妖刀记(47卷)
人物设定
阿挛
年龄:18岁
身高:166公分
三围:B83cm(C)、W58cm、H83cm
出身:青苎村
妹妹:药儿
出身青苎村的浣纱少女,拥有倾世容颜,纵使在美女辈出的青苎村里,亦是
绝无仅有的美丽。不幸被率领恶少袭村的鹿彦清看上,为拯救无辜村人自愿牺牲,
惨遭蹂躏,后为萧谏纸所救,送往平望都。
令时暄
年龄:21岁
身高:170公分
三围:B85cm(E)、W60cm、H90cm
所属:天罗香
据点:冷炉谷
武学:洗丝手、腹婴功、悬网游墙
特技:以口衔刃
妹妹:令雨亭
与苏合薰、林采茵等同期入谷,身得高?美艳,原被选入内四部,因坚决将
名额让给妹妹雨亭,为蚔狩云所不喜,刻意冷遇。天生泪颜,也就是「平常没什
么笑容,看起来很冷淡,但一哭就莫名惹人怜爱,甚至会引发男人兽欲」的类型。
独孤英
年龄:25岁
身高:172公分
出身:东海独孤阀
父皇:独孤容
母后:陶皇后
皇后:阿妍
身分:白马王朝三任帝
在「打天下的武烈,守太平的孝明」之后接任帝位,不知是独孤英最大的幸
运抑或不幸。在他时日尚短的统治生涯里,父亲与伯父的伟业就像阴魂不散的怨
灵,将独孤英困于一方皇城,时时刻刻折磨着他……
兵器设定
【玄律】
所属势力:指剑奇宫?风云峡
持有者:「云水三合」秋霜色
对应武学:《九玄眷命》
关于此琴:
风云四奇行三的「铭碑破帖」莫殊色,为替大师兄搜齐足以驾驭九玄之阵的
九床琴具,由笮桥琴台取得此宝,赠予秋霜色。玄律的外壳乃以掺了玄铁的精钢
打造,刀剑难伤,故尔得名。
内中设有精密的机簧,并藏玄铁细剑一柄;拨动机簧可变为铁弓,以剑代箭,
百步之外歼敌于丝弦间,威力奇大。与其说是化琴为弓,倒不如说从一开始,玄
律就是以兵器之姿被制造出来的。至于它何以真能弹奏,且音色绝异,不同流俗,
或许才是真正的谜团。
卷四七 惊梦逝鸿
第二六四折:卿如玉舄,何有洁污
金钏先是一怔,旋即涨红小脸,蹙眉道:「我不要。没事脱……脱衣做甚?
无聊!」
任宜紫最爱看她面颊臊红的别扭模样,差点「咭」的一声笑出来,噙着樱唇
忍住,露出兔儿似的小半截门牙,齐莹剔透,似以珠贝磨就,白得不带丝毫杂色。
而羞意就像风寒,在轻晃缓行的密闭车厢里,肆无忌惮地交互传染着。
始作俑者的任大小姐玉靥酥红,眼角眉梢水汪汪一片,端起宰制全场的主子
身架,双手环着饱满浮凸的两丸娇挺,嗤笑道:「好哇,不剥拉倒。你找根鞭子,
要不剑鞘也行,先抽他一百下。几时服软几时停手,别把人打死啦。」
金钏闻言又怔,面上酡红未褪,不禁犹豫起来,只拉不下脸,嘴上兀自不让。
「哪有剥……剥人衣衫这种刑罚?也太不成话。」
任宜紫忍着笑,忽问:「你知这车是谁的?」
「……我哪里知道?」金钏皱起细巧白晰的眉额,似不甘心被问倒了,别过
头去,冷哼:「管它是谁的。」
「是梁子同那死鬼的。」任宜紫对她那无力的小小拮抗装作不见,笑着接口:
「那厮被慕容柔打进大牢,住的园邸给抄啦,搜出淫具无算,这辆牛车就是其中
之一。」
「淫……」金钏杏眸微瞠,随即极力平抑,免教她遂了心意,低啐一口。
「又来胡说八道了。」
「可不是我瞎编,不信问叔叔去。据说那梁子同看上哪家闺女,如有不从,
又或多花工夫才弄到的,买回来便缚上车——」一指耿照处。「往园里绕,做…
…做那档事,车厢四面都打开,让府里的人围在廊庑间瞧热闹。」
金钏红着脸啐道:「说谎不打草稿!这车能打开的门,撑死也就三面,前头
连着辕座是要教人看——」见她比了比车顶,顿时语塞。
「廿五间园里不乏阁台,居高临下,那才叫好看。」
任宜紫说着,小手伸进云褥里「喀喇喇」地一阵转扭。耿照身子忽向后仰,
整个人被抬高尺余,仿佛车底凭空升起一张胡床,将人放倒托起。唯一不对劲的,
就是两侧的「扶手」也跟着抬高分开;椅背若持续倒落,又或扶手再高,不免折
断肘臂。
金钏急道:「别弄啦,你要折断他的手啦。」扑前压住一侧扶手,不让机簧
转动,再有不对,便要松开炼锁。
任宜紫也没想到会这样,抽出小手亮与她瞧,急唤:「……别松链子!这厮
的武功深不可测,纵虎归山,你抓得回来么?我又没要折断他的手,你心疼什么?」
金钏大羞,俏美的瓜子脸蛋儿活像火烤柿子,又红又热,就算下一霎眼冒出
烟来也非奇事,纤指一戟,结结巴巴:「你、你……胡……」始终难以成句。
任宜紫没料到她反应忒大,反失了逗弄的兴致,微一耸肩,口吻不咸不淡,
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将他的衣衫剥了,咱们往闹市行去。这厮若不识好歹,
就把车厢四面打开,教越浦的百姓瞧瞧热闹。」
金钏一凛,脸热略褪,虽说赤身露体难堪得紧,总比挨鞭子强。小姐是脑抽
了啥事都干得出的主儿,此际她未必真想打耿照鞭子,但这也不顺其意、那又不
遂其心,说不定便真要打,届时十头牛也拉不回。把心一横,伸手去解男儿腰带。
耿照本能一缩,少女又窘又恼:「还不是你惹的事,别添乱!」越急越解不
开结子,用力一拽,「嘶」的一响,居然硬生生拽断腰带,差点一屁股坐倒。
失去腰束,里外几层衣衫一起敞开,袒出少年筋肉虬结的上身。
在困等的这些天里,尽管李绥三餐备便,未敢慢怠,耿照吃两口便搁筷,更
多时候饭菜凉了也没动,让李绥原样撤走,加上浅眠深患,匆匆数日,整个人清
减许多,壮实的身板消了风似,胸肋浮凸,益显出嶙峋错落的筋骨线条。
金钏未见过他赤身裸体,但栖凤馆一战,被压制得几无还手余地,其身形早
已烙于脑海,烧成灰也忘不掉。
记忆中,少年胸膛厚实,肩膀宽阔,岂是这般形销骨立?不禁伸出小手,碰
了碰他线条冷峭、薄如锻钢的腹肌,但觉指触寒凉,简直不似活物,吓得缩手。
身后「咭」的一声乍现倏隐,她满不愿被主子小瞧了,银牙一咬,硬是将手
搁在少年腹间,抬头见他眼眶凹陷,眼袋浮肿;唇颔的髭根虽剃得干净,凑近时
还隐约嗅得胰皂香气,不知怎的仍觉一片青惨。若非双眼精光熠熠,活脱脱是郎
中所云「印堂发黑」之象,喃喃道:
「你……病了么?怎地……弄成这样?」
他说话倒不像是快病死的调调,冬烘得令人恼火。
「金钏姑娘,我听人说:『男女异群,不窥壁外。』似这等荒谬之命,不应
盲从。」声音不大,却有种沉稳内敛、游刃有余的感觉,喉底似有真元滚动,欲
强欲弱,无不收放自如。
金钏迄今十七载的人生中,所识之人,有此修为者不多,水月停轩只一位代
掌门差堪比肩,武名远播的二掌院尚有不及,遑论诸女,约略放心些个。
却听任宜紫冷笑:「就你学问大!《女论》还说『男非眷属,互不通名』,
你是金钏丫头什么人,还不是直呼其名?」
金钏较内向的妹妹银雪更易脸红,非是脸皮薄,实乃体质所致,颇受任大小
姐折腾,平日亦甚苦恼。
但大小姐也不总是含尖带刺,意有所指的。
说者无心,听在金钏耳里,「你是金钏丫头什么人」云云直似反讽,至于讽
了哪里,个中因由又经不起推敲;小心思绕来转去,自是耿照不好,一为泄愤,
二为自清,抓他裤腰一扯,一声脆响,里外几重布料应声两分,将典卫大人的正
服绸裤扯了个稀烂。
碧火功虽是「发在意先」,耿照没料到她翻脸跟翻书似的,一言不合便拽人
裤头,要挣脱炼锁已来不及了,青着脸闭口不语。金钏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敞开
的上衫剥至肩下,拔出匕首一戳一划,从领后割断,自此除了被夹在背后臂间的
残帛,耿照可说是赤身裸体,一丝不挂。
金钏不止容易脸红,还特别易汗,这旋风似的一轮出手,已在少女微噘的唇
上匀布珠光,密如晓露。她还匕入鞘,将剥下的残碎抓成一团,掀开竹帘,一把
扔出牛车。
就着编帘滑落的一霎,见所经处墙高院深,蝉鸣唧唧,似走在连片桐荫里,
没见有什么行人,显然银雪与她心有所感,也是挑僻静的道路行去,免得耿小子
出丑露乖。心中大石落地,不顾双颊滚烫,气汹汹转头,示威似的直视小姐。谁
知任宜紫双手掩面,张大樱桃小嘴,惊呼道:
「你、你……你做什么!」
「我、我……是你说……」金钏没料到会有此问,结结巴巴:「剥……剥他
衣衫……不、不留一丝半缕……」
「我是说衣衫啊,衣衫!那是比喻,谁让你剥他裤子?」任宜紫以手覆额,
极其夸张地翻了个白眼。「还有,你把他的衣裤扔外头做甚?」
金钏被她一轮抢白,根本来不及思考。
「我……我……那衣衫都……都烂了,不能再穿啦!索性……索性扔……我
不是……我去捡回来!」欲自任宜紫身畔挤过,去开厢底之门,却被小姐扯住。
「你傻啦?这一开,外头见这……这模样,是谁丢人?我可不要!」杏眸滴
溜溜一转,指着金钏鼻尖,盛气凌人:「你褪了外衣,把那恶心的丑物遮起!」
见她面色惊恐,不给反口的机会,迳使杀着:「不是你脱,就是银雪丫头脱!总
之我是不会脱的。快脱!男人的丑物……恶心死啦!」
金钏虽未细瞧,对此却无异议,小脑袋瓜子里热烘烘的,只有「我闯祸了」
这个念头,根本无法思考,慌忙解衣,上身仅余一件缎面压金线的大红抹胸,彤
艳的色泽加倍衬出肌柔,是只有青春无敌的胴体才能驾驭的活泼与亮丽。
金钏身板纤薄,不是瘦削干瘪的那种,近乎全裸的美背上,有着起伏分明的
肩胛肌束,仿佛于艳红的抹胸系带交错之间,缚着摊翅仰首的雪白乳鸽,每一动
都像是垂死振翼的挣扎,有着难以言喻的凄艳。那是她奋力挥剑,以求突破天赋
所限的生命印记。
任宜紫一向欣赏她差堪合握的腰枝,那全是肌肉、不带丝毫腴软的线条,在
自己身上永难见得——对于有天份的人来说,苦练简直浪费时间——总有一天,
金钏会变成那种全身硬梆梆的丑女人罢?即使如此,她还是打不过我,任宜紫心
想。
她锁骨以下十分平坦,甚至略带骨感,平削的线条到了艳红的锦缎抹胸上,
却裹出两枚新炊包子似的圆鼓,乳廓下缘比想像中更饱满,少女一抬臂、一耸肩,
甚至在云褥上撑臂膝行,两只肉包便恣意晃摇,纵使乳量小巧,仍有着酥颤难止
的细绵,视觉上极之诱人。
肉包弧顶约三分之一处,挺起两枚浮凸,约莫樱核大小,汗湿的锦缎裹得蒂
儿纤毫毕现,宛若枝上含苞。比起小巧的奶脯,昂翘的蓓蕾无疑充满诱惑,两者
间反差之大,意外地浮挹着淫靡的气息。
她胸口唇上全是汗,抹胸近腋处亦然,褪下的薄衫早被浸透,蒙在耿照腿间
遮掩有限,反衬得乌影狰狞,颇欲跃起。
金钏一抹汗,几绺发丝黏在口边,衬与酡红玉靥,令人遐想翩联。任宜紫不
动声色拿了个枕头,双手交叉按在腿心,腿间温腻的液感似乎远了些,听金钏转
头急问:「怎……怎么办?我衣衫太薄……什么也遮不住……」装出既慌张又生
气的模样,失声道:
「我怎么晓得?脱你的抹胸给他遮啊,丑死了……呜呜……」抱枕侧转,蜷
成一尾活虾,小脸埋入云褥,似是气急而哭。
金钏怎能褪下贴身的小衣?惊慌略去,在思绪恢复运转前,责任心抢先一步,
反正自己捅的篓子自己收拾,把心一横,并腿抬起,将裈裤褪了下来。
她姊妹俩平日所著,更近男子武服,佩剑也不离身。但任宜紫在栖凤馆内,
身份是皇后娘娘亲妹、当朝一品大员之女,侍婢作江湖儿女情态,不免教人耻笑。
今日仓促下山,向宫人借来的外出衣裳可也不适合动武。
对上扬威论法大会的典卫大人,难免一场恶战,穿着开裆绸裤可不成,金钏
特别在里头穿了条纱裤。纱质亵裤短透轻薄,也遮不了什么,只能聊备一格。
任宜紫就着指缝,见这蠢丫头居然脱了裤子,差点笑得打跌。正自苦忍,瞥
见合裆处透着大块湿濡,管它是汗还是旁的,总之是会阴所出,一把跳起,指着
金钏大笑:
「好你个淫贱丫头,春心动了是不是?瞧本小姐缴了你的淫迹,昭告天下去!
拿来!」玉臂一探,明明前一霎眼人还偎在角落,金钏未及回神,裈裤一角已被
攫住。「小阁藏春手」使到这般境地,在本代水月弟子中确是坐三望二,不负掌
院之名。
无论被戏耍多少次,金钏就没习惯过。
每一次的背叛和辜负,都跟头一次一样疼痛不堪。小姐固然可恶,她更气自
己学不乖。这世上怎会有人,能这样不把别人当一回事?少女揪着不放,「嚓!」
薄绸分裂,任宜紫轻轻一撑止住退势,扬手将半条裈裤扔出竹帘,挑眉道:
「这裤儿烂啦不能再穿,回头我给你买新的。」
金钏良久无言,只着抹胸纱裤的身形苗条如柳,似无半点油润,肌肤紧滑,
连结实的肌束都柔和起来。任宜紫很享受她那受伤小动物般的神情,相较之下,
「不得反抗小姐之命」这条,只是增添风味的调料罢了,远比不上食材自身可口。
银雪看似软弱,某种意义要比她姊姊聪明得多,非但早早放弃反抗,说不定
连感觉亦都麻木,无论任宜紫做出多过份的事,她尽管害怕、恐惧,会哭喊求饶,
却半点也不意外,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还好金钏跟她妹妹不一样。任宜紫忍不住想。
「衫子……」她指了指耿照腿间。「拿过来。」
金钏迟疑片刻,面无表情地拎起,扔了过去。
任宜紫巧笑倩兮,当着她的面将薄罗衫子扯出大口子,是再难穿上身的程度,
才又随手扔出竹帘外。
「那是问人借的。」
「我赔十件新的给她。」
金钏似不意外,冷道:「接下来呢,要我脱哪一件?还是全部脱光?」反手
去解抹胸系结。
「没让你脱!我又不想玩这个。」任宜紫冷哼一声,突然冲耿照一笑,眸底
甚冷。「蠢丫头耍了个乌龙,你该不会以为没你的事了罢,典卫大人?」耿照尽
量不看金钏裸露的肌肤曲线,木着一张黑脸。「任姑娘,你到底想怎样?」
任宜紫美眸流眄,嘻嘻一笑。
「不是问了你么?那穿红衣、白皮肤的美貌妖女,到底是不是你老婆?谁让
你东拉西扯的,就是不说实话,活该你那身新衣裳。」
先前金吾卫涌入大宅,耿照以为是任逐流领的头,能叫动这位金吾郎的,也
只有皇后娘娘了。阿妍姑娘与己相善,中间还隔了韩兄这层关系,十天时间够他
们通消息的了;金吾卫看似拿人抄家,实为保护,只要到了栖凤馆,恁谁想抓绑
上的刀尸疑犯,总不好问皇后要人。
此举关系重大,阿妍姑娘断不会派任宜紫来,今日之事怕非娘娘的意思。
任宜紫弯来绕去、不依不饶,就是不肯放过宝宝锦儿的事,饶以典卫大人之
精明,也摸不透其用意,只不想让她逮到借口,再折腾金钏姊妹,暗自叹了口气,
冷道:「她的确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可也不是什么妖女。」
任宜紫嘴角上扬,瞟了金钏一眼,一副「你看吧」的得意模样,二人于此显
有分歧。耿照摸不清少女的心思,又听任宜紫追问:「她虽不是你老婆,可你们
俩好过了,是不是?」
「干你屁事」四字差点冲口而出,耿照生生将话咽回喉底,并未应声。
任宜紫也不以为意,玉笋尖儿似的纤指绕着发尾,冷不防问:「你也同我二
师姐好过了,是不是?才想娶她做老婆,不认那七玄妖女的露水情缘了。我说得
没错罢?」
耿照脸色微变。「任姑娘,我敬你师门出身,才忍让再三。你问的全是我之
私事,与你何干?这般出言不逊,损及令师姐的名节,所为何来?」
「你瞧,我猜得没错罢?一说到红姐,他就生气啦,还说明月清风两不涉?」
任宜紫的笑声动听如银铃,虚握五指,以手背掩口,白晰的掌底一抹握红,
如染梅渍,说不出的粉润。
她看似与金钏说话,水汪汪的杏眼却瞅着耿照,赤裸裸的衅意毫不遮掩,另
有一股含嗔似的娇媚,怕连她自己也未必察觉。耿照没想理她,任宜紫却眯着眼
上下打量,仿佛他脸上开了朵花,片刻才啧啧道:
「哎呀不对,原来你既想娶红姐,贪图她那镇北将军府的东床,又舍不得妖
女的好处,想脚踏两条船呢。是不是我那二师姐空有副迷人的身子脸蛋,床笫上
却无趣得紧,不如同妖女颠鸾倒凤,睡起来更舒坦?」
耿照面颊发烧,倒不是被小丫头说中心思,而是任宜紫好好一个中书大人的
独生闺女、水月停轩的三掌院,说起男女之事毫不避嫌,虽不到粗鄙猥亵的地步,
但「好过了」、「颠鸾倒凤」、「睡着舒坦」等暧昧的字眼由她动听的嗓音说来,
强烈的违和感本身就十分刺激,闻之令人脸酣耳热。
更要命的是,与宝宝、红儿欢好的销魂蚀骨,本就是无可取代的珍贵记忆。
被任宜紫一说,双姝绝艳的胴体浮现脑海,当真是宝宝娇腻红儿俏,皆是风情无
两,益发激起欲焰。
他连日来睡难安枕,肩负沉重,体内阳火亢燥,本已逼近临界。
符赤锦、郁小娥等入谷避难,潜行都诸女虽在越浦城内行走,耿照并不把她
们视作可供盟主恣逞兽欲的禁脔——万不幸被漱玉节嗅到一丝端倪,恐怕诸女皆
难幸免——连绮鸳回报时,都尽量将李绥一并唤入,或索性隔屏说话;否则以绮
鸳姑娘绵股诱人,行走间肉感满溢,光看便觉弹手已极,怕自己难以把持,恍惚
间铸成大错。
「你身上有伤,知道么?」
在朱雀大宅撤空之后,有一晚蚕娘来找他,罕见地窝在向日金乌帐里,便遣
出了随行的玲珑四嫔与四穷童子,蚕娘也没有卷起纱幔,或像过往那样邀他入帐
的意思。
「因为蚕娘身上有伤,同你一样。」
许是察觉空气里若有似无的疑云,蚕娘抢在他之前,笑着自我解嘲。耿照总
觉得她的声音比往常要嘶哑得多。「我的伤好说,你的则麻烦。有两个可行之法,
原本择一即可,能并行那是最好,偏生头一条你小子就办不了。」
跟隐圣交手不可能毫发无伤。耿照多次以入虚静之法内视周天,却无法明确
地说出伤在哪里,只知道经脉郁结,行气不顺,怎么都无法调整回巅峰状态。
「碧火神功乃天下自愈圣品,双修则是推动碧火功的捷径。你身边那火神岛
的神君丫头,还有水神岛潜卫的长腿丫头,都是阴元丰沛的鼎炉;不怕被毒蛇咬
死的话,漱玉节那丫头也是一绝。我知你把她们赶进冷炉谷,不考虑入谷小住几
天,祓除病根,就只能找那孤竹国的野丫头啦。她身上有你的同源阳丹,也是一
法。」
耿照苦笑着摇头。
「那……另一个法子呢?」
「胤丹书那孩子,改良了我的天覆功。你见那熊孩子胤铿使过,连毁去的经
脉都能重生,光以自愈效果论,我宵明岛正传颇有不及。」蚕娘叹了口气。「现
在练你是来不及啦,还好有胡小子。让他为你行气推血,打通积郁,再找俩纯血
丫头补一补……要不,顺序倒过来也行。莫在对抗殷小子之际,还拖着这副破破
烂烂的身躯。」
耿照并未告诉蚕娘,老胡去了朱城山,没这么快回来。
蚕娘天明前才离开,应他之请,撤去了始终隐于大宅内保护他的刘、杨二嫔。
少年并未按银发女郎吩咐,以双修之法泄去阳亢,积久难禁的坏处终在此时显露
出来。
任宜紫何其机灵,男儿腿间逐渐昂起的巨物,岂能逃过法眼?红着小脸轻咬
樱唇,纤指一比,神气活现,迳对金钏道:
「我就说他是个浮滑无行的登徒子,你还不服气。瞧他那物事……都成什么
样了?他瞧着红姐时打红姐的主意,红姐不在又姘上七玄妖女;如今见了你的身
子,多半便想要你啦。这般臭男子,你要不要再替他说话?」
金钏脸色自然是极难看的,又忍不住拿眼角来瞧,见男儿的阳物已非适才匆
匆一瞥的模样,粗圆如婴臂般的肉杵上浮起筋络,弯翘如镰,昂然指天,全然想
不出腿间悬着这般巨物,如何能行走坐卧;杵尖绷着个形状大小俱似熟剥鹅蛋的
紫红肉菇,通体滑亮,不能说难看,却有种莫名的迫人之势,感觉挺怕人的。
她全副心神皆被这平生首见的异物所攫,正欲细细审视,余光偶与耿照视线
一对,赶紧扭头,面颊滚烫,才想起该露出轻蔑不屑之意,小巧挺翘的琼鼻里一
声重哼,果然甚是不屑。
任宜紫眯着猫儿似的眼缝,舌尖轻扫唇瓣,仿佛这样能稍解口燥。心儿怦怦
跳的异样,令少女莫名兴奋起来,她很想伸手去摸肉棒,感受它的尺寸和触感,
碍于自己的身份,这样做很不合适——起码一开始不行。
她知道该怎生开始才好。
「喂,你摸……摸摸看,看他是不是病了,怎地……突然变得这么大?」
金钏迟疑了一下,耿照本以为她会严词拒绝,岂料少女俯身趋近,绑着金红
缎带的长发,自低斜的裸肩后扫落,晃开一抹幽幽的苜蓿芽香,尖细的发梢扫得
男儿腹间一片酥痒。
几不见毛孔的细致肌肤,一下子盈满视界,逆光可见细细的、柔顺的汗毛,
仿佛透着晕芒。还有那件质地滑亮、渲开片片汗渍的红缎抹胸,每寸起伏无不贴
着湿布,仿佛金钏未着寸缕,而是直接在紧致的腰枝、玲珑的奶脯上描金绘红,
勾勒出亵衣的图样。
龙杵滑入细凉的指间,搔痒似的触感既舒爽又锐利,光这样就让肉棒不由自
主一胀一跳,瞬间又膨大了些。
金钏睁大杏眼,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从耿照的角度,很难判断她的表情是惊
诧抑或其他。
而少女全然不管他的心思反应,伸手握了握肉棒,如敷粉般细嫩的掌心触感,
混着汗渍的腻滑,令耿照几乎无法自抑,仰头吐了口长气。
他俩只见过三回、打了两架,没动手的那回还是拜了金钏昏迷不醒所赐,严
格说来不算相识。听任宜紫的话意,敢情金钏还替自己说过话,心中微动:「是
了,当日在栖凤馆,我替她俩向任姑娘求情。念此不忘,便能理喻。」忍着杵上
丝滑般的肤触,低道:
「金……金钏姑娘,你听我说。女子贞节,事关重大,不可……唔……不可
轻易失之。你家小姐随口相戏,你好好一个姑娘,将来尚有良缘得配,莫为此轻
易牺牲名节。」
金钏本是垂颈轻握着,听他一说突然抬头,小手捋起,眼神又似初识时那烈
如锻钢的模样,雪腮绷紧,耿照甚至不知怎么冒犯了她。
「你拿『名节』来说嘴,莫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角落里,任宜紫双手按着绣枕,遮住腿心,懒洋洋地偎着,嗤笑道:「名节
这种东西,是专门拿来吃女人的恶兽!你们男人睡上几千几百次,均无损道德,
可以高高在上,指着别人说长论短;区区一圈薄肉膜子,捅一次就破的玩意,怎
就能论断女子的污洁?
「我本以为你是无耻了些,金钏那蠢丫头则以为你没那么无耻。待你说出这
两个字来,才知你不是无耻而已,而是剥杀女子、狼心狗肺的坏东西!」
第二六五折:留情空寄,啮魂血谱
耿照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作梦也想不到,会从任宜紫的嘴里,听到「薄肉膜子」、「捅一次就破的
玩意」云云,骇异之下,脑中空白了好一会儿,才省起言语背后的意涵。
水月停轩份属东海佛脉,尤重弟子贞节,自「红颜冷剑」杜妆怜打破比丘尼
继位的惯例、以檀越接掌门户,特别立下「处子执位」的规矩。在红螺峪时,染
红霞等三姝身中赤眼之毒,须赖耿照消解,事后除黄缨大而化之,不以为意,红
儿、采蓝等均为此痛苦不堪,可见水月门风。
任宜紫此番狂言,直斥女子之贞操如枷锁,耿照虽非全不同意,但出自水月
三掌院之口,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回过神,硬胀的杵尖一凉,所触腻润,金钏不知何时褪去薄纱亵裤,骨肉停
匀的大腿跨过男儿腰腹,踮脚抬臀,支起身子,益显腰低股圆,美不胜收。布满
细汗的肌肤滑亮亮的,从腰际、臀侧到大腿,映出一抹滑润如水的迷人曲线……
耿照这才意识到,这副胴体早已发育完熟,周身充满女性魅力。
他看不见少女臀底,但见平坦如削的小腹尽处,一抹卷曲的乌黑纤茸。金钏
上身倾至男儿面前,鼓胀的肉包几乎贴面,意外不显娇小,撑饱抹胸绸面的乳量
令人垂涎,鲜果般的酸甜体香混着汗嗅,分外催情。
强烈的视觉、嗅觉刺激下,本已硬得惊人的肉棒又昂起分许,一跳一跳拍弹
着少女会阴,发出湿黏的啪唧浆响。
金钏仰头轻颤,男儿杵尖一阵弹打,恰击中她勃挺如豆蔻般、自行剥出肉褶
的嫩红蒂儿,刹那间雷殛蛇窜,半身酥麻,大腿一脱力,差点一屁股坐落。
便只一沉,腿心仿佛被一根烧红的烙铁捅穿,入肉的锐疼才刚涌现,蛤口又
像被什么卡得又满又胀,直要撕裂身子,藕臂死死撑住男儿腹肌,不让再进。
她的玉户生得小巧,腿心里如有一只光滑圆润的金环宝螺,玉色剔莹,肉贝
饱满,合缝处如封似闭,连自家纤指都不曾探入分许,难窥花径深浅。这一下捍
格没坐折肉棒,全赖缝儿里外浆汁腻润,杵尖于受力的瞬间滑至蛤底,嵌着缝儿
一顶,如以匙尖撬贝隙,稳稳顶开一线鲍,抵入一团娇脂。
难以言喻的湿濡,令男儿不由得眯眼,无声地吐了口长息。
比起灼人的体温,腿心秘处显得又凉又滑,杵尖微入,只觉软如凝酪,半液
半固,怕用力些便要揉化了去。滑腻的肉贝夹着敏感的龟头,贴肉轻熨,与男儿
大腿相贴的腿股却是绷紧的,凉与烫、蜜肉与肌束、娇软与结实的反差,直教人
魂飞天外。
耿照激灵灵一颤,心知此际再劝,不过是提油救火,索性闭口,待她少时知
难自退。
金钏行动果绝,然以蛤口之逼仄,实难想像男儿胯下的巨物,如何塞得进仅
容指尖稍入的花径里,加上玉贝被撑开的痛楚万分难当,心下微怯,不禁萌生一
丝退意。
身后任宜紫唤道:「你……做什么?快、快下来!我让你吓唬吓唬他罢了,
没让你真与他做……听说破瓜疼痛得紧,你莫逞强,快些下来!」
被她一说,金钏反倒不肯下来了,贝齿一咬,徐徐坐落,痛得唇面煞白,小
巧的玉额冒出豆大冷汗,当真是比刀剐还疼,怎么都坐不到底,而苦楚却仍持续
堆叠着。
从耿照之所在,能清楚看见角落里任宜紫缩腿偎坐,怀抱绣枕,说这话时难
掩一抹似笑非笑不怀好意,少年忍着杵上次第吞没的酥滑,正欲开声,杵尖「剥」
的一蹭,穿入一处更狭更紧、孔眼似的小窝子,龙杵仿佛被酥酪裹着一捋至底,
搠入一团温黏。
头一个浮上少年心版的念头不是「紧」,而是「软」——
与结实健美的体态相比,金钏的花径简直娇软得不可思议,是捅破那圈薄薄
的阻碍后,再无法抵挡阳物的蛮横侵入,轻而易举便遭长驱直入,一股脑儿顶进
花心的程度。
少女的唇瓣几被贝齿咬出血来,仰头呜咽。破瓜的疼痛,以及被顶中花心的
快美,对少女来说都是此生未有的强烈初潮,瞬间剥夺了知觉反应,金钏眼前倏
白,仿佛被抛到九天之外。
娇躯虽僵,久经锻炼的胴体依旧保有骄人的弹性。
结实弹手的翘臀一坐到底,撞上男儿腿肌又弹起,感度绝佳的玉腿本能屈伸,
准备在下一次的撞击到来时,给予更顽强激烈的反馈……就这样,失神的少女凭
借过人的肌力与协调性,就着膣内的丰沛泌润起起落落,持续套弄,一路推送着
夺走自己初红的男人,同攀欲望之巅。
耿照料不到她有这般魔性的肉体,猝不及防,腿腹筋肉不住弹动,拱得娇小
的少女如坏掉的骑马玩偶般,上下颠颤,纤细的肩颈手臂抛如风中枝蕾,无助的
模样说不出的好看;想到是那位要强好胜、始终绷着一张俏脸的金钏姑娘,更是
淫兴大发,倍感爽利。
他平生所御诸女,纯论膣中紧凑,当以弦子为最,女上男下的骑乘体位亦是
一绝,仅稍逊红儿的悍猛半筹。
染红霞脸皮极薄,完事后深自懊悔、恐遭爱郎轻视,偏又溺于欲海无法自拔,
忍住羞耻哭着索求阳物的模样,与弦子随兴驰骋、全不知羞耻为何物的逼人欲死,
可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俱是男欢女爱中的极品。
金钏花径娇润一如宝宝锦儿,却有弦子红儿般的矫健,于失神间自行套弄,
不止耿照舒爽难言,她自己更是乘风叠浪,叫唤越见急促,声音娇腻婉转,听得
角落里的任宜紫脸酣耳热,杏眸水汪汪的,绽出异样神彩。
金钏越扭越急,身子一蜷,膣里无预警地大搐起来。
裹着阳根的腻润一缩,吸力遽增,龟头仿佛被一团嫩肉吸进去,包覆感更强,
本已紧迫的花径没能再收束多少——即使有,其娇软也难抗男儿坚巨——突然间,
一股极阴凉的玉液狠狠浇上龟头,溢出窄小的肉窝窝儿,填满了膣管与阴茎间所
有罅隙,异样的酥凉浸得龙杵一胀,快感痛锐,麻痒难当,差点便要丢盔弃甲,
一泄如注。
这种奇特的酥爽耿照并不陌生,尚不及细想,怀中少女又生异状——
金钏半昏半醒,糊里糊涂迎来人生头一回高潮,身子微弓,「呀——」的一
声尖叫,被剧烈的快感炸得柳腰一扳,整个人向后倒;几乎在同时,车体轰隆一
震,右侧似撞着什么,拖行着擦滑一阵,才静止不动。
眼看金钏要倒栽葱跌落,后脑勺乃人身要害,撞地难保不受重创,至此耿照
再难保留,单臂一扯,乌金细炼固然坚不可摧,牙床却无这般牢靠,被铁臂、金
链夹着一绞,喀喇声落,右侧扶手硬生生给绞了个稀烂。
少年连同碎裂的破片布匹,一把震脱炼缠,及时搂住少女腰枝。为防震伤她
五脏六腑,这一下的劲力与时间拿捏,可谓「蜗角极争」的至极展现,所费不下
于对战隐圣;再慢分许,又或少用半分气力,金钏不免以颅颈撞折收场。
束发的金红缎带不知何时被她摇脱,晃落的大把湿发如柳丝般扫过云褥,金
钏闭目张口,挂在男儿臂间喘息,鼓胀的奶脯撑得抹胸缎面起伏不定,肌香混着
湿咸的汗嗅、微略刺鼻的淫靡膣蜜,以及鲜浓血气扑面而来。一缕殷红沿着她的
大腿蜿蜒而下,直淌至细长的足踝间,乌艳夺目,自是金钏的处子之证,只没料
到流了这许多,可想见股间破瓜之狼籍。
「我占了她身子」的念头,至此突然具现起来,有血有肉。此前「金钏姑娘」
不过是个称呼,至多是任宜紫随身的一道秀丽景致,没什么真实感。
他那塞满各种大事待办的杂紊脑袋里,终于匀出一点空间,得以感受臂间柳
腰之薄,带汗肌肤的嫩滑滚烫,以及少女檀口中的湿润香息……
欲火骤尔勃发,还插在嫩膣中、弯翘的阳物竟又胀硬些许,刺着花心子里那
团油润的小肉窝窝往里戳。
金钏婉转娇啼,垂于耳际的酥软藕臂猛然举起,攀缠着男儿脖颈,像在推拒
阳物深入,又像央求他再插深一些;娇痴缠绵之甚,蓦地撩起男儿心绪。
一股难以名状的爱怜与刺疼,伴着澎湃如潮的欲念涌至,耿照收紧腕臂,箍
住她结实的柳腰,放开巨阳深深地、满满地填实了少女无比软嫩的凹陷,插得她
昂颈抽搐,「呀————」的一声长长颤音由嘤咛、尖啼,终至张嘴无声,紧闭
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睁了开来,满目俱是迷蒙水雾,纤纤十指揪紧了男儿颈发,不
住簌簌发颤。
两人鼻额几乎相抵,却连再挪前分许、四唇相贴的余裕也匀不出,所有感官
知觉、身心气力,全被紧紧嵌合的下体所攫,金钏张歙着、轻颤不止的唇瓣凉到
散出冰花似的寒气,舌尖也是,不住轻甩螓首,呜咽娇吟,仿佛再承受不了膣里
逼人欲死的快美。
耿照彻底无视了少女的软弱哀告,扎实的、稳稳的刨刮着她,粗如婴臂的阴
茎竟还能再膨胀;熟卵似的杵尖明明已捅进花心,却仍兀自深入,串着少女如舟
经浪的娇躯,欲将那花儿似的迷人身子捅穿。
毫无花巧的抽插最难当,尽显男儿过人粗长。针砭几回,金钏打着哆嗦软在
他臂弯里,花心深处再度涌出那晕凉玉浆,液量之沛,自两人交合处溢出,濡得
股间一片湿凉。
耿照得益于精纯的处子元阴,欲火更炽,搂着欲折未折的柔韧柳腰持续抽添,
转眼间,原本瘫软如泥的金钏倏又绷颤起来,死死掐着男儿臂膀,指甲几乎自粗
壮黝黑的臂肌中刺出血来,疯狂地扭腰挣扎着,结实弹手的浑圆雪臀极力后翘,
仿佛要将胀大到难以想像的阴茎拔出,一边摇首娇啼:
「不、不……不要了……呜呜……啊、啊……不……不要……不要……」便
是初经人事,也直觉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极之不妙,却难动摇男儿的摧残蹂躏,耿
照虎虎喷息,将阳具一捅到底,感觉被捅破的薄肉圈儿紧紧束着阴茎根部,剧烈
痉挛的嫩膣一路掐挤,娇腴的管壁终于狂暴起来,撕咬似的吸啜着肉棒;在元阴
玉浆第三度泄出的同时,男儿低吼一声,将滚烫的浓精满满灌入了花心里。
金钏不仅花径短促,花心深处的肉窝子亦是小巧如豆,膣管的腴嫩全然扛不
住男儿凶猛的喷射,最敏感的花心顷刻间如遭无数浆粒贯穿,少女柳腰一弓,力
气大到几乎挣出臂围,如非卡着圆翘的雪臀,这一挣便像活虾离水,摔落地面。
余势所至,「剥」的一声阳物退出,沾着片片落红、花唇红肿不堪的阴户里,
稀哩呼噜淌出大股浊浆,有稀有稠,汁水淋漓,肉贝随即闭合,将泰半男儿精华
留在了身子里,只余云褥上一滩掌心大小的白汤,渗入丝糸经纬,晕开渍痕。
耿照近日诸事烦心,未沾女色,至此方知积攒甚狠,竟射了这许多。
虽是阳差阴错,强占了不属于自己的女子,然有任宜紫的狂言在前,金钏独
断于后,严格说来自己还是受迫的一方,心上甚无负担,意外地十分尽兴。除开
金钏那与其倔强正直的性格大异其趣、魔性般的肉体魅力,极其滋补的元阴之精
亦是关键。
世上不乏天生益阳的阴材,如帝窟五岛纯血。
宝宝锦儿天生元阴松嫩,易于采撷,所漏玉浆又是极纯的阴精,无论采补或
双修,俱是绝佳的炉鼎,不负神君血脉;但阿纨、弦子亦有此惠,却非神君出身,
料想寰宇之大,五岛外另有相似的体质,似乎也不奇怪。
如非先天生就,而是以后天的养阴术育成,个中因由,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武林之中以此类功法闻名者,难逃色媚事人之讥,如天罗香、金环谷等,不是列
名邪派,就是聚集了左道之士的黑道山头,怎么都跟「正道七大派」之一的水月
停轩沾不上边。
金钏银雪非是水月的正式弟子,乃服侍掌门起居的婢女,后拨任宜紫听用,
以示对中书大人掌上明珠的厚爱。由红儿、黄缨处听来的片段,孪生姊妹的剑术
武功为杜妆怜亲炙,时间较任宜紫要长得多,绝非易为外邪所乘的闲杂之人;算
上任宜紫的惊人之语,个中必有蹊跷,偏又不见理路,如陷云山雾沼,一时之间
也琢磨不透。
拔出肉贝的怒龙杵未见消软,沾着处子落红、白浊残精的弯翘硬物红通通的,
兀自散发着灼人热劲。
金钏甫一破瓜,便三度高潮,泄出大股阴精,饶以她锻炼之勤也抵受不住,
当场晕死过去,软软偎着男儿铁臂,双颊潮红、娇喘絮絮,眉心纠结着,似在睡
梦之中,也为这惊人的欢愉深自烦恼。
耿照尽情射得一轮,欲念未减,见少女驯猫似的可爱睡容,不由得胃口大开,
连日胸臆里的郁结也像开了宣泄口。他将昏厥的金钏搂卧胸口,抽空活动右臂,
只觉精神奕奕,真气运转渐顺,不知是泄了阳亢所致,抑或金钏的阴元滋补如斯,
迳行修复起大战后的功体缺损。
角落里的任宜紫回过神,见他右臂得脱,慌忙去取同心剑。岂料身子一动,
突然又坐回去,捂紧腿心绣枕,本已涨红的秀美小脸又更红了,羞怒交迸,扯开
喉咙叫喊:
「银……死丫头!给我死进来!」寻思车停以来,前厢遮帘丝纹未动,辕座
上的银雪丫头不知弄什么玄虚,又补一句:「你姊快死啦,你还在磨蹭什么?」
耿照恼她使坏成习,随口骗人像不要钱似的,正欲运功震碎左侧扶手,蓦地
背后泼喇一响,一道锐风穿入遮帘,人未到剑已至,迳取他颈根要害「大椎穴」!
耿照背倚牙床,大椎穴恰在头枕与靠背间,乃结构衔接上的空隙。牙床蒙上
轻软的丝绸,要于掀帘的一瞬,逆光看出绸上光影深浅、判断此处可入,决计是
一等一的手眼。耿照以为银雪实力稳居三人之冠,至此不幸成谶。
他身躯受制,难以全避,急切间震碎扶手,又恐伤及怀里的金钏,铁了心生
受一剑。总算任宜紫见剑光闪现,立时省觉,急唤:「别伤人!」锋芒应声旋散,
一分为三,全斫在牙床一侧,崩口几乎是同时绽现,难分先后。
银雪乘势绕了个圈,看似欲荡至牙床前,冷不防松开剑柄,灵蛇般欺入耿照
臂围,撮起粉拳连消带打,弹子拳、剜目钩、三指鹰爪,顷刻数变,无一不以伤
人为要,狠绝快绝,险象环生。
饶以耿照内力深湛,兼有薜荔鬼手等奇功,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有几下是
仗着皮粗肉厚、真气护体硬吃下来,纳罕:「……此非『小阁藏春手』!水月门
下,岂有这等阴狠路数?」益发印证心中猜测。
银雪比他更慌,世间怎能有戳上眼皮,却插之不入的眼目要害?这人的皮…
…未免也太厚了!心慌则乱,一味抢攻的路数无以为继,被觑了个破绽,铸铁似
的臂膀无声无息穿破防御圈子,箍住小腰一把搂近!
少女娇躯飞移,两人间的空气被急遽压缩,如此已教人难以吞息;随即胸脯
重重撞上男儿胸膛,直与抡墙无异,肺里的空气被一股脑儿挤出,眼前倏白,停
得片刻,撞击硬物的激痛才蜂拥而出,她连叫都叫不出,眼角迸泪,便欲昏厥。
耿照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压迫胸膈使人晕厥,须得贴身交缠才能使出,既伤体面又违武德,非东洲武
道所取——他在三奇谷佛教武典中见过类似的图绘,看不懂边上的蚯蚓文字,拿
与红儿琢磨,当时染红霞就是这么说的。
少年不欲与爱侣争辩,只怕也吵不赢,但这野孩打跤似的泼皮招数,他却不
是头一回使——当夜在栖凤馆内,就曾倚之对付持剑的金钏,将她绕了个晕头转
向,摔与任宜紫一处;今日用于妹妹银雪身上,依旧是一击奏功。以临敌经验论,
只能说姊妹俩一般的直肠直肚,简直不能更老实了。
一招得手,臂间所箍又软又绵,柔若无骨,哪里是少女结实的胴体?直如一
团春水所化。若非银雪「呀」的一声叫出声,吐息湿热,确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还以为中了什么移花接木之术,抱得一只温香软枕。
(双胞胎不都是一模一样么?抱起来……怎能如此不同!)
人皮面具、乔装改扮……各种光怪陆离的念头纷至沓来,视线游移之间,乍
看两张小脸似一模印就,然而并排细较,仍能分出瘦的是金钏,腴的是银雪,只
是差异极其微妙,穿上同款衣裙,拉远距离一瞧,简直难以辨别。正欲一指一个、
先点倒了再说,忽听任宜紫喊道:
「蠢丫头……『留情血吻啮空魂』,快!」
银雪不假思索,抿着小嘴一嚅,居然张口朝耿照的颈侧咬落!
外物侵袭,护体的碧火真气相应而动,立时震破银雪的嘴角。
耿照一凛:「……不好,莫伤着了她!」忙收敛功体。
轻细的刺痛感传来,比蚊子叮强不了多少。两人身子相贴,耿照本能昂颈,
免与少女缠抵,谁知竟难以转动,四肢百骸仿佛断线一般,次第脱离了心识宰制,
静如身外死物,更不稍动,却也未瘫软倒地。
他身负骊珠蛁血两大至宝,按理百毒不侵,怀柔撤劲,原是有以恃之,但这
唤作「留情血吻啮空魂」的异术,仍是一举药倒了百毒不侵的耿大盟主。耿照五
体俱止,恍如木人,渐连眼珠都难以转动,不知何时将失节制,赶紧定于一向,
使车内的景况能最大范围地纳入视界。
胸腹间一阵窸窣,却是银雪笨手笨脚爬落,抱下了昏睡中的金钏,人未离手,
已哭起来。「呜呜……姊姊……呜呜……好多血……」
任宜紫又气又好笑,笨蛋本小姐见多了,就没见过这么笨的!「喂,你姊姊
还没死,莫哭丧!我问你,你刚刚跑哪儿去啦,好端端的干嘛驾车去磨墙?」
银雪抽噎道:「我……我也不知道,身……身子一下好痒,一下又好疼……
一下……又使不上力……我以为金钏病了,想靠边停一下瞧瞧她,谁知突然……
突然难受得要命,醒来……就听见小姐唤我。」
任宜紫凝眸一瞧,果然这蠢丫头下身尿裤子也似,裤脚兀自滴着淫蜜,半透
的薄裈裤透出乳色雪肌,隔着湿绸犹能看出白里透红,直教人想咬一口。
孪生子共享知觉,十年来打姊妹俩鞭子的经验,足教任宜紫明白这点——一
鞭之威由二人分担,彼此便只各疼一半。金钏常隔断痛觉分享,却不许妹妹这么
做。
显然交媾的激烈官能,突破了金钏苦心构筑的阻断筛网,更有甚者,在金钏
失去意识时,所有的知觉刺激便转由银雪承受也说不定。
你也有躲不掉的时候啊,银雪丫头。任宜紫冷笑。
她一直不怎么喜欢银雪。
银雪丫头比她那老发正义春的姊姊能吃,十二岁上就开始长奶长屁股,整个
人吹糖似的,净往勾男人的地方长肉——她和金钏都是十四才来的初潮,发育则
是更后头的事。比起勤于锻炼的金钏,银雪丫头从那时起就有了成熟女人的身版,
也跟她们一样,变得胆小贪婪恶劳好逸,甘于肮脏臃肿的姿态,早早做上平庸一
生的无聊打算。
她老让她想起门里一个出身低贱的丫头。叫黄……黄什么去了?
貌丑身短,只两只奶子大得出奇,藏着看不起人的心思,到处交朋友,倒也
混得舒心。任宜紫瞧她不顺眼,找过几次茬儿,都没能整到她,却记住了那双猪
一样的眼睛:白白嫩嫩的脸盘上,深深嵌着两丸黑水银似的乌浓,煨在满面笑意
里,看起来岂止无害?简直蠢透了。
但猪其实聪明得要命。你若觉得她蠢,代表她要比你聪明多了。
任宜紫甩了甩头,驱散令人不快的杂识,一个崭新的恶念迅速自心底成形。
「这厮给金钏下了药,你赶快救她!」
「怎……怎么救?」银雪茫然回望。「我……我又不懂药理……」
「我懂就行啦。」任宜紫忍着笑,一本正经道:「此毒名唤『牵肠丝』,是
极厉害的春……呃,我是说毒药,普天之下,唯男子阳精可解。」一指耿照胯间
高高昂起的怒龙,圈起幼细白晰的拇、食二指,作势套弄。
银雪小脸「唰!」一声涨红,不敢违拗,正欲蹲下,又被主子喊住。「他那
丑物若是消软了去,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姊姊。你把衣衫全脱了,免教他馁了兴
致,平白害了金钏性命。」
这种荒谬绝伦、破绽百出的说法,任谁来听都只能摇头哂然。银雪欲言又止,
终究未出一言辩驳,起身乖巧地褪去衫裤,不留一丝半缕,裸出光洁白晰的雪润
娇躯。
卸去所有遮蔽之后,姊妹俩「并不一样」的奇特印象益发强烈起来:
金钏银雪体型相仿,如相貌细辨之下,终有腴瘦的微妙差异,胴体亦然。银
雪的腰枝明显较姊姊更腴,小腹也有着少女独有的迷人肉感。这份娇腴延伸到腿
股,便成肉呼呼的蜜大腿,以及丰盈雪润的梨臀。
而奶脯更是两样风景——银雪的双峰比金钏稍大,昂翘的粉润乳首尽显青春
骄人,此处倒是无分轩轾。但银雪的乳丘更厚也更圆润,下乳垂坠沉甸,视觉上
不但份量十足,由侧面看来,乳型直介于尖笋与吊钟之间,兼有尖翘沉坠,用看
的便觉手感绝佳,揉捏起来,定教人爱不忍释。
耿照本无行淫取乐的兴致,见银雪娇怯怯地蹲跪在腿间,小手捋着肉棒上上
下下,忽尔又在任宜紫的指挥下,张开樱桃小嘴,噙住杵尖,吞吐舔舐,将整根
肉棒上的落红与残精舔得干干净净;两座雪白的乳峰在臂间夹出深沟,从这个角
度看,要比适才站立之时要雄伟得多,看不出她着衣时娇小羞怯的模样,也有一
双诱人艳乳。
更糟糕的是,这张脸不断令他想起另一名少女:咬牙切齿的金钏,倔强好强
的金钏,闭目娇吟的金钏;高潮之际,连迎凑都像抵死推拒的金钏……
——原来金钏乖巧地伏在身下,像吃糖葫芦般尽情品箫,是这般模样。
这样的念头,令男儿硬到连自己都吃惊的程度,似乎留情血吻唯一没瘫痪的,
只有越发勃挺的阳物而已。所幸银雪技巧稚拙,一旁指点的任大小姐亦是空口说
白话,盲人瞎马,威胁有限。
银雪言听计从任她搬弄,任宜紫玩了一会儿觉得没劲,灵光一闪,命令银雪:
「喂,这样没用,你且躺下,把腿张开。」
银雪羞愤欲死,仍是依言而行。躺下之后,乳肉厚实的好处尽显无遗,双峰
摊成了两只大圆,乳廓堆起的厚厚雪丘分溢两腋,滑顺得像是融雪一般,足见乳
质细软,恍若水凝。
沃腴的雪乳摊往两侧后,白得微透青络的胸口乳间浮现肋影,耿照这才惊觉:
她予人丰满之感,仅是相对姊姊金钏而言。二姝毕竟同享相似的体态轮廓,银雪
胳膊细直,粉颈修长,不过是臀乳傲人罢了,远远称不上肥胖。
任宜紫命她屈腿大开,双臂勾住膝弯,见饱满的耻丘上覆满刚毛,又粗又卷,
肥厚的阴唇是干净的浅樱色,随抬张至极的雪润大腿,剥成一只肉厚汁汩的紫艳
熟李,与金钏的肉贝不同,是透着浓稠色欲的销魂蜜肉。
她连肛菊附近都生卷茸,肉褶随血脉鼓动不住张歙,一抹荔浆似的半透明爱
液沁出蛤口,像是自李肉里挤出乳浆。
这秘处委实太过淫艳,一时间车厢里除了三人的粗息与心跳,没有别的声响。
而任宜紫永远是最早清醒的一个,腿间夹着绣枕爬将过来,七手八脚解去耿照左
臂炼缠,一转机簧,喀喇喇的异响声落,耿照被竖直的牙床翻跪在地上,恰恰压
在银雪大开的两腿间。
温驯的少女吓得闭目,苦无主子之命,没敢抽身躲开。
任宜紫如摆弄一具巨大人偶娃娃似的,将耿照摆成了跪坐撑臂的姿势,左手
支着银雪腋臂间的地面,右掌却是五指箕张,满满覆住她饱满的左乳。
耿照不能动弹,感觉却依旧清晰,膝盖撞地的疼痛、掌中雪乳的沃腴……无
不历历,非是中了蒙汗药似的瘫软如泥——牙床翻覆时他以掌撑地,避过四仰八
叉的银雪,被药倒之人决计不能如此。
只是这一连串的动作近乎肉体本能,非心意所致,意志突然成了一名毫无关
连的旁观者,无论怎么集中精神,皆无法重获支配的权宰。
面对在青面神的异能时,他有过极为类似的体验。看来这「留情血吻啮空魂」
绝非是毒,更像某种隔断心识的秘术。
然而大师父潜修异术多年,堪称当世独步,欲制岳宸风仍须一赌运气;他自
问眼下已不弱于岳贼,银雪小小年纪,修为浅薄,岂能于一咬间得手?老胡提过
那金环谷翠十九娘的女儿,通晓一门「超诣真功」,神异处不逊大师父,可惜当
时未曾细问,不定此际便能触类旁通,突破困局——
任宜紫不知他心中正懊悔,猪肉档上挑斤拣两似的,信手拨了拨银雪的奶脯,
乜眸冷笑:「平常装得挺乖,奶子居然这般淫荡!你给我老实招来,是不是背着
你姊姊,同男人好过啦?」
「没……奴、奴婢不……呜……呀!」却是主子在乳上一拧。银雪闭眼瑟缩,
维持着掰腿仰卧、任君采撷的屈辱艳姿,连委屈都令人硬得生疼。
任宜紫嘲讽够了,似觉两人的模样十分有趣,咯咯娇笑。「便宜你啦,典卫
大人。我家银雪丫头这双不要脸的母猪奶,可是极品中的极品,多少男子往死里
盯着瞧,只你能尝滋味。公猪母猪,正好一对儿。」纤指探往男儿下身,握住那
骇人粗长,差点失声叫出,咬唇暗忖:
「这玩意儿插进腿心子里,还能有气?金钏丫头真扛得,活该疼死她。」
恶向胆边生,确定这下必然好玩得紧,导引男根,对准银雪的小肉圈儿,钝
首徐入,怡然笑道:「要弄醒你姊姊,我看就只有这个法子啦。看看这回破瓜你
是要自个儿疼呢,还是拉着金钏一起疼?」
第二六六折:倩君开怀,满城俱观
银雪闭眼呜咽,勾着膝弯的两条粉臂不敢放开,腴到极处的下半身宛若堆雪,
漾起一片耀眼酥白。
开腿屈膝的羞耻姿势,加倍凸显出大腿和屁股的丰满。覆满刚毛的耻丘高高
贲起,无论饱满的形状或乳白的肌色,均像极了甫出蒸箧的新炊馒头,怕触感亦
是相差仿佛,恨不能轻咬一口,试试有多绵多嫩,多化嘴舌。
龟头撑开肉圈,银雪呜咽着蜷起身子,挤出粉致致的小肚腩,与傲人的胸乳
同样盈手,非但不显臃赘,反倒说不出的玉雪可爱。白兔若修炼成人形,差不多
就是这样了。
眼前美景极之撩人,杵尖所抵,更是湿濡温热,似吮似拒,但真正掐着耿照
心尖儿、不住升温欲焰的,却是他身后推送的任宜紫。
自进车厢,两人头一回如此贴近。耿照为破「留情血吻」之制,着意留心任
宜紫的一举一动,此术虽夺去四肢活动的能力,不知为何却增强了五感知觉。
任宜紫一掠而至、解去他左手链缚时,一缕异嗅随之漫开,如兰焦桂皮,又
似丁香麝囊,决计不臭,甚至颇为好闻,但头一个印象却非是香,而是那股子钻
入鼻腔的微刺,仿佛在迷人的野地芬芳中,透着若有似无的辛辣刺麻,能将汗水
的咸、血肉的温,乃至膣肉的腥甜调和起来,混成一股令人欲罢不能的神秘气息。
回神少年贪婪地汲满胸臆,「想要更多」的冲动仍不住敲打心版,强大到令
他以为能就此恢复自由。
若非尝过媚儿的好处,耿照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
相较之下,伏象公主如鞣革般鲜烈的爱液气味,也就不显得那般狂悍不羁,
危险得独树一帜了。很难想像出身名门、身份高贵,从相貌到打扮无不精致超凡,
无数男子魂萦梦系的任大小姐,膣中竟能流出这种野味儿的淫水来,不知流了多
少,才得这般辛刺浓烈。
任宜紫转至身后,一手握住阳物,确保它抵入银雪的阴户,另一只手却按耿
照腰眼,滑腻的指触如涂布了滑石垩土,半乳半糜,轻滑过少年的黝亮肌肤,足
教他倒抽一口凉气,舒爽得微微颤抖。
任大小姐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替银雪丫头破瓜」这事上,大半个身子压上耿
照背门,推着他的腰臀往前抵。
耿照只觉那催情的辛麝一股脑儿钻进鼻腔,犹如揉碎整丛的焦兰腐叶,腥甜
的香气在胸臆里炸开,只想狠狠啃舐少女的汗肌蜜肉,以满口咸润稍稍平抑,才
觉舒坦——
直到背上传来温软肉感,意识到是任宜紫的双峰,握在少女手里的阴茎一胀,
硬得向上挑起。
银雪呜咽一声,雪臀欲避又不敢避,不觉抬起,没入小半截的龟头被任宜紫
一推,「噗!」整颗贯入,撑薄了的小肉圈儿吞入肉菇伞冠,褶口如袋儿般一束,
旋即汩出一抹鲜红,淌下雪股。
银雪痛得脸都白了,白晃晃的乳丘不住晃颤,她膣中触感不同于姊姊金钏的
娇软,又滑又脆,吮劲极强,仿佛全是肌束,夹得人又疼又爽,意外地没甚阻碍,
杵尖既入,龙杵随之排闼破关。
任宜紫手底加力,阳物「唧」的一声捅到底,混了血丝的爱液溢如清泉,龟
头前端像是撞着一团极富弹性、又韧又脆的肉心子,周围隐约有肉芽搔刮;银雪
身子一搐,又将受力褪出的肉棒吸进来,挤出小股泉水,寡少的落红又冲得更淡。
近距离直击巨物进出的冲击力,要比想像强烈许多。任宜紫眼角眉梢水汪汪
一片,春情满溢,兴致盎然,推着耿照的屁股进进出出,见银雪昂颈抽搐,连叫
都叫唤不出,哄道:
「乖,进去了……不疼不疼……你瞧!这不是挺滑顺的么?来,再插会儿…
…对了,就是这样。瞧你美的……哪来的小浪蹄子,淫荡成这样!你姊姊净喊疼,
就你爽成这副德行……来,赏你点甜头吃……插这么快美不?要不再快些?」
「啊、啊……小……饶……啊、啊……不……啊、啊、啊……」
银雪喘着粗息,是那种濒死般的急促,仿佛下一霎便要断气似的;偶尔迸出
几个破碎的单音,声调似尖实哑,混入气声无比销魂,要比浪啼著「干死人家了」
更具说服力。
任宜紫脸烘耳热,股间液感更浓,偏舍不下眼前诱人的风光,并紧了腴嫩的
腿根,免得尿出。
见耿照进出间臀肌如铁,说不出的威猛好看,腿心里一阵哆嗦,仿佛真漏了
点什么出来,湿滑滑、黏润润的,美得她半身发软,嘴角不禁微勾,玉靥绯红,
明艳不可方物,可惜车内三人无一得见。
回过神来,她整个人靠在男儿背上,见阳物推到了底,没露分毫在外,银雪
美得浑身颤摇,不知怎的掠过一丝妒意,气自是出在耿照头上,「啪!」扇他屁
股一记,趴上背门轻咬他耳垂,甜甜笑道:
「给本小姐硬着呀,我家银丫头还没爽够哩。接着插……哪儿舒坦往哪插,
我没说『好』之前,可不许你停!听见没有?」在他腰背间一阵抚按,又娇又狠
地推送起来。
银雪膣肌异常发达,金钏若是欲凝未凝的酥酪,她便是半截鱆管,还不是活
生生的又黏又软,是先在沸滚的清澈上汤里汆过,烫得半熟后急急冰镇,绝顶的
鲜甜与美味全锁在这一霎方寸里,又弹又脆,鲜爽宜人。
初时分泌不丰,进出亦不如何滞涩,滑溜的膣管自行将肉棒掐出,往覆利索,
苦楚不多。抽添几下淫水自生,干起来无比滑顺,天生适合快进快出。
只是这么一来,却苦了初初开苞的银雪丫头。
任宜紫的推送并未考虑双方感受,耿照本就持久,射过之后兀自坚挺,泄意
全无,完全是打持久战的架势。银雪勾着膝弯的双臂不知何时已然放脱,高举过
顶,死揪着云褥;自抬了两腿大大分开,蜷起姣美的足趾,一迳发颤,齿缝间迸
出「呜呜」气音,竟已狠丢了一回。
此生首次的高潮,远超过少女所能禁受,银雪瘫似烂泥,若非雪乳剧烈起伏,
看来便似没了气一般。
昏厥的金钏呜的一声,人未睁眼,身子已颤抖起来,摇着湿发勉力支起,向
前爬得尺许,大腿忍不住并紧磨擦,最后气力全失,只能翘着屁股趴在原处,承
受着倏忽而来的快感。
——孪生一心,同享知觉。
银雪破处的疼痛不甚剧烈,盖因任宜紫不管她死活,硬插硬推,快刀斩乱麻,
居然也就过去了,随之而来的高潮才是难当。银雪或分了一半过去,也可能是失
神后悉由姊姊承受,美得金钏嘤咛醒转,奋力爬近的当儿,四度泄出阴元;本已
晕厥的银雪蓦地大搐起来,小腰狂扭一阵,昂奋得异乎寻常,倏忽瘫软不动,硬
生生被从姊姊处传来的高潮弄丢了身子。
连环丢泄之下,姊妹俩俱是手足酸软,酥麻到了连动动手指都难的程度。银
雪直接淌着涎唾翻白杏眼,像是去了半条命,按理该比她更软的金钏苦苦撑持,
艰难开声:
「小……呜……小姐……小……心……」才吐出几字,便即无声,却是对任
宜紫说。
任宜紫本想嘲讽两句,心念微动,急戳耿照背门的心俞、肾俞两穴,欲闭控
制体内气流的关窍,突然间少年一转身,任宜紫想也不想,指尖转刺左眼!耿照
闭目运功,任宜紫尚未戳实,已被护体的碧火真气震麻指臂,弹飞前横遭攫住,
如入铁箍,五内血气翻涌,几欲晕厥,再难造次。
「你……」任宜紫勉力吐纳调息,难掩惊骇莫名,哑道:
「怎……怎能解开血吻?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被「留情血吻啮空魂」放倒以来,百骸失宰,五感却未丧失,反被凭空放
大数倍,疼痛、快美等无不远胜寻常,再加上把持之力锐减,面对金钏没头没脑
的献身,居然意犹未尽……以耿照志坚,当中必有蹊跷。
少年未于双姝魔性般的肉体迷失,凭借一丝理智,在插入银雪之际遁入虚境,
总结已知的线索——
遭麻沸散或蒙汗药麻痹,绝不能在仆倒时伸手撑地,遑论挺着坚硬的阳具捅
破银雪,在她强有力的紧迫膣肌里一轮抽添,插得少女魂飞天外,不旋踵间便迎
来了高潮。
与「五感未丧」一节合观,背后的答案出乎意料地简单——由头至尾,就没
有「百骸失宰」这回事,仆倒是耿照撑的地,夺其初红、将银雪插到失神将死,
自也只有耿照才能办到。
且不论青面神已臻化境的幻术,便在江湖郎中间也有所谓「慑魂」一门,利
用药物致幻,乃至人身既有的官能错觉迷惑众生,以行诈敛。
银雪小小年纪,就算天赋异秉,断无可能练到媲美青面神的境地,必是在口
里藏得迷药,以咬破油皮使药性入血。化骊珠号称百毒辟易,盖因与宿主同命,
遇上足以危害宿主性命的外物,自会予以排除;用于宗教秘仪、使人陷入迷离幻
境的慑魂药物,未必会危及性命,七叔与萧老台丞炮制刀尸时也用了各种秘药,
事后均验之不出,约同此理。
耿照被下药后,产生了「百骸失宰」的错觉,实际上是行动无碍的,只是受
迷惑的意识反应不来,就像恶梦在被惊醒前,偶现的魇压之感。
银雪负责下药,控制人的法门,却是操控在任宜紫之手。耿照从背上的指触,
推断是类似子午流截脉闭穴的手法,观察当下所为,慢慢摸索理路,以意志唤起
穴点周遭真气、脉流,乃至筋骨肌肉,如从魇压中强迫自己苏醒过来——
金钏昏厥前的只言片语,许是发觉少年神情有异,忙向小姐示警,无奈慢了
一步。
其实耿照尚未全复,百骸如浸深水,兀自远漂,又像用着别人的身体,总之
是不合拍;偏生眼观耳闻、肤触鼻嗅等被恣意放大,敏感异常,还有那邪乎的欲
火也是。若任宜紫未存伤人之念,第一时间破门窜出,以他这咬弦不上的身魂,
也只能任其自去。
耿照用力摇了摇脑袋,忽听任宜紫哀叫道:「你……要勒死我啦!好疼……
好疼!」如受伤的小动物般,清脆动听的喉音叫起来格外撩人。
他警省过来,连忙松手,任宜紫全未辜负期待,趁怀臂间挪得一丝空隙,膝
顶肘捶、拳腿齐至,啪啪啪啪几下全中。耿照连防御架势都没摆出,单臂一收,
又将她原样箍住。
「疼、疼……好疼!」娇啼中隐带哭音,这回应该不假。
「……又是哪儿疼?」
「肘……肘子疼……膝盖也疼!」谁叫碧火神功发在意先?耿照神魂离契,
连想撤去护身气劲亦不可得。这四下任宜紫结结实实打在完全防御的碧火功罩上,
好在咫尺之间本难施力,所用劲力不过平日的二三成;真打实了,立时便是碎骨
断脉的下场。
耿照定了定神,极力控制箍束的劲道,以免身体不听控制,勒碎了她的背脊
胸肋,但被极致放大的五感却令他难以专心。臂间少女的胴体十分苗条,明明个
头与金银姊妹花相差仿佛,却在金钏的健美与银雪的娇腴间取得巧妙平衡,小腰
似无一丝赘肉,挺翘的小俏臀却浑圆弹手,肉得恰到好处,连挣扎颤抖都充满野
性与生命力,不断踢动的修长双腿也是。
两人身子紧密相贴,不仅体温交渗、彼此的心跳隔着两副腔子怦怦互击,她
那异常催情的野性体香更是凶猛袭来,遑论汗泽及淫蜜的气味……耿照的鼻腔颅
内被刺得隐隐生疼,心烦意乱,只想赶快摆脱眼前怪异已极的情境,忍着勃然咆
吼的狂暴欲念,刻意不去看她,哑着嗓子道:
「说出你要带我去哪儿,这里就没你们的事了。」
任宜紫垂着雪腻的粉颈嚅嗫几句,耿照蹙眉道:「你说什么?」稍稍俯近,
螓首倏忽撞来,这地痞打架似的混赖招数在任大小姐使来,简直熟练得令人咋舌。
无奈杀意一起,碧火功感应自生,耿照仰头避过,没防到少女「呸」的一声,一
口香唾正中面门。任宜紫哈哈大笑,眸光却狠:「就凭你这下贱东西,还没资格
问本小姐的话!」转头怒骂瘫软的姊妹俩:「你们两个没用的蠢才,快给我起来!
拾夺不下这厮,让你们做窑姐儿去!」银雪动也不动,连眼睛都睁不开;金钏的
手臂微微动了动,终究没能抬头起身。
耿照忍无可忍,厉声道:「她们虽是婢女,可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偏教你这
般糟蹋!」任宜紫柳眉一挑,狠笑道:「就你这德行,好意思说我?」目光乜低,
所对正是男儿沾满落红爱液的昂翘肉棒。
耿照一时语塞,胸中怒火更炽,将她往云褥上一扔,扬起右掌,作势欲掴。
任宜紫被他箍得半身发麻,骤然解困血液回涌,酸得起不了身,却丝毫不怕,
恶狠狠地瞪着狂怒的少年,俏脸上满是衅意。「你打啊,我才不怕!我娘说男人
全是畜生,早晚要对女人动手的,只看什么时候撕破假面,露出猪狗原形罢了…
…你也一样!」
耿照闻言一愣,理智恢复,再也掴不落手。任宜紫趁他微怔之际,突然撑地
疾起,手足并用,翘着小俏臀掠向厢底之门!眼看就要碰到门把,左踝突然一紧,
又被少年拖回。
任宜紫尖叫踢腿,状若疯狂,耿照从捉住左踝、攫住左膝弯,到压制住她的
左侧腿股,只匀出一只左臂挡下她发狂似的踢蹴,无论怎么喊她就是不听制止,
拖行间屡屡踢中卧倒的金钏银雪,也不知是无心或故意。
耿照心头无名火起,双手分抓两踝,捉小鸡似的吊起一摔,趁着她眼冒金星
抓上膝头,摆成翘臀趴卧的模样,「嘶」的一声裂帛劲响,将她腰下裙裳撕开。
内外几层布耷黏着一块离体,露出结实浑圆的雪臀。掌里的大把布片湿到淅
淅沥沥地滴着水,还从桃裂似的浅润蜜缝牵了条晶莹液丝,比鲜切的芦荟浆液更
加黏稠,拉到六七寸远依旧相连未断,不住朝彤艳艳的、剧烈充血的肉缝滑降液
珠;那股兰麝也似的诱人骚香扑面而来,塞满胸臆,几令少年喘不过气来。
任宜紫臀底一凉,只觉厚重的湿冷液感骤然袭至,眼前金星渐淡,忽意识到
是那姓耿的贱狗——母亲说世上男子全是猪狗。耿照出身卑微,好在生得不是痴
肥臃肿,自是贱狗而非蠢猪——撕了自己的裙,那她湿得一塌糊涂的事,自也被
瞧……心尖儿一吊,又窘又怒,踢腿尖叫:
「放……放开我,你这死贱狗!本小姐的身子,岂是你能……哎呀!疼……
好疼!」
啪的一声俐落脆响,臀上热辣辣一烫,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激痛。任宜
紫瞠目一霎,毫无预警地暴哭起来,仿佛稚儿撒泼。「呜呜……你……贱狗!呜
……连我爹……我爹都没打过我!呜呜……疼死人了!呜呜呜……啊!痛……啊!
呜呜呜……别打了……啊!呜呜呜呜呜……」
耿照连抽几下,打得她幼嫩的臀肤上鼓起指痕似的浮肿红印,甚至微微渗出
血丝。任宜紫的雪股的确极富弹性,扇落的手感不逊于渡河用的生羊皮囊,是充
血的肌束会狠狠回击手掌,倔强地将外敌弹开的程度;只是雪肌却无此强韧,一
下便已破皮渗红,配合少女哀凄婉转的哭叫,居然令耿照兴奋起来。
金钏闻声挣起,咬牙迸出几个字:「莫……莫欺……小……」无奈气空力尽,
挪前不过寸许,终究瘫软难动,只余微弱吐息。任大小姐虽哭叫不休,却无讨饶
之意,哭喊的内容全是辱骂之语,耿照不理她骂自己,但任宜紫见得金钏无力出
手,转而诟骂金钏银雪不绝,饶是他脑袋昏沉,实也听不入耳,猛将任宜紫翻将
过来,直视她双眼,寒声斥道:
「她姊妹二人忠心耿耿,偏生你如此糟蹋,才落得无人援手的窘境。你不思
己过,倒把她们骂得一文不值……水月停轩是这么教你的么?」
任宜紫不甘示弱,噙泪狠笑:「你个侵凌女子的贱狗,有脸说『糟蹋』二字!
这俩废物蠢丫连命都是我的,我爱怎的便怎的,你知平望大户里,多少仆役只须
主人一句话,刀里火里也都去了……我锦衣玉食的供养她俩十几年,习字练武一
样没落,你说我怎么糟蹋人了?」
耿照心底一阵刺痛,怒极反笑,森然道:「十年相处,便养猫狗都有感情了,
你编的那些无聊说帖,真以为银雪姑娘是信了你,才言听计从么?金钏姑娘一听
你哭便着急,都……都成那样了,还想着来救你……你有没有珍惜过身边这些个
照顾你、珍视你的人?有没有想过,自己值不值得她们这样为你,有没有跟她们
说过半句感谢的话语?」说到后来浓眉蹙起,声音喑哑,终至无言。
任宜紫冷笑道:「睡过她俩之后,倒知道替她们说话了?男人就是这般没用!
管不住胯下丑物,干过了又变得软弱起来,婆婆妈妈净是造孽!早知如此,何必
当初?
「俩蠢丫出身贱,只合配你这等贱狗!你们仨一般蠢贱,短灶歪锅,难怪你
满口替她们说话。料想七玄妖女和我那蠢师姊也——」
「……住口!」
耿照怒不可遏,跨骑在她赤裸的膝腿间,双掌分执两只皓腕,摁在垫褥上,
低头瞪视,咬牙切齿。任宜紫胸膛起伏,缠腰早随撕碎的下裳松脱,失去腰束的
薄云衫裹不住浑圆玉乳。耿照这才发现她上围发育丰满,月余不见,身子长高不
少,峰壑傲人,直追阿妍姑娘,不愧是一父同出的亲姊妹……
任宜紫顿觉腹间一条长物弹跳拍打,怕人的热度炙着平坦的小腹,余光瞥见
他胯间巨物狰狞,蔑笑道:「「说了半天你只是想干我,是不?我也逃不了啦,
别找忒多借口,你想干就干。」最末一句几余气音,吐气如兰,股间湿热蒸腾,
香骚馥郁,诱人已极。
耿照的欲念实已至临界——现在,他几乎有九成的把握,「留情血吻啮空魂」
乃以药物施就。身魂分离说不定只是副遗,将知觉极致放大,持续堆叠,进而让
愤怒的更加愤怒,恐惧的益发恐惧,才是真正目的。用于逼供折磨,此药的好处
简直令人不敢再想。
留情血吻本身并无催情效果,它只是将男儿久积的阳亢之火放大至极,再这
样下去,早晚会压溃理智。耿照深知毫无节制、恣意在女子身上泄欲的自己,是
多么危险可怕。更可怕的是他现在不想忍。
他缓缓俯低,任由少女明艳无俦的脸蛋在视界里晕开,终至散华。任宜紫的
胸口剧烈起伏,两眼放出异光,光是这样她已小小尿了一注,臀底温温湿湿地浮
挹一片腥麝浓香。少年凑近她小巧细嫩的耳珠,啮咬似的轻道:
「……哪有这么便宜?」霍然而起,拎猫儿似的将任宜紫往厢底一扔!
任宜紫骤失重心不及叫喊,就看着两条笔直的玉腿凌空甩分,足趾抑平,光
裸的股心里拖开长长的液弧,在云褥上洒落一整道喷溅水痕;背脊「碰!」一声
猛撞开两扇闭锁的门扉,任宜紫五内翻涌,被倏亮的阳光刺得闭目,泪水不自觉
涌出,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瞎了。
眼皮里的刺亮红晕未褪,少女身子一顿,被一股巨力拉回,两股相互拉扯的
对反力量像要撕裂身躯,五脏六腑被扔来甩去,任宜紫半身俯出车门,毫无征兆
地干呕起来,可惜腹中空空如也,除了些许酸水,什么也没呕出来。
「你……干什……啊呀!」裂帛声落背心一凉,薄罗云衫、抹胸系结等俱被
扯去,前胸衣裳顺势搭滑落地,少女顿时一丝不挂,裸成一头雪酥酥的玲珑白羊。
任宜紫被按着腰背动弹不得,连蹬腿后蹴亦不能够,只能翘着俏臀趴在门边。
双眼好不容易习惯了光线,蓦听周围蝉声轰起,眼前是桐荫底下的一片乌瓦白墙,
艳阳满照,正是晌午时分,省起是城中不知何处的街航一角,突然明白耿照企图,
吓得死命挣扎;本欲尖叫,唯恐引人来,压低声音哀求:
「不……不要!不要在这儿……把门……把门关起来……不要……啊!」忽
然腿心里一阵剧痛,仿佛被烙铁贯穿会阴,眼前一黑,处女初红已被男儿夺走。
耿照恼她心黑情薄,兼且欲火难抑,捅破她紧仄的薄肉膜子后一搠到底,将十七
年来未缘客扫的处女花径猛然撑开,密密塞满,随即大耸大弄,挟着血润尽情抽
插,任宜紫痛得几乎晕死过去。
她将耻毛剃得干干净净,阴户不像金钏丝严合缝,肉贝不露花唇,也无银雪
的肥润,艳如染樱。粉蛤微隆如桃,顶端夹着蛤柱,其下花唇齐整对称,便似一
朵粉雕玉砌的雌蕊,好看是好看极了,殊不知其中大有文章。
处子破身,女子跪姿的「虎步」或趴卧的「蝉附」二式插入甚难,皆不合适。
耿照无意怜香,全凭蛮力捅入,任宜紫蛤口窄小,一插之下受创甚重,鲜血剧涌,
加上先前流得一塌糊涂的骚水,居然也一搠到底,毫无阻碍。
只是花径前半、突破肉膜后的那一小截,竟比入口更狭,仿佛一分为三,首
插时略唯一偏,突入左路,其中又紧又窄,夹得男儿仰头长嘶;禁不住好奇,刻
意退至蛤口再进,这回选得是右路,黏糯曲折,亦是快美难言……
就这样,每回退到蛤口才又直插到底,感受俱异,如入诸女。蛤口分岔更如
谜般,有时分明是三岔,再入时又觉似两岔,同样紧凑,却是次次新鲜,怎么都
插不腻。
任宜紫的花径尺寸在女子中已属娇小,岂能再分成数管?世间也无这般女阴
构造。会产生这样的错觉,盖因花径入口半寸处,膣壁上下各生一枚豆粒大小的
肉团子,管壁剖面遂成一只横置的葫芦形;肉团受力歪倒,刮着龟头伞冠,便生
岔分之感。
这般名器,在风月册中有个花名,管叫「狐窟葬」。一说名器之主无比狐媚,
堪葬男儿无数,也有说此穴令人欲罢不能,不分昼夜地插将下去,恁是何等英雄,
终有葬身温柔乡的一日。
至于次次感受不同,乃膣中肉褶丰富,盘肠周折、峰回路转,亦是世间女子
中罕有。只是较之遍杀英雄豪杰的稀世名器「狐窟葬」,也就不值一提了。
耿照不知有这些名堂,插得酣畅淋漓,只觉蜜膣里越见滑顺,任宜紫的哼叫
越来越腻,小俏臀摇将起来,渐晓迎凑,偏不想教她这般享受,一掴粉臀,冷哼
道:「你教贱狗干成了这样,算是什么?比起金钏银雪胜在何处?」
任宜紫揪着车缘呦呦哀鸣,挺着小屁股死命迎凑,被插得汁水飞溅,分不清
是尿液或爱液,总之是气味浓烈,居然铁了心相应不理,死活只要大肉棒抽添。
少年气不过,一边加力,一边大声道:「你若不答,我让人来评理便是。喂!
那边的兄台,烦请来此一叙——」
任宜紫惊叫:「不、不要!啊、啊……别……唔……好、好爽……怎能……
啊啊啊啊————!」却是耿照一顶,狠狠撞进花心子里。少女酸得勾起小腿,
不住晃摇,仿佛这样犹难抵受,藕臂撑起上半身,整个人快扳成了一把粉艳弓弧。
耿照双掌穿入她胁下,握得满掌酥盈,柔嫩的雪乳直欲溢出指缝,单掌竟握
不住一座乳峰。穿着衣裳时,全然看不出有这般饱满硕大,以其乳肌结实弹手,
只怕尺寸还在乳质细绵的银雪之上。
男儿狠捏了一把,掐得她蹙眉痛呼,膣里大搐起来。
「你的奶子比银雪姑娘还大,那是淫荡得很了,拿什么说人家?没干你就湿
成这样,还说不是母狗!」无视少女正值高潮,抱着她的臀乳起身,弯翘的肉棒
还紧紧嵌在蜜膣里。
这一动直将任宜紫顶上了天,平坦的小腹剧烈痉挛起来,忽担心耿照就这么
插着自己跳下车,双手攀住车门顶沿,两条悬空的细直美腿无法自制地往后勾,
却连云褥都踮不着,难遣膣中逼人快感,被插得几欲发狂。
耿照踮起脚尖,一手环着饱满的乳球,一手按住她光洁无毛的腹底,肉棒奋
力向上挺耸,插得唧唧作响,无比浆腻,边在她疯狂晃摇的耳畔说道:「教全越
浦城的人,都瞧瞧你任大小姐是什么样的贱货。你猜以后在东海武林道上,乃至
京城平望中,人们看你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
「呜呜呜……不要……啊……求求你……啊、啊……不要……呜呜呜……」
少女哀求着,花径的收缩却益发猛烈。
「你看看你,居然兴奋成这样……不给你点教训是不行的了。」
任宜紫被插得高潮迭起,数不清丢了几回,花唇被干到肿胀翻出,整个阴部
都是艳丽的紫红,实难联想起原本那玉般的粉润。猩红的破瓜之证沾于膝盖和小
腿内侧,宛若落梅悄染,但也就剩几片了,四处喷溅如失禁般的爱液和汗水冲去
绝大部分的痕迹。
反正她周身上下已找不到丝毫处子的模样。
这片街航悄静得令人心慌,以致于任宜紫浪叫、娇喘、哀求的声响大到连蝉
鸣都遮掩不住,始终没真的有人走近。
少女娇娇地承受着肉棒的刨刮,只觉它在身体里仍不断在胀大,变得更粗也
更硬,残忍到令她浑身发软。
「你真是好运气啊,任大小姐。只好变个法子,让更多人明白你的淫荡了。」
男儿喘着粗气,灼热的气息喷入她耳蜗里,放慢了抽插的速度,却越插越重,每
一下都直捣花心;掌中的挺翘乳峰被他恣意揉捏变形,挺翘的乳头硬如樱核,忠
实反映着少女奔腾的欲望。
「譬如……大著肚子可好?」
任宜紫杏眸一瞠,不知是吓得魂飞魄散,还是持续堆叠的快感终于溃堤,一
股难以言喻的灼热在蜜膣深处炸裂开来,她眼前一白,仿佛真有什么东西嵌入子
宫之中,迅速膨胀长成,化成她贪恋肉棒、与贱狗痴缠的铁证——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六七折:交颈坐莲,水月镜花
少女脱力松手,软软挂在他臂间,耿照却没打算放过她。
尽管射得尽兴,被收缩强劲的嫩膣夹得酸爽,裹着精水牢牢嵌入蜜肉的粗长
肉棒竟无消软的迹象,「剥」的一声拔出红肿的玉户,混了血丝的白浆被痉挛着
的膣管一掐,蚌开吐水似的喷出小股来,溅上男儿腹间;内里盘绕如羊肠的秘穴
「狐窟葬」抽搐着一缩,原本汩浆如滴乳的玉户底下只余断续液珠,将男儿精华
全留在身子里,漏出不过十之一二。
耿照将酥软絮喘的任宜紫放倒,大大分开双腿,再度深深地插满了她,一手
握住一座饱满坚挺、结实弹手的浑圆乳峰,挺腰耸臀,宛若跨马提枪,一下又一
下的刺着花心最深处,每次刨刮都戳出无比丰沛的泌润。
「啊、啊……不……不要……啊!不……要……呜呜……还要……」
少女睁着迷蒙失焦的朦胧星眸,早已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软弱的双手时而举
在耳畔,或搭着狠狠掐握美乳的男儿铁腕,似拒还迎,仿佛再难禁受。
散着湿发的雪白垫褥之上,艳丽的片片落红被爱液汗水渲染开来,宛若牡丹
盛放,将少女迷茫的酡颜映衬得更加如梦似幻,明艳动人。
耿照这一轮完全没有变换体位的念头,专注地握着饱满的玉乳,跪在少女高
高举起的细腿间奋力挺腰,插得汁水飞溅,连挑数百记全无停顿,越插越快、越
插越狠,直到陡升的舒爽一举越过巅峰,痛痛快快又射一回。
任宜紫正自尖声娇吟,蓦被男儿翻至一侧,两条笔直的玉腿并紧屈起,膝盖
抵住了摊叠的两只硕乳,抱成了幼女把尿般的羞耻姿态。
这一连串的动作虽在猝不及防间做成,仿佛不会消软的阳物却一直都插在蜜
穴里,串着少女转过半身,捍格已极的角度刮得阴道剧烈痉挛,龟头更是旋进了
更深处……她颤抖着张大了嘴,却无法发出声音,丰沛的液感瞬间溢满花径,再
度攀上高潮,而男子才正要将肉棒徐徐刮出,准备打桩似的抱着雪股狠狠抽插—
—
任宜紫不知是屈服于男儿骇人的粗长,抑或溺于欲海中无法自拔,仿佛狂风
暴雨中的一叶扁舟,持续跌宕于倾覆的边缘,却始终没被惊涛骇浪吞没。
两人交叠着、纠缠着,搓揉掐刺,贴肉拍击,浆腻的「啪唧」声响几乎未曾
歇止,云褥汲满汗水爱液,是一滚压过便会涨起浮泡液面的程度,淫靡的气味充
斥着整个车厢。
明明快感完全盖过了射完精的疲惫,他并未藉助碧火功还精补神,仅靠任宜
紫销魂的肉体便足以维持粗硬,但无论怎么发泄,胸中始终有团火在烧,只能不
断粗暴地摆弄、侵入、蹂躏着任宜紫,继续冲撞着彼此肉体的极限,仿佛里头会
有答案似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愤怒。
是因为任宜紫把身边照顾她、保护她的孪生姊妹花,当作玩物般恣意戏弄,
毫不留情地践踏她们的善良与单纯,而感到愤恨不平么?十年相伴,朝夕晨昏,
虽非血亲手足,但她们照管你的起居,保护你的安危,尽心尽力,偶有拌嘴呕气,
待得气头过了,总还是她们为你拾缀衣裳、摆布吃食,听你说话,陪你解闷……
这些你视作理所当然、从没放在心上的日常,其实非是恒常不变的。总有那
么一天,老天爷会在你毫无准备的当儿,就这么无端端地收回去。
你没机会和她们道别,没机会同她们遍历既往,重临故旧;那些还未出口的
感谢和抱歉,你再也没法说,值待追忆的小纪念你也留不住,苍天就这样把她们
曾有的痕迹,彻底从你生命里抹去。祂知道你终将遗忘,再想不起她们的容颜笑
语,只有遗憾和痛楚永难磨灭,伴随着你逐渐模糊的记忆——
任宜紫算不清男儿到底射了多少回,玉宫深处的温热液感始终未褪,时间似
乎车厢里的这方小小天地里静止下来,只有不断被撩起的欲焰攀升、跌落,而又
再度复起……循环不已,仿佛永无尽头。
同男子交欢,远比想像中更刺激、更美好,更令人蚀骨销魂;相较之下,破
瓜的疼痛简直不算什么。若非在水月停轩里不得自由,出入都有无数双眼睛瞧着,
该早几年试试这滋味的,来红后的这些年月,可真是浪费了——
抱持着一丝不甘,少女疯狂地迎凑着,放浪地呻吟娇啼,尽情享受着男儿的
蹂躏摧残。
娘说的话果然半点没错。贞节之一物,是世间坏男子用来禁锢、奴役女子的
恶器,明明是教人魂飞魄散至死难休的美事,却故意掐着不让你享受,更设下种
种禁制,告诉你哪根肉棒才能名正言顺地插你,只管自己舒坦,不理女子的死活。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尚不懂事,曾如此问道:
「大家一起开心,不好么?」就在那年中秋,爹说要带她看姮娥,命巧匠以
水精和海外运来的无色琉璃,在花园里连夜搭起一座冰砌似的透明亭子,指着无
意间发现、信步走入亭中的母亲,笑顾女儿:「瞧,那便是月宫的姮娥。」任宜
紫眼睛发亮,不知开心了多久。
听女儿问,母亲嘴角微扬,很难说是笑了,透着一丝淡淡蔑冷的静颜仍是美
得不可思议。
「男子精出无力,阳物难以久持,软着比硬着的时候多。只有女人,可以不
断自欢好中得到快乐,男子只好生出种种桎梏加诸于女子身上,免得被我们发现,
他们是这般的不济事。」
母亲只说错了一件事。男儿的粗硬持久,远远超过少女的预想,怕还真不是
普通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狼藉一片的褥面又绽开了一小朵一小朵的红艳,如丁香
飞散,沾上少女雪白的大腿,连坐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梅花渍般的小印子,热辣辣
的刺痛感由麻木的交合处再度涌起。她猜是他的粗硬磨破了花唇,也可能是破瓜
的伤口不堪蹂躏,受创益深,却不想他停下。
任宜紫被抱坐在男儿盘起的双腿之间,修长的玉腿绕过他肌肉结实的腰臀,
也在他身后交盘起来。少女并不知道,这个姿势在风月册里名唤「观音坐莲」,
古书亦作「鹤交颈」——母亲向她出示过一两本那样的书,一一指出其中的谬误,
她和金银姊妹憋笑憋得辛苦,事后一致认为写这种破玩意的男人绝非贱狗,妥妥
的蠢过猪。
但「观音坐莲」的确插得极深,同时因动作甚小,磨破油皮的花唇或破瓜伤
处都不那么疼痛了,更能尽兴品尝男儿的过人粗长。她甚至能感觉膣管紧紧包覆
着巨硕的阳物,裹得形状纤毫毕现:哪里是翘起的肉菇伞冠,哪儿的青筋如虬龙
般鼓胀贲起,刮得她浑身酸软,呜呜哀鸣……
少女爱死这个姿势了,直到胸口忽起一阵异样温热。
耿照将头脸埋在她雪沃的乳间,像小狗般贪婪地嗅着乳香,又揉又啃。任宜
紫是被他握着不放,几乎整个过程中都未曾释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双峰是这样
的浑圆饱满,充满诱人魅力的,益发爱起他的搓揉来。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少年改以双手环住她,将她整个人抱得满满,埋首乳间,
再不乱耸乱顶,那股异样的温热液感自她胸口慢慢扩散。精疲力竭的任宜紫勉强
抑住了小腰摇颤,絮喘着松开了几乎刺进他背肌里的纤纤指尖,轻轻贴着他不住
起伏颤抖的背脊。
颤抖是那般的紊乱而缺乏韵律,与少年强横的肉体宰制能力截然两样。思绪
早被如潮涌至的强烈快感冲击得乱七八糟的少女,突然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
(你……是为了什么而哭呢?是什么……让你这般伤心?)
他这般本事,有什么好哭的?叔叔说他一统七玄,与慕容柔同流合污,手底
下随随便便就能号令千百黑道煞星,遑论谷城大营的精锐,势力直追赤炼堂;又
不知怎的说服了正道七大派与之缔盟,假以时日,怕连正道盟主都做得。百年来
武林之中呼风唤雨者如他,不过三两人,可没有一个是在他这年纪做到的,就连
栽他个刀尸榜中的罪名都没人敢动……本事大到这般田地,还能有伤心事么?
「只要是人,就有弱点。」母亲恬淡却无比动听的语声,忽在耳畔响起。
「问题是他把弱点藏在哪里,又拿给什么人看?」
——这么强大的人,却在我怀里哭了。
她下意识地抚着他的背脊,回过神时,少年的悲伤忽如溃堤的洪水,就这么
突如其来地淹没了她。
任宜紫从惊讶、错愕,乃至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惜,当中不过是一霎眼,
快到连她本能的幸灾乐祸都不及生根立足——也许是累得不及反应——俱被胸口
的温热液感卷去,只留下最纯粹的部分。
「嘘……没事了……没事了……乖……没事了……」
少女像哄小孩似的,满满地抱着乳间的闷郁湿热,柔声安慰着,一边轻轻扭
动翘臀,忍着花径内外热辣辣的刺锐刮疼,和缓而轻柔地套弄着他。没事了,这
儿有我呢,有我陪你快活。你的悲伤,就放在我这里好了。放在这里,你最喜欢
的……这里。
她挺着圆凹的小蛮腰,双手从背后拉起少年的手掌,轻轻放在她昂翘晃颤的
乳峰上,初次对自己美好的胴体,生出难以言喻的欣慰和感动,温软湿热的小手
覆着他的手背,引导少年加重力道,恣意搓揉。
好在我生了这么一对奶子,教你这般喜欢。哼,要好好感谢我啊。
对了……就是这样。再大力一点……再顶得深些……呜呜……是不是不那么
难过了?啊、啊、啊……好……好舒服……好硬啊!来,把你的哀伤和痛苦,通
通射进我身子里吧!一滴都不留的,全部都给我就好……
耿照的记忆从抱着任宜紫的雪臀狠狠破瓜后,只剩断片似的混乱,不止时序
难以连贯,关于那些片段画面的荒谬程度,更是没半分真实感。
按照那些凌乱荒唐的残碎,他不但和任宜紫试过各种体位,在她淫艳诱人的
绝美身子里射了十几回,任宜紫还推着半昏半醒的金钏、晕厥的银雪齐受男儿针
砭,插得姊妹俩中昏死的那个尖叫颤抖着攀上高潮,只剩一口气的则抽搐着晕死
过去,然后昏着的害醒着的又昏过去,醒着的又让昏过去的美醒过来……
他还将瘫软如绵的金钏银雪上下交叠,先试姊姊的娇腴,再尝妹妹的滑脆,
好好地品评比较了一回,就像品酒一般,缓缓进出,细细体会,比狂抽猛送狠射
一回还过瘾。
印象中叠在一起时,也插了任宜紫的穴儿,却想不起她是夹在两姊妹之间,
还是撅着小屁股将她们挤将开来,一把抢过肉棒。任宜紫一点儿也不像处子——
这话毫无贬意——他们像一对饥渴的新婚夫妻,谁发的奇思妙想俱能办到,再怎
么用力求欢都不怕伤到对方,再笨拙、再莽撞最终都能深深契合,快感从未随体
力流失消退,永远都有新刺激,连疼痛疲惫都快美异常。
这完全不像是真的。倘若是真,那么任宜紫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
春梦,是男人的至极幻想。
此前他甚至是有些讨厌她的,连做这样的梦都无法原谅自己。
但在梦里,他拥着她舒舒服服睡了一觉,肢体纠缠、肌肤相贴,无论谁醒了
都忍不住去寻对方湿热的唇瓣,然后胡乱摸索着再度结合……赤裸裸夹陪着的金
钏银雪,就像是两只美艳的枕头,他更喜欢摆着她俩不让掺和,霸道专横地占有
那明艳无俦的少女尤物。只想要她。
「留情血吻」的药性持续影响着耿照,也可能在痴缠之际,金钏不知何时、
有意或无意地又咬他一口——他的大腿内侧,在靠近阳物根部的地方,留有个小
巧的新牙印,应该是他发狂般吮啃少女玉户时,金钏哀鸣着忽施报复所致。也可
能是出于任宜紫的指使。
最终耿照体力耗尽,眼皮沉落,视界内慢慢转黑,碧火真气的诸般灵觉一一
关闭,睡上了十几天来最酣美的一觉,直到此际才醒转。
身下所垫,还是轻软舒适的云褥,车门不知何时重又闭起,昏暗隔光一如起
行时。然而牛车是静止不动的,他连牲口的气味都没闻到,显然在沉睡时有人卸
了车把;身畔无有三姝残剩的体温,只剩他一人被留在原处;爱液汗水的腥膻,
以及处子之证的淡淡血气钻入鼻腔,他意识到自己仍一丝不挂。
带走任宜紫的人大可捅他一刀,或加手镣脚铐捆上刑架,然而对方并没有这
样做。某种程度上这已经宣示了立场。
车厢底,便在任宜紫抱枕倚坐的老位子上,侧着一抹深浓乌影。
来人并腿斜坐,任长发倾泄如瀑,平摊了一地,映着微光的发瀑柔亮顺滑,
宛若银河坠星无数,浮沉于黑夜的大海之上,波光星光依稀融渗,说不出的动人。
耿照目未全睁,余光中难辨其容,却一望即怔,心搏似乎因此跳停了一拍。
由一身细润如水的乌缎光泽可知,此尤物般的诱人曲线绝非男子所有。少年
却非被勾起了欲望,只觉女子随意于发流中一坐,车厢一角登时幽蓝如月,美得
半点也不真实,月宫里的姮娥娘娘若然来到人间,约莫便是这般清冷脱俗,风华
绝代。
他应先运功内视,检查过周天百骸,判断能否面对各种突发状况,再决定如
何行动。但耿照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先瞥了女子一眼,连碧火神功也不及抑住
心头一跳,「砰」的一声闷响,回荡在狭小静谧的空间内。
黑衣女郎似从杂识中惊醒,转过头来,淡淡一笑。
「你醒早了。看来阿兰山连对李寒阳、邵咸尊不落下风,似非传谬。此番重
返东海,我算没白来啦。」
耿照平生所识,流影城的总管姊姊、明姑娘,以及皇后娘娘阿妍,俱为绝色:
横疏影冶丽丰美,宛若牡丹,明栈雪佼佼不群,胜似梅放;阿妍姑娘如春风袭人,
当是美人中的空谷幽兰,品志高洁,心清如玉。三姝丰姿各异,唯有望之摒息这
一点,却是无分轩轾的。
而黑衣女子之美,竟是令人怦然难禁,以他阅美之众、功力之雄,亦抑不住
心上那失控的一拍,讷讷坐起,目光始终难自女子面上移开,明知此举甚是无礼,
自制力依然不生作用,似被那容颜身姿吸了魂去,无从挣出。
她裸露于衣外的肌肤,白得没半分血色,指尖微带透明,未染蔻丹的指甲剔
莹如羊脂玉,与一身漆黑相映照,玉色中隐约渗入些许幽蓝。
摊在身下的裙发乌浓一片,宛若夜色浮星,居间蜷了双赤裸玉足,脚掌纤长、
脚背浑圆,更无半点粗硬,连深点的掌纹刻痕都不见一条,嫩如婴臀,可说是他
此生见过最美的裸足,当作圣物来顶礼膜拜、贴面细吻,似乎也不奇怪。
少年「咕噜」一声滑动喉节,身子不自觉向前倾,轻软的丝被滑至腰际,裸
露出结实黝黑的上半身。
黑衣女子唇勾微抿,很难说是笑了或没笑,但这微妙的变化,却令她美得不
可思议的脸蛋鲜活了起来,益发勾魂夺魄,明艳不可方物。而她甚至无心使媚,
淡漠的神态无论任谁来看,皆看不出有一丝勾引少年的意思。
夜之水仙,耿照忍不住想。
以花比拟,她只能是黑夜池畔那一蕊清幽,以冷冽之姿睥睨世间,遗世独芬,
片尘不染,再没有什么能在她心湖上吹起涟漪,说不定早没了那片湖镜,心都不
知伊于何地。
女郎信手将垂落颊畔的鬓丝勾至耳后,肥大的黑绸云袖滑至肘间,露出半截
鹅颈般修长白晰的藕臂,微启樱唇。
「诱敌做到这般地步,该说你胆识过人呢,还是赌性坚强?」她的嗓音出乎
意料地低平,带着一丝轻哑似的气音,但仍极是动听,与一身浓发黑衣的夜魅风
情十分合衬,亦不失雍容孤冷。
耿照强抑住扯被掩身、轻摇脑袋的冲动,调息对抗着脑中尚未全褪的昏沉—
—「留情血吻」的药性能令三姝从他身边被移走而耿照浑然不觉,黑衣女郎「赌
性坚强」、「胆识过人」的讽刺,绝非虚言恫吓。
「或许在我心中,从未将夫人视作敌人。」少年定了定神,开口才发现自己
声音嘶哑,喉间肿胀刺痛,印象中只有同沐四公子狂饮宿醉那回,有过这般不适。
还有纵欲过度也会——
才这么想着,就听女郎道:「以一个刚睡过我女儿的人来说,你倒是挺敢讲
的啊。我该称你典卫大人呢,还是耿盟主为好?」
(……果然是她!)
「要看今日之会,夫人是以哪个身份与我说话了。」
他缓缓抬头,忍着药效未褪的不适,正色道:「是中书大人的续弦,还是以
狐异门的代理门主、昔日『鸣火玉狐』胤丹书胤大侠之遗孀,三十年前即享有
『东海武林第一绝色』美誉,人称『倾天狐』的胤野胤夫人?」
◇ ◇ ◇
「您说任宜紫任姑娘,是……是胤野的女儿?」
乍由蚕娘口中听见时,耿照差点惊掉了下巴。
「我有八九成的把握,那名唤任宜紫的丫头,就是胤野的骨肉。」隐于纱帐
的银发异人哑着嗓子,缓慢的语调有着别于既往的沧桑与哀伤。
胤野年轻时以美貌著称,见过的人不在少数。
任逐桑的夫人或能深居简出,不与外界接触,任宜紫可是活跃于平望东海的
主儿,不知勾了多少青年男子的魂,更别提曾代表杜妆怜出席四大剑门之会,在
鹤着衣、魏无音等耆老的眼皮下蹦跳,狠狠出过锋头。
蚕娘能从任宜紫的相貌,察觉母女俩的血缘,鹤、魏等岂无所觉?真要如此,
狐异门早被人盯上,如何能持续隐于暗处,讳莫如深?
「他们认识的胤野,是艳名远播的『外道第一绝色』,是被胤玄胤小子捧在
掌心里的娇贵明珠,又或是陪伴在丹书身边,帮忙出谋划策、狡计无双的俏丽少
妇,与栖凤馆那任家丫头予人的印象相差甚远。除非母女俩把脸蛋凑在一块,等
闲想不到一处。
「我在湖庄初见胤野时,她就是个尚未长成的黄毛丫,那股野性和刁蛮脾气,
活脱脱是再小一点的任宜紫,母女俩宛若一个模子倒出来。将她与她的皇后姊姊
一比,排除相像处,其余眉眼神气等,就是童年时候的胤野,决计不会错。」
再来是性格。
观察任宜紫与孪生姊妹的日常,蚕娘发现三人感情不恶,毕竟十年相伴,名
曰主仆,实是在异乡相依为命的姊妹,一起游玩一起练功,一起排遣离家背井、
骨肉分离的寂寞;再怎么不投契,岁月流光是最好的和事佬,时日既长,早成为
彼此生活的一部份,难舍难分。
金钏银雪对她的保护关怀,也都发自内心。任宜紫也不是缺心眼的,对姊妹
俩丝毫不小气,同衣同食,所用无分大小,俱是一式三份。三人同进同出,简直
就跟三胞胎似的。
但她就是忍不住想欺负她们,那近乎本能的恶作剧癖,完全就是童年胤野的
翻版。
「丹书告诉我,他在湖庄执贱役的那些年,可被这位胤大小姐玩惨了。」
银发女郎忍不住咯咯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容色一黯,叹气道:「没准他们
日后的姻缘,从那时起便已种下根苗,越是在意的人,越喜欢欺负他——只是我
当时并不知晓,错点了鸳鸯谱。
「有这种癖好的女子,蚕娘这辈子也只识得胤野胤丫头一个。任丫头折腾那
两姊妹的样子,可像她娘了,简直就是从湖庄里走出来的胤野丫头。」
除了相貌和脾性,足以一槌定音的最后一样证据,是武功——严格说来,是
任丫头和金银姊妹所使的剑法。
蚕娘号称历任马蚕娘中的武魁,博通百家,《水月卅六势》的图谱并非什么
高深的绝传,岛上武阁甚至录有全本,宵明岛一脉精研剑法的高手们留下许多批
注辩证,与南方武儒流传的《六极剑法》一样,被认为是东洲剑理的础石,至简
至高,俱于其中。
蚕娘对武阁的典籍下过死工夫,自未漏了水月卅六势,日后对上年轻气盛的
杜妆怜,除了修为稳压少女一头,亦能侃侃而谈,针砭水月武功优劣,杜妆怜嘴
硬不服,心里却认了栽,才生出诸般后事。
金钏银雪号称剑法受杜妆怜亲炙,无论当夜与耿照一斗,或其后与鬼先生放
对时,路数均与杜妆怜的狠辣绝决不同。许缁衣与染红霞之剑也非招招迫人、不
留余地,但那是她俩自创的剑式,反映了各自的人品风格、武学侧重,金钏银雪
所用的《泪映红妆》和《怜月照影》两部,却是杜妆怜于闭关期间所创,由许缁
衣录送凝芳阁留存;门中除了挛生姊妹之外,更无他人习练。
「这两部剑式,决计不是杜丫头所创。且不说这名儿能生生恶心死她,一个
人的剑能进步也能退步,遭逢什么剧变顿悟,也可能从稳重转为狠辣……但其中
必有脉络可循,不能无端变样,更不能改易其质,由男变女,或从鱼鸟变为牛马。
若发生这种事,答案只有一个:男自男,女自女,鱼鸟还是鱼鸟,牛马则是他物,
绝不是一物所生之变化。」
耿照心中忽动。
「那任姑娘自创的剑式——」
「与挛生姊妹的理路相同。」蚕娘缓缓接口。「变化飘忽,繁而不妄,非是
花哨把式。是她们根基不到,尚不能驾驭,也可能不小心练偏了,欲速则不达;
须得静下心来打好基础,由简入繁,穷通极变……你想到了什么?」
天狐刀,和蚕娘传授的那一式《蚕马刀法》,都是这个道理。但无论天狐抑
或蚕马,都不是杜妆怜能够接触的武学,遑论通晓。
退万步想,杜妆怜能为一部《天覆神功》与阴谋家合作,尽屠邬昙仙乡;以
小怨杀害有提携之情、善待自己的「云山两不修」须、莫二位前辈,手段之辣,
心肠之狠,实难想像胤野会将亲生女儿安插在水月门下。更何况,从任宜紫和金
银姊妹花的态度来看,几无半分死间的自觉,此举无异于羊入虎口,要说能起什
么作用,令人思之极恐,不敢再想下去。
蚕娘本打算将任宜紫带回宵明岛,以免少女无辜,沦为两个女人理智丧失、
相互撕咬下的牺牲品,但即使鲁莽如她,转念又生出另一个更大的疑问:为什么
这么多年来,杜妆怜能容忍狐异门的余孽辗转于床榻侧畔,迟迟未下杀手?
以银发女郎近百年的江湖见闻,至此终于沉默。胤野也好,杜妆怜也罢,她
已经看不懂她们到底在盘算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了。
黑衣女郎——或该称她「胤野」——对于少年正面击出的这记重拳,似乎并
不意外,微微侧首,似正转着心思,这个不自觉的小动作出乎意外地充满少女气
息,耿照这才注意到,她看来不过三十许人,别说漱玉节、翠十九娘了,比之许
缁衣怕都没大多少;说是老胡和鬼先生的亲妈,十个路人里怕有十一个不信。
「……是蚕娘罢?」
女郎微侧着脸,美眸一乜,打量他的神气里带着三分挑衅三分轻蔑,或有一
丝似笑非笑欲叹无从,终究没把失望表露出来。这神情像极了任宜紫——耿照直
到此际,才全信了蚕娘。
「我本以为你色胆包天,豁了命才来的,没想还是仗有靠山,令人扼腕。不
幸的是,我确定方圆数里之内,没有能出手救你的高人收敛声息、隐藏未现,我
若改变了主意,要将你剥皮剔骨,骟阉示众,典卫大人可还有当日阿兰山莲觉寺
连战三场的战意?」
耿照不置可否,定定瞧着她。
「她老人家很想见夫人一面,叙叙旧情,说没问夫人之前,不愿唐突而至。
在下斗胆,还望夫人应允。」
胤野神情淡漠,仿佛整个人突然浸入冰窖,眨眼间便退去了温度,对一切都
不再关心。「我同她没什么好说的。同你也是。」姣美的玉手一拢膝腿,似欲起
身。耿照抓不准她心中所想,却不能让千载难逢的面会止于此间,沉声道:
「夫人于断肠湖的仇家,已与背后操弄一切的阴谋之人联手,胤丹书胤大侠
之死,狐异门蒙受之灾祸冤屈,与此密不可分。夫人将爱女置于水月停轩为饵,
不怕为鱼所啮,落得钩断饵丧的收场么?」
胤野垂首不动,唇勾约隐,艳得清冷妖异,难绘难描。
「你说话好难懂啊,典卫大人。我夫君所打官腔,难及你之二三。」
这似笑非笑的神情也像任宜紫。然而少女的勾魂夺魄和母亲相比,委实差得
太远,压迫感也是。以耿照的修为,竟隐有一丝股栗心颤,敛了敛神,续道:
「当年狐异门遭难,蚕娘未及出手相救,是因为在此之前,杜妆怜便与那幕后的
阴谋家联手,将蚕娘打成重伤,几难幸免。」将邬昙仙乡一事扼要说了。
「……这是一个设计好的、极其精密的局。阴谋家将狐异门与宵明岛的联系
切断,使其孤立,方能一一击破。杜妆怜是布局的棋子之一,亦是破局关键,她
始终没对任姑娘出手,不代表任姑娘没有危——」
「原来……她想要的是天覆神功。」胤野仿佛没听见他的劝解,喃喃道:
「难怪……后来那处人去楼空,想是练功出了岔子。」
「……什么?」耿照蹙起浓眉,留意到「练功出了岔子」这句。
蚕娘说过类似的话,但也一样没有深谈,随口将话题转开了去。
耿照心思缜密,按照前后文意略一推敲,依稀抓到关窍:杜妆怜自行修习天
覆功,缺乏经师指点,恐怕未蒙其利,先受其害,闭关云云,实是躲起来养病,
又或受到什么严重的伤残,以致连徒儿都不肯见。
——那句「人去楼空」,又是什么意思?
杜妆怜极度危险,没有人比胤野更清楚。她会将任宜紫放在平望都鞭长莫及
的断肠湖畔,使她远离狐异门的羽翼保护,看似荒谬,却有个出人意表、而又合
情合理的解释——
耿照霍然抬头,正迎着黑衣女郎的笑颜。胤野的笑容不但足以消解冰霜,更
让她整个人又有了温度似,忽然「活」了过来;这是深具魔性的美貌,稍不留神,
便会使人失足,甘为其死。少年此生初次,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倾城倾国」。
「你很聪明。我喜欢聪明人。」女郎淡然道:
「如你所想,十年前杜妆怜便已不在水月停轩——非是暂避风头,而是远走
高飞,怕是没打算回来了。从那时起,冒充笔迹留书给许缁衣那个丫头,指点水
月一门事务的,一直都是我。」
第二六八折:无间相逢,万里同哭
狐异门全盛时期规模甚大,门下徒众数千,东海一道之内据点无数,总坛除
有内外三堂编制,尚有「秘阁」、「豺狗」、「无根草」等三拨直属门主的人马:
秘阁以搜集整理武林各家——尤其是七玄同道——的武功典籍、掌故秘辛为
职司,阁中杰出之人享有「乌衣学士」的称号,在狐异门的地位甚高。乌衣学士
之首列席议事时,座次甚至在内外三堂的正副堂主之前,仅次于副门主,形同门
主的咨政参议;说是狐异门的头脑,半点也不为过。
豺狗则是死士,定位与赤炼堂「指纵鹰」相仿。狐异门覆灭后,胤野好不容
易在平望都重起炉灶,那些在七大派迫害下百死余生的遗老如平野空、戚凤城等,
矢志复仇,别无眷恋,遂以「豺狗」自居,算继承了这支劲旅「不知死」的精神。
「无根草」原是豆菟丝的别名,又叫野狐丝。此一代号所指,乃狐异门派入
东海黑白两道各大势力的密探,这些人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回归狐异门,在彼
方生根老去乃至埋骨,宛若随风远送的菟丝子。
他们在潜伏之处踏实过活,娶妻生子,戮力奉公,其中不乏为之牺牲性命的;
除了「不间断地将情报传回狐异门」这点,这些人可说是鞠躬尽瘁,将宝贵的光
阴和人生都留给了他们秘密刺探的外派异乡,一如落地生根的野狐丝,故尔得名。
胤玄将狐异门交付女婿,唯独「无根草」始终握在手里,临终之际才觑了个
空子,将权领众密探的无根草首脑,秘密转介女儿胤野,算是完成交接。
后来东海生变,胤丹书绝崖自刎,正道盟友骤尔反面,狐异门上下被杀了个
措手不及,死伤惨重。以埋皇剑冢副台丞「天笔点谶」顾挽松为首的七大派人马
是有备而来,撒网收箧,滴水不漏;胤野大腹便便,能带儿子一路逃到行律寺为
鹫峰和尚所救,全仗无根草密探舍命,密探权首更在行动中壮烈捐躯,将「无根
草」的名册留给了胤野。
「这份名册将我推入无间地狱,受尽痛苦,欲求一死而不可得。」
胤野淡淡说着,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眉宇之间竟无一丝波动。「但对照它
后头带给我的乐趣,这些苦痛又不能说是不值得。人生真是很公平啊,典卫大人
以为然否?」
耿照不知话头何以至此,然而以他此际的修为历练,已非初出茅庐、毛躁飞
扬的小铁匠了,无意答其虚问,只说:「想是夫人从名册当中,找到潜伏于断肠
湖的密探,才得插手水月内诸事。」这说法不冷不热,不着边际,说了也等于没
说,显然无意对女郎抛出的震撼秘辛多作刺探。
胤野的诧异一霎而隐,斜乜着美眸,上下打量他一阵,嘴角微扬,刹时如银
月映川,亮起一室冰灿,竟连这份烁眼的冶丽也是冷的。「你比我想像中更沉稳
也更能忍,典卫大人。以你的出身,只能认为是天降圣人,生而知之了。」
「在下年轻识浅,唐突之处,还望夫人原宥则个。」
「……露出一丁点想听的模样,能要了你的命么?」胤野微摇螓首,似嗔似
怨的模样一瞬间与任宜紫重叠了起来,怀里那温热娇躯的触感,还有混着汗潮、
淫蜜气味的浓烈异香……仿佛又在脑海中复苏。耿照忽然强烈地想念起少女来,
想念她一边温柔拍哄着自己,嫩膣里一边死命掐挤着肉棒,奋力将两人拉上欲望
巅峰的模样,想知道她现在何处、睡醒了没有,腿心子里是不是疼得厉害……
他甩了甩头,这回终于没能忍住。面对胤野不能分心,她的一颦一笑都是足
以凭空杀人的利器,远比蚕娘前辈提出的警告更加危险致命。
「个中因由,还请夫人告知,在下非常想知——」
「得了,省起来罢。还是你这是成心气我来着?」
胤野忍笑白他一眼,那抹嗔怪也像极了任宜紫。「人要是做了件得意的事,
却无处可说,滋味可难受得紧。不过既然你不急着听,我便按时序说;年纪大了,
不记近事记远事,跳来跳去的,恐怕有什么错漏,反倒不美。
「仗祇物鹫峰大师之助,我们母子仨逃出了东海,来到平望的大报国寺。寺
中不收女客,鹫峰大师便将我安置在附近的民居,让铿儿剃发,送进百丈律院。
不久镡儿出世,我才坐完月子,难抑恨火,忍不住拿出名册研读,料想以『无根
草』众人的能耐,不致悉数覆没,号召起来,也是一股势力。谁知在这时,有位
门中旧人找着了我。」
耿照灵机一动。「这位旧人,可是贵门外三堂第一高手,人称『兵履千绝』
风射蛟前辈?」
胤野柳眉微挑。「你认识他?」
「听老胡……听在下的义兄胡彦之胡大侠提过。」还有在蚕娘述说的回忆里,
这个名字也经常出现。无论对胤丹书或胤野,此人似乎都是生命历程中不可或缺
的角色。
他暗中观察胤野,女郎眉目间仍是一片清冷,对「胡彦之」三字毫无反应,
只点了点头。
「风射蛟与内三堂的部分人躲过一劫,分头逃散,打算寻到我之后,一起到
仇池郡的古月名门避难。那庄子本是我祖业,与武林全无瓜葛,知道古月名家与
狐异门的关连的,只有我爹和我;风射蛟长年侍奉我爹,约莫是从我爹处听得了
蛛丝马迹。」
胤野没料到胤氏一系的内三堂还保留了元气,大喜过望,欲与风射蛟合兵,
对七大派展开反击,意外遭风射蛟坚决反对。
「风射蛟是看着我长大的,对我来说,他就跟兄长一样。我甚至知道他有些
欢喜我。」女郎淡淡笑了,目光投向虚空中,空灵如月华。「我没想过他会抗拒
我的命令,尤其是在这件事上头——报仇雪恨,岂非理所当然?他从什么时候起
……讲话也同他一个调调?」说着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到这时仍无法理解。
耿照不明白「同他一个调调」的那个他,指的到底是谁,却敏锐地察觉胤野
说话之际,似有着现实与记忆交错混淆、浑沌难分的感觉。
这股小小的异样与她空灵绝俗的外表气质十分相称,等闲不易察觉;就算察
觉了,估计也会当成绝世美人的独特风格,说不定还会觉得极有魅力。但对话时
间一长,谈及的内容越深入,违和便越强烈,好像……跟病人说话似的,病人自
身却无病识感。
「我和风射蛟争执许久,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他将内三堂的人马留给我,
做为交换,我让他带走了镡儿,好免去后顾之忧,专心复仇。」
接下来的四五年间,计画进行得十分顺利:
胤野潜回东海,与内三堂的残存人马逐一会合,重新建立据点,神不知鬼不
觉杀掉几个落单的七大派要人,却未掀起相应的骚动,甚至救下了被折磨得不成
人形的戚凤城等。志得意满的东海正道似乎并未察觉,复仇的魔掌已悄悄伸到了
自家榻畔,渴求血偿——
胤野渐渐发现:凌迟仇人的报复快感,已无法再满足她。她需要知道真相。
性格坚毅的胤丹书,为何会选择自刎,却未留下只字片语给爱妻?正道七大
门派早与狐异门尽释前嫌,何以说翻脸就翻脸,疯狂逼杀至此?杜妆怜、鹤着衣
……等这些与丹书交好的所谓「正道中人」,究竟有无牵涉其中?
「天笔点谶」顾挽松是剿灭狐异门的核心人物,此时他已正式升任埋皇剑冢
台丞,白城山之后又有「帝陵祀者」独孤寂名曰圈禁,实为坐镇,绑架乃至杀害
朝廷命官的风险太高,若打草惊蛇,狐异门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点香火,又将成为
众矢之的。
指剑奇宫难以进入,观海天门掌教新丧;赤炼堂在雷万凛手里给整顿得风风
火火,势头极盛,难撄其锋;青锋照连老巢都给迁往花石津,门中旧人一空,名
存实亡,别说是密探了,连「咸」字辈都死得剩下邵咸尊一个,简直难以使力……
胤野翻着无根草的名册,最终停在「惊鸿堡」那一页。
瞿州梁氏,肥泽幽远滩。
做为富贾,却袖重难舞,以致坐吃山空;做为豪强,却驻马迟疑,错失逐鹿
天下的良机;做为武林门派,惊鸿堡「山河铁剑」最大的长处,就是名字好听好
记,对识字无多的武林人而言,委实一大福音,大益于江湖流传,助长声名积累。
除此之外,瞿州梁氏五代以来,于东海武林毫无建树,有钱却一毛不拔,出
门合辙闭门造车,累积的可不是什么好声名。梁度离的武功修为与父祖相比,算
是出类拔萃的异数,但说话、做事极不看场面,每开口必得罪人。
一直以来有耳语流传:追杀狐异门并不积极、又不受江湖人待见的惊鸿堡,
于妖刀战后跃居七大派之列,盖因梁度离甘为狱卒,在地底禁牢中囚禁了一头吃
人怪物,只是谁也没真的见过。
拜惊鸿堡的封闭所赐,渗透其中的「无根草」倒是未受妖刀纷扰、狐异门覆
灭影响,胤野没费什么工夫便搭上线,计画生擒梁度离,拷掠出有关胤丹书自杀
的真相来。
「……我见典卫大人眼中,掠过一丝不以为然,继而又有悲悯之色。」
胤野停住话头,怡然道:「大人何以教我?」
耿照自鼻端吁了口长气,小心斟酌字词。「我猜是陷阱,夫人执意为之,料
想必有损失。在下与贵门英烈素不相识,犹觉心痛,夫人之殇,不忍再作揣测。」
「……你让盟中诸人全躲入冷炉谷,也是同样的心思了。」
「在下能力不足,只能先求保全最多人,争取喘息之机,再寻对策。」
「牺牲自己么?啧啧,看来是位今之大贤哩,佩服佩服。」
胤野轻摇螓首,颇有些遗憾似的,集清冷与绝艳于一身的美眸直视少年,瞬
间耿照有种无法动弹的错觉,不知是被她逼人的气场所慑,抑或是惊人的美貌。
「你来寻求我的协助,或许还有纳狐异门于七玄同盟的心思。然而世上所有
一切,皆有相应的代价,你拿什么来说服我与你交易?」
耿照还想着怎么导回正题,不想胤野单刀直入,冷不防地问到了最核心。定
了定神,正色道:
「夫人之仇,当有尽处。唯有隐于背后、制造许多不幸的阴谋家伏法,才算
给胤大侠、给贵派罹难的手足亲故报了仇,否则杀得再多,不过是毁去杀人的工
具泄愤而已,元凶始终逍遥法外。我知行空是谁。」言简意赅地交代了殷横野事。
胤野安静听完,艳极无双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惊诧,想了一想,忽然抬头。
「现下我知道啦,还要你做甚?」
「合力杀贼。」耿照想也不想。「三五高人神出鬼没,就算拿人命来叠,也
难撷抗。他若不知有夫人,夫人还能等天收他,与殷贼比一比命长;不幸贼人所
欲,正是夫人,若非被在下耽误了进程,夫人能不能在此间话家常,犹未可知。」
「他要我……干什么呢?总不能吃了罢。」女郎促狭似的抿着一抹笑,星眸
微眯,分外迷蒙,令此问毫无说服力,徒然撩人心绪而已。
耿照不无怦然,实难想像她有老胡这么大的儿子,而且已是四个孩子的妈。
可惜他完全笑不出来。「夫人与令先夫追查到『行空』的身份,令殷贼坐立难安,
欲除之而后快。我与夫人同,此其一也。
「其二,令先夫由『冲霄一剑』魏王存前辈处,窥破妖刀武学之秘,使其得
以不经秘穹,学而知之。一同与闻的天门鹤真人,修为悟性皆不如胤大侠,我料
殷贼或经查探,知他非是关键,这才锁定了胤大侠。斯人既逝,秘奥必于夫人之
手——关于这节,在下的处境亦与夫人同。
「殷贼武功超卓,心计亦工,兼有姑射暗手,坦白说没什么弄不到的;其之
所欲,不出此间一二。我实在想不出,夫人有一丝一毫不与在下联手的理由。」
胤野轻轻抚掌,露出一丝佩服之色。「流影城的铁匠都像你一样会说话么?
我差点以为,你们那儿是衔着铁锤锻打的,多便给的一张嘴啊。」
「夫人见笑了。」
「可惜,你让下属全进了冷炉谷,代表你对同盟毫无信心,宁可只身在外引
敌注目,也不愿手下人犯险,未战先怯,败象已呈,我一向不与输家站在一边。」
女郎抬起明眸,定定直视着,敛起先前娇慵的神态,口吻虽是一贯的清冷,却挟
着霜严苛烈,令人倍感压力:
「放眼七玄,南冥修为惊人,极不好斗,论武力未必在我之下;天罗香那姓
雪的丫头近年四出兼并,颇历争伐,也算后起之秀。蚔狩云老谋深算,漱玉节亦
有城府,让她们出谋划策,我实无必胜的把握。此外,集恶道潜伏极深,游尸门
尚有耆宿……你好不容易统合这帮人,令他们捐弃成见,奉你为主,这可不是谁
都能办得到。
「然而生死存亡之际,你却让他们通通进了冷炉谷,孤身在外,美其名曰与
敌周旋,得以无后顾之忧,其实是你承担不了下属的牺牲,宁可死的是自己,也
不愿教旁人犯险。我无意加责,也没有斥责你的立场;诉诸闾巷草野,说不定多
数人都会夸你怀仁重义,是大大的好人。
「但这一切都是假的。最终你必将失败,连带使那些相信你、仰望你指引方
向的人同遭祸患,落得凄惨收场。你的怀仁重义,非但无助于求存,反将自己和
身边的人推入无间地狱;他们的结局确实因你而改变,可惜不是变好,更有可能
是十倍百倍的悲惨,远胜当初无你的结果。」
耿照不是没想过会有质疑抵抗,万万料不到胤野不计较女儿的清白、不追问
鬼先生的下落,甚至没提起老胡半句,却于此穷追猛打,咬紧不放,不由得一怔。
胤野直视着少年的错愕,星眸微眯,淡淡一笑。
「我们方才说到哪儿啦?是了,得把故事说完才行。就在我谋划之际,发生
了一件事,也算是鬼使神差,坚定了我当时行动的决心。鹤着衣那牛鼻子不知用
了什么法子,打听到镡儿在仇池郡,到古月名家打死风射蛟,带走了镡儿。我到
现在都还疑心,是风射蛟自泄漏了他爷俩的行踪,引鹤着衣上门的。」
耿照全无听故事的闲心,本欲打断女郎,见她说起风射蛟、鹤着衣时,露出
一种「你们都一样」似的眼神,似鄙似悯,莫可名状,心念一动:「她若神智未
失,这番陈述必有因由,说不定便是说服她的关键。」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回,
凝神细听。
胤野虽不喜鹤着衣,却信他不会伤害丹书的骨肉,况且此人行事沉稳,讲白
了就是天生胆小什么都怕,若无十成把握可保镡儿平安,不会贸然将人带走。铿
儿远在平望,镡儿托庇于七大派之一的观海天门,她终于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
「你猜得半点没错,惊鸿堡的『无根草』出卖了我,自始至终,这个行动就
是陷阱。」胤野淡然续道:
「梁度离想在七大派面前露脸,他废了我的经脉,挑断手脚筋,在我面前拷
问俘虏的内三堂弟兄,将他们折磨得意志崩溃,吐露机密的据点讯息;摧毁据点
后,将带回的首级堆在我面前,继续拷掠掳获的生还者,然后袭击下一处——」
梁度离前后花了两月余,将胤野的势力连根拔起,扫荡一空。
那些被折磨至死的狐异门人,几乎都是胤野族中的叔伯兄弟,不是看她长大,
就是她看着长大的,目睹他们受苦已是炼狱,看着他们意志崩溃后的凄惨模样更
令人难以承受,胤野几乎因此发狂。
「除了肉体上的苦楚,真正令人痛苦至极的,是『绝望』。」
女郎的眸光幽暗,口气轻渺,仿佛与己无涉,说的是什么风花雪月般。「我
被锁在不见天日的牢里,不断听着亲人受苦刑哀嚎,他们一个一个数着死掉的人
给我看,直到我明白外头再没有人会来救我。
「如你所见,我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当年芳华正茂,恐怕比你现在看到的要
美丽得多。梁度离虽无好色之名,毕竟也是个男人,他没能忍上几天,终究还是
来侵犯了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耿照微咬了咬牙,忍住撇过头去的冲动。他不忍再听,却不能示弱。
胤野像在炫耀无人敢直视的恐怖伤口一般,细数着受过的可怕凌辱。
梁度离能跻身正道,此前自未传过什么劣迹,虽说正道不缺鹿别驾、鹿彦清
父子这等败类,表面工夫仍有讲究,梁度离的为人便称不上君子,起码还算正派。
只能说一旦开了头,人的道德崩坏之速远超乎想像。
胤野绝顶的容貌与胴体,令梁度离为之疯狂。
然而女子再美,终究是凡胎肉身,日夜蹂躏,总有腻烦的时候。渐渐的,梁
度离从渴望征服她的肉体心志,到粉碎希望和尊严,最终连这也索然无味时,便
将她当作一件稀奇的收藏,先让手下都尝过甜头,再拿来笼络外头的江湖朋友。
「那时,支持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弄清楚来的是什么人,然后让自己
记住每个名字。」胤野笑起来。「……你以为我会说『孩子』,对不?我没有这
么多母爱。况且,为不在崩溃时吐露铿儿镡儿的行踪,我一直告诉自己他们已死
了,死在逃难中途。我当时全信了这个说法。相信我,背诵仇人姓字,比你想像
的更能维持心性不溃。」
梁度离显然未将捕获胤野一事昭告天下,因为来的「正道要人」,俱是隐藏
甚深的左道,在东海黑白两道中根本不见名号。连笼络的对象都冷僻至此,尽显
梁度离在道上人脉的苍白与贫弱。
耿照的判断与胤野相若。
以老胡那牛鼻子师傅的为人,若闻风声,绝不会坐视挚友遗孀受辱,魏无音
前辈磊落豪侠,更不可能袖手放任,可知天门、奇宫两派应不知情。这却又衍生
出另一个问题来:梁度离若真要邀功,藏起胤野,委实太不聪明;要说他被美色
所迷,又或打算背着其余六派拷掠出妖刀武学之秘,找江湖左道同享胤野一节,
未免又蠢得令人不解。
女郎观察着他的沉吟,再度露出赞许之色,指尖在膝腿间的乌亮细绸上轻轻
打转,微笑道:「他折磨我、奸淫我时,总不停问着问题,有时约莫是想迫出些
有价值的线报,有时只是在发泄他的自卑与无力……但他从没问过妖刀之事,遑
论妖刀武学。
「我料他并不知情,只是个被人利用的牢头狱卒罢了。当初举荐惊鸿堡接替
轻羽阁、列名七大门派,并去函邀请梁度离与会的是顾挽松,附议者有杜妆怜、
雷万凛,观海天门的掌教、人称『云尽天君』的鱼同休鱼老道,还有指剑奇宫的
代表,一名唤作应风色的少年,据信是出自风云峡一系。只有青锋照的邵咸尊一
人反对。
「这份提议与附议的清单,最有趣之处在于:除了杜妆怜与雷万凛龟缩多年,
隐遁不出,同失踪没两样,另外三人俱不在人世,无法问出是谁让他们支持惊鸿
堡梁氏,又用什么换了这份协议。」
——毫无疑问的是殷横野。
耿照很想这么说,可惜索遍枯肠,也想不出能连起殷贼和梁度离的证据。
殷横野守著「不使一人」的誓言,他利用梁度离的手法,很可能与利用祭血
魔君、聂冥途如出一辙,透过某种暗示,让他们自发性地行动,结果与其利益一
致即可。
这般松散的间接操纵不但易增变数,也可解释梁度离擒获胤野后,为何没有
立即通报同盟的六大派,或拷问妖刀之秘——前者是因为他订约的对象,本就不
是向来鄙视惊鸿堡梁氏的六大派,而是殷贼,提议和附议的五派反而是被操纵的
棋子;更有甚者,「名列正道七大派」正是殷贼许诺梁度离的报偿也未可知。
而后者的答案就更简单了。梁度离还不够格知道有妖刀武学一事,他不过是
看门狗而已,不明白胤野真正的价值,远超过她的罕世美貌以及魔性般的诱人胴
体。
这鬼使神差一般的误差,让胤野与背后的阴谋家失之交臂,否则她们早该在
惊鸿堡幽暗的地牢里便已见面,也就没有今天的「任夫人」了。
耿照让自己集中精神在推敲上,是为了避免去想胤野所受的凌辱,胤野仿佛
洞穿他的心思,连片刻的余裕也不给,悠然续道:「你知道痛苦是会麻木的,但
疼痛不会。人的身体远比你想的更脆弱——让我明白这个道理的不是梁度离,而
是他的妻子梁午茉。」
梁午茉出身南陵,乃辕厉山始鸠海的毒脉嫡传,以美貌辣手闻名江湖,一身
骇人毒功来自辕厉山奇书《舐红谱》。此书记载了各种以血行之的奇术,举凡异
体换血、竭血留息、以血治病、以血下毒……无所不包,妖异处已近巫觋,直是
匪夷所思,在南陵诸封国间享有大名,能止小儿夜啼。
她少女出道,在南方杀了很多人,赢得「停钗蝶血」的外号,惹来诸凤殿的
游侠注目。梁午茉只好逃出南陵,一路北上,后嫁与梁度离为妻,冠上夫姓,从
此深居简出,才缓过了游侠的盯迫。
梁度离标榜自身不同流俗,刻意娶女魔头为妻,以为特立独行,一方面也是
因为梁午茉年轻貌美,夫妻俩甚是相得,着实有过几年恩爱时光,但任他耕耘甚
勤,梁午茉始终怀不上子息,随青春消逝,两人间渐生龃龉,在胤野来之前便是
如此。
但女子的嫉妒里并无理性,没什么道理可讲。
梁午茉可以《舐红谱》毒死丈夫相好的青楼姘头、染指的堡中俏婢,但即使
刁悍如她,也明白胤野与这些女子不同,弄死她的后果自己很可能承担不起。这
益发助长了她对胤野的恨。
「她对我的折磨,全是背着丈夫所为,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迄今一想起我
身子仍会不自禁地发抖,怎么也停不了。」
胤野举起玉掌,果然微带透明的指尖簌簌轻颤。她怪有趣的端详着,忍不住
笑起来,露出一丝怀缅。「你知道针尖刺进乳头里有多痛么?刺入花唇、阴蒂的
痛楚又是另一个境界。但这都比不上《舐红谱》凝血成针,一根一根顺着血流刺
进玉宫里的痛……」
耿照听着,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不怪丈夫奸淫我,对她来说,我才是那个夺了丈夫之爱、夺去堡中诸人
注目的贱货狐狸精。她孤身一人在这个阴冷的石堡里,无依无靠,除了杀人手段,
仅有的骄傲全来自美貌,以及丈夫为了自我标榜而选择她的『魔女』身份。」胤
野摇头微笑,不无感慨:
「但她美貌不及我,在『倾天狐』之前,谁还能自称魔女?她被剥夺的一切,
突然有了罪魁祸首。」
惨无人道的折磨并不能满足梁午茉,她希望已饱受那些莽汉奸淫凌辱的胤野
更加悲惨,一个天外飞来的恶念在少妇心底迅速成形。
「我相信最初她原是想说服梁度离,找些驴马猪狗之类的牲口来糟蹋我的。」
胤野说得轻描淡写,笑意未褪的俏脸在微光中看来,有种难以言喻的阴森。「但
梁度离可能没答应,又或还在考虑时,梁午茉提了个他无法抗拒的诱人点子。」
传说中,惊鸿堡地下最深的幽牢里,囚禁着一头狰狞恐怖的食人怪物。其实
这是真的。
怪物身长超过九尺,浑身的筋肉像是中了剧毒也似,肿胀团鼓成骇人的一球
一球,连色泽都作酱紫色,五官肿得变形扭曲,完全看不出是人。更可怕的是,
怪物的阳具胀如胤野的前臂大小,龟头上凸棱岐出,宛若拳头,真要贯入体内,
岂止是会阴破裂而已?怕整个人都要被捅得四分五裂。
「梁午茉笑着咬我耳朵,细细描述先前扔下去的那个女人的死状——我觉得
就是那名不幸被梁度离染指的婢女——虽然在惊鸿堡的四个多月里,我日日盼着
能一死了之,但那头怪物委实太过吓人,我记得我骇得瘫软失禁,哀求着她们不
要这样做。」
自胤野至此,梁午茉是头一回笑得这么开怀酣畅,尽情欣赏了那贱货狐狸精
的求饶丑态,一把将她扔进怪物笼中。
「那痛苦的程度,我想说了你也不明白,总之比生孩子还要痛得多。下回你
替女子开苞时,务必记得温柔些,对她们来说,你和那怪物差不了多少。」
耿照没敢还口,讷讷点头,忽有个怪异的念头浮上心版,挟著令人股栗的快
锐与残酷。他隐约猜到胤野为何要说这个故事。
「跟其他的女人不同,我并没有死。非是我特别强横,而是那怪物在蹂躏我
之时,不知怎的恢复了一丝人性,它只是重创了我,却未将我撕成碎片。这么一
来,连梁度离都被他的妻子说服,在《舐红谱》的神异法门之下,我的伤势恢复
得特别快,他们每隔几天就将我扔进怪物的笼子里,承受那可怕的摧残;我有几
次听见怀孕、生子之类的零碎字眼,看来他们是想让我诞下怪物的骨肉,看能不
能从小训练起。」
怪物的骇人粗长与狂暴侵犯,每次都使胤野徘徊在生死边缘。
然而时间一长,她不总是在插入的剧痛间就失去了意识,对于怪物的样子、
气味等,胤野有着异样、微妙难言的熟悉感,直到她看见怪物兴奋嚎叫进出她的
身体时,透出那粗厚如垒土般的酱紫色左胸膛、似蓝似橘的怪异光晕。
「……这般宝心,普天下只有一枚,再不可能有第二枚了。从那一刻起我就
知道,他不是什么野兽怪物,而是我那为江湖人景仰的英雄丈夫。」
——果然是胤丹书!
望着少年惊愕交迸的面孔,女郎无喜无悲,甚至无一丝教训似的凌人盛气,
口吻平静得令人心慌。
「他跟你一样,喜欢牺牲自己,保全其他所有人,以为救世永远只有一条路。
但你们是错的。这样的天真,不但使自己落入悲惨的境地,还会让仰望你的指向
的人们,落得凄惨百倍的下场。这就是我必须拒绝你的提议的原因,典卫大人。」
第二六九折:百日恩情,终付毗卢
蚔狩云说过,以胤丹书的阅历武功,要逼他横刀自刎、以保狐异门上下安泰
云云,是全然说不通的。胤丹书仁慈宽厚,但并不傻,七大派高层都是些什么货
色,与鹤着衣相交莫逆置腹推心的狐异门主,平素没少从挚友那儿听得抱怨。
其时妖金方止,天下初定,黑白两道老成凋零,所谓正道首脑,门中大位坐
不坐得住、能坐多久,尚在未定之天;这种程度的盟约要换胤丹书一命,还不让
留只字片语予妻子门人,怎么想都是匪夷所思。
直到胤野吐露当年惊鸿堡兽牢的惨事,一切才串了起来。
胤丹书面临的,正是眼下耿照的困境——
敌人的武力强到无法拮抗,又避无可避,一战即折;除了满足其要求,换取
一个相对文明温和的免战协议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比起言行反覆的正道七大派,「隐圣」殷横野有个难以企及的好处:至少在
明面上,他于凌云顶三才一会之后,确实遵守了「不使一人」的誓言。此事虽非
传遍天下,人所皆知,但拥有「秘阁」和「无根草」的狐异门也通过各种管道,
核实了线报。
对胤丹书来说,殷横野的承诺是切实可信的。
他并非在崖畔结束生命,而是随殷横野自去。
或许在胤丹书心中,此去是默出魏王存魏前辈所授口诀,誊写悟得的妖刀武
学之理;殷横野会软禁他,企图榨取更多更完整的功法,最终难再寸进时,便杀
了自己灭口……但他万万想不到,殷横野会拿他来做实验。
栖亡谷的秘穹操作,将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胤丹书,整治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常人承受这般剧烈的痛苦,尚能一死解脱,但胤丹书的冰火双元之心,却使他拥
有异乎常人的强韧生命力,怎样都无法死去,哪怕无止尽的残酷折磨彻底毁去心
志,将他化成一头全凭本能的狰狞异兽,双元心仍无一刻停止跳动。
耿照强抑着腹中剧烈的反胃,饶以他的内功修为,面上仍是青一阵白一阵。
在蚕娘姥姥的回忆里,胤丹书善良正直,待人真诚,连敌人都敬佩他的磊落胸怀
……这样好的人,何以落得这般收场?岂能是这般收场!苍天啊!
但少年其实知道为什么。
在冷炉谷断筋毁脉的那一夜,在被囚在望天葬的鸟笼中、瘫痈无助之际,耿
照便已彻底了解,这世上的残酷是没有边际的,毋须多加揣测,却也不能当它不
存于世。信念是趋向理想的重要动力,但非工具;维护信念和理想需要很多工具。
胤野眉山无动,含笑敛眸,白晰得令人眩目的纤纤素手随意拈平了裙膝细绉,
黑绸大袖滑落肘间。耿照这才注意到,她那修长如鹅颈一般、线条十分好看的皓
腕间,留着一抹极淡的樱红细痕,连疤都说不上,约莫是指甲轻划的程度,仿佛
系了圈红丝,煞是好看。
同样的痕迹不止在两只腕子上,她那双美到了极处的裸足踝间亦有。耿照并
未听漏「挑断手脚筋」一节,几可确定眼前活色生香的绝世美人,之所以能够行
动自如,而非残疾瘫痈,必与蚕娘说的蜕生天覆功有关。
「梁度离本不该知道,他负责看管的『怪物』究竟是何来历,要知道的话,
抓到我时他就该报与委托者知晓,而非是胡为至此。但辕厉山毕竟是医毒大家,
梁午茉知赤烶火蝎、冰川寒蚿大名,当然也听过两宝与人心融合的事,故尔知情。
她一直没同梁度离说,起初是负气,到梁度离染指于我,她反倒不说了,咬牙忍
了几个月,到那时才肯说。」
耿照闻言微愕。
「这……又是为什么?」要阻止丈夫溺于女俘虏的诱人胴体不可自拔,该早
早揭发「怪物」身份、避免梁度离一错再错,才合情理。梁午茉的醋劲极大,对
胤野的嫉妒痛恨深入骨髓,还要边受丈夫冷遇,一边眼睁睁看他奸淫胤野取乐…
…这思路简直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因为你既不是女人,又不懂仇恨,才觉莫名。在我看来,委实不能更清楚
明了了,换了我也会这么做。但我不想这么快告诉你。」
胤野忍不住笑了起来,虚握着粉润的掌心,以手背掩口。任宜紫也有这个不
自觉的习惯动作,特别是得意的时候,母女俩的形象蓦地叠合在一起,耿照才惊
觉她们原来这么像。
「老实说,从你醒来到现在,表现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堪称无懈可击,是
父母师长见了,会忍不住打心底宽慰的那种。这真是很气人啊!明明是个孩子,
老摆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偏又教训不了你,简直是莫名其妙。我非常享受你
现在的表情,再一下就好。」
耿照哭笑不得。
「……能娱乐到夫人,在下深感荣幸。还望夫人赐教。」
胤野左看右看,啧啧了好半天,似是心满意足,才怡然续道:「因为说了,
就不能折磨我啦。无论梁度离要把我交出去,或换间上房软禁起来,她都无法再
对我出手;说不定,梁度离会为了管不住自家胯下孽物所铸成的大错,答应我提
出的条件……无论那是什么,梁午茉都无法忍受。
「为此之故,她须使梁度离一错再错,终至无法挽回,待揭发『怪物』的身
份时丈夫无路可走,非得依她的唆使搏一搏,多挣点避祸保身的筹码不可。」
相较于梁度离的浑噩颟顸、耽于美色,梁午茉背着丈夫折磨胤野时,嘴巴脑
筋可没闲着,虽无明确标的,却也零星拷掠出不少机密,包括胤丹书疑心刀尸是
有心人所炮制、并无妖铁寄魂等;等到「『怪物』即是被炮制成刀尸的胤丹书」
这一节猛被打通,所有的线索便自行贯串,登时显出整桩阴谋的脉络来。
梁度离性子乖僻,人却不傻,将胤野灭口似是眼下唯一的路,但那些个享受
过她的左道异士怎么办?只消其中一人露出口风,教「那人」知晓,连偌大的狐
异门都在阴谋之下被彻底碾平,从此自江湖上除名,惊鸿堡势单力弱,岂有余幸?
梁午茉唆使丈夫的说帖,或许是利用胤野的身体,使心智丧失的刀尸胤丹书
恢复意识——「那人」并不想失去胤丹书,这是显见的,否则毋须觅地囚禁,直
接杀了便是——以此向那人邀功;也可能是想从中截获妖刀武学,藉以增加对抗
那人的资本……在梁氏夫妻双双亡故的现而今,已难知其真貌,说不定兼而有之,
甚或生出了更大的野心图谋。
因为没有比受「怪物」蹂躏更恐怖的刑罚,梁度离也满不愿去面对自己一时
冲动铸下的大错,胤野自此摆脱供堡中诸人淫乐折磨的命运,往覆于「供『怪物』
奸淫留种」和「捡回半条命休养恢复」的单调两极间,直到她的肚子渐渐隆起。
辕厉山医毒双修,梁午茉毋须假手他人,亲自替胤野把脉安胎;不能把狐狸
精扔怪物牢里,尽情享受那贱货的哭叫哀嚎,堡主夫人身子里的毒蛇又翻搅起来,
恨火和妒忌再度占领了梁午茉的心。
她抓准丈夫对胤野再无兴致,甚至开始逃避面对这个棘手问题的心思,假安
胎之名,先不冷不热地换了几处囚地,几乎绕得惊鸿堡一周,见丈夫无过问之意,
最后堂而皇之将胤野带到她炼药的石室,在尽量不影响胎儿的情况下,重启对贱
货狐狸精的苦刑制裁。
「严格说来,我是用身体学会《舐红谱》的。」
胤野微笑着,露出怀缅之色。捂上耳朵只用眼睛看,耿照还以为她是在回忆
童年什么的,这比可怕的内容更令人不寒而栗。
「那时我又脏又臭,浑身生满了虱子跳蚤,有几处好不了的伤口化了脓,长
些蛆虫什么的;有只眼睛看不见,身上的溃肿毒疮、各种疤痕就不消说了。梁午
茉在各方面都开了我的眼界。她经常说,要让我们夫妻俩看起来登对些,这点她
倒是竭尽了全力。
「在我入惊鸿堡的第十五个月里,终于把腹中累赘排出,本以为会是个紫酱
色的丑东西,看来也和普通胎儿没两样。我是在梁午茉折磨我时破的水,生产之
际刑具还插在肉里,过程中没少吃了苦头。
「梁午茉还没胆子让我和腹中之物就这么死了,拼命当了回稳婆,好不容易
将那团沾血肉块弄将出来,她伸手去摸剪子欲剪脐带,谁知却扑了个空。我就这
么看着她的眼里从疑惑、错愕到极恐瞠大,才将剪子搠进了锁骨间的凹陷。」
胤野的描述极有画面,少年仿佛随之回到了那间昏暗阴森的石砌刑室里,看
着丑垢一如乞婆的胤野张开双腿,腿间双手染血的梁午茉兀自捧着脐带未断的胎
儿,怎么也想不透手筋已挑的狐狸精是何时拿走利剪的,然而骨碌冒血的喉底已
无法出声。
「直到我杀了她两名侍女,还有一名闻声而至、大著胆子推门闯入的仆妇,
才缓出手来剪脐带。那是最惊险的部分,这死累赘几乎让其中一名婢子逃将出去,
若如此,我也没法在这儿同典卫大人说话啦。」
「……蜕生天覆功。」耿照并不意外,只觉颈背森森,浑身汗毛似都竖起。
「正是蜕生天覆功。」胤野也不意外,没问他是如何得知,只点了点头。
「他从前教过我口诀心法。其实是我缠着要学的,听完了就扔一边;学不学得会,
本就不是重点。
「兽牢里生死交关,口诀心法断不会鬼使神差地自生作用,当时我也不知道,
这门功法能有这等奇效,所以头一回从鬼门关前踅一圈回来时,你可以想像我的
惊讶、错愕,还有恐惧。」
然而,以胤野的聪明才智,谜底其实一点也不难猜。
胤丹书失踪时,佩刀珂雪也随之消失无踪。幕后的阴谋家将「怪物」交给梁
度离时,也将此刀一并留在惊鸿堡——当然是伪装过后的模样。
「珂雪被嵌在一具铜匣里,匣上仅露出水精刃面,看起来就是一只漂亮精巧
的嵌铜水精匣。若梁午茉聪明些,留意到珂雪疗伤的效果在我身上特别显著,可
能就不会老把我往兽牢里扔。」
胤丹书是珂雪之主,携带此刀的时间,几乎涵盖了他闯荡江湖、建功立业的
绝大部分,珂雪刀身的异质或在潜移默化中,慢慢改变其体质。身为他的枕边人,
胤野与丈夫同床共枕,夜夜恩爱,承受了男儿全部的至阳精华,世上除了胤丹书,
她恐怕是拥有珂雪强大苏生异质的第二人。
在被怪物强暴到几乎死去的刹那间,人体本能的求生机制,唤醒了胤野体内
潜伏的异质,也好在梁午茉及时将她拉出,拖到「水精铜匣」上延生,至此苏生
之源终于遇上苏生之藉,命大的胤野才未绝于兽牢。
残酷的命运似乎开始转变态度,为遭遇绝惨的女郎拨开浓翳,显露一丝微光。
捡回半条命的胤野,心知梁午茉决计不会善罢干休,无论是站在折磨自己,
抑或迫出保命资本的角度,都没有停手的可能。为从即将到来的二度蹂躏中存活,
她开始强迫自己回忆蜕生天覆功的心诀。
「人的潜能是非常强大的,只要不死,痛苦折磨反而有可能推着你克服困难,
站上原本仰望不及的高处。」胤野悠然道:
「总之,我练成了蜕生天覆功。他虽化成了怪物,再无半点人智,但身体却
被淬练成难以想像的强大。我亲眼看见他们用锁在地上的床弩发射杯口粗细、四
尺长短的尖铁锥,将他的四肢钉在墙上,才能拖我出兽牢……这种程度的伤势,
他不到两天就能好,毋须敷药接骨、缝合皮肉,只消舍他几头猪牛之类即可。梁
午茉很喜欢看他活剥吞吃的模样,所以我也瞧过几回。」
耿照不忍去想像兽牢里的景象。所谓「炼狱」,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
少年留意到她从未说过「胤丹书」三字,提到时都只用「他」,连一字都不
肯多,遑论解释他是谁、为什么是他。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耿照亦不忍揣想。
「他的阳精非常滋补,常常是等我从昏迷中苏醒时,才发现体内满满的精水
正与身下的珂雪交互作用,以惊人的速度修补伤损。要不是怀上了那个孽种,三
足月后梁午茉不敢再把我扔兽牢里,怕流去胎儿,我能好得更快,更早脱离苦海。」
怀胎十月,母体多数的营养都供给胎儿长成,又断了阳精之补,在边熬着梁
午茉的毒刑折磨下,胤野在分娩之前,只来得及重生一手一足的筋脉,这已经耗
去了绝大部分的精神体力,以及每日卧汲珂雪之所得,有几度几乎流胎,生产的
过程更是备极艰辛;莫说女子,便是身强力壮的顽强大汉,也断难在经历刑求、
产胎的痛苦和体力消耗后,如此冷静准确地出手伤人。
惊鸿堡上下五十多口人,在这一夜里悉数死亡。
胤野足足有十五个月的时间,记住她每一处经过的地方、每一个见过的人,
各种常规及非常规的堡中日常,然后据此在心里杀了他们无数次——沉浸于杀人
及逃亡细节的擘划,是自苦刑中转移注意力的绝佳良方——再把最好、最合理的
部分组装起来,检讨整体架构的流畅性与美感;到实际施行时,可能还添上了
「最省力」这一项。
拜惊鸿堡遗世独立之赐,胤野保守估计她有三天的时间,定期的联外管道才
会察觉堡中有异,所以吊着梁度离夫妇的命,整整折磨了两天。
梁度离不到半日就被彻底击溃,可惜他对「那人」的身份一无所知,只知灰
袍蒙面,武功高得出奇,身形无有可供辨认的特征,直如鬼魅幽影,倏忽出现在
堡中书斋。
他抱着可有可无、反正逃不出对方手掌心的消极心态,开出「跻身东海正道
七大派」这种荒谬绝伦的条件,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让顾挽松出面相邀,
并以五对一的压倒性票数,延请惊鸿堡梁氏入盟。梁度离既惊且服,同时亦有扬
眉吐气之快,从此甘屈牢卒,甚至开始洋洋得意,不把六派放在眼里,才有后头
独力诱捕胤野的举措。
梁午茉比她丈夫撑得久,整整一日一夜之后才崩溃,吐露的细节也远非梁度
离可比,如当初囚禁「怪物」的铁笼车做工粗糙,看似仓促为之;灰衣人交付梁
度离的指示中笼车弃置的地点,也离背阴山栖亡谷很近……至于《舐红谱》及其
他秘笈毒经、左道异士的名单等,自不在话下。
她用了一天,证明自己的拷问刑求术青出于蓝,远在启蒙恩师「停钗蝶血」
梁午茉之上,梁午茉对于「疼痛」和「恐惧」的创意大不如胤野。可惜胤野又再
用上整整一天,终于确定精神崩溃的人,几无心智复原的可能,无论疼痛如何一
再刷新了梁氏夫妇的承受极限,梁午茉也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认知到这极可能
是她庸碌人生里最了不起的成就。
「疼痛之征——譬如抽搐、颤抖,肌肤悚栗……还有其他许多,有兴趣我再
慢慢教你——在梁午茉咽气后,于尸身上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该是我毕生之最
啦,此后再无这般秀作。」
胤野安静半晌,才从回味中依依重返,敛起一丝慨叹,又恢复成原先的清冷,
连微扬的娇美唇勾都没甚温度,宛若月华。
「弄死他们之后,我还有一天的时间,可我不想冒险。如果你经历过同样的
十五个月,就会明白:厄运本是人生的故态,幸运却可一不可再。最终我是堡内
唯二的活人,这本身就是运气。
「怀孕期间,我一直在想救他的办法。事实是:解了将他锁在石墙上的玄铁
镣铐,他是一头逢人就生吞活剥、捅阴裂死——我分不出这两者的差别——的暴
虐怪物,我无法唤回他的神智,假设还有的话。一旦解开镣铐,头个死的就是我,
他两天没吃东西了,瞪我的黄浊眼里全是饥火。
「我只有一天的时间离开幽远滩,我没法带着他走。我用仅有的一手一足,
勉强转动铁笼外的床弩,第一枝铁锥直接射穿了他的肚子,他咆哮的痛呼声几乎
让我以为地牢要被震垮了,我看到头顶的砖缝沙沙落尘,像下雨一样。
「第二枝铁锥射中左臂,这架弩是浇死在地上的,瞄得很准。另外两枝我忘
了射哪儿了,回神才发现自己满眼是泪。他明明……已看不出是人,狰狞到简直
是恶梦中的恶梦,但疼痛的样子不知怎的,看起来就是他。人只有在痛苦的时候,
才会显露本我罢?
「我用珂雪削断笼锁,拖着身子和刀走进去。他露着黄牙对我低咆,还穿着
铁锥的伤口冒起恶臭的烟气,已开始愈合。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只消片刻,他便
能自行穿出铁锥,镣铐虽在,一手便能将我掐成肉糊,可能就地吃了吧?
「你……怎会变成这样?我忍不住想。为什么不跟我商量,我明明……比你
聪明这么多啊!谁人可信,谁人该往死里弄,哪一回不是我一眼看透?谁让你自
把自为,敢不同我说一声就走?我是你老婆啊,是你该舍命保护、言听计从,一
生所爱的唯一一个!你看看你做了什么?看看我,看看你自己,看看戚凤城、风
射蛟,看看我胤家人!都……都是你害的!
「我骂着骂着,便哭了起来。我这辈子没这样哭过,声嘶力竭、涕泪横流,
仿佛灵魂离体,能看见一个趴在地上哭泣的自己。心里还有另一个没哭的我,正
算着时间,毫不通融,把沙漏子拿在眼前逼我看。
「我呜咽着起身,但眼泪根本停不下来,提起珂雪,从他喉头插进去,感觉
颈椎被刀尖斫断,『叮!』一声抵住石墙。骨头复原的时间要比血肉长得多,这
才是珂雪杀人的正确用法。
「他挣了一下才僵住,瞪大眼瞧我,脸看上去没那么狰狞了,更像人些,眼
眶里似有泪花打转……但这只是错觉。他喉头滚着雷似的发出怪响,绷紧的身子
缓缓拉前,像要把整个人从铁锥和珂雪上拔出来。他并没有打算要死,刀尸炮制
都弄不死他,区区刀锥算什么?
「我就记得我哭着对他说:『你把我们害成这样,可我不恨了,也不恼你,
今生……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来世要记着,无论什么事都要先问过老婆,要听
老婆的话……乖乖的,蠢点无妨,听我的就是,我一定不会害你……记住了么?
记住了么?不要忘了……听到没有?不准你忘记!听见没有!』
「他咆哮一声,我当是应了,奋力往他怀里撞去,刀板横铡,把他的脑袋砍
下来。关上惊鸿堡的后门之前,我往里头堆的菜油柴薪上扔了火折,据说大火在
石堡垒闷烧几天才被发现,最终什么也没留下。」
耿照终于明白,她为何说话看人总是淡淡的。
那并非是刻意装出的冷漠,甚且不是看淡世情红尘忘弃,而是她一生的眼泪,
早已在那时流干,随着离缘的今生挚爱同葬火窟,灰飞湮灭。
他生不逢时,无缘结识胤丹书,只因与老胡结义,再加上同出三奇谷的缘份,
对这位前代七玄盟主十分景仰,始终当成榜样,期许自己能追随其脚步,将外道
七玄再次带领到阳光下。未料一代传奇、人中龙凤的「鸣火玉狐」,竟得这般收
场,不惟令人欷嘘,思之更觉心痛。
胤野始终严拒与蚕娘相见,此前耿照总以「婆媳不和」目之。如今想来,也
许是胤野不愿亲口向蚕娘说出胤丹书的真正结局,宁可蚕娘认为宝爱的弟子是在
绝崖自刎明志,好过被结发妻子一刀断首,死前饱受折磨,形识俱失。
离开惊鸿堡之后,胤野躲藏起来,花了一年工夫深造蜕生天覆功,将丹田与
手足筋脉悉数修复,乃至回复旧有姿容,这才回到平望,而后才有成为中书大人
续弦事。
算算时间,碧湖就是那名在堡中产下、差点让胤野脱逃失败的婴儿了。毕竟
嫁与任逐桑后,胤野为他人诞下儿女的可能性几近于无;若是任逐桑的骨肉,亦
不能抱给平民抚养。这样说来,碧湖是任宜紫的姊姊,任宜紫仍是胤野四名子女
中的老么。
胤野未提那名婴儿的下落,偶尔说起也无意掩饰嫌恶,耿照没敢细问。对照
胤野的表现,鬼先生称奉母命让妹妹做刀尸,似非空穴来风。
说起水月停轩,耿照想起胤野说她掌控过水月停轩一段时间,看来碧湖、任
宜紫和金钏银雪入门,应是出自她的安排。但红儿之师乃威震一方、声名赫赫的
「红颜冷剑」,绝非颟顸之辈,许缁衣的精明能干如棉里藏针,他更是亲身领教
一二,胤野纵然绝顶聪明,又岂能在她们师徒的眼皮底下耍花枪?
「方才告诉你的,是一个自诩圣人、动辄牺牲的惨例。你看着挺像他,若不
能悬崖勒马,早晚也是这般收场。」
胤野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嫣然一笑,轻抚膝裙。「料你不服。这么着,接
下来我告诉你一个与你们完全相反,却无比成功的例子,连我都佩服得不得了,
迄今仍未解其妙,你看如何?」
第二七十折:曾行此路,捣衣青苎
任宜紫趴卧在舒适的软枕堆里,一动也不想动。
她的睡相一向很糟,所以当醒过来时,发现身畔摸不着那具黝黑如铁的健壮
身躯,也只失望了一下下,旋即暗叫侥幸,差点鼓掌叫起好来。她可不想让少年
瞧见自己四仰八叉的丑样子。
就想了他那么会儿,夹着锦被的浑圆大腿间倏又温热一片,湿濡的液感慢慢
渗透。
少女闭着眼维持睡姿,羞意却在不经意间攻占了粉颈玉靥。她轻蹭了蹭枕面,
受不了自己似的把脸埋进枕头谷中,最好别再醒来,但胸口总有种闷闷痛痛、搔
痒般的温热感,想到他就不禁扬起嘴角,怎么也止不住。
红姊和妖女算什么?本小姐要的,还不手到擒来!
她羞得连枕带脸一并圈抱,本欲胡乱踢腿撒撒泼,岂料一动腿心里疼如刀割,
「呜」的一声蜷身微颤,宛若死虾过水,样子想来不是太好看。还好他不在。少
女咬牙蹙眉,再三庆幸着。
「再蹦跶呀,疼死你。教你玩儿得这么疯!」
咿呀一声,母亲推门而入,若有似无的幽香如兰沁至,胜似夜萤水风。任宜
紫像做坏事被逮个正着的小孩子,加上俏脸酡红未褪,母亲见了肯定笑话,她可
捱不住娘的利嘴,从小到大就没说赢过,索性埋首枕间,一迳混赖撒娇。
「……金钏和银雪呢?」她身上温温香香的,除了肌肤香泽,还散发着锦被
煨暖的胰皂香,连小衣也换过新的,已非车厢里的狼狈模样。两姊妹不会帮她洗
澡,至多烧水服侍,来红后亦少共浴,故有此问。
「同你差不多,我看三五天里别想下床啦。一帮疯丫头。」
母亲沿床坐落,轻抚她的腰背,宠溺的手路令少女舒服得眯起了眼,只差没
发出猫儿似的呼噜声,直到母亲的口气一变。她几乎可以想像那似笑非笑、打着
坏主意似的戏谑表情,美得令人心惊肉跳:
「……可你问的,不是金银丫头。老实招来!」冷不防地掐她胁腋,往死里
搔起痒来。
任宜紫又叫又笑又喊疼——随便一动玉户都痛得厉害,还不是普通的疼——
到后头连眼泪都迸将出来,只管求饶。「娘!不要……哈哈哈哈……疼死啦!别
……哈哈哈……呜……不、不敢了……饶……哈哈哈……呜呜……坏……娘坏…
…呜呜呜……」
母亲玩够了,这才心满意足撒手,怪有趣的瞧着蜷曲的少女,像乜着可爱死
了的小猫小狗。片刻,取过一把润泽滑亮的乌木梳,拍拍她兀自颤抖的腰臀,笑
道:「趴好,娘给你梳头。睡得乱糟糟的,成什么样?」
「娘……疼……你让我歇会儿……疼死啦……」
「要不坐着梳。」
那还是趴着好了。少女乖乖卧好,微翘着诱人的小屁股,闭眼享受牙梳入发
一一捋顺的舒适。母亲梳头从不会弄疼她,手法之高明,偌大的平望都里没一个
仆妇女史可比。这种时候,她往往最能感受到强烈的幸福,比吃好吃的糕点、穿
漂亮的衣裳还要欢喜。
「……娘,你觉得他……怎么样?」
母亲轻笑。「干嘛抢我的话?我才想问你,你觉得他怎么样?是蠢猪呢,还
是贱狗?」
任宜紫噗哧一笑,声音捂在枕里,闷闷湿湿的。她问的才不是这个,但母亲
分明是故意。少女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自己忍不住又笑起来,臊红着小脸抿嘴:
「应该是贱狗吧,他又不蠢。」见母亲似笑非笑,心虚、不甘兼而有之,抢
白道:「那爹呢?娘你说爹是蠢猪,还是贱狗啊?」
长发曳地的黑衣贵妇搁下木梳,想了一想,也是装模作样。「我觉得是贱狗,
他又不像猪。要像猪我才不嫁。」母女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噗哧一声,齐齐
大笑。
好不容易止住笑,任宜紫面上彤红未消,垂着眼皮轻声道:
「我觉得他……不太一样。」
「不是普通的贱?」
少女笑起来,羞意略褪,那种想说出口的强烈冲动却跟着淡了。
她不知怎么向母亲述说,少年埋首于她胸乳间、尽情痛哭的事。之后……之
后再结合的感觉就很不一样,像是所有隔阂都不见了,就此合而为一,不仅是快
美加倍,还有那种把全部的自己都交给对方,彼此依靠的奇妙感受。
她开始有自信,他对她与别个儿是不同的,不会再有身魂相契、悲喜与共的
感动。她不介意少年享用金钏银雪,她们和她不一样,而且他简直离不开她。不
是因为自己更美貌、身子更迷人,抽添起来更销魂蚀骨,任宜紫心想。而是她俩
有的,与别个儿不同。
母亲的戏谑快利,让她突然讲不出这么温软羞人的话语,怕被小瞧了,抱着
枕子别过头,浑不着意般哼着歌儿,尽管咿咿呜呜的全不成调。
倒是母亲难得地正经了起来。「我也觉得他不太一样,要不是特别傻,就是
特别聪明。」
任宜紫惊讶地睁大眼。母亲一般是不夸人的,如阿爹那般,生得好看、气宇
轩昂,本事又大,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的「中书大人」,在母亲嘴
里也就是贱狗而已。他居然有可能「特别聪明」?
她听着欢喜,死命忍住不转身,看能不能拱得母亲再多说一些。
「他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大家都欢喜他、尊敬他,觉得他有大本事大
理想,但那人最后却把自个儿害死了,还拖累许多人。但你那黑不溜秋的典卫大
人告诉我——」
「他才没有很黑!」
话一出口,惊觉自己转了头。母亲则露出很受伤的表情。
「上回你们在栖凤馆见后,是你管他叫『死二黑』的呀。我跟你喊的。」
「那……那是夜里黑。」任宜紫有些心虚,忙将目光转开了去。「夜里看谁
都是黑的。而且是……是金钏先叫的!我是随她。」这明显就是谎话。
胤野忍着笑,正色道:「好好好,他一点也不黑,是夜里黑。你那英俊不凡
的典卫大人告诉我,除了最终的理想外,他和那人绝不相同,就好比……要去的
地方虽一样,道路却有千百条,便说徒步、驾车、乘轿等,亦都不同。
「那人只是不幸死在了路上,可不能说同他一般驾车、一般也去那处的旁人,
必然会死于中途。典卫大人说,他走的就是条活路,恐怕江湖百代以来,只有他
走对了,而且一定能到。」
「……这条贱狗,口气倒是张狂。」
但任宜紫并不讨厌,甚至有点喜孜孜的,感觉他在母亲面前挺长脸,非是夹
着尾巴屁不敢吭的窝囊废。
母亲点了点头,忽然陷入沉思,再抬头时目光已投向虚空处,虽自应答,却
不像对着任宜紫说话。「我也很好奇,他不像是会说这种大话的人。我便问他:
『你怎知只有你走对了?』
「他一脸认真地回答:『夫人,只消做好准备,别死了就行。路走岔了,走
歪了,走远了,回头再寻便是。稳妥地走,总有抵达的时候。夫人说的那个人,
他唯一犯的错就是死于中途,而非选错目的,更不是错用了方法,极有可能是因
为准备不周,或者时运不济,如此而已。
「『江湖百代以来,旁人或觉目的地太远,还没启程,便先馁了,毕生都在
自家门口打转,不言壮行;有人走了一半,就此驻足,原因各异,也不必再说。
那人和它们不同,选定目标,勇往直前,只是不幸死在中途而已,夫人能说是目
的地害了他,还是驾车上路害了他么?我是头一个发现其中关窍的人,所以我能
到。这就是我与那人最大的不同。』
任宜紫到这儿已经听懵了,小肚子里把耿照祖宗八代都骂上了天。好不容易
有机会同母亲说上话,你就夸夸她呀,赞她美丽高雅之类,让你没脑子瞎扯什么
驾车走路的鬼东西!姥姥才管你能不能到你个蠢猪!蠢猪蠢猪蠢猪蠢猪————!
她绝望抬头,试图替那头猪说点什么,能挽回一二否,才见母亲目光悠远,
兀自沉思,浑不似平素犀利如刀的反讽模样;抱着一丝希望,怯生生问:
「那……母亲觉得呢?蠢……我是说他……能不能到?」
「我不知道。」容颜倾世的美妇人摇了摇头,低声道:
「所以我非常期待,能够一睹你如何到得,典卫大人。可别……死了呀。」
◇ ◇ ◇
自白马王朝建立以来,帝后从未分别如此之久。袁皇后承继先帝孝明的遗风,
礼佛虔诚,这原是桩美事,对于稳定王朝统治、清明百姓风俗,均有莫大的好处。
然而此番东海论法之行,且不说耗费金银之钜,凤辇离京,所经道、州、县各级
府衙战战兢兢,戒慎恐惧,生怕銮驾生出什么意外,那可是拉上九族填命也不够
的大罪。
此外,皇后娘娘的东行寻圣之旅,还在京城平望之内,造成了一个事前无人
料及的异象,以及一股教人难以置信的奇特旋风。前者令平望都笙箫俱默,夜晚
清平如郊野,几乎回到太宗孝明帝初登大宝头五年,那种励精图治一片节约,戌
时不到整座皇城里便已无人点灯的景况,堪称鬼域——
大乘佛法经两任皇帝大力弘扬,在央土乃是显教,王公贵族、富户豪商里信
徒甚多,况且随銮驾起行,不惟护佛弘法,还能争取在皇后跟前露脸,打好与任
家的关系,怎么想都是利大于弊。平望数得出的权贵都在这支队伍里了,也一气
带走了京城最高端的主要消费阶层。
数月间,原本一到夜里华灯初上歌舞升平的平望都,最拔尖儿的歌台舞榭、
教坊青楼无不门可罗雀,生意清冷,有些是幕后的大老板本身就在东行之列,索
性闭门歇业,打发笔银钱,让旗下的粉头、乐师等返乡探亲,好过开着门闲坐无
聊扪虱子,倒也是功德一件。
而后者——那股教人难以置信的奇特旋风——此刻依然困扰着内侍省正都知、
内廷的首席太监惠安禛,令他身心俱感疲惫。
刚打发了今日第五拨来套近乎、找门路求见皇上的人,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带
着美貌少女,起初是某某王侯的侄女,或某某贵妇远亲之类;时间一长,连头衔
背景也顾不上,送来的女子一个比一个美貌妖娆,所涵盖的层面遍及整个平望都
的所有权力派系,仿佛是场首都规模的拉皮条竞赛。
「……帝后失和,果然是国家的乱源啊。」惠安禛打发左右,瘫入太师椅中
闭目歇息,不禁喃喃道。
今上不喜袁皇后,皇后与生父中书大人又失和已久,父女俩几不同席,逢年
过节,宫里和中书府的礼物馈赠也流于形式,以皇后娘娘的慧心体贴,断不应如
此虚应,有心之人不难从中看出端倪。
皇后素有贤名,无论在朝廷、贵族或平民之间声望俱高,更是先帝亲指,便
细数前朝历代,也少有如此得人心的天下母仪。想把皇后拉下凤銮是不现实的,
此举无异与中书府宣战;任逐桑可能与女儿不睦,然而,谁要想把央土任家的囊
中物掏出去,便是任家的敌人,此事不言自明。
后位难撼,可皇帝陛下的宠爱可争。
太宗孝明帝在位时,就替今上把儿女亲家全找好了,后妃嫔贵无一落下。他
老人家若能多享几载天年,不定连宫女也都一并选了——虽没人敢在素有铁头之
誉的惠安禛面前说这个笑话,但他知道它。先帝若多活几年,此事怕就不是揶揄
而已,极有可能成真。为此惠安禛笑不出来。
陛下登基之后,他曾想过得几年,天下大治,再来联系几位相熟的官员,让
他们出面,奏请选女。
倒不是对先帝爷的安排敢有微词,只是觉得陛下也不是小孩子了,当可自挑
几个看得顺眼、能讨欢心的女子,享受享受人生的乐趣,无碍圣治清明。可惜陛
下亲政后连着几个决定,挑起了不同官僚派阀的交错抨击,虽都被中书大人按下,
但从迟凤钧离京伊始,陛下便对治理国家彻底失去了兴趣,目光所注,不出这方
小小皇城,也差不多是从这时起,埋下而今帝后失和的种子。
这下惠安禛反倒不敢再提选女,除担心招惹言官,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陛
下的情况,不宜沉迷女色,有害心性;拖着拖着,不知不觉也过了好些年。
惠安祯生得魁伟雄壮,浓眉压眼,不怒自威,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是阉人,宫
里宫外都有言传,说他是不世出的高手,还有人绘声绘影地说,太祖武皇帝私下
传授过他功夫云云,便是放眼江湖,也罕有一合之敌。
他懒去理会这些无稽之言,也不觉得这样的形象有助于管理宫禁,烦心的事
已经够多的了。来不及假寐片刻,叩报声又在门外响起,一样是没出京的王公贵
族,一样带着貌美女子,一样连之前有多少人铩羽而归都不打听打听,又或早打
听清楚了,认为自己会是那个幸运的例外而已。
「……带他们进来罢。」惠安禛捏捏眉心,摇头甩去疲惫之色,明快地下了
命令。他衷心希望皇后娘娘赶紧回銮,无论从哪方面来说。
马车奔驰在城北甘露坊与承业坊间的铺石道上,发出喀哒喀哒的击蹄脆响。
这条路是承宣二年修好的,独孤英当时亲自来过这里,那是他登基后头一回
离开皇城莅临民间,百姓伏道、山呼万岁的景象就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他
头一回乘车经过时便认出了这里,一路都没放下过吊帘巾子,看得出神。
同车随行的杨玉除明白皇帝的心思,原本以为今儿应该也一样,岂料圣天子
一路只拿眼乜着他,青白的瘦脸上挂着一抹莫测高深似笑非笑,瞧得他心里直发
毛,偏又找不到话头,只得小心奉承着这位天子爷爷小祖宗,祈祷他别又转着什
么奇怪的念头。
独孤英今年才廿五,算的还是虚岁,但就跟所有累世富贵的二代祖一样,骨
子里透着一股虚——虽学过刀剑枪弓等各种武艺,但天下已在先帝爷手里靖平,
再没有打仗的必要了,有哪个蠢教席真敢折腾未来的圣天子?只教不练,连日头
都不敢让他多晒点,莫说把式,约莫连能挨上几下的结实劲儿都没能练得。
当年昭信侯还在京里时,镇日带着他,叔侄俩打猎、踢毬,微服出皇城找人
打架、偷看漂亮姑娘洗澡……啥事不宜就专拣啥干,那时杨玉除一旁跟着,从不
觉得太子小祖宗是苍白脸蛋瘦鸡身子的。那时他驰马佩剑攘臂大笑,虽然天真,
但很讨人欢喜。
但先帝爷不喜欢昭信侯,打发了他去东海。杨玉除听到各种流言,其中多数
信誓旦旦,保证昭信侯出不了城东宣威门十里,必定血溅五步,永远也到不了他
的东海封邑。他不敢让太子小祖宗知道,怕他脑袋一热跑去同先帝爷求情,孝明
帝就这么根孤苗,还指望他承继太庙香火,不会对他怎么样,怕是小祖宗身边所
有人——自然包括他——全都要死。
约莫从那时起,他就养成了欺君的习惯,直到现在。
杨玉除生在天下最乱的时候,那时节人吃人都是常事,「罪」字没人会写,
只写个「活」字。他活到十几岁上,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算没干过的比干过的快,
谁知天下又变了;为求活命,一身是罪的少年索性割了自己,进宫讨碗太平饭吃。
因出身不好样子又猥琐,皇城不要,最后是定王府收容了他。
独孤英小时候贪玩,被毒蛇咬了,那时背着他从城外跑回王府求医的,就是
杨玉除。事后独孤容召见,才知杨玉除替世子吸吮伤口,也中了蛇毒,一路奔跑
毒气上窜,差点丢了性命;问他何以如此,杨玉除咧着麻肿未退、益发丑怪的嘴
唇勉力笑道:
「奴……奴才是三……三脚蟾蜍,不……不怕蛇的。」独孤容才知他的外号,
赐名「杨玉除」,父母不详、连姓都没有的阉人遂沿用至今。
这事乍听像则传世佳话,杨玉除应该感激涕零,等待一个效死以报的机会,
但定王并未从此特别待见他,以致机会始终遥遥无期。把他留在身边——起码是
身边附近——的,一直都是这位天子爷爷小祖宗。
杨玉除明白该报答的是谁。在他看来,有时候不说实话,也是种报答。
「三脚虾蟆,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也不知盯了他多久,独孤英终于冷笑开
口:
「欺君罔上这码事,你倒越发顺手了嘛!」
杨玉除扑通一声,就着车厢里一把跪倒,五体投地。「皇上圣——」
「……嗯?」
「公……公子圣明!奴才向天借了胆子也不敢,求公子明鉴。」
「我们现下去的那座宅子,你上回说是惠安禛的,宅子里的那位姑娘,是他
远房的亲戚……是不是这么说的?」
「启禀公子,是……是这样没错。」
「大胆!」独孤英冷笑道:「里头就没句实话!再给你一次机会,宅子是谁
的宅子,姑娘又是谁的远房亲戚?」
冷笑也是笑;能笑,就不是真的发火。天子小祖宗与先帝爷最大的不同,便
在于此。以御下之术而论,独孤英可能糟糕到了极致,但杨玉除愿意为他而死,
临危却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先帝先跑为上,就为这点不同。
但做做样子,还是必须的。他装作魂不附体,颤声道:「公子圣明!其实那
宅子是……是奴才的,那天仙般的姑娘是奴才远房……」
独孤英再也绷不住脸,「呸」的一声笑将出来,一脚将他踹倒,骂道:「去
你妈的!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癞虾蟆的远房亲戚撑死也只能是虾蟆,岂能生得
出天鹅来?」杨玉除满面愧色,自甩了几耳光,忙不迭地歌颂公子圣明。
独孤英见他一脸懵晕,得意洋洋道:「你同惠安禛都是穷光蛋,便有置产,
也都离京七八十里开外。说到这儿,你个癞虾蟆买的还比惠铁头更近,又比他多
买两处,若教惠铁头知晓,疑心你中饱私囊,整你个七荤八素。」杨玉除哀声讨
饶,窝囊丑样委实引人发噱。
「那宅子我让人查过了,是刑部陈弘范所有。你该不会又要告诉我,姑娘是
陈君畴的远房罢?」
陈弘范是独孤英登基后,所点的第一位状元,累官至刑部尚书,在平望官场
一向被视为是中书大人的人马,但其实私底下颇受独孤英器重,经常微服到他官
舍里促膝长谈——做了几年皇帝,少年天子已然学乖,召进皇城里的青年才俊全
都是箭靶。为了他们也为了自己好,如今他已不做这等傻事。
陈君畴——这是陈弘范的字。他们君臣之间,是好到能迳以表字称呼的——
的文章、学问都是极好的,更难得的是身段软,人缘特佳,在京里几乎没有明面
上的政敌,即使是与任逐桑政见相左之人,都会直接攻击任逐桑或中书一系的其
他人,却罕有拿陈弘范开刀的,在官场极为罕见。
况且,刑部就是个得罪人的地方,秋审、提牢、减等、赃罚,哪样不看门道?
陈弘范上任后,既未全拦,也没全放,取舍之间还不怎么结怨,能干得直要飞天,
夸他「能臣」二字,那是毫不勉强的。
任逐桑在启用他之前,进宫问过独孤英的意思,独孤英心头一快,自是点头
应允。他头一回微服私访刑部尚书大人的府邸,特别派杨玉除先行打点,陈弘范
迎天子入内室坐定,倒头便拜。独孤英问他为何,陈弘范回道:
「人说臣是蒙中书大人提携,方居此位,臣却知此事必得圣裁,任中书才敢
用之。提携臣者,实乃陛下也。」少年天子龙心大悦,从此引为心腹,有几回中
书议事,都在背后指挥着陈弘范,影响了任逐桑的决定。
一个多月前,杨玉除说惠公在城北新置了房产,当作趣闻一件。惠安禛是出
了名的廉洁,律己极苛,身无余子,平望都若有他买得起的物业,怕不是凶宅鬼
屋?独孤英都听来了兴致,催着杨玉除微服驾车,瞒着惠安禛去瞧。
房子没甚好看的,正觉败兴,杨玉除才说惠公收留了一位远房亲戚在屋里,
独孤英一见,惊为天人,此后三天两头就找借口往这儿跑,同女子闲话家常,亦
觉神清气爽,胜拥六宫粉黛。
美人归美人,独孤英可不傻。那姑娘既不识字,问她出身来历,也说得不甚
清楚,却非有意隐瞒,看着像是平生未曾离家,不知如何向外人陈述。再加上惠、
杨二人的底细他清楚得很,「购置物业」一说没什么道理,略一调查,今日是专
程来与杨玉除对质的。
但陈弘范在城北购置物业,原也没什么不可说,以他和独孤英的关系,想引
见一名姿容绝世的「远房亲戚」,直说也就是了,何必摊上不算熟稔的惠、杨二
人?
杨玉除见独孤英狐疑不减,不敢隐瞒,这才和盘托出:
原来宅底里的那名姑娘,并不是谁的远亲,而是带了一位故人的书信,来京
里投奔陈弘范的,说姑娘受恶人欺侮,身世可怜,求尚书大人照拂云云。
陈弘范见那女子宛若璞玉,稍事打扮整理,便有倾城倾国的姿仪,未敢独占,
第一个念头便是献给皇上。然而考虑姑娘非清白之身,恐犯欺罔之罪,左思右想,
这才找上惠安禛与杨玉除商量。
惠安禛人称惠公或惠铁头,平素是不来这套的,但一见姑娘容色,也觉弃之
可惜,交谈之下更觉她温顺纯良,心生怜惜,不忍驱逐,又不能带进宫里坏了规
矩,杨玉除才想出这个迂回的法子。
独孤英听到她曾受污辱,已非处子,不由蹙起眉头,却非露出嫌恶之色,而
是不忍,半晌都没说话。沉默间宅邸已至,君臣二人下了车,叩唤婢仆开门。
陈弘范安排在此的下人,全是见过世面口风严紧的,只知来的公子是大人物,
其他一概不问,禀报了姑娘独个儿在后进水井边,便即退下。独孤英刚获知姑娘
的悲惨遭遇,听见「水井」二字,面色微变,不及责问下人轻忽,撇下杨玉除快
步穿过厅堂廊庑,直扑后进;忽听得一阵规律的「笃、笃」闷响,一抹丽影蹲在
井畔流渠边,捋过裙膝挽起袖管,露出两只白生生的修长藕臂,正在捣衣。
女子的容貌自是极美的,云鬓因劳动而略微摇散,几绺乌丝濡着汗水,黏在
玉靥口唇畔,美得难绘难描。并膝蹲踞的姿势,令凹凸有致的身形尽览无遗,但
吸引独孤英的,非是她绝美的容颜身段,而是她专注捣衣的那股旺盛却温暖满溢
的强悍生命力。
独孤英痴痴望着,仿佛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所欠缺的,不由得被深深吸引,
直到杨玉除急促的脚步和喘息声将他唤回现实。
女子闻声抬头,见得是他,不由绽出灿烂的笑容。正欲起身,忽想起自己是
掖袖挽裙、露出大片肌肤的,更别说被汗水井水溅湿,服贴在身上、尽显曲线的
衣裳有多失礼了,不由得大羞,怯生生唤道:「公……公子好。请稍待些个,我
一下就好,再给您沏茶。」手忙脚乱地收拾,不敢与他四目相对。
独孤英哪里在乎这些?笑道:「不急,不急。」忽想到什么,低声回顾:
「你说她是拿着谁人的书信,前来投奔君畴?」杨玉除悄声应答:「回公子的话,
是东海道的萧谏纸萧老台丞。」
少年天子闻言一凛,却听井边哗啦一声,似是她打翻了木盆,忙抛下杨玉除
卷起袖子,笑着快步趋前:「我来帮你吧,阿挛姑娘!」
第二七一折:戴紫披罗,气吞如虎
耿照孤身一人,走在越浦城里的僻静一隅。
最终他才发觉,和胤野会面谈话的地方,并非是乌漆牛车的车厢,不是他与
任宜紫三姝胡天胡地,遗下诸多淫艳秽迹之处,而是在一顶刻意布置过的拨步大
床内相谈。
那拨步床的用料雕工与车体相仿,垫褥、吊帘、绣枕等更是相同之物,甚至
用上了一模一样的薰香……其时耿照体内的「留情血吻」初初褪去,被人如此精
心误导,一时难察,亦是人情之常。
胤野没有给他任何承诺,安静听完他的说明,只点了点头,便即起身。直到
她推开屋室门扉时,耿照才知自己已不在车内,周身所见,不过是复制精巧的赝
品罢了。过得片刻,一名老妪捧着盛装簇新衣物的漆盘进门,打了半天手势,说
夫人已去,请典卫大人更衣梳洗之后,自行离开便了,竟是名没了舌头的哑妇。
耿照并不死心,明知徒劳,仍施展轻功,将整座府邸搜了个遍,只见所有的
房间都积着薄灰,看似有人按时清扫、却无居住的痕迹,没有衣物,没有储粮,
没有烧柴做饭所遗下的余烬……什么都没有。
就在他绕完一圈之后,连哑妇也不见了,前度种种如梦似幻,他到底有没有
同任宜紫颠鸾倒凤极尽欢愉,到底有没见过姿容绝艳的清冷美妇人胤野,听她亲
口述说那既残忍又哀伤的故事,耿照自己也有几分不确定;恍惚间,骤被一片反
射而来的潋滟波光闪花了眼,才发现走到了一条砌石的小水渠畔,沿渠绿柳婆娑,
翠尖摇曳,水上吹来一阵凉爽的风,扑面沁人心脾。
少年并无心旷神怡之感,只觉双肩沉重,没比在朱雀大宅等待时轻松多少。
蚕娘最后的交代,为他带来了面见胤野的契机,但这场难分虚实、似幻似真
的会面,并未改变眼前的困境,除阴错阳差泄去阳亢,可说是无有收获。他忍不
住想起任宜紫,诧异于少女在心头闪现之频;离开宅邸前未能再见她一面,耿照
不能说毫无遗憾,然而见了面不知该说什么好,亦是实情,不见反倒免去了沉默
尴尬。
他该想着,日后须如何向红儿交代,方能求得佳人原宥。但此事本无良解—
—这个念头令他忍不住想逃到任宜紫那美好而纯粹的肉体之中,任欲海横流,毋
须苦苦思索,反覆碰壁束手,无止无休……
耿照回过神来,不觉又惊又愧,自我厌恶之情油然而生,提掌自扇了一耳光,
低骂:「混帐东西!转得什么无耻念头?」倏又微怔:我是对红儿混帐,抑或对
任姑娘才混帐?是想着红儿无耻,还是想任姑娘更无耻?
能放开一边……就好了,少年忍不住想。
他对染红霞是情,对任宜紫是欲,二者皆毋庸置疑;然而情中并非无欲,那
抵死缠绵的纯然肉欲中,也非全然无情。若顺从欲望有错,为何独取红儿?情义
才是重中之重的话,又何以能舍却任宜紫?
突然间,胸口碰触一物,耿照霍然止步,赫见自己正站在水渠边上,再往前
一步便要踏空。横在胸腹间的,是杆细长的油竹钓竿,递竿横拦的白发渔人只瞟
他一眼,哼笑道:「是有多无耻,教你没脸见人,打算跳河解决?退远些退远些,
莫吓跑了渠里鱼虾。」
耿照黑脸涨红,搔了搔后脑勺,不好意思直说自己是为女人烦恼……不对,
他并不是为了女人的事烦恼,虽然起因也是源于女子,但与女子的情爱肉欲非是
他真正烦恼的根源,当然这的确令人烦恼……不是这样!人生难的,是责任和取
舍啊,不是只在男女之情上,耿照回首迄今的江湖路,皆因二者而越走越沉,越
发力不从心。
过往,他总以为是自己能力不及,心想有朝一日武功大成、建功立业,便能
妥适地解决这一切。岂料今日武功高了,在年轻一辈中足以傲视群伦,复有镇东
将军府、七玄同盟在背后支持;责任越大,背负的取舍更多更难,动辄得咎,几
至寸步难行。
「胡说八道。」老渔夫呵呵笑了。「人生至难,是接受与承担。」
耿照几乎以为是自己在过于烦恼的情况下,无意识间说出了紊乱的心绪。但
那是聂二侠才会做的事,他没有这种奇特的习惯。正疑心老人是否如将军一般,
亦有读心异术时,老渔夫又怡然续道:
「你总想选对的,希望自己的作为永不会错,但此事断无可能。人活着的每
一天,都在犯不同的错,有些无伤大雅,有些则会跟着你一辈子,对你、对旁人,
尤其对那些无辜受害之人所带来的痛苦与创伤,永远都不会痊愈。你只能学着同
它和平共处,然后继续往前,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我认识个人,他很有责任感,我很欣赏他,并不把他当成下属同僚,而是
手足挚友。后来发生了些事,他自觉害死我的妻子,心中有愧,躲着不敢见我。
直到他辞世之前,他都不知道:其实我从没责怪过他,甚至不觉得他有责任,一
切都是命数使然,由不得人也。
「他无从知晓,其实他的死,于我才是莫大的哀戚,毫不亚于丧妻之痛。你
说他这几十年来背负的自责、自伤,自觉负我之处,其实皆非我意;然而他的刻
意躲避,乃至溘然长逝,才真正带给我难以言说之痛……你说,到底哪个才是错?
是前头他以为,还是后头我以为?」
耿照欲言又止,总觉这是个陷阱,两者皆非正解。
老人露出一丝赞许之色。「不错不错,你很聪明。错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
只有我的哀痛是实实在在的。我若找不着与之相处的法子,此痛即成错源,能衍
生自己或他人的别样哀痛。」
耿照其实同胤野说过类似的话,在胤野质问他「你与胤丹书有何不同」时。
当时耿照敏锐地嗅出了胤野的盲点:胤丹书的遭遇,和他的理想乃至手段,
并没有直接的关连。他错信殷横野的原因,有无数可能性,甚或是在毫无选择的
情况下不得已而从之,无关其才智信念,单纯是坏运气使然。倘若胤丹书的武力
足以压倒殷横野,又或有什么足以挟制他的手段,则事态的发展将截然不同。
胤野身上所发生的悲剧、经历过的苦难折磨,使她亟需一个责怪的对象。既
然她在惊鸿堡选择原谅了丈夫,并与之诀别,剩下能责怪的,就只有他的理想和
信念而已。
耿照试图告诉妇人,他与她的丈夫或有同样的信念与原则,但有胤丹书的悲
剧在前,耿照谨记教训,将有机会走上不一样的道路。胤野虽未表态,毕竟还是
任他自去,暂时是采取观望的姿态。
老渔夫的一席话,无巧不巧的,补起了少年擘划的蓝图里所缺漏的那部分。
太过害怕他人受苦,因而形成责任;总希望无人受害,才会陷入取舍两难。
但成事最重要的,却是接受和承担。须得二者齐备,方能做出困难的决定。
少年在策划狙杀岳宸风时,展现过这方面的过人资质,才能得到冷北海、薛
百螣等这些老江湖,乃至大师父青面神的支持。只是后来,当他看过更多无谓杀
戮,担负起更多人的期待与寄托后,耿照发现自己的心,渐渐承受不了身边人牺
牲的痛苦。在冷炉谷时,连挑断的筋脉和毁去的丹田都能恢复,既然如此,此后
所有的牺牲……
——就由我承担吧!
他终于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自我牺牲并不是勇敢,而是怯懦;一视同仁地对待所有必要的牺牲,才是成
事者的承担。
耿照陷入长考,原本诸多滞碍难行处,忽有了相应的选项,一个具体而微的
计画正在脑海中成形。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浓香才将他唤回现实,老渔夫不知何
时堆起了柴火,将一尾黄鱼刮鳞剥洗、串过长枝,架在火堆旁靠着。
烤鱼无有葱蒜调料相佐,便是吃个「鲜」字而已,但耿照已昏迷了整整一日
一夜,再加上先前的纵情欢好极度消耗体力,鼻中闻着香气,腹里竟骨碌碌地枵
鸣起来,不由得有些脸臊。
这条水渠罕有人经过,越浦占地广袤,幅员犹在平望新城之上,耿照来此的
时间不算长,没能走遍全城,不知此处何处。但城中对炭火的管制甚严,民居群
聚处由各里保甲动员百姓自律,禁止灶外引火;贩卖燠爆热食的商家小贩,按理
须向衙门申请,并将用火处绘图造册,收于府库,以利司烜救火。
越浦开城已有数百年,有无这般严格执行商贩火政,大伙儿心知肚明,不少
官差同商家索要保护费,靠的便是这条律令,摊商不从,立马翻脸抄没。大体来
说,不会有人公然在城中的道路两侧堆燃篝火,挑衅府衙,若引来官爷们,现成
是条可大可小的罪名。
老渔夫现烤现吃、彻底漠视律法的豪气令耿照看直了眼,怪的是烟气窜升、
鱼香四溢,半天也没见官差来。周围的屋舍无不门窗紧闭,不知是房中无人,抑
或未敢擅启,总之是极其怪异。
老人见他猛吞馋涎又不好意思开口,大方地拿起烤鱼,笑眯眯问:「想不想
吃啊?」耿照一迳点头,本以为能分得几口,岂料老渔夫将钓竿一递,推着搁地
上的鱼篓往他脚边送,怡然道:
「自己钓的,特别香。不信你瞧我。」说着大口咬落,烤得焦酥的鱼皮「嚓」
的一响,鱼油迸出,细嫩的白肉香滑弹颤,没口子地滴着汤汁。瞧老人的吃相,
别说串鱼的长枝,怕连大拇指都能一不小心嚼落腹中,可见其鲜。
耿照无奈接过钓竿,这才有机会细细端详,见老渔夫生得一张紫膛国字脸,
身量并不矮小,本该是十分威严的长相,不知怎的配上白须白眉后,有种说不出
的滑稽之感,看来甚是可亲。
老人须发皆已花白,却不稀疏,尤其是那双压眼浓眉,宛若云峰,可惜左眉
上似有道小小疤痕,破了眉象,不笑的时候依稀有几分愁苦;短褐草鞋,破笠随
意挂在背后,就是三川水道上每天能见几十乃至上百的老渔家。
耿照好不容易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喷香的烤鱼移开,忽觉这位老人家甚是
眼熟,似在哪里见过,猛地想起:「是了,当日我带宝宝锦儿逃出五绝庄,岳宸
风衔尾追杀而来,我俩上了这位老丈的舟子。我骗他宝宝是我媳妇儿。」
那时他与岳宸风在船头展开攻防,直到老渔夫中了岳贼一掌,顺势将船撞入
水中,才得脱困。岳宸风不知何故并未追击,再出现时,便听说他身负异创,全
身重要的运功气脉被五道针劲所制,难以动武,连伊黄梁都觉棘手……心念电转
之间,终于贯串起来,扑通一声跪倒,纳头便拜: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多有失礼处,尚祈前辈见谅!」
老渔夫呵呵笑着也不推辞,受了他三叩大礼,遥遥挥手:「你那媳妇儿呢?
也都可好?」耿照身子骤轻,仿佛被云朵托升一般,顺势起身,双手抱着钓竿,
未敢轻慢,对老人益发敬佩起来。
以他此时的内功修为,老渔夫这信手一挥要能将他抬起,且不论隔空发劲的
困难,须得全然抵销掉碧火神功的护体真气,再加上耿照之重,方能成功。这样
的巨力在老人使来便是一扬手而已,更无半分气机引动,岂止是举重若轻?简直
是举千钧于无形!
这等骇人造诣,耿照平生只在蚕娘与殷贼身上见过,老渔夫能于神不知鬼不
觉间废掉岳宸风,岳宸风兀自不觉,这份精准细腻恐又在殷、蚕二人之上。当日
五绝庄外的水道之上,老人骂骂咧咧、受掌落水的情状,如非有意戏耍岳贼,便
是隐世高人游戏人间之举;可惜那时阅历有限,不识奇人,毕恭毕敬回答:
「符姑娘是晚辈的红颜知己,我俩尚未成亲,当日不知前辈,情急之下诈称
结褵,非是有意欺瞒,请前辈恕罪。」
「罢了。事后老实,毕竟还是老实。」老渔夫浓密的白眉微挑,摇了摇头:
「你招惹忒多女子,偏又婆婆妈妈,误人误己,这点我最为不喜。我不是让
你当个始乱终弃的王八蛋,但要是你最终成了王八蛋,或许就该好生研究下始乱
终弃的门道,让这王八蛋当得地道些。不上不下,不冷不热,连个王八蛋都当不
好,成何体统!」
耿照被训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无可辩驳,只能讷讷称是。老渔夫将吃剩的
带头鱼骨连着长枝往水里一扔,拍了拍手掌,双手扶膝撑臂踞坐,明明形容未变,
刹那间却予人难以言喻的巨大压迫感,仿佛披甲戴鍪的万军之帅坐上马札子,一
声令下,便是兵锋齐发、奔杀千里之势,光凭眼神便足以教耿照喘不过气来。
「我早想来看你,只是一直有事耽搁。你干的比我想像中更好。」
待耿照压力一轻,又能在汲入空气时,篝火边哪还有人在?
(这是……分光化影!)
想起尚未请教老渔夫之名,忙冲着人去楼空的柳岸风间提气大叫:「……晚
辈斗胆,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风里传来老渔人的疏朗豪笑,虽是传音入密,依旧是气吞万里如虎,震得耿
照五内翻涌,须得运功才能稳住。「你做了我忒久的便宜徒弟,却来问我是谁?
世事人情,奇外更奇啊!哈哈哈哈————!」
耿照未及会意,蓦地感应杀气,泼喇喇的劲风声破空连至,十几道人影宛若
蝙蝠般交错飞掠,直扑少年而来!耿照双足不动,上身左旋右绕,竟似不倒翁;
手中钓竿抖擞,准确地击歪递来的每一柄长短兵刃——以耿照之能,这种程度的
刺客一竿能串死好几个,但在殷横野发动的舆论战方兴未艾、刀尸身份广受质疑
的当下,耿照每多杀一人,不免要承受十倍百倍的抹污抹赤,正称了对子狗的心
意,故须格外小心。
况且对手也未存杀意,起码是打着活捉的主意——
第一拨共十五名刺客,每人只出一击,一击不中便留于落脚处,再不复来。
然后第二拨、第三拨……耿照一直扛到第五拨计七十五人、对击七十五下,对手
俱是竭力一击,消耗耿照体力的意图至为明显。
耿照的江湖经验,不足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认出敌人的来历,眼看第五拨人
退下之后,原先的第一拨人马倏又围上,耿照无意陪他们干耗下去,这一轮净打
人不打兵器,「啪、啪、啪、啪、啪」五下连击,来的五人无一得回,四仰八叉
叠在少年脚边。
余下十人见状一凛,改在外圈游走,速度仍是快绝。耿照才有余裕打量刺客
们的装束,清一色的灰色劲装,头脸俱裹,没有任何可供辨认身份的纹饰绣样;
兵器形制、长短亦都不同,但共通点就是无有赘饰,朴实到近乎单调的程度。
对手改采游斗观望,仍有可能是拖延策略的一环,耿照遂易守为攻,猿臂暴
长钓竿戟出,眨眼又撂倒两人,他甚至脚下动也没动。
忽然间游斗的圈子一开,一股至为精纯的劲力倏忽削至,耿照想也不想,转
身便是一记「寂灭刀」!两道无形刃面凭空抵销,连烟尘都未多迸半点;半息后,
两道低低的风压呜咆才像炮仗般响起,也撞在一块,齐齐消弭,破空声竟还比不
上气刃的速度,耿照不由得一惊,总算认真起来;游斗圈子一收,看不出是何人
所发,现又藏在何处。
——好厉害的无形刀气!
老渔夫若是耿照所想的那个人,说他是当今刀途至高巅顶,应无人敢有异议。
而那躲藏在刺客间、刀气非以「寂灭刀」不能挡下的神秘刀客,刀上的造诣堪称
耿照平生仅见,气劲之精纯凝练,似连岳宸风亦有所不及,直是刀界的李寒阳和
魏无音前辈……怎地越浦一日之内,忽来了这等高手?
外围的几拨刺客也开始奔跑起来,欲掩护那人出手。耿照的战斗经验在东海
年轻一代的高手也算出类拔萃了,运用碧火功的灵觉感应,敏锐地捕捉到速度差
产生的瞬息间,霍然回头——
(……逮到你了!)
「寂灭刀」应手而出,撞碎在第一层的游斗圈子边上,震飞数名灰袍刺客,
可见耿照速度之快,还抢在对方之前出手,才将对击的碰撞点推至敌阵边缘。还
来不及调息,一道刀气无声迫近,对正耿照颈间,迅辣之甚,丝毫不逊寂灭刀!
逼命之间福至心灵,耿照登时省悟:「……是双刀!那人使的是双刀!」蜗
角极争心法所至,硬生生一个铁板桥折落,千钧一发之际避过断头灾厄;头面才
将触地,身后竟又听出速差。
这般隔空发劲的双刀刀客,对方竟有两名!
耿照拧腰翻起,身在半空,「寂灭刀」三度发出,却仍无法逼出无相无我的
无敌刀境,只抵销了其中一道;正欲以肩臂等骨粗肉厚处接刀,突然间一道掌劲
扑入战团,拦腰撞歪了刀气。
那锐利无匹的气刀飕飕回旋,将两名刺客枭首断身兀自不停,削断战团之外、
一辆覆纱软轿的顶盖,露出轿中一名薄纱覆面、雪肤蜂腰的华服妇人来。看她身
段婀娜窈窕,玲珑有致,年纪应该不会太大;但顶盖掀飞的刹那间,侍女、轿夫
无不惊叫躲避,她却端坐如恒,美丽的凤目冷冷睨着场中,眸光甚是险恶。
轿畔一名灰袍人得她眼神受意,朗声道:「南陵使团,捉拿朝廷钦犯耿某,
来者何人,敢插手上国事务?」耿照灵觉敏锐,嗅到风里传来女子怀襟香息,似
檀香而非檀香,应是味道更淡雅清幽的某种木香,虽与媚儿的体香不同,却似一
类,暗忖:「是南陵诸封国的人!他们受何人之命,也来淌这趟混水?」
发掌之人也在圈外,隔空掌力砰砰连发,打得众刺客人仰马翻,难以近身,
内功颇为深湛,能堪这般耗损。只听那人笑道:「段慧奴!你是南陵,我也是南
陵,大伙扳扳对儿,看谁才是南陵的正宗!」满嘴北地口音,简直毫无说服力。
耿照一怔:「这是声音好熟!莫非……莫非是……」盖因太过匪夷所思,连
轿中妇人被唤作「段慧奴」都没会过意来。
骤听砰砰两响,刺客圈子终被打出个缺口来。来人踏步而入,灰裘披风、金
冠束发,脚蹬弯尖毡靴,虽然身材矮胖,白白净净的样子实不像南陵人氏,衣着
却是不折不扣的南陵贵族,威风凛凛,衬与强横掌力,真有股万人敌的气概。
「穷山国主在此,谁敢放肆!」
一条街外蓦地发了声喊,两百来名金甲武士将现场团团围住,服色不似央土
军队,约莫是那穷山国主携来。
段慧奴轻纱覆面,看不见神情,眼神倒是一贯的险恶。代她传话的灰袍男子
神色错愕,似是搞不清哪来的穷山国主,竟能调动无主既久、一贯只奉代巡公主
懿令的穷山国军队?
那「穷山国主」冷笑不止,回头冲耿照眨眨眼睛,忍笑的神情耿照再也熟悉
不过,失声脱口:「怎么是你……日九!」
(第卌七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