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只剩下
我和外头接应的五人活着逃了出来,这个惨痛的教训让属下明白,陷害我们的奸
人一定身居高位,单凭我们几个的能力,要想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简直难如登
天!」
  穆桂英道:「那你们当时又是作何打算的呢?」
  李元昊又叹了一声,面上的悲愤也换成了无奈,摇摇头道:「当时属下既不
甘心,又有点不知所措,本想再拼死一试,没想到此时大宋却忽然退了兵,属下
等人身背叛国之罪,连延州城都进不了,调查真相也就更加无从谈起了。」
  穆桂英想起张由在金殿上的一番栽赃陷害之辞,不由得紧咬银牙,恨声道:
「好歹毒的计划,此时撤兵回朝,既抹杀了你们调查真相的可能,又可以将一些
知情人暗中处理掉,避免他们的阴谋毒计败露!」
  见李元昊面露诧异,穆桂英方才察觉有些失态,于是缓和了一下情绪,对李
元昊道:「你说得不错,奸臣当道之下,天下之人虽有志报国,但却无处施为,
有些埋没于军中,而有些则只能隐于山野。」
  李元昊拱手道:「说来惭愧,大宋退兵后,属下与幸存的兄弟们坐在一起商
量去处时,的确曾考虑过投靠西夏或是辽国,但属下始终心有不甘,觉得无论投
靠西夏还是辽国,都等于坐实了叛国的罪名,而属下之父母从小教诲属下,大丈
夫顶天立地,绝不可因苟活性命而背负一世骂名,所以经过一番商量过后,兄弟
们最终决定上山落草!」
  穆桂英点点头道:「人在进退无门之时,难免会有些自暴自弃的念头,你能
坚守底限,已经算是很难得了!但我还有一事不明,以你的能力,若想落草,大
可以自立山头,为何要投奔我穆柯寨呢?」
  李元昊本以为穆桂英已对他完全信任,听得此言,方才明白穆桂英还是心存
怀疑,于是警觉地道:「大小姐过奖了,属下从小苦练武技,只为疆场杀敌,建
立功业,不负父母厚望、先辈威名,如今虽落草为寇,但只为避祸求生,实不忍
干那劫财害命的勾当,而属下于延州从军时,便早已听闻穆柯寨穆老英雄的威名,
深知穆老英雄不仅有海纳百川之胸襟,且一向约束手下,自给自足,与民秋毫无
犯,所以属下和几位兄弟一合计,便来投奔了!」
  穆桂英正视着李元昊道:「如此说来,你还真是个坚守原则之人,似你这等
有头脑且满腔热血的汉子,从军确实是最好的出路,投身绿林倒是埋没人才了,
你心中是否有些后悔呢?」
  李元昊自谦道:「大小姐实在太过抬举属下了,从军报国、建功立业的确是
属下从小的梦想,但现在已经没有可能了,投奔穆柯寨,乃是属下经过深思熟虑
后做出的决定,只要寨主和大小姐不嫌弃,属下愿效犬马之劳,没什么可后悔的!」
  穆桂英柳眉一扬,话锋一转道:「若是有机会沉冤昭雪,替你洗脱罪名,重
回军中,难道你也不愿意么?」
  李元昊早已猜得穆桂英用意,于是感叹道:「经过这些年的军营生活,属下
也算明白了,像我这种既无背景又身无分文之人,想要出头实在太难了,普天之
下似王将军般开明之将不多见,而守营官那样的奸贼则比比皆是,所以能不能回
军中,属下并不是太在意,但洗清冤屈这件事,属下从没有放弃过,若是大小姐
能帮属下洗清罪名,属下今生今世都愿为大小姐效死命,绝无怨言!」
  穆桂英见李元昊说得坚决,于是点点头道:「好!只要你志气尚存,他日必
定有出头之日!我且问你,若是再见得那守营官,你能否认出来?」
  李元昊斩钉截铁地道:「那是自然!那奸贼就算化成灰,属下也认得出来!」
  穆桂英道:「好,你的事情,本小姐记下了,他日定会想办法洗清你的冤屈,
这段日子你就在寨中好好待着,若有要事本小姐自会传唤你,当然,如果你想到
了什么可疑之处,亦或是遗漏的细节,都可以来找本小姐,明白么?」
  李元昊抱拳鞠躬道:「若真能洗清冤屈,那大小姐对属下而言便是恩同再造,
常言道大恩不言谢,若是有用得着属下之处,大小姐尽管吩咐,属下绝无二话!」
  穆桂英道:「如此神豪,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先退下吧!」
  李元昊应了一声是,又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去了。
  目送着李元昊走远后,穆羽方才站起身来,缓声道:「桂英,现在你放心了
么?」
  穆桂英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放心,但也不放心!」
  穆羽面露诧异道:「此话何解?」
  穆桂英答道:「如爹爹所说,此人思维敏捷,口才出众,短短二十余天便能
获得您的赏识与大家的认同,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从他所讲述的事迹
来看,也找不出什么漏洞,所以放心!」
  穆羽追问道:「那桂英不放心的,又是什么呢?」
  穆桂英顿了顿,回道:「这一点,女儿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此人说的实在
太过完美了,让人找不出一点漏洞,这反而让女儿放心不下,总有一种像是精心
编排过的感觉。」
  穆羽笑了笑道:「又是感觉,依爹爹看来,可能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
让桂英你有些疑心过剩了,常言道日久见人心,等你对李贤弟多一些了解后,或
许就不会再疑神疑鬼了。」
  穆桂英转身走到穆羽身边,拉住穆羽的手道:「也许真的像爹爹说得那样,
是女儿多心了,但女儿有些不明白,为何爹爹对此人如此欣赏,甚至有些偏爱呢?」
  穆羽道:「你还是觉得,仅仅二十余天,爹爹便让他做了地字号头领,这个
决定有些草率?」
  穆桂英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穆羽示意穆桂英坐下,沉默了半晌后才缓缓地道:「不错,爹爹确实对他很
是赏识,让他当地字号头领,爹爹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想当年,爹爹带领旧
部来此占山为王,目的是远离战祸,经过一路艰辛长途跋涉,爹爹才找到这个落
脚之地,而当时这里已有好几股势力,分别盘踞在各个山头,虽然爹爹已厌倦了
争斗厮杀,但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初创立的山寨频频受到周边山贼流寇的侵扰,
旬月间竟有二十多弟兄伤亡!
  痛定思痛后,爹爹才终于明白,要想过真正安宁的生活,首先自己要变得强
大,于是爹爹整顿余部,一年内左征右讨,踏平了骚扰穆柯寨的几股势力,杀得
他们或远遁别处,或望风归降,这才在此地真正站稳了脚跟,也正是从那时候起,
穆柯寨的名声在绿林中传扬开来,不少英雄好汉慕名来投,穆柯寨逐渐发展壮大,
后来在桂英你的建议下,穆柯寨又收留了许多逃兵壮丁以及难民,山寨势力范围
一扩再扩,最终成就了如今的规模!」
  穆桂英不解地道:「这些往事,爹爹曾说与女儿听,女儿也一直铭记于心,
如今爹爹再度提及,莫非还有一些女儿不曾听闻的故事么?」
  穆羽摆摆手,示意穆桂英不要打断,然后接着道:「爹爹并非老生常谈,只
是因为桂英你离开穆柯寨太久了,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穆桂英见父亲面带忧虑,于是柔声道:「是女儿不孝,一直没回来看望爹爹,
以至于对山寨的现状一无所知,请爹爹原谅。爹爹如此忧愁,难道这些年穆柯寨
遭遇了什么重大变故么?」
  穆羽缓缓摇了摇头道:「正好相反,穆柯寨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安乐得很!」
  穆桂英眉头一皱道:「那爹爹为何如此烦恼呢?」
  穆羽叹了一口气道:「爹爹乃是行伍出身,年轻时不好读书,只想凭借一身
本领建功立业,却无奈君王昏庸,只能远遁山林,落草为寇,经历了不少艰难险
阻,才建立了穆柯寨。
  爹爹本想借着这份基业,于此深山安度余生,但随着穆柯寨声威日隆,规模
扩大,爹爹手下的人马越来越多,肩上的胆子也愈来愈重,离想过的那种逍遥日
子反而越来越远了!
  桂英你也知道,当年爹爹只带了一百余人来此建立穆柯寨,而今这穆柯寨内
却已足有两千多人,其中除了收留的逃难老百姓外,其余都是附近山头收编的山
贼流寇、战场逃兵和慕名来投的绿林好汉。这些人打打杀杀惯了,大多好勇斗狠,
身上邪气与戾气并存,而山上本来生活就枯燥乏味,除了巡山练武便是喝酒赌钱,
几碗黄汤一落肚,这些人很容易便故态复萌,打架斗殴自是屡见不鲜,甚至有时
还有人丧命!
  爹爹常年带兵,深知其中利弊,这些人若训练得当,用于战场之上自是虎狼
之师,但爹爹来此本为隐世避祸,无意参与战事,而穆柯寨声威日隆后,连宋辽
两国边界守军也不敢轻易来犯,更不用说其他山贼流寇了!
  古时亚圣孟子说得好:「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这句话用来形容现在的
穆柯寨实在太贴切了!
  自从宋辽休兵罢战之后,这些年来穆柯寨的确安乐得很,然而外无战事,内
无娱乐,要想管教好那些草莽之人就相当麻烦了。若是以前。爹爹还有那么多旧
部兄弟帮忙管束,没有人敢造次,如今十几年过去了,爹爹带来的旧部老的老死
的死,已所剩无几了,而爹爹也日渐老迈,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由于缺乏管束,近两年来,寨内不守规矩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成群结
队,私自跑到山下村镇劫掠乡民,爹爹盛怒之下,惩罚了那几个违反寨规之人,
没想到他们不仅不思悔改,而且还煽动其他人,意欲犯上作乱!」
  穆桂英闻言,气得柳眉倒竖,一拍茶几道:「真是岂有此理!这些贼徒走投
无路之际,是爹爹收留了他们,没想到他们不仅不感恩,反而恩将仇报,实在可
恶!对付这种狼子野心之徒,爹爹应该杀一儆百才是!」
  穆羽苦笑了一声道:「正如桂英所言,爹爹当时的确是这么想这么做的,但
让爹爹大失所望的是,当爹爹下令处死那几个犯上作乱的恶徒时,不仅有人为他
们开脱求情,而且还有人提前给他们通风报信,甚至还有人与那些恶徒臭味相投,
一起逃离了穆柯寨!」
  听了穆羽此言,穆桂英既诧异又震怒,良久才道:「敢问爹爹,那些作乱的
贼徒最终去往何处了?」
  穆羽道:「那些贼徒并没有远离穆柯寨,就隐没在群山之中,除了下山作恶
外,他们有时甚至还会骚扰我穆柯寨,劫掠穆柯寨的粮食!」
  穆桂英道:「岂有此理!爹爹为何不整顿下属,歼灭这帮叛徒?」
  穆羽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爹爹何尝没有想过清理这帮祸患,但这些贼徒十
分狡猾,他们并没有另起山头,而是游窜于附近山头,到处建立巢穴,加之他们
对附近的地形也十分熟悉,只要看到我穆柯寨的队伍,他们就立刻化整为零,远
遁于山林之中,所以爹爹好几次派人前去剿灭,最终都无功而返,几次三番之后,
爹爹不得已打消了剿灭的念头。谁知这帮叛徒仍不肯罢休,经常跑到穆柯寨势力
范围内,煽动人心,这两年来,竟有上百人受蛊惑加入了他们,成为了我穆柯寨
的一大威胁!」
  穆桂英沉默了一会,若有所思地道:「爹爹的想法,桂英有点明白了,之所
以重用李存孝,原因之一是他从军多年,熟悉这些草莽人士的生活习性,其二是
因为他军官出身,武艺不错,能够镇得住那些不守规矩的人,其三嘛,是因为爹
爹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穆羽点头道:「桂英不愧为爹爹的女儿,一点就透,但爹爹这么快便提拔中
用他,并不仅仅是因为个人喜好。」
  穆桂英颇为诧异地道:「莫非爹爹还有其它考虑?」
  穆羽道:「也不是有其它考虑,只是爹爹刚收留李贤弟时,和你一样对他并
不了解,所以刚开始只是将他与其它投奔之人一样对待,但爹爹很快便发现此人
与众不同,他不仅很快就融入了穆柯寨,而且行事作风极其严谨自律,获得了大
家的一致认同,但真正让爹爹决心重用他的是另外一件事。」
  穆羽顿了顿,回忆道:「半个月前,那些叛徒又一次对穆柯寨图谋不轨,意
欲劫掠爹爹派往山下城中采购的队伍,而那一次李贤弟正好在护卫的队伍中,面
对叛徒的突然发难,李贤弟临危不乱,及时喝止住了慌乱的众人,安排护卫队保
护好货物后,他又一马当先,连斩了七名叛贼,一举吓退了贼众,保住了货物,
所以他回寨以后,爹爹便当众任命他为地字号头领了!」
  穆桂英听罢,禁不住感叹道:「临危不乱,身先士卒,勇不可挡,皆是为将
者不可多得的优良品质,如此说来,他虽不似前朝十三太保那般勇猛无敌,但也
不算辱没这个名字了!」
  穆羽点头道:「不错,爹爹戎马多年,也曾见识过不少良将猛将,通过爹爹
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李贤弟此人绝对称得上将才二字,只可惜宋帝昏庸,奸臣
当道,有才之人不仅无出头之日,甚至还有可能背负奇冤,落得个家破人亡、流
离失所的地步!」
  穆桂英心思何等细腻,听得父亲此言,便明白他不仅仅是在说李存孝,而且
还暗指杨家的遭遇,于是回道:「爹爹说得虽然有理,但大宋朝内仍有不少正直、
之臣,四海之内也有不少忠心为国之士,而且越是在危难时刻,越需要有人挺身
而出,若是人人都放弃努力,放弃希望,那天下岂不更加混乱,有识之士岂不更
无出头之日么?」
  穆羽见劝不住穆桂英,沉默了片刻,轻叹道:「爹爹已经年迈,人越老,想
法也就越简单,现在爹爹只希望桂英你能幸福快乐,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至于
江山社稷、国家危难、黎民百姓,这些爹爹都不想去理会了。」
  穆桂英正欲开口,穆羽又一扬手道:「爹爹知道你的想法,你从小便与众不
同,志存高远,如今连遭厄难,更是不会轻易认输,之前爹爹所说的,只是爹爹
的想法,不会强加于你,爹爹只想让你知道,无论你身在何方,无论你想做什么,
爹爹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如果哪天你累了,不愿再飘泊,爹爹这里便是你歇息
的港湾。爹爹今天起得太早了,想回房歇息一下,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穆桂英凝望着父亲,这才发现他眼窝深陷,眼圈发黑,极有可能是因为昨夜
一宿没有安睡,心中不禁又涌起一阵歉疚,此时此刻,她很想说些什么,以表达
自己的歉意,但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所以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上
前搀扶住穆羽那略显佝偻的高大身躯,一起往后山走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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