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络行转,行到会阴,迫得硬到极致的那话儿又涨了几分。
被撑到极致的皮肤变得敏感异常,李子涵清晰地察觉出,每一根青筋都被磨蹭,被包裹的快乐,然后不由自主的喟叹。
明月跟着颤抖一下,桃源深处的变化让她的心跟着哆嗦,嘤咛一声,按住李子涵的肩,扭腰起伏。
李子涵伸出手掌,压住她的小腹,往下面按,让一处凹凸不平的珠壁贴上狰狞的青筋。
“不行,不行……啊……这样……这不行……”
“乖,好丫头,行的,别怕,相公在这……”
李子涵压着她就往那处痒筋磨,明月哭叫着,小足踢动,一只绣鞋刚落到椅下,就哗啦啦的尿了出来,晶莹的水花虽然被两个人的身体拦着,可一会子的功夫,还是把绣鞋抈都灌满了。
李子涵兴奋地低头去瞧,掐着她的腰,快速的提纵,在她痉挛的搅动抽送,“好娘子,你不是要骑马吗?相公当马给你骑!天天给你骑!”
明月五内俱炽,听着他的淫话,芳心都要跳坏,身子一软,那龟首泼辣辣的一滑,贴着花心子也不知揉到哪,竟似要把花房都弄破一般,她张开小口欲叫,忽的又咬住手背,哆哆嗦嗦的泄了出来。
李子涵只觉棒头陷进一处滚热的小窝,上首被花心捉住系带,大股的春水夹杂阴精浇下来,三魂七魄都浇乱了,胡乱的凝神吸了一气,然后射了出来。
李子涵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细细的亲明月鬓角和耳珠,“乖乖,我的乖乖,好娘子,你真好!”
明月半晌方喘过气,瞪了他一眼,“你说话不算数,什么教人家骑马?又哄我,这算什么骑马?”
李子涵把头埋在她的肩窝处,低低的笑,“好啦,好啦,不骗你,明个真的带你骑马去,我们去庄子,有马场,有温泉,我给你挑了一匹最温顺的母马!
乖啦,别恼!“
明月这才娇憨的笑起来,甜甜的亲亲他。
碧波守在书房外,这半晌,春风涩语听了不知多少。又怕人来,又不敢走,羞涩的跺脚,哎哎哎,我的小祖宗,怎的也不看个地界,不看个时辰,就由得姑爷胡闹呢!她却不知,最先胡闹的,正是她一心一意维护的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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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大家的回复我都看到了,很开心有人喜欢。感谢朋友们一直以来不肯弃文,关于更文的问题,因为我不以鬻字为生,写点小文纯属自娱,顺带娱人。作者生性懒散,刮风不写,下雪不写,心情不好也不写,所以,被明月坑了的同学们,做好长期被坑的准备,我会一如既往坚持不懈地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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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前尘往事
鱼鳞般的金光嵌在云海里,像是一匹绯色的蜀锦,迤逦的铺了半边天。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少奶奶,明天是个好天头儿哩!”碧荷扶着明月下了马车,欣喜的看着远处山岭上锦绣斑斓的晚霞。
“嗯,待在城里,这景致是再见不着的,果然是好!”明月也欣然的四下打量,远处的山恋起伏,近处的稻香蛙鸣,炊烟袅袅里,翁头翁脑的撞进一只晚归的雀儿,活泼又生动。
李子涵笑着过来牵她,“走吧,娘子,赶明儿个有的你瞧呢,做了许久的马车,先去浴洗一番,听说有地里新摘的瓜菜,我打发她们收拾了。”
明月跟着他往大门里面走,笑着听他说话,“这都不忙,倒是我们来了这儿,不先去给母亲请个安吗?”
李子涵怔了一下,转身站在,叫身后一个跟着的老嬷嬷过来,“王嬷嬷,太太如今身子可有好些?你去问问太太,就说少奶奶想过去请个安,问她今个愿意见人么?”
王嬷嬷应了一声,又冲着明月福了一福。
明月听得一怔,忙扶住这个老嬷嬷,款款的说话,“先前不知道您是跟母亲的人,怠慢嬷嬷了,嬷嬷莫怪!嬷嬷素日替我们在母亲跟前尽孝,倒是我们应该谢您才是!劳嬷嬷去问一声,就说儿媳进门这么些日子,也没能在母亲身前略尽孝心,心里着实惶恐不安,想过去给母亲见个礼,问问母亲怎么说!”
王嬷嬷谦逊的说不敢,扭身往后面去了。
天色渐渐黑下来,石子涌路上拼砌的图案都有些模糊,李子涵与明月并肩慢慢的走,不多时,就到了李子涵母亲孟氏将养身子的春晖院。
方才那个王嬷嬷从院子里走出来,站在院门口,冲着二人说道,“少爷,少奶奶,夫人说了,你们的孝心她狠知道的,只是身上不耐烦。又说大夫说的,这病怕过人,彼此还是不见了。孝敬不孝敬的,不在叩头上,少爷少奶奶还是请回吧!”
明月心里简直惊疑极了,嫡亲的儿子儿媳来问安,竟然连院门都不愿意让进。
她恭敬的听完,随即跪在院门外,冲着正堂,端正的补行了大礼。不管您怎么说,我这礼到了!
李子涵冲着王嬷嬷说,“太太既这么着说,我和你们少夫人就先去安置了,你们好好伺候太太,改日我再来看她!”
明月沉默的跟着李子涵走着,一反来时的兴奋。
李子涵握住她的手,“月儿别多心,母亲病的久了,难免心头烦闷,说话毛躁,并不是不喜欢你!”
照亮的小丫头拎着灯笼,晕黄的光在脚下飘摇。
明月应了一声,心里面却琢磨着,母不慈,子不敬,这光景怎么看也不像样,若只推说是生病,也太过蹊跷。
明月张了张口,想问他心底的疑惑。旋即想起出阁前母女夜话,至亲至疏夫妻,男人若是有心告诉你,你早晚会知道!他若是有心瞒你,你又何苦一定要知道。
小夫妻两个沐浴更衣,又用了饭,天已经黑透了。
这次出来,碧波留在了家中,只碧荷跟了来。
此刻,一个人忙的团团转,铺了床,笼了香,又四下看哪处不妥当。
明月冲她招招手,吩咐她,“荷丫头,你别忙了,在外头,怎的也不能像家里般舒服妥帖,差不离也就罢了!”
碧荷鬓角都被汗洇湿了,拿出块帕子揩着,笑着说话,“碧波姐姐总说我不会伺候小姐,这会子她没来,我要是让小姐受了委屈,回去还不得给数落死!”
“好呀,我倒是以为你真个为我上心,原来是怕她骂你,才这么勤快!”
“天皇菩萨,真真冤枉死人,你个没良心的,我早就应该不亲自动手,叫小丫头进来与你铺陈,乐的站一旁轻巧,省的枉担了贼名!”
碧荷气恼的往凳上一坐,真个不忙了!
“哎呀,好丫头,哄你玩呢!还真的恼了呀,好姐姐,别气啦,我给你倒茶喝!”
碧荷毫不客气的接过她手里的茶水,这半天也真的渴了,一饮而尽,又伸出手,如是连饮三杯。
明月一边给她续茶,一边说,“啧啧,人家说,一杯为品,二杯解渴,三杯饮马骡,荷丫头你说说,你这叫什么!”
碧荷涨红脸,把明月按在桌上,就去爬搔她的腰,“人家给你做牛做马的操持,你倒一递递的取笑我!”
“哎呦,哎呦,哈哈,好姐姐,好姐姐,再不敢啦,月儿不敢啦,你饶过月儿这次罢,月儿还小呢!”
碧荷闻言笑软,压在她身上,拧她的脸儿,“还是小姐呢,一点样儿都没有。
都嫁人了还小,我昨个还听姑爷说你大呢!“
明月听她说到闺房私语,不觉双靥流丹,眼波梭着她,“好不知羞的丫头,听人家悄悄话!”
“啐,我倒是想不听呢,偏你们叫那么大声,也不知到底是谁不知羞!”
没人时,明月与碧荷一向没个大小,闹惯了,此刻一番笑闹,倒把晚间的沉郁给混忘了。
“荷丫头,相公说了去哪里了没有?”
“用完饭,姑爷只说出去散散,没说去哪!倒是立夏说,瞧那方向,仿佛往春晖院那边去了。”
明月心头一动,松了口气,虽冷眼看着丈夫和婆母似有不虞,但毕竟母子天性,心里头还是牵挂的,这不是悄悄地寻去了嘛!
……
“哐啷”,一个“雨过天晴”的茶盅子砸在地板上,碎渣子和着参茶,溅了一地。
“让他走,我不见他!”一个嘶哑苍老的女声尖利的叫着。
李子涵皱着眉,眼里寒光如刀,看了一眼想要撵人的红娇,那丫鬟本就心怯怯的,被他一瞪,竟吓得扑通跪了。
“都出去,远着点伺候着!”李子涵叱了一声,见屋里的下人不动,双眉拧起来,立时就要发作。
王嬷嬷心里叹了口气,当年孟氏身边得用的人,一夜之间不是被打杀,就是给发卖了。如今跟着的这些人竟全都不中用,罢了,何苦逆了这小魔星,白填了性命。她冲打头的红娇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领着小丫头们鱼贯退出去,直到出了门,心还哆嗦。
“王嬷嬷,把帐子给我掀起来,太太想必记挂着我呢!弄亮堂些,让太太好好看看!”李子涵略带嘲讽的冲老嬷嬷说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王嬷嬷心中替自己小姐悲愤,却不敢不听,撩起孟氏的床帐。
一个头发已经苍白,肤色焦黄,皮包骨头,狀如厉鬼的妇人裹在秋香色的绫被里,喘着粗气,似是想要扑下来,却体力不支。又因为羞愤之极引来痰喘,吼吼吼的捂着喉咙翻白眼。
王嬷嬷心里一酸,眼里就蓄满了泪,忙给她又是捶又是揉,方听到一阵破风箱般的剧咳。
谁成想孟家的千金,竟也有一天会给揉搓到这个地步!一步错,步步错,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五年还是六年没见过这女人了,怎的她成了这幅模样?
李子涵心里头有些迷茫,幼时那个嘘寒问暖,会把自己抱在怀里抚慰的温婉贵妇人,是眼前这个人吗?
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是从她知道了自己不是她亲生的孩儿?是从她以为自己亲生的孩儿因他而死?是从一次次的下毒、暗杀、绑架?还是从自己察觉以后,起疑、疏远、防备?还是从那个雪夜,母子情断,血溅后宅?
李子涵心里五味杂陈,饶是再冷的心肠,见了她这幅摸样,也不由动容。毕竟曾叫过一声母亲呢!
“咳咳~咳~咳咳……,哈哈哈,你来干什么,是来看看我死了没有?还是来看看我什么时候死?咳咳……咳咳……,可惜,没能如你的愿,我还没死呢!”
孟氏的眼珠子像淬了毒,恨不能戳进他的心窝子里去。
他在灯下长身而立,面容清俊,神采飞扬,听说还取了个聪明貌美的媳妇。
这一切本都应该是自己儿子的,这个小偷,他偷了自己儿子的福分,他怎么能活着,怎么敢活着,还活的这么好?
“母亲,当年父亲已经告诉您了,那孩儿一落地就死了,您产后血崩,他怕您雪上加霜,受不了那个打击,才没告诉您真相!正巧赶上我母妃送了我来,也是怜惜您,方才把我放在您膝下照顾,想着过些年,你养好身体,再告诉您的!”
“呸!狼子野心,他一心博那荣华富贵,生生害死自己的亲生孩儿,也不怕死了以后坠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哈哈哈,李文泽,你看看,我们的孩子在天上看着你呢,每天都看着你呢!”
孟氏癫狂的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起来,怀里抱着一个小枕头,爱怜的摸摸它,犹如再摸一个孩子的脸蛋。
李子涵心中凄惨,当年知道真相,也曾盼她能将一腔爱子之情转到自己身上,母慈子孝,一切都没改变,该有多好。时至今日,方才知道,打从她知道那孩子死了那天起,就已经心魔缠身,只肯相信自己,她,早就疯了!
既然一切都不能回去了,那也只能往前走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谁都情有可原,哪怕,理无可恕!
“母亲,有件事……,可能您还不知道,孟秉忠被皇帝抄了家,押解入京了!”
孟氏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他,眼眸似乎清醒许多,孟秉忠,大哥,那个如父如山的大哥,被抄家了?孟家要没有了吗?以后自己,既没夫家也没娘家了吗?
“你要什么?我一个孤老婆子,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值得你这个少主,亲自跑一趟来算计的呢?”孟氏讥诮的看着李子涵,许久不动的脑子慢慢清明。二十年前那个孟家当家大小姐的精明,浮在眼底。
“旧时王谢堂前燕,留与寒梦伴梨花!当年王、谢、韩、孟、燕五姓与李姓并称江南六族。二百年的经营,上至皇庭,下至寒院,王公贵族,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无不纳如袖中,族兵铁卫不下万计。若非恰逢宇文铎挥军南下,当日取代大荣的未必是宇文家。孟家大小姐,孟绿萝,巾帼不让须眉,金钗齐家叱咤风云,掌领六族隐秘之地,令行禁止,何等威风赫赫!”
李子涵的声音飘渺,似诉似嘲,目光凝在孟青萝的一头斑白发丝上,似是透过那发丝,看那千疮百孔的末代浮沉。诉那些他没有经历过,却与他息息相关的前尘往事。
“当日宇文铎大军渡江之后,六族族长知事不可为,虽齐赴国难,却在屠城前,将六族精锐子弟一起送了出去。后来,十余载动荡,这批人竟如泥牛入海,一去无踪。母亲,你可知道这数万人的下落?”
红烛幽幽,突的爆了一声,把孟氏从前尘往事中惊醒。回首已是百年身,自己再不是那个云端的天之骄女孟绿萝了。罢了,一身朽木骨头,算又如何,争又如何,人再强也强不过命。
“我要大哥活着回江南!”
“母亲放心,舅父虽然首鼠两端,惟利是视,贪腐阴狠,可毕竟是涵儿的舅父,总是要保下来的!我还等着涵儿君临天下的时候,舅父能跪在正阳门外,跟先帝说说话儿呢!”李子涵温柔的帮孟氏掩了掩被角,嘴里却刻薄的挖苦着。
孟氏翕然大怒,虽然明白他故意气自己,却仍是心口一剜一剜的痛。旋即凄厉的笑起来。
“谁是你母亲?谁又是你的舅父?我的孩儿在枉死城里呢!你别得意,人在做,天在看,我等着看你的收场!哈哈哈……君临天下……君临天下……,你们各个都被权势迷了眼,什么都敢舍弃,什么都不在乎。你抬头看看呀,看看呀,因果循环,果报不爽,我等着看你君临天下的时候,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悔不当初,痛断终身!”
李子涵直到走到薇露园外,耳畔犹自回荡着孟氏厉声尖笑,那笑声好似一根牛毛绣花针,扎在心里。他忍不住按了一下心口,按住一个牛皮纸包着的册子,那是孟氏交出来的六族最隐秘的所在。
他的心口从刺痛到麻木,再到坚硬。我没错,我没有错,即便是哪里出了错,也错不在我!
明月听到脚步声,欢快的迎了出来。
李子涵在无垠的暗夜里,看着从烛火通明处走出来的小人,她娇憨的笑着走过来,似是一轮明月,把万丈诡谲红尘都照亮了。
……
栖霞庵离古荞庄不过二里地,俯视灵岩山,背倚桥飞岭。整个庙宇坐落在半山腰,青山翠竹,鸟鸣空涧,景致极好。庵主素因师傅是个有大智慧的,经法也通,人情世故更通,为人圆融良善,更加上栖霞庵里的素斋做得好。因此上,栖霞庵是扬州城里的夫人小姐们出城礼佛首选之处。
“溪声尽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
听泉小榭还在闻妙香院之后,乃是庵中禁地。素日里,是不给往来的檀越随喜观光的。
清净是个眉眼清秀的小尼姑,方才七八岁的年纪,从小被素因收养,长到这么大,并不曾见过男客,因此一路上偷觑了燕九好几次。
燕九初作不知,后来忽然在她又偷看时,冲她粲然一笑。害的小尼姑羞红了脸,急匆匆的把他们主仆领到听泉小榭,茶也忘了上就跑走了。
“少爷,你可真是越活越小了,连捉弄小尼姑都学会了!”
“哈哈,飞白,我哪有捉弄她,你家少爷我,见她修行苦闷,哄她一笑,乃是慈悲为怀好么!”
“我只知道,你哄她这一笑,害的我们连茶也没得吃!”
素因莲步匆匆的赶到门外,旋即看到燕九,心口一震,像,太像了,不知不觉目光缠绵起来。
燕九察觉有异,回神一看,一个妙龄女尼扶着门,站在槛外。这女尼神凝九华,眸含秋水,身量苗条纤柔,一身青色缁衣衬得她更加脱俗绝尘。她眉宇间一团喜气,柔情百端的看着自己。
燕九忙上前两步,跪了下去,朗声说道,“小侄俢龄见过姑姑!”
素因抓住他的手,看着他与胞兄少年时,仿佛一般的模样,不觉笑中带泪,忘情的用指尖轻抚他的面庞。
飞白知他们姑侄初见,必有契阔要叙,早就退了出去,遥遥守在外头。
燕九任她抚摸自己的脸,往前膝行两步,仰视姑姑,血脉相连,虽是初次见面,天然生出亲近之意。看着看着,突然笑说道,“姑姑可是把俢龄当成了父亲?”
素因被他说破,方才察觉真情外露,当着第一次见面的侄子,竟然露出旖旎春思,不觉赧颜,春色爬上双靥。
燕九不知与多少娇娃丽人打过交道,往往美人神色一动,便猜出她们心事。
此刻面对嫡亲的姑姑,竟也敢出言调笑,“姑姑便把俢龄当做父亲也是不打紧的,父亲怎么伺候姑姑,小侄也能学个八九不离十!”
“胡说八道,你父亲乃是我哥哥,怎么能用伺候形容!”
“哦哦哦,小侄嘴拙,应是疼爱!父亲怎么疼爱姑姑的,侄儿也怎么疼爱姑姑!”燕九抿着唇,涎皮涎脸的笑说。
“小猢狲,益发的顺杆爬,比你爹小时候还惫赖,姑姑的便宜也敢占!”素因满腔情思被他逗得七零八落,忍不住重重拧了下他的脸,笑着把他扶起来。心里喜悦,再不恼他,和他亲亲热热的闲话起来。
燕家乃是有名的书画世家,尤工仕女画。他家仕女画,或以纸承美人,或以美人为纸,二者均臻妙灵动,举世无双。燕家的男儿,从打会握笔开始,就浸淫在万紫千红的脂粉阵里。更兼上要精研女子各种秾纤姿态,悲喜神容,因此从不避讳世俗的礼法伦理,几代都出过乱伦之事,阖族不以为丑,只道寻常。燕九的父亲燕君桢,便与胞妹燕君湄自小厮缠在一处,闺中多有燕私,燕九从父亲的笔记中早知其详。
燕家在前朝妖言案中受到牵连,险些族灭。燕九的祖父燕实浦被绞杀,燕君桢死遁,燕君湄出家,生离死别之后,十余载兵灾战乱,颠沛流离。直至数日前,燕九从一幅观音小像中认出燕家的笔法,这才找上门来。
“俢龄,你爹爹,他如今可好?如今一向住在哪?家里情形如何?”
“父亲身子还好,只是如今有了春秋,惯会唠叨了!想姑姑改日见了,也认不出当年玉面檀郎的模样哩!当年一路流离,母亲伤病去了,后来父亲带着我隐居在雁荡山小龙湫畔。父亲一直念着姑姑,并未再娶,家里只有小九一个。”
“你排行第九?”
“是,按族里的排行。家变之后,族里一路护送母亲出京,后来小九生下来,族里曾想接小九回族居之所,是父亲执意不肯,怕阖族受连累。再往后举国皆兵,也就与族里失了联络。”
风雨流年,恍然隔世,姑侄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把这么些年问个仔细,一时笑,一时泪,感慨万千。
“这么说来,小九自总角起便在外游学不成?你爹可真狠的下心!”
“玉不琢不成器嘛,小九倒不觉得辛苦,河山万里足下始,无限风光放眼量,见的多了,经的多了,才知道如何海纳百川,胸含丘壑。再说,不经红尘打滚,怎能承我燕氏墨风?”
素因的眼里满是赏识,这个侄儿大有父亲遗风,心志坚毅却不左犟,玩世不恭却不粗鄙,燕家后继有人,真真让人欣慰。
“俢龄,你如何来的扬州?”
燕九见问到此节,不免有些尴尬,轻咳一声,“父亲命小九来娶媳妇,侄儿来时,正赶上那家小姐出嫁!”
素因不由得瞠目,“你因何来迟?”
“这个,这个,小九路上遇到了一个姑娘,茶种的好,泡的也好,一不小心,茶喝多了,就迟了!”
“怕是那姑娘长得也好罢!”素因斜睨着他,打趣道。
“嘿,没我姑姑长得好!”燕九贴过来,抱住素因的胳膊。
“小猴崽子,我就该替你爹狠狠的捶你一顿!”素因柳眉倒竖,没绷住,又给他逗笑了,气的敲敲他的头。
“姑姑要是舍得,小九天天夜里都来给姑姑捶!想怎么捶,就怎么捶!”燕九眼角一挑,眼眸深邃的看她,无限风情随波流转,似是认真,似是调笑。
只这一眼,素因竟然芳心无主,四肢绵软,不由大骇,这小九比哥哥当年还要惹人,也不知有多少家的姑娘要糟糕至极呢!
“其实,除了娶媳妇,也为了查访燕家的《缕素精要》。当年祸事急转直下,祖父含冤而死,《缕素精要》失传。小九辗转查探,据说被明德佬儿带到了坟里!”
素因听到此处,心头一跳,沉默一会,瞧着他说道,“慢慢查,总会找到的!便是找不到,难道小九便不能再创出更精妙的画法吗?”
“姑姑说的是,不过,即是燕家之物,总是物归原主为好!”
“俢龄说的也没错,你便在姑姑这住下。后面有你祖父当日绘成的一道神仙壁,也是极难得的妙品,你不妨多去瞧瞧。”
至此,燕九主仆便在这栖霞庵住了下来,朝观竹海雾起,夜醉清泉星沉,时时被姑姑慈母般嘘寒问暖,真个乐不思蜀。
第十四章、小贼燕九
栖霞庵的后山,有一座玲珑小巧的七层浮屠塔,白塔不知起自何年,任几番云卷云舒,自顾自的看山中花开花谢。也不知何时,白塔周围按照八卦的方位,建起了八道挡煞的画壁,壁上画着散花仙女,演奏着腰鼓、拍板、长笛、横箫、芦笙、琵琶、阮弦、箜篌等乐器。四周天花旋转,云气飘流,画中人迎风而飞翔,衣裙当风飘扬,曼妙绝伦。此处虽然罕为人知,却也不乏猎奇者寻来,但凡见者,无不叹为观止,赞其为神仙壁。
燕九每日拂晓后便来此观摩画意,一连半月,风雨无阻。
他原本是要寻找当年明德帝所建地宫的入口,可是对着画壁参详久了,日日与画中人同游同息,竟沉溺于其中一道画壁不能自拔。那道画壁位于坤位,画中天女垂髫浅笑,横箫玉立,樱唇欲动,眼波将流,眉间一点朱砂,集天真妩媚与艳色无焘于一身。
燕九的祖父燕实浦乃是一个妙人,毁佛佞道蔑视礼教,最是放荡不羁的一个人儿。当日绘制神仙壁,竟然突发奇想,将小秦淮的八艳当成天女的原形。虽从未与人说过,却引为生平得意之作。他却不知道,若干年后,他的孙子会对其中一个绝色艳妓大为倾倒。
燕九大为倾倒的女子,正是昔年的曲江八艳之一,“唐小婉”。
……
李子涵得了名册与令符,急于收复这股势力,又哪有心思再陪明月嬉游玩乐,骑马一说,更是不了了之。第二日,便和明月说,母舅被皇帝罢黜收监,自己要去杭州奔走。
这是男人的正事,明月自然要明理懂事的支持。可是口上说的好听,心里还是舍不得,恩爱夫妻乍然别离,心里空落落的,寂寥之色频现眉山。
碧荷便百般引她说笑,又找各种明目与她取乐,却总不能让她真个开颜。
后来还是庄头的媳妇来旺家的,说起附近有座栖霞庵,庵主素因人很好,庵里的素斋也做得好,景致也好。说的明月心动,便带着碧荷拜访栖霞庵。
受谢襄影响,明月虽不信佛却喜茶。素因同是世家女出身,精于茶道,故此明月与她一见如故。素因性情爽朗,对世事见解颇有独到之处,往往引茶入禅,明月经常与她辩驳幽微,觉得有趣又新鲜,所以,这些日子常往栖霞庵来。
这日素因恰巧不在,明月与庵里的人熟惯了,也不用人领,自己往听泉小榭等她。等了半晌,见她还不回来,便在院里赏兰。那兰是从山里寻来的,虽然不是绝世佳品,可是临水摇曳,也自有野致风情。
碧荷见她今天格外有兴致,也极欢喜。
“小姐,你看那枝兰,花开并蒂,生的格外好,我折下来与你簪发吧?”
明月正要阻止她,却见从叶底突地窜出一只小青蛙,碧玉一般,身上的斑纹宛如金绣。蛙儿不过小儿巴掌大,声音却大的惊人,冲着两人哇的叫了一声,似是不满。
“呀,这小东西长得好稀罕,别跑呀!”碧荷伸手去捉,却扑了个空,那蛙儿一跳老远,又回头冲她们叫了一声,似是嘲讽,笨蛋,捉不到!
明月瞪圆眼睛,原本还要阻止碧荷,现在自己反倒不服气起来,不就是个小蛤蟆嘛,神气什么!她足尖轻点白石,凌溪一跃,伸手去拈,不料,竟也没捉着。
那小蛙灵巧非常,在清凛的溪水上弹跳几下,就躲进墙边一座假山下。
假山挨着院墙,上面金藤盘砌,绿萝飘曳,牵牵绊绊的枝蔓,隐住了一道往后山去的羊肠小径。
明月与碧荷追到此处,不觉惊讶,往来了这么些日子,竟不知庵里别有洞天。
明月最是调皮大胆的,猎奇之心大起,也不知这后面藏着什么好顽的?她握着碧荷的手,顺着小径就出了听泉小榭。
碧荷虽然隐隐觉得不妥,可是以往的经验告诉她,阻止小姐是没用的,小姐若想做什么,总是会想方设法达成所愿的,与其被她甩下,还不如小心的跟着,遇到什么也能挡在她前头。
小径是白色卵石砌成,方洁可人。两旁是清清浅浅的小溪,缓缓流淌。溪畔种着合欢树,一眼看不到头。此时正是花期,葳蕤的树冠如披了一层红霞,些许风过,便有粉嫩的合欢花遥遥飞落,似绒似伞,跌在小径上,跌在浅溪里,娴丽之极。
明月见了这景致,爱的什么似的。碧荷凑趣的折了水畔的香蒲,不多时编出两个小花篮,两人一路走,一路去接那些落下来的合欢花。
“小姐,你看,那棵树好大,和咱们家的榕祖似的!”
明月往前方看去,果然,半山处有一棵巨大的合欢树,秀出与林,根深叶茂,似是撑着双臂,在为身下的树子树孙们遮挡风雨。
“咦,我怎么瞧着那树下有个白塔?”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主仆俩就来到了浮屠塔前,看到了神仙壁。
主仆俩顺着不同的方向游览。
“呀,小姐快来,这,你快来看,这画上,你怎么跑到画里面去了!”
明月看到画壁时,也惊奇极了,那画壁上,分明是自己的模样,可是又不是自己。自己不过十几岁,可这画壁看起来绝不是近年所绘,想必自己还没生出来,就已经有了。左右思忖,怎么也想不明白,是谁能在几十年前就画出自己?既然想不出所以然,索性不去想了,改日还是去问老爹好了!
她既放下心事,便仔细欣赏那画幅,不禁对精巧华丽的画面大为心动。她眼珠一旋,顽皮一笑,指着碧荷道,“荷丫头,你看,这画里面的女子似是散花天女,舞动起来,有百花衬映多么美丽。我们也学她散花玩,岂不妙极!”
碧荷会意的拎起小花篮,抓了一把合欢花,从上风处抛洒。
空谷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溯空。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明月娇笑着舞动起来,她在袖内藏了落花,随舞随抛。她的功法本就师法自然,此时迎风而动,飘逸蹁跹宛如惊鸿。许是绝色倾城,那巨树也跟着醉了,洋洋洒洒的抖落漫天繁花,此情此景,宛若仙境。
不远处的风雨亭里,燕九还在神魂颠倒的绘着美人。他的小厮飞白却早被女孩们的笑声惊动,闻声看去,下巴差点掉了,惊骇的去推燕九。
“少爷,少爷,活了,活,活了……”
“说了几次了,我作画的时候,不许打扰我!什么活了?”
“让你那画见鬼去吧!不对,不是鬼,别是妖精吧!”飞白脸儿都白了,忽的想起教书先生常讲的,深山野林多出精怪,原本嗤之以鼻,此时却深信不疑,那绝对是妖精!
燕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见他双目睁得溜圆,似是要暴突出来,不由也惊奇的看过去。
哇,神仙,活了!还真是活了!
和飞白的害怕不同,燕九惊喜之极。果然上天垂怜自己一腔痴心,让那画里面的女子活了。阿弥陀佛,无量道尊,不管是东南西北哪路神仙帮的忙,都谢谢啦!
燕九屏着呼吸,看明月在那边玩耍嬉笑,生怕一呼气,美人就不见了。他伸手捏着飞白,不许他叫喊,怕他惊破眼前美梦。
明月舞了一会,神清气爽,只觉闷了许久的沉郁都散了去。有心再往林子深处游去,却被碧荷劝住,天色不早了,横竖咱们在这庄子还要住些时日,改日再来看也是一样的。
明月两个的倩影消失在小径上,燕九方才如梦初醒。
他飞奔到那道画壁前,去看画上的天女,壁上此时只剩浅浅浮痕。不过片刻,便是那浮痕,也如湖上涟漪,消失的干干净净。
飞白呻吟一下,心说,果然是妖精,这画成精了!
燕九顺着小径往庵里面追,追到听泉小榭却全不见伊人芳踪。不由垂首顿足的哀叹,后悔刚才不曾上前。转念又想,若是刚才上前,说不定立时就梦碎,还不如多看一会好呢!上天呀上天,你既然让她走下石壁,又何必吝啬如此,怎不肯让我亲近亲近芳泽!
素因转回听泉小榭,就看见自己的侄儿站在院子里,呆呆傻傻的跺脚!不由笑问,“小九,你这是干什么呢?”
燕九被她这一问,醒过神了,忽的心中一动,问道,“姑姑,方才可是有客来访你?”
素因携着他的手往屋里走,笑说道,“嗯,总督府的少夫人,近日在山下的庄子里消遣,来庵里寻我说话!”
燕九喜不自胜,竟然如此!果然如此!佳人有处寻了!
不对,两江总督不是李文泽吗?李文泽,凤栖山庄,李府!旋即心头如被雷击,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浮现出来,遂期期艾艾的问,“总督府的少夫人?姑姑可知道她姓什么?”
素因看看他,不知道他怎么忽的对人家的媳妇感兴趣。虽觉奇怪,可还是回说道,“说是姓谢,是咱们六族之首,谢家的姑奶奶!”
燕九连连顿足,苦着脸哀鸣,“完了,完了,还真是一朵牡丹花!飞白,你这个乌鸦嘴!”
素因见他神色不对,不由的正色道,“修龄,咱们燕家男儿虽然不守世俗礼法,讲究寄情男欢女爱。可是有一条,不作兴勾引人家妻子,离间别人夫妻感情的!那是作孽!谢家姑娘我冷眼看着,也是极好的,可是再好,也已是别人媳妇,你还是别打她主意了!”
“什么别人的媳妇,那是我媳妇,完了,完了,那是我的媳妇!”
素因这才想起那日他说来扬州娶亲的话,奇道,“即说是你媳妇,怎的嫁给旁人了?”
是呀,即是你媳妇,怎的嫁给旁人了?燕九后悔不迭,当初光顾着和老头子作对了,谁成想真是前生的冤孽,自己一见倾心的女子,竟还是老头子说的姑娘。
现在可好,自己的媳妇成了别人家的了!
飞白在一旁听出了门道,合着山里面遇见的女子不是妖精呀!竟然是老爷要少爷来娶的谢家小姐,嘿,少爷这下好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飞白见少爷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便代他把前因后果讲给素因听。
素因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哥哥和侄子斗法,侄子故意错过飞英宴,生生弄丢了媳妇。素因不觉好气又好笑,用指头点着燕九的脑门,“你呀,怎么瞧着聪明伶俐,也有犯傻的时候!好啦,好啦,天下好女子多着呢!既然她已经嫁人了,就是你两个缘分不够!你还是不要想了!”
燕九想起山中一幕,心跳如擂,喉头发紧,好容易看进心眼里的人,怎能够罢手。
他狠狠道,“那不行,不是缘分不够,是缘分没到,不过来的晚了些!我媳妇,就算嫁人了,也是我媳妇!”
“你媳妇?那怎么就是你媳妇了?人家拜的李家宗祠,上的李家族谱!生的李家儿孙,就是死了,埋得也是李家祖坟!”
“姑姑此言差矣,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又岂在寸许婚书!这是当年老头子和你说的吧!虽然她拜的别家祠堂,上的别家族谱,生的别家儿孙,可是,若是,我能常伴她左右,不离不弃,又与夫妻何异?”
燕九长叹一声,低低切切的吟诵: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愿在木而为桐,作膝上之鸣琴;悲乐极而哀来,终推我而辍音!
情不知所以起,一往情深!
素因遥想起当年情事,看着眼前与胞兄相同执着的面容,心里感慨,不是冤家不聚头!真真个,没有怨孽会,不尝爱别离!
素因沉吟半晌,还是劝他,“她可不是小门小户的女儿,那是两江总督的儿媳妇。朱门深院的,你再肖想她,能有什么法子到她身边?再说了,就算你到了她跟前,她丫鬟婆子一群人跟着伺候着,你再有手段也别想施展。你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吧!”
燕九听她这么说,想想也是灰心。是呀,有什么办法到她跟前呢?
可是,说不想,又怎能不想?
自那日起,燕九便害起了相思病。佳人的浅笑轻颦,种在眼前,植在心田。
一个时辰,也不知要拿她出来,想个几千几万遍,又是咬牙顿足,又是长吁短叹,又是抓耳挠腮,又是辗转反侧,一时如浮云,一时如游丝,一颗心飘来荡去,总不得个好去处。没几天的功夫,把个多情公子磨得瘦了一圈。
飞白一看,这不是个事呀。踌躇再三,大胆帮他出了个主意。燕九一听,大喜过望,匆匆去找素因。
燕九把飞白的法子一说,素因连连摆手。可是挡不住燕九软磨硬泡,苦苦哀求,又着实心疼侄子消瘦,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应了他,帮他把一头长发剔去,给他换了缁衣,扮作个尼姑,带在身边。
这样,或是明月来庵里,或是素因去庄上,两下里凑在一处谈笑品茗,燕九就在一旁偷觑伊人,眼皮供养也是供养,相思之症也就大为缓解。
燕九眉眼清秀,静若处子,又身形单薄,跟在素因左右,竟未被瞧破。只是他嗓音虽然清澈,却少了女孩子的娇柔,故人前多是免开尊口,旁人也不以为意。
这一日,明月又遣人来请素因。偏巧素因去了城里,燕九接了帖子,心里暗喜,苦心人天不负,机会来了。
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又有说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更何况,明月根本不知道,身旁竟然潜伏着,这么一个一直惦记着她,想要窃玉偷香的小贼。有心算无心,这可真是糟糕极了。
……碧荷领着燕九,穿过几重门户,来至一处院落前,正是明月所住的晴红院。
院里琴音淙淙,香篆袅袅。
山一弯,水一弯,山水重重隔鱼雁,谁念孤枕寒。
琴也慢,瑟也慢,琴瑟幽幽长生殿,梦里相见欢。
影姗姗,步姗姗,如影随形意绵绵,欲说捻朱环。
笑纤纤,语纤纤,笑语呢喃情涓涓,风情上眉端。
蜂也缠,蝶也缠,蜂蝶癫狂戏花端,醉红也忒憨。
莺也喃,燕也喃,莺怯燕弱玉门关,怕见小寒山。
燕九在院外痴痴的听着琴音,忍不住想:长相思,摧心肝,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嘿,她在那里想丈夫,忆君迢迢隔青天,却不知我也在这里想她,美人如花隔云端!
琴音突然一涩,然后君弦崩断。
燕九就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似是一直叹进自己心窝子里,让人情不自禁的想把世上所有最好的,捧到她眼前,只盼引她春风一笑,再不这般愁闷。
“客至了!便请进来吧!”
燕九如奉仙旨纶音,飘乎乎的走进院子。
明月见不是素因,不由惊诧莫名。咦?高山流水,知音知心,问君弦外倩谁知?怎的这知音客,竟是个小尼姑,莫非这小尼姑也懂相思之情不成?真个好笑!
她不由上下打量燕九,这才发现,平日未注意过的小尼姑,虽初看乏善可陈,细瞧下来,却别有风姿惊人心!
燕九喧了一声佛号,躬身施礼,轻声说道,“见过少夫人,庵主午前便进城去了,故此不能前来赴约!”
碧荷在一旁笑说道,“可真是不凑巧!后晌我们奶奶忽的心动,想起师太来,特特的预备下上好的斋菜素酒,谁想帖子到底下的迟了!”
明月看出燕九不俗,有心留客,接过话来,“素因师太既然有事,小师傅前来也是一样的!小师傅风骨清奇,智珠内蕴,定有指教小女之处,还请在舍下盘恒一二。”
燕九忙道不敢,不敢,叨扰,叨扰。
闲话一会子,明月对着燕九,歉然笑说道,“小师傅不知,我是最不耐烦熏香的!方才弹琴,却染了一身檀香味,待沐浴更衣后,再来寻小师傅吧!还请小师傅先到东厢奉茶!”
燕九早就闻到悠悠暗香,妙不可言,觉得好闻极了,却不料佳人竟然嫌弃!
心中叹息真是暴殄天物,口里却请少夫人自便,乖乖地随着小丫头去东厢喝茶。
燕九垂首凝坐在茜纱窗下,一时思及明月正在沐浴,水滑脂香,不知何种风情?一时又念及,此番自己孤自一人,若是问答之际露出马脚,可怎生是好?一时喜一时忧,坐立不宁。心猿意马,时间飞逝,正想到不堪处,就有小丫头来请他去正房。
明月上午打秋千累了,此时浴后松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碧波点亮了烛火,又要服侍她更衣梳头,却被她挥拒,“罢了吧,那小师太乃是佛门子弟,再则又是女子,我就是衣衫不严谨些,也是不打紧的!我看她那眉宇,也是个豁达的,谅也不会计较咱们这点子不恭敬,还是让我这么散着吧!”
“倒是你,亲自去瞧瞧斋菜,别让那子蠢笨妇人做错了,菜得了,就送到我这屋来,咱们就在这用吧!”
燕九捏着佛珠进了正房,就见明月披散着青丝歪在迎枕上。
一层薄绢披肩下,竟只着墨绿肚兜。上面绣着一枝并蒂莲花,花分两朵,颤微微地开在香乳的最高处。她散穿着月白的茧裤,雪白细嫩的莲足,从裤脚露出,小荷才露尖尖角,任是无情也动人!燕九一瞥之下,心跳如狂,口干舌燥,喃喃施礼,竟不知说的什么!
明月慵然倦卧,璨齿一笑,说道:“小师傅容我不敬,就这么歪着与你说话吧!”
燕九强自把持住镇定,迎着明月的话头,随意攀谈。半晌才好觉些,心跳的不那么慌。他幼年便开始四处游历,见多识广,既渊博又风趣,说起四方见闻,引得明月心驰神往,兴致盎然。
一时间,斋菜、素酒都送了来,明月劝了他几轮酒,自己也用了些,粉脸桃花殷殷。烛光下瞧着,益发娇艳欲滴,看的燕九心痒难耐,真恨不能扑上去,吻个痛快!可惜,到底有贼心没贼胆!
碧荷见这小尼姑合了自家小姐心意,便问说,让小师傅何处安置?
明月想了想,这小尼姑谈吐爽利,风趣可心,一时也舍不得放她走。原也曾和素因联席夜话,今日还是萧规曹随罢了!便和碧荷说,就同自己一同安置,令她添了一床簇新的被枕,说是要效法古人抵足而谈。
这一节可是大出燕九意料,真是喜从天降,正打瞌睡就有人递来了枕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大丈夫顶天立地,干了再说!
第十五章、窃玉偷香
燕九卧在佳人身侧,手脚也没个放处。偏头就能看见心上人香腮胜雪,眼波如酒。如兰的气息,吹得燕九心酥欲醉,骨软魂销,那下面自是早早的顶了起来。
实在按耐不住,慢慢的转了话把子,拿些香艳的故事撩拨明月。
“奶奶不知道,宅门里面的事,最不能扒拉的!若是一床锦被遮掩了,也还罢了。若是掀开,啧啧,那真是羞死人呢!扬州府的同知江城,不知奶奶可曾听说过。”
“若说的是,原来盐课上的那位,我是知道的,他曾在我公公手下听差!”
“正是这位呢!这位江大人才干尽有的,官运也不错,不过而立之年便身登高位,真是让人艳羡。可他也有一样不遂心的,原配夫人只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还是个傻子!后来为了生儿子,又娶了七八房小妾,却一无所出!”
“这个江城,不是月前才给儿子娶了媳妇吗?我虽然不管着家,可也见过府里的礼单子!”
燕九不禁诡秘的笑起来,小声说道:“若不是娶了儿媳妇,又哪来这场偌大的热闹!”
“这话儿是怎么说的?什么热闹,我怎么没听说过!”
“好奶奶,你神仙一般的人品,谁敢在你跟前嚼这些龌龊事!”
“那你怎么敢和我说?”
“那我不说了!”
“你个小尼姑不老成,故意引人好奇,又拿捏作态,趁早好好的说清楚,不然,明个,我就让你师父给你几个榧子吃!”
“嘻嘻,奶奶饶命,千万别跟我师傅告状,我说就是了。那个江大人的傻儿子,是个不中用的,不光脑袋傻,就是那话儿也跟僵蚕似的,新媳妇进门就守活寡,难免心含幽怨!有一日,新媳妇被傻儿子灌醉了,睡倒在书斋里,衣衫不整,春光无限。偏巧江大人回来瞧见,跟猫闻着腥似的急,可那毕竟是自己儿媳妇,到底没敢轻薄。江大人是个才子,便在桌上留了半句诗。”
“写的是什么?”
“青纱帐里一琵琶,我欲弹来理却差!”
明月想想那情形暗觉好笑,又追问她,“后来呢?那小娘子醒来就没个说法,没讨个公道不成?”
“哈哈,怎么没讨个公道?那江城心怀鬼胎,一夜不曾好眠,第二日,又去了书斋,发现书桌上,有人添了诗的下半截?”
“是什么?怎么骂的他?”
“这奶奶可想错了!那诗是这么接的,愿借公公弹一曲,尤留风水在吾家!
就这么着,一来二去的,公公扒了儿媳妇的灰!却不料,有一日,两个正在颠鸾倒凤的时候,被傻儿子撞破!傻儿子就问江城,爹,你和我媳妇做什么呢啊?“
明月小嘴微微张开,惊讶的眨着水眸,不知说什么好。
“江城也不慌张,哄他儿子,你媳妇中邪了,我帮她驱邪呢!这事算是圆过去了!谁知道第二天,江夫人没病没灾的头疼起来,正巧傻儿子在旁边,听到一个老嬷嬷说,夫人别是中邪了吧!傻儿子二话没说,脱衣解裤,光着身子去抱他老子娘!却被他老子娘一巴掌打倒!”
明月想笑又不敢笑,抿着嘴看她。
“傻儿子立刻就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娘,我要给你驱邪,你干嘛打我?江夫人气的心口疼,指着他鼻子骂,又是那个混账行子哄你,谁教你这么驱邪的?那傻子嚷着,没人哄我,我媳妇中邪了,我爹就这么脱得赤条条的,给她驱邪!”
明月想到那份尴尬,噗嗤笑出来,点着燕九鼻子笑,“还是出家人呢,搬弄口舌,揭人隐私,小心小鬼拔了你的舌!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嘛,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打的满天飞,江府乱成一锅粥,沸反盈天,阖府上下人等都知道了。要不这事怎么传出来的!有眉有眼,横竖不是我编的!”
明月笑不可抑,越想越发笑,这下里巴人的村话,竟比笑林里的故事还引人发嚎。
燕九在一旁叹道,“就是可怜了他那七八个如花似玉的小妾,原本就捞不着骨头,现在竟连汤锅子都给砸烂了!以后大好风月,也只好假凤虚凰的混日子哩!”
明月奇道,什么假凤虚凰?
燕九把嘴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女儿家之间的狎昵,谓之磨镜。奶奶细想,二室遥相望,云回洞里天,一样花开处,隔镜问清泉。女儿家都是一样的,你有的我也有,你没有的我也没有,凑在一处磨镜子,岂不是假凤虚凰!
明月不禁想到那日,自己与碧荷那般,岂不是恰合了磨镜一说。想到此处,羞不可抑,一段粉颈醉红流丹,撩人极了。
燕九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欣赏美人娇姿,口里还详详细细的打着比方。
明月俯在枕上欲待不听,又舍不得,听下去又着实羞人,那娇态惹得燕九益发癫狂,揽住明月就做了个嘴儿,没头没尾的在明月的俏脸耳际一阵狂吻。
“奶奶莫怕,小尼伺候奶奶舒服一下!”他一边喃喃的哄着,一边咬住明月的耳珠吮吸。
明月早就情动,想着假凤虚凰也是无妨,索性闭上快要滴水的春眸,任由燕九施为。
她只觉得热热的气息,顺着耳蜗子往心窝子钻,嫩嫩的耳珠被他一口擒住,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寒颤,娇躯酥软,竟然使不上一丝力道。眼见着这小恶尼双手隔着肚兜托住那两朵并蒂莲就是一阵揉搓,波颤花舞,身下一湿,应了那句话,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少不得紧紧地并拢双腿。
燕九乃是风月场上的领袖,挑逗手法非同凡响。此刻有心讨好明月,施展出百般手段,口里温存缠绵,手下却毫不留情。
他把明月揽在怀里,看见她紧闭的腿心,不由心里一热,低头咬开兜衣,咬住翘起的花蕊,在唇齿间花样百出的逗弄。咬的明月娇喘微微,长一声短一声的吸气。
燕九的手顺着明月的茧裤往下扯,不知不觉就卸了她的裤,露出玲珑粉嫩的玉股,雪白的肚儿嫩嫩的,连着芳草地。燕九便把指头按在她小腹上,缓缓摩挲。
明月忽的睁开眼,张口欲呼。只觉小腹上的手似有蹊跷,好似真的带着电流,手指过处,似痛似麻,只片刻又爽利的毛孔都乍开。他的指头仿佛五只蜘蛛,用电流编出一张巨网,而自己就是网中不能挣扎的小飞蛾。
燕九这手确实与众不同,唤作灵犀指,不知多少娇娃艳娥栽在他的指下,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他少年时游历蜀中,一日宿在荒野,雷击巨木,顺带也捎上他。醒来后就发现身体出现异状,有一截雷电存于体内。他慢慢学会了控制这股雷电之气,每每凝神作画便可逼至指上,画起画来迥非人家气象。后来有一日,他在床榻间突发奇想,施展开来,弄得那女孩欲仙欲死,此后,便成了一招他独有的御女必杀技。
燕九爱怜的看着明月,用膝把她紧闭的双腿顶开,轻巧的把芳草底下掩着的花萼剔出来,拈住,蝴蝶振翅般的轻颤,明月随着他的动作颤抖起来。
“啊……嗯……小师傅好手段,可不得了了,哎呦……,”明月兀的抓着燕九的手腕。原来燕九借着涓涓细流,中指直取玉门关,在泥泞的小径忽左忽右的钩缠起来,勾的明月峨眉颦蹙,咬着唇抖得益发厉害。
燕九瞧她可怜,又爱她此刻妩媚,吻住樱桃小唇,逗她吐出丁香,与自己咂吮。偏这促狭鬼,吻得越温柔,手下就越粗暴。摘蕊拈花的揉着蕊蒂子,中指穿过层层肉障,挑在一片略粗的肉壁上研磨,一阵快一阵的用力抽送。抽出来时也还罢了,送进去时便将电流凝在指尖,雨打沙滩般的,把点点榴颗都电的团缩起来。
明月哪里经过这般耍弄,蕊蒂发麻,痒的钻心,桃源里又有如电噬,守住这边,失了那边,芳心都要被酸坏了。没有半柱香就神情慌张,语带哭意,用力推着燕九。
“快,快放开,啊……可不敢碰那里……要……要丢身子!”
燕九紧紧搂着她,不容她躲闪,咬住明月的耳垂哄着,“好奶奶,赏与我吧!
你丢,你丢,我都接着呢!“手下几个重重的戳点。
明月一声娇啼,两个小足在空中乱踢,颤巍巍的泄了出来,大股大股的蜜液喷溅,神魂欲丧,一时不能开交。
燕九方才一碰她就发现这小女子暗藏名器,里面迷障重叠,馋人极了。此刻见她丢身子时的浪态,那还忍得住!只觉下半截就要炸开,那还忍得了,不管了,天打雷劈也得先把她偷了。
他心一横,一把褪下自己的裤儿,露出虬张翕怒那话儿。将她压在锦被上,抬起一条玉腿,对准尚在抽搐的洞口狠狠地撞了进去!
他一进去,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滋味美极,妙极,小小九深陷温柔乡,似被被无数小舌头舔上,密密的裹着,从根到梢都给缠死死地。每往前顶一寸,就失一分的魂,越往深处越紧,箍的棒头都麻起来。好容易冲到了底,恰碰到了一处嫩肉,轻轻一碰,就喷出一股微凉的玉露,再碰再喷,把灼热的小小九美得云山雾里,不知今夕何夕,认准了此处,玩的不亦乐乎。
明月兀自在云端徘徊,芳户就被贼子破门而入,竟不知怎么失的荆州!还未辨清怎么回事,就被一阵紧似一阵的抽送,给弄得彻底失了魂,忘乎所以的叫唤起来。方才丢完的花心子,愣是给人一下一下的撞弄,任凭那个女子都要酸坏,何况是身怀春水的明月。
她拼命的扭动挣扎,又哪里犟的过那恶贼。欲迎还拒,反倒惹得贼子更加癫狂,绞着花心子一顿狠揉,揉得明月足尖绷起,躲没处躲,藏没处藏,春水流出一股,娇躯软上一分,流到后来,直如失了骨头,如云如棉的软在燕九怀里,任凭鱼肉了。
燕九的内功是祖上传下来的,来自天竺的一部龟息残篇。此功讲究藏生于死,蛰藏伏气,最是养生长寿的妙法。可是残篇就是残篇,有一处也不好。因为精气深敛,在紫府内古井无波,打起胭脂仗来,持久征伐,虽然弄得对手告饶不止,自家却也终难以尽兴而出。
燕九虽然御女无数,可是真个销魂却也寥寥无几。
可是今天和明月甫一交接,伪作死气的精气,就被明月身体里活泼泼的生机吸引,蠢蠢欲动,探头探脑的在紫府里乱撞。又被春水一淋,不多时,会阴、泥丸两处都跟着跳,精关隐有失守之感。
燕九不惊反喜,她果然是我媳妇,天生就是我媳妇,妙极,妙极。燕九一边亲啊肉,心啊肝的唤着明月,一边咬着明月雪白的肩头,哄她亲亲相公的叫自己。
明月仰躺在迎枕上,青丝凌乱,早被汗水打湿,些许黏在如玉的肌肤上。她被弄得爽利极了,浑身毛孔炸开来。她小嘴吟哦,听不清不知说的什么,乜斜着眼看自己的小腹,平坦雪白的肚儿被顶出一个小包包,隐约起伏,情不自禁的用绵软的小手去按那处。
燕九此刻已觉得尾骨发酥,忽的看到枕畔一个小小的靶镜,于是高高的抬起明月的一双玉腿,对弯了上去,将那靶镜塞到明月的小手,迫她睁开眼看镜子。
明月芳心酥软的看着铜镜。只见镜内,两瓣红脂挂着白浆,淋淋沥沥。汩汩蜜浆随着紫红的肉棒飞溅。丝丝碧草中,嫣红的花蒂子颤颤的露着蕊头,惹得燕九腾出两根手指掐住它一阵急抖,然后挟雷急弹。
“呀,好人,你饶了我吧!月儿再不能了!呜呜!”
“叫好哥哥便饶了你!”
“好哥哥,好哥哥……别弹,呀,别弹了,要,要……”
“要什么了,叫亲亲相公,跟亲亲相公说,快说,要怎么了!”
“亲……亲……啊……亲相公,那,那要坏了,被你玩坏了,你,你,你弄死我吧!”
明月眼见得他用手把阴蒂子掐出来,又用另一只手屈指疾弹,看的羞不可抑,花房益发敏感,也不知被燕九碰到了哪处痒筋,登时哭叫着又泄了出来。此番更不得了,便连尿眼都打开来,白练横飞,击打在燕九小腹上,然后落在自己腿间,一滴水珠粘在蕊头上,东倒西歪。真真是白马金鞭大堤上,西江日夕多风浪。荷心有露似骊珠,不是真圆亦摇荡。
“真是个浪极的小淫妇,好宝贝,亲相公给你几下好的,接稳了!”
燕九死死的凝神,引着那股雷电之气往肉茎上涌去,聚在棒头,雷霆万钧的砸下来。
明月最柔嫩的地方,突遭电噬,死死地抓着身下的锦褥,挨不住时便弹起来,几起几纵,呜呜咽咽的哭出来,抖成一团,抖着抖着,两个奶尖涌出琼浆,底下桃源丢出玉露,就连小口也含不住香涎,三峰俱被采出的模样。
燕九抱牢明月,双眸通红,睚眦欲裂,大口鲸吞她流出来的精华,肺腑寒热激荡,再也收不住精关,用力狠撞,喷薄而出,两个纠缠着,泄的难分难舍。
此恨不关风与月,别有天地非人间。
不知过了多久,燕九一下一下的抚摸明月光洁的后背,不住亲吻她的耳侧,脸庞,心中对她爱到了极处。
明月回转神来,心里又羞又恼。羞的是方才不知廉耻,被他弄得意乱情迷,竟然还……。恼的是,不知哪来的野汉子,竟敢招摇撞骗到这来,害的自己失贞失节。越想越恨,面色颜色就变了,柳眉竖起来。
燕九见势不妙,忙起身跪在榻上,抢先给了自己一巴掌,他也下的去手,登时脸儿就肿胀起来。
“小子无状,唐突佳人,自知此罪非轻,听凭奶奶发落!”
“不要脸的淫贼,你说,你到底叫什么,是怎么混到栖霞庵去的?那个素因,是不是一路货色,跟你合伙算计我!”明月看他玉面肿胀,心里面有些不忍,可是一想起来,自己被人这样算计,就连素因都恼恨上了。
“小子燕修龄,字暇远,家父上讳君,下讳桢,家祖人称‘玲珑九洲’燕实浦。
修龄出身‘旧时王谢堂前燕’的燕家,寒族虽陋,可也与谢家齐名。实不相瞒,家父年上也收到了谢家飞英宴的请帖,可是阴差阳错,暇远来时正逢奶奶出阁!“
“素因师太是我嫡亲姑姑,可是因为家变,失散了十余年。日前才有了联络,认亲后我便一直住在栖霞庵。庵后有个神仙壁,乃是祖父手绘,暇远常去观摩,正是那日遇到奶奶,一见倾心,再也放不下。姑姑被我缠磨不过,方才这般弄巧。
原不过指望能多看你几眼就好,再没想过有今日轻薄之事!“
燕九口舌如簧,情真意切,把个多情公子的模样,表现的淋漓尽致,见明月慢慢的回转颜色,竟低头凑到她的小足边,把脸贴在她软软的足下,哀恳道:“今日大错铸成,万死莫孰!暇远死不足惜,可还请奶奶垂怜暇远一点痴心,实是对你倾慕至极,爱到深处,情不自禁!奶奶如云,暇远如泥,可即便是泥,被奶奶踩上一踩,也是求之不得的肌肤之亲!”
明月听他解释周全,言辞恳切,又神态可怜,心里怒气稍解。心里矛盾,暗想,其实以他燕家公子的身份,也不差于我这个谢府千金,倒也没辱没我!呸,好不知羞,什么辱没不辱没,难不成你还真想和他一处不成?又怎么不可以这么想,若是他真的应约来付飞英宴,以他才华,当初……也为未可知哩!
明月神色忽明忽晦,女儿家但凡对着倾心自己的男人,都极难狠得下心来。何况方才那份舒爽快乐,是她从未领略过的。即便是与李子涵,也不曾有那种天然契合,酣畅漓淋的快慰!
真真是个冤家,怎么偏让我遇到这种事!明月叹口气,与他说道,“燕家公子!你倾心明月,月儿原本该受宠若惊。可你这样算计我,又着实可恨!两下里一抵,就先揭过去。可有一样,无论前情如何,月儿的的确确已经嫁人了!”
燕九忽的抬头,深深地看进她的眼内。
“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愿在木而为桐,作膝上之鸣琴;悲乐极而哀来,终推我而辍音!?我不求旁的,此生只愿能常伴你身侧足矣!”
这些话出自他的心底,深情之极,就是明月也听得不由动容,却也隐隐头疼。
“以你我这身份,你怎么能跟着我呀?”
燕九见她不再着恼,胆气大壮,冲口说道,“那可未必,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是比困难多。以你我的身份,我不是也到不了你跟前吗?现在我不是来了吗?”
“你还敢说,好不要脸!”
“嘿,要脸能找回媳妇吗?”
“谁是你媳妇?”
“你呀,我日日跟着你,时时陪着你,你就是我媳妇!”
“鬼才信你,你怎么可能日日跟着我,时时陪着我?”
“所以,你要给我机会,让我跟着你,陪着你,才能验证此语不虚呀!”
明月被他的惫赖气笑了,她素来能言善辩,常把别人说的哑口无言,此刻却不知说什么好。不过,她虽然口上与燕九争辩,心里却极为快活,觉得这样子和他斗嘴,比和丈夫如对大宾还快活。她本来就是跳脱的性子,燕九的天马行空,风流不羁,其实更和她的脾胃,只是此刻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第十六章、承运之宝
远处,碧荷与燕九又兵兵砰砰的打了起来,说是打了起来,其实就是燕九被打。
那日早起,碧荷发现真相,强忍住尖叫,把他揍了一顿。之后,一想起自己眼皮子底下,竟发生这种事就懊恨,一懊恨就揍他,燕九不敢得罪她,便妥妥的挨揍。
明月虽默许燕九跟着他,可心里到底不自在,所以,对他挨揍这件事,假装看不到。
燕九多聪明呀,深知其中关窍,故意挨揍,用苦肉计博取同情。反正好处落了口袋,揍便揍吧!他每次挨揍都偷觑明月,见她的颜色,一日比一日云开雾霁,心里那份高兴就别提了。只要佳人欢喜,多挨两下又有何妨。
“咦,这个女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明月再来神仙壁时,发现原本绘着自己模样的画幅消失了。故此深感这八道神仙壁神秘莫测,这几日都来此探究其端底。
之前未曾留意,方才,才发现,乾位上的天女,自己也似曾相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碧荷姐姐,仔细手疼,今先别打了,记在明天账上如何?你看你家小姐怎么了?”燕九远远地看着明月,着急要过去。
碧荷也看见了,哼了一声,扔下他去了。
燕九摸摸鼻子,跟过去。
“月儿,怎么了?”
“燕公子!”
“好月儿,我都被揍了这么些天了,难道还不能从燕公子变成暇远吗?”
明月看了看他的青眼圈,噗嗤一笑。她这一笑,把燕九的整个世界,都笑的春光明媚!
“好吧,暇远,你是不是知道这画的来历呀!”
燕九听到这一问,把所有的绮思暂且收拢,想了想,决定说实话。
“这画壁乃是家祖所绘!”
明月心中恍然大悟,竟然是燕九洲燕实浦所绘,难怪如此落笔乱真,精丽艳逸,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据我父亲所说,家祖当年在此作画,其实是与前朝一个惊天之秘有关!”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
明月听到此处,大感有趣,一双水眸忽闪忽闪的瞧着他,满是渴望下文之意,却不肯开口催促。
“你可知为何当年锦云的大军,打从一入关,便势如破竹,不费什么力气就占了我们汉人的江山?”
“我听说他们自小都是长在马背上的,上马打仗,下马耕田,全民皆兵,勇武狠辣。我们汉人自然打不过他们!”
“敌强我弱只是其一。若只讲武力,单设个擂台好了,谁打赢了江山归谁,又何必两军对垒呢!”
燕九摇摇头,又说道,“明德帝后来虽然昏聩,江河日下,大荣国祚衰微。可是也并非全无反手之力!大荣兵力乃是锦云十倍,却被宇文铎摧枯拉朽般打的屁滚尿流。”
明月虽然年纪还小,可是也曾听谢襄讲起当年战乱。想想当年铁蹄南踏,山河破碎,万里燃烽火,千里无人烟。十室九空,即便如谢家一样的大族,也多有子弟折损。
她黯然吟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此时,碧空如洗,空水澄鲜,簌簌落花轻扬,一个绝色的少女,竟在如此静美的空谷,吟出如此悲恸苍凉的词句,也是一奇!
燕九的郁恨更胜于明月,他的母亲就是死于战乱。他虽然对明德帝殊无好感,可也更恨扰乱中华的胡贼。
“天亡其国,非战之罪!当年战事一触即发,柱国将军誓师北上,欲御敌于国门之外。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正是筹集军饷之际,户部尚书奏约国库空虚,请拨内帑。可是大内积金所在的内承运库空空如也,八千余万两金花银不翼而飞。”
“啊,怎会这样?”
“当时全城大索,都说是内承运库失窃,可是,也就是骗骗傻子罢了!八千余万两的金花银,你想想,堆砌起来山海一般,什么样的小偷能有那么大的手笔,便是用车马拉,也得拉个几天几夜,又岂能不惊动羽林军。”
碧荷也被他的话吸引过来,好奇的问,“既然不是被偷了,那你说,那些银子哪去了呀?”
燕九有点赧颜,神色古怪的看看明月身后的画壁,说道:“说到此处,却跟一个女子有关。这个女子叫乔楚,也是扬州人!”
明月看到他的举动,转过身问她,“莫非这壁上天女就是乔楚?”
燕九点点头,说道:“当年明德帝不喜欢他的皇后,宠爱一个妃子,皇后的哥哥便给皇后出了一个主意,去江南采买美貌女子,来夺那妃子的宠。乔楚乃是曲江名妓,色艺双绝,名动江左,明艳出众,独冠当时。国舅一见大喜,带她回京,由皇后献与明德帝。果然,明德帝龙心大悦,封其为贵妃,从此这位乔贵妃宠冠六宫。”
碧荷听得入神,追问:“后来呢?”
“初时皇后与乔贵妃两下相安,后来也不知怎的就不对付起来,皇后恨她,就把她害死!”
“呀!怎会这样?”碧荷惊呼。
“乔贵妃死后,明德帝悲痛欲绝,恨不能和她同去。他在扬州,乔贵妃出生的地方,给她大修陵墓,据说,那八千万内帑都给她陪葬了!”
碧荷只觉这故事新鲜,明月却听出了其中好多蹊跷。比如,前朝大内秘闻,燕九是怎么知道这样清楚地?再比如,后宫妃子死后,是要跟着葬入皇陵的,又怎么会孤零零的给葬回扬州?
明月突然想到一节,他认识这壁上天女,这画壁又是他祖父所绘,莫非那像我的天女,也真有其人不成?
“暇远,你可知道,那消失的画幅,上面的女子是什么人?”
燕九在祖父遗作中见过乔楚,故此认得。其余女子虽然并不认得,可是大约也猜出来了,听说前朝曲江风月最胜时,有小秦淮八艳,那女子想必就是其中一个绝色名妓,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
他虽然猜出来,又怎么敢把谢家的大小姐和一个妓女长得像说出来。于是摇摇头,我不认识。
明月有些遗憾和失落,隐隐觉得这女子可能与自己有着某种联系。
“燕公子,我觉得你不老实,故意用春秋笔法,隐去了一些事情,是也不是?”明月突然诈他。
燕九心中有鬼,果然变色。
“怎么会呢?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不尽其然吧?我来问你,这些内宫幽秘曲折,你是怎么知道的?”
燕九见问的这个,松了一口气,这事虽然有点尴尬,却不是不能说。
“那个,我祖父当年就是内廷供奉,也曾为明德帝还有一众嫔妃作画,故此得知。”
编,继续编,一个小小的内廷供奉,能知道这样隐秘详细的内情,谁信呢?
燕九见她还是不信,只得老实说道,“好吧,其实,那个明德佬与我祖父,嗯,有分桃之谊,便是那乔楚,也曾是我祖父心爱之人!”
碧荷下巴都要听掉了,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呀!!!
明月脸儿微酡,却知此言不谬,大家子弟中尽有好龙阳之道的,分享姬妾更是常有之事,不足为奇。这样说来,他知道这些旧事也就对上榫了。
明月斜睨燕九,睃了一眼,笑嘲道:“燕公子原来是家学渊源!”这个家学是什么家学,渊源是什么渊源就不得而知了!
燕九见她这小模样,爱的心发痒,心里说,小东西子,回头才好叫你知道什么叫家学渊源!
燕九见说到此处,索性竹筒倒豆子,倒个干净:“当年修建乔妃陵,我祖父也曾参与其中。至于那金山银海,是不是真的陪葬其中不定真假。可是,我燕家历代宗师的画法心得《缕素精要》,却真有一份手抄本埋了进去。我在先祖笔记中得知线索,所以想在此处找出地宫入口!”
“你真的对那富可敌国的财富不感兴趣?”
“哈哈,若是那富可敌国的财富非要往我脑袋上砸,我也只能收着,毕竟无主之物嘛!”
“好不要脸,那银子要非得往你脑袋上砸,一定是老天爷打盹,忘了睁眼!”碧荷在一旁刮脸蛋,羞他。
明月垂眸若有所思,她总觉得有什么自己忽略的东西,似乎仔细想想,就能明白整个事情,可是,最关键那处,怎么也想不起来。
乔妃陵,乔妃陵,乔,妃,陵,桥飞岭!
是了,明月忽的想到幼时与李子涵,那个如梦境般的夜晚。
后来打听出来,那个地方不就是桥飞岭嘛!
旋即想起李子涵收起的那封信,那信上的画,古桥,浮云,山岭,原来那是个谐音暗示,暗示的就是乔妃陵!
“暇远,你说的那个地宫,我可能进去过!”明月神色古怪的说了句。
燕九仔细的听着明月的故事,有时说到地宫里的细节,还会追问几句,听到李子涵对里面的机关了如指掌,不禁若有所思。
明月讲着讲着,想到那个水晶棺中的丽人,脑中轰的一声,是了,那就是乔楚,乔贵妃,那女尸就是眼前画壁上的天女!
她猛然间想到,后来,仿佛听到,李子涵管那女尸叫了声娘。可是那段记忆实在如梦似幻,他到底叫了没,她也不确定。只觉自己碰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心里面恐惧的狠,不想再去细想。
明月隐隐觉得这事是不能和人说的,于是鬼使神差的绕了过去,没和燕九提。
“月儿,有道是小别胜新婚,你想不想去找你相公?”
明月心头一缩,水眸凝滞,深深地看着燕九的眼睛。
燕九坦然的回视,笑的坏坏,凑到她耳边悄声嘀咕。
“傻孩子,我陪你一起去,若是不去找他,我又怎能堂堂正正的跟在你的身边。”
他说着,说着,笑的更加古怪,把自己的盘算说给明月听,饶是明月再大胆,也不由被他匪夷所思的想法吓着,又是笑,又是啐。她口上骂燕九无赖子,荤不吝,心里却觉着这个人真是好玩,全然没个规矩体统,天马行空想做就做,就只问结果,不问手段,这,这,这般肆意而为真是让她羡慕之极。
…………
从五柳巷折而向东,便是开阔的水面,大运河到了此处静若处子。往南三五里,白墙粉桓圈起了一个园子,就是五柳园。五柳园的东边,河水打了个弯,刚好凸出一小块地来,竹篱边几株金灿灿的菊花开的热闹,不知怎么移活的楠竹,茂茂葱葱的挡住大半个院子,门匾上写着三个字“隐竹轩”,若非是有人领着,旁人再猜不到这竟然是个古玩铺子。
李子涵坐在上首,案上是各地铺子历年的账簿。
隐竹轩的掌柜叫马立三,是个微胖的中年汉子,笑容憨厚和气,可是小眼睛里面偶尔闪过的精光,让人知道这人是不容易糊弄的。
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谁也没想到,当年六族的钱袋子,会放在这么一个地方。可也正是因为谁也想不到,所以,它不显山不漏水的生发起来。乱世黄金盛世古董,不过二十余年,这滚雪球般的巨利,就是李子涵看了都动容,这个马立三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不算旁的产业,十八家古董铺子,三十四家当铺,光浮银就足足一百余万两,快抵得上一个中等省份的岁入了。就算是池生春,执掌平遥票号牛耳,号令两江商会群商,一年的进项也不过如此。
马立三对了印记和暗号无误,二话没说就把产业全都交了出来。光这份果决坦荡就让李子涵高看他几眼,对孟氏当年的识人之明大为折服,也起了收纳他的心思。
“大掌柜的,有件事还需要劳烦您。”
“东家客气了,您尽管吩咐!”
“这笔银子,除了各个铺子周转用的,三天内我都要提走!”
“这不难,原都是存在日昌票号里,见票即兑的银票,三天肯定没问题。”马立三一丝质疑的神色也没有,他心里长舒了口气。当年受了那小姑娘重恩,这么些年也算酬报了,总算了有人来接手了。
池生春一本本核着账本子,手下算盘珠子噼里啪啦,这事不敢用账房先生,只能自己辛苦。他脑子里飞快的算着帐,心里面一块石头落了地,少主真乃神人,这找钱的本事了得,了得。
这半年着实把他愁坏了,年初给伊犁拨去的一百万原也不值什么,偏赶上了票号最怕遇到的挤兑风波,动了总号的根本,这笔银子真是及时雨,有了它们,和日昌票号这场仗就好打了。
池生春一心三用,听到马立三的回话,笑起来。存在日昌票号好呀,风水轮流转,这回坐蜡的换庄家了,真是一箭双雕,太痛快了!
“大掌柜的,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咱们这位少公子,乃是两江总督李公的千里驹!”池生春看到李子涵的眼色,便给马立三挑明身份。
李立三神色一凛,商不与官争,这东家来头不小,既然亮了底,怕是看上自己经营的本事了,此番脱身之计怕是难了。
“立三不知少公子身份,慢待之处还请少公子恕罪。”
李子涵摆摆手,直视他的眼睛,不兜圈子直接说到,“李掌柜的这些年着实辛苦,我心里都是有数的,这数十家的铺子我有意拆出一成的干股,算作李掌柜的酬劳。”
这是要把我绑死呀,李立三心说道,其实以他赛陶朱的本事,一年几万两的银子钱并不放在心上,他怕的是,破门的县令,灭门的府尹。
“五年!五年之后还请少公子放立三回归乡梓!”
李子涵看看他,微微颔首,应了。是个聪明人,可惜了!
外面忽的传来喧哗之声,隔着小院子,李子涵他们身处静室。都听到了。
李立三一拱手,说声失陪,先去瞧瞧,外面怕是有什么弹压不住的事发生!
“怎么的?觉得少爷我给不起钱是不?就拿个假的出来糊弄我?我跟你说,少爷我还真不差钱,知道我爹是谁不?说出来吓死你!”
马立三一进门就听到一个得意嚣张的声音!
抬头一瞅,差点没乐出来,一个穿着大红袍的胖小子,用手指着自己的伙计一个叫金石的小僮,胖胖的手掌,跟一个大球挂了五个小球似的。扎了一个冲天辫,用红绳缠着,辫稍还系了朵自己院门口的小菊花。猛一看还以为是个大蜡烛,再细细看看,是个傻子,正常人没这幅装扮。
“告诉他,少爷我是谁?”
“我们少爷是大宝!赵大宝!”旁边一个瘦的跟麻杆似的小厮苦着脸接茬,这小厮一身绿,往赵大宝旁边一站,嗯,红配绿,好的狠。
“我爹是谁?”
“你们听好了,咱们老爷是杭州城门吏赵天泽赵大人!”
噗嗤,也不知谁没忍住,偷笑了一声,城门吏,七品芝麻官,好大的官威。
赵天泽出身盐商世家,家里有的是银子,只因为商人门头低,所以捐了这么个城门吏。其实,他人还真的不坏,古道热肠的,别人有个什么事都肯搭把手,因此三教九流也交了许多朋友。他这个傻儿子,被他夫人娇纵的人情世故什么都不通,在杭州也是大大的有名,只不过别人多看着赵天泽,笑一笑,或是哄他,或是让他,都不与他计较。
“怕了吧!赶紧把你们真的画给我拿出来,我爹还要送礼呢,可不能送个假的!”
今天这事说起来,还跟李子涵还有点关系。他母舅杭州知府孟秉忠押解入京,就空出来一个位子,杭州的同知许大人有希望往上升升,正逢他母亲过寿,赵天泽也是要求进步的,想着许大人最爱书画,尤其爱古画,因此和夫人商量寿礼的事。正巧让赵大宝听到了,他就自告奋勇为爹娘分忧,赵天泽也不指望他办的来,不过有件事让傻儿子瞎忙总比闯祸好,因此一头郑重其事的交给他,一头自己还办自己的去。
赵大宝接了差事以后非常得意,觉得自己再不是小孩了,倒认真的忙活起来,他狐朋狗友也不少,虽然大多数都是酒囊饭袋,吹牛呱呱的,尿炕刷刷的。可矬子里拔将军,再不济总还有一星半个有本事的,给他出主意,一来二去就找上了隐竹轩。
赵大宝进来就要看前朝字画,金石倒也好说好应,拿了一副《汉宫春晓图》出来,旁边也不知谁,说了句赝品,算是捅了篓子喽。赵大宝不学无术,偏也假装附庸风雅,竟知道赝品就是不是真迹,这才不依不饶的闹起来。
李立三走进人堆里,那幅惹祸的仿画,被一个少年公子拿在手里品鉴。
李立三只看了一眼赵大宝,就被那少年公子吸引住,心里面浮现一个字,“稳”,他往那一站,立的稳,心稳,眼稳,手更稳,好像周遭的嘈杂和他一丝关系也没有,安稳的融在隐竹轩的气场中。
“掌柜的来了!”金石松了口气。
“不知公子如何看这画?”李立三不搭理赵大宝,反倒朝那少年公子请教,让旁人都摸不到头脑。
赵大宝这才发现身后多了个人,再仔细一看,还是认识的,大喜过望,“燕大哥,你是燕大哥,嘿,你来杭州怎么不去我们家,走,我请你喝酒去!”
得,画也不买了,架也不吵了!
燕九笑着拍拍他的肩,“好兄弟,等会我们再去喝酒。我先跟他说两句话!”
“这画虽是仿作,可是笔墨洁净,工丽妍雅,色彩韶秀,也有大家之风,你来看这,这朵朵梨花之上,看似是两只翠鸟喁喁私语,实则乃是两个虫鸟篆字!”
赵大宝凑到那画跟前瞧,瞧了半天,那鸟也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那鸟。
旁边一个老先生被提了醒,看出来了,“程枚,这是程吉臣仿的。”
燕九含笑解释给赵大宝听,“并不是说赝品就是假的,不值钱。临摹法帖,仿绘古画,借鉴先朝,这都是常有的。就是燕实浦先生也仿过清明上河图呢!”
李立三冲燕九拱拱手,他考较这公子,原是为了抛砖引玉,用以解围。此刻借着台阶,往下说道。
“公子好眼力,这画虽是仿作,可确实得了五分燕实甫工而不板、妍而不甜的神髓!精细生动之处不让燕公,也是难得的佳品!”
“你这掌柜的说话我听不懂,既然我燕大哥说值钱,你只告诉我多少钱就得了!”
李立三伸出右手摊开又朝下,反复了两下,就听得旁边抽气声响起!
两千两银子对赵大宝来说,确实不多,他也不差钱,就是怕买错了人家说他傻,他眨巴眨巴小眼睛,看看燕九。
“千金难买心头好,若是喜欢的,再多一倍也不多。若是不懂装懂的,拦腰砍半截也是有的!”燕九若无其事的给赵大宝出主意。
“对,我要买的是真迹,你这要是燕实浦的真迹,两千两银子也值了。仿作嘛,也就一千两!”赵大宝得意的跟风!
李立三心里头好气又好笑,也拿这傻小子没辙,又想着李子涵还在后头,有心早点把这傻子打发走,也不再废话,一千两银子,您拿去。
“燕实甫先生的画,如今莫说真迹,就是赝品,可着锦云朝寻摸,也不常见。自从前朝妖言案,燕氏一门屠戮殆尽,藏着他的画儿的人家,秘而不宣,如何去寻它?再加上战乱中烧了的,丢了的,难说的很。”李立三说着话,亲自把画轴卷起来。
李子涵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站在后面听着!他也被燕九的双手吸引住视线,嗯,松竹之骨,梅雪之魂,最重要的是,那人右手腕内侧,有个如意状的印记,暗红色,旁人看了或许以为是胎记,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是燕家嫡系子弟特有的,修炼如意诀的结果。
李子涵心说道,最近运道真是不坏,天命神授,看来老天是要助我成事了!正想着不知何处去寻燕家的人,这就自己送上门来!
这些年,李子涵在乔妃陵里几次搜寻,也没找出来传说中的那笔惊天宝藏。后来还是在那封信里找出线索,又想法寻了前朝的宫人,才推测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当年父皇,母妃,燕实浦三个人爱恨纠缠,父皇在母妃死后,将殓葬事宜都交给了燕实浦,据说,燕实浦留下的最后一幅画,叫做《国色天香》。若寻宝藏,就要先找到这幅画,若想找到这幅画,恐怕还得问问燕家的人。
“在下李子涵,敢问兄弟尊姓大名!”
燕九闻言心中大喜,他心说,好小子,找的就是你,这回媳妇没跑了!
他抬头看去,心中先喝了声彩,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原来他就是李子涵。
“在下燕修龄!”
第十七章、隔墙有耳
天下西湖三十六,就中最好是杭州。
西子湖水波潋滟,恰似情人的眼眸,秋波一转间,把最含情脉脉的温柔凝在了翠微山。
燕九摇着一叶扁舟,在荷荡中穿行。月色下的翠微山,隐去了日间的风情万种,像是一滴泪,浓情的让人心碎。
兀的,一管箫音于静谧中响起,如游丝布云,袅袅万丈,不知为烟为絮。此萧正是李子涵所为,他在翠微山等着燕九,几杯薄酒下肚,不由感从中来,拿出紫萧,一曲《长安古意》,叹世事无常,荣华难久!
燕九随意将小舟系在柳荫里,伴着箫音往山上行去。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箫音吹到此处,忽的从富丽万千转至旖旎香艳,燕九心里一笑,便知李子涵定是想到了明月。
燕九于旖旎香艳的箫音中,与李子涵想着同一个佳人。
他想到明月,便不由得想到,这坏丫头磨人的功夫,那小嘴,那小手,那眼波一梭……要命了,燕九虚虚的按了下胯下,那处有点疼了!真该让这丫头来听听,品品这萧吹得如何!嘿,若是这丫头知道两个男人同时想着她,不知会羞成什么样?这才是借问吹箫向紫烟,愿作鸳鸯不羡仙!
燕九想的越发不成体统之时,亭中箫声却停了下来。
忽听一声长叹,李子涵吟道,“翠微题遍饮桃溪,遍饮桃溪不忍栖。不忍栖月夜如水,月夜如水翠微题。”
燕九一声朗笑,接道:“风流窝软软碧波,软软碧波传俚歌。波传俚歌荷香远,荷香远处风流窝。”
“接的好,燕兄弟果然不负多情公子之名,请一杯酒吧!”
一缕游丝从李子涵的袖中飞出,卷着石桌上的酒盅,朝燕九飞去。来得快去得疾,杯中酒水却纹丝不动,可见李子涵的“袖里销魂”又进益了。
燕九却不着急,屈指冲疾驰来的酒杯杯底一点,电流激荡,把酒浆弹出一条水龙,张口饮下,酒杯却原路奉还!
这手法漂亮极了,李子涵暗暗心折。
他当年因为初见明月男装示人,不免偏好龙阳,此时见燕九神采飞扬,掩都掩不住潇洒倜傥,心头不由一动。
“李兄未免小气了点,男子汉大丈夫,又怎么能像娘们似的,用这小盅子喝酒呢!”
李子涵一怔,没想到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儿,骨子里竟然这样豪侠纵情!
“是我谬了,来人,拿两个大海碗来,换烧刀子!”李子涵本就有心结交燕九,不愿被他小瞧,立时有则改之。
“却也不必!李兄接好了!”
李子涵惊讶的看着燕九,只见他变戏法般的一晃,便从袖中晃出两小坛酒来,一坛冲自己飞来,忙伸手接了!
“此酒名唤‘投醪’,产自绍兴,据说传自春秋!昔年勾践奋发图强,修明政治,臣民一心。把此酒倒在河的上游,与将士迎流共饮之后,扬风鼓帆,终于复国灭吴,报仇雪耻,留下了投醪劳师、壶酒兴邦的佳话。”
燕九拍碎泥封,昂首豪饮,饮罢冲李子涵举坛,淡然解释道。
这番话恰合了李子涵的心事,他一心一意光复汉家河山,岂不正如勾践卧薪尝胆一般!他饮尽这坛酒,辛辣徘徊在他的舌上,险些迸出英雄泪来,却不知是否为了难言的抱负!
“好酒,名字好,酒更好,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说罢,把空酒坛冲燕九一掷。
燕九也一样动作,哗啦一声,饮空的酒坛于半空中撞成碎片。两个男儿不由同时大笑,痛快之极。
燕九双手一晃,又变出两坛来,冲李子涵飞去一坛。
风驰电掣中,你来我往,两人都不说话,酒到坛干!水,越喝越寒,酒,越喝越暖!
两个少年公子的胸腹都是火热滚烫,虽各有算计,却同时觉得,对面这人极投脾气!
李子涵拍碎酒坛,酣畅淋漓,只觉与燕九投契之极,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问:“好兄弟,有件事不吐不快!”
燕九眼角一扬斜,睨他,挑挑眉,你问!
这动作让他做来,把风流二字写尽,看的李子涵差点忘了说什么。
“嘿,还好我不是个小娘子,否则就你这一眼,我非得投怀送抱不可!”
“哈哈,你就算不是个小娘子,投怀送抱我也接得住!”
四眸相顾,哈哈大笑!
李子涵原本是要问他来历,此时忽的转了念头,鬼使神差的问道,“我只想问你,你这袖中到底藏了多少酒!”
燕九这是跟一个月亮门的女孩子学的戏法,袖里乾坤大,专门用来哄女孩子的,却没料到竟然让这少爷也好奇了!
“不多不少,每人八坛酒,你再要,我可没了!”燕九变出最后两坛酒。
“燕兄弟,我与你一见如故,我欲与你义结金兰,不知你意下如何!”好小子,不管你是燕家的哪一个,我都是稳赢不亏!
燕九一听,大喜过望,一撩袍角,单膝跪地,“是所愿也,不敢请耳!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李子涵也跪了下来,握着他的手,对月盟誓!
“盖闻室满琴书,乐知心之交集;床联风雨,常把臂以言欢。是以席地班荆,衷肠宜吐,他山攻玉,声气相通。每观有序之雁行,时切附光于骥尾。青年握手,雷陈之高谊共钦;白水旌心,管鲍之芳尘宜步。停云落月,隔河山而不爽斯盟,旧雨春风,历岁月而各坚其志。毋以名利相倾轧,毋以才德而骄矜。我今日与贤弟义结金兰,神明对誓,辉生竹林,愿他年当休戚相关!”
燕九谋算他的妻子,其实从不觉得自己卑劣。此时与他相交,却也出自真心。他胸中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道理,不与世人相同。
燕九真诚说道,“苍天鉴之,鬼神证之,今日我与大哥义结金兰,从此视兄之父母为我之父母!”说到此处,心里加了一句,视兄之娇妻为我之娇妻。顿了一顿,又继续道,“同心戮力,乐必同乐,忧亦同忧,虽不同生,死愿与共,如违此誓,鬼神厌之!”
李子涵和燕九同时拿起最后一坛酒,一饮而尽,纵声大笑,均得意莫名。这得意有几多是因为相交相许?有几多是因为往心中目标更近一步?怕是他们自己也难以分辨!
“少爷,少夫人跟前的碧荷姑娘来了!”
此时,月过中天,双庚见是个空,悄悄地回李子涵。
李子涵心里欢喜,拉着燕九的手,说道,“二弟和我来,既然成了一家人,便去见见你家嫂嫂!”
……
“少奶奶,金织坊的何大娘听说您来了,赶着敬上四身衣裳,婢子冷眼瞧着,那‘天水碧’着实喜人。少奶奶肤色白皙,想必格外相衬,您试试可好?”
别院调来伺候明月的丫鬟叫云燕,逢迎这位新主子,没话找话说,没事找事做,一心想要站到高枝上。
“放那吧!你先下去!”明月哪有心思搭理她,挥手让她出去。
云燕将海棠托盘逐次放在屏风一角的高几上,轻巧无声的蹲了个福退出房门!
明月芳心错乱,也不知燕九见到相公了没有,若是见到了,会说些什么?他难道真的要委身给相公么?男人跟男人?啐,这人可真是……!想到这里,有些羞,又有些醋,却也不知是醋谁,横竖不是滋味。
又看锦团安逸的卧在脚踏上,迁怒的用小足踢它,“没良心的,人家混没主意,你倒自在高乐!”
锦团委屈的喵呜喵呜,跳窗跑了,她倒觉得好了。
女为悦己者容,不知悦己者今向何方?
明月缓缓地抽掉如意髻上的白玉簪,瞬间万千青丝争相恐后的垂落,青丝摇曳间,衣裙一件件的坠落到足畔,待得那件绣着鱼戏莲叶的大红肚兜落到足尖上时,对面的铜镜,已然影影绰绰的描绘出妖娆玲珑的身姿。
“少爷回来了!婢子去禀告少奶奶!”守在门外的云燕一见李子涵,含羞带喜,就要推门,却被李子涵挡了下来。这夫妻两个一样的做派,都是挥挥手,就赶起人来。
燕九悠然的跟在李子涵的身后,踏进房门。
一架绣着花开富贵的紫檀木屏风挡住内室,想到心尖上的宝贝就在里头,燕九眼眶一热,相思再也抑不住,恨不得立刻进去搂住伊人,偏生此番算计,成败在此一举,不敢乱为啊。
燕九正心猿意马、患得患失的空档,就听李子涵说道,“九郎在此稍待,愚兄唤内子出来与你见礼!”说罢,他也未留意燕九面色忽晴忽阴,径自转了进去。
明月浑然不知两个男人都近在咫尺,柔荑捏着天水碧的襦裙。忽的,觉察到身后似有不妥,紧张的一旋身。
李子涵却不料能见到如此奇景,双目灼灼,盯着眼前曼妙的酮体,那声“娘子”咽了回去。
青丝飞过处,粉臀蓉蓉。一碧如水的衣料,被那双小手抓在身前,挡住了半数风光,偏偏一枚雪桃,因为晃动的太剧烈,悄悄地探出了头,带着衣料簌簌轻颤,如水波半掩春山。
李子涵三步并作两步,未待明月从惊吓中回神,一手捞住她的倩腰,火热的唇就吞住了明月惊呼,大手顺势狠揉那团丰盈。
明月只看到一个黑影掠过,就被紧紧裹进烫烫的怀里,嗅出熟悉的男人气息,她的娇躯顿时瘫软。
“唔~啊~相公~唔唔……相公……”
一缕银丝从明月的唇角溢出,旋即被李子涵吸进嘴里,顺着那银丝的来路探去,发狠的刺激她的舌底。
明月已然知道云雨的妙处,久旷的娇躯被李子涵一拨弄,如玉蛇般扭动。
“好月儿,怎的脱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想我了?”
“才没……哎呀……想,想了!”也不知被他拿住了哪,立时嘤嘤的改口。
“让相公找找,是哪最想?”
李子涵暖玉温香抱着,销魂娇声听着,早把旁的闪到脑后。
大手贪恋的从凝乳往下滑落,果然,触手所及,水泽云梦。潺潺的水声,迎着撩拨的长指,从嫩蕊间响起,若有若无的淫靡气息四下扩散。
屏风外面的燕九,在明月荡出第一声娇吟时,就立即察觉出不对。苦也,这回可要磨死小爷了!怎么这位大哥好这口,喜欢人家听么?
他对明月的娇吟毫无抵抗之力,欲焰腾地燃起,变换了几番坐姿。终于,在闻到那丝馥郁气息时站起来,凑近屏风,似乎想看透那层朦胧。他的喉结不停吞咽,鼻尖渗出细汗,脑海中浮现着重重团花之后的香艳。
多情开此花,艳绝温柔乡。
燕九可真冤枉了李子涵,李子涵还真没想让他听。色与魂授,他是把燕九忘得一干二净。
李子涵只觉一时半刻都等不及,早些时候那些酒,这会子都化成烈焰,在小腹里叫嚣,找寻出口。
他衣衫也来不及脱,竞把衣摆一撩,中裤略解,热腾腾粗凛凛的那话儿就跳将出来。
猛地把明月往矮几上一压,让她跪的开开的,直勾勾的看着她白嫩的股间,一串爱液牵牵绊绊的垂下。
李子涵啪的冲着那雪臀拍了一巴掌,眼底满是血丝,再来不及细细研磨,搂住明月的小腹,不管不顾的狠狠顶弄进去。
明月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不盈一握的皓腕双双被李子涵擒住,牙雕出来的玉美人折成弓形,酥胸被挤在刺绣的屏风上,摇晃,磨蹭。
她从不曾被如此粗鲁的对待,更没见过他这般猴急。虽然心里有些害怕,可是更多的却是期待。尤其翘臀被拍打了一下,竟差点软了腰,只觉得心里头慌极了,想极了,想他再粗鲁些才好呢。
明月一声惊呼,只觉蛤口又热又痛。胀痛的爽利势如破竹,呼啸着砸在花心上。正欲尖叫娇啼,又从乳尖传来刺绣特有的冰凉与酥痒。一上一下,一热一凉,一痛一痒,捉弄的她芳心无主,嘤嘤哀求,说着李子涵最想听的淫话,也不知是盼着他莫要折磨她,还是折磨的再多些。
“唔,相公,慢点,那里不行,呀,好难捱的,酸坏了,再不成哩,月儿给你采坏了!”
燕九直勾勾的看着屏风,上面突然坟起一大一小,两朵重紫牡丹。舒瓣随风起伏,花下的玉肉,在烛光里若隐如现。
也不知对面是怎么个弄法,一番急颤,那乳芽,竟被顶到了鹅黄的花蕊处,小小巧巧的,在滚珠绣线下往这边钻。
明月被李子涵抽的如痴如醉,学个张果老骑毛驴的姿势,倒坐在那硕物上,款摆蛮腰,咬着唇,耐着臊,自个去追逐要飞上天的快乐。
李子涵无比快慰的搓磨她,捏住了她的蛮腰,就是不让她如意的研磨。
“好月儿,这么子耍好不好?嗯?妙不妙?”
他的子都采战法,用的越来越纯熟,任凭明月花障怎么卷,精关丝毫不动,反倒越战越勇,枪枪去挑玉葫尽处的花心子。嫩极,滑极的那粒软肉,一挑,就涌出暖暖的浆来,淋在棒头上,真是神仙般的滋味。
“你坏,你坏,你故意的,呀,呜呜……”
“好丫头,我疼你,你倒说我坏,相公可要真的坏一个瞧瞧哩!”
李子涵突然用手捞起一团凝露,顺着粉臀涂抹,把闭的紧紧的菊穴,抹得淋淋沥沥,长指一探,就挖了进去,隔着一层销魂帐,寻住自己那话儿揉按,果然别有一种销魂。
“好哥哥,不成,不成,拿,拿,呜呜,你拿出来!月儿坏了……”
明月何曾尝过这个,急的香汗淋漓,羞到了极处,那,那里怎么能碰哩!可是,可是,怎么被碰到那里都会快乐呢?羞喜交集,错乱的美妙感觉,让她的表情动人极了,惹得李子涵去亲吻她的雪腮,爱到深处,恨不能化在她身上。
燕九再也忍不住,探出手去,中指擦上那两点嫩蕊,压在指下滑蹭。想要用拇指和食指拈住揉捏,偏生隔着一层布,薄绢平展,怎么也用不上力。好容易捏住了片刻,就从指尖蹦出去,急的燕九心中一恨,竟屈指对着那嫩蕊急弹过去。
明月的花房抖成一团,珠泪遥遥的坠在眼帘下,正在欲丢不能的急切中徘徊时,忽然察觉,乳蒂上传来异样触感。除了冰凉酥痒,竟夹杂起灼烫,揉捏起来一触即走的力度,分明是……有旁人……
“啊,相公,相公,不要……屏……屏……唔唔……有……人……呀……哎呀……快给月儿,快些,用力,唔,弄坏月儿吧,要,要,要泄给你了……”
“好乖乖,哪里跑,给哥哥回来吧,不许躲,给我接着!”
李子涵在花障里如鱼似水的游走,逆水行舟,有板有眼,享受那万千小猫的舔吮。明月的娇喘像是清油泼在火焰上,催着他横施鞭挞。
明月剧烈一挣,方扭出他的掌心,就被他狠狠地带回,牢牢地按在龟首上,一翕一开,也不知破开了什么,陷没在一个软嫩之极的小窝,嘿,风流窝,这才叫风流窝。
明月双眸迷离,失神的看着屏风,似乎透过屏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到。她螓首微偏,眼波荡漾,屏风两边的风情都沉了进去,在涟漪里撞碎。
她娇喘着,失神的颤抖,如一株细柳在风雨里卷来卷去,如浪颠的扁舟不知何时被拍在水底。矮几上,泠泠沥沥的,飞溅了一大滩花露。
“你泄呀,泄给相公,相公馋死你的浆子哩,小淫妇,给我泄多多的出来吧!”
听着李子涵的淫话,在燕九又一次屈指重弹的瞬间,明月一声尖叫,那滩淫靡的花露上,顿时水花乱坠,湍然激射,顺着矮几,往地毯上流去。
“好个姣浪的小乖乖,这么不济事,相公一弄你就泄,羞不羞,嗯?”
李子涵棒首被她咬着,淋着,美得尾椎骨都木了,只用功一吸,一丝丝寒暖夹杂的劲流,就顺着马眼往里爬,棒首都木了,直想跟着射出来,却又不想就此射出来。
他更加癫狂,也不管明月的哭闹,借着她的痉挛,把滢美的螺肉给拖出来,再揉进去,眼底妙景看的他心头突突乱跳。
“好乖乖,低头瞧,瞧相公怎的把你的腔子弄出来!”
明月被他压弯蛮腰,滚烫的小脸贴在湿滑的股间,眼前是自己的秘肉,被拖进拖出,螺口汩汩的冒着泡泡,珍珠一般堆砌,不时炸开,这样淫靡实在羞死人啦,怎能这样玩呢?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又丢了出来。
她的身子软软的瘫了下去,樱唇颤抖,回首低声说了句什么,听得李子涵后背一僵。
“宝贝,再说一次,大声点!再说一次,我就饶了你!”
“你……弄死我吧!呀!”明月的双乳突地胀满,乳华如丝如雾,飞快的从乳珠上涌出,顺着屏风,飞快的洇染,才片刻功夫,泻意又至。
燕九的指尖濡湿,看着雾染繁花,闻着乳香彻骨,一咬牙,把手放入中衣。
李子涵握着她的下颌,深深吸她的小舌头,“好乖,相公就射给你啦!”
“好相公,射多多给我,射穿月儿的花房吧!”
明月强挨着浑身的酥软,拼力张开花心子上的小眼,去裹他。妙目一睁,粉臀向后一拧,竟任由那肿到极处的阳物,冲过花心,陷在花房里,里面春水翻滚,随着收缩,惊涛骇浪般拍打起来,裹着裹着竟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
李子涵也不知深陷何处,这曼妙从未经略,被吸得毛骨悚然,再也守不住奔腾的精关,决堤激射,精华直接喷在春水流。
阴精和阳华初初泾渭分明,片刻便汇在一起,顺着明月的花房往经脉游走,一个周天,又从两人交接的口舌传回给李子涵,再从李子涵身上游走。两个人不经意间,竟然悟了双修之法,此番交合之美妙,实在从未经略。
燕九狼狈的从中衣下拿出手指,胡乱的从怀里摸出块明月的帕子擦净浆液。听着屏风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心里一阵抽搐。五味杂陈、心神不宁,脑子里不知想些什么,一时明月,一时李子涵,一时喜,一时愧,一时患得,一时患失,焦灼烦扰之际隐隐夹杂妒意。
若是旁的人,遇到此情此景,怕是要知难而退。燕九却天生的反骨,不退反进,心道,早晚有一日,我与她要比你们今日更好。
李子涵抱着明月还在回味,忽的心说,坏了,怎的把他忘了!这,这,怕是全给他听去了!
李少主见多识广,却也有点尴尬。可是从尴尬里又生出些许刺激,隐隐想着,也不知他听到以后会是什么感觉!又想到自己的小娇娇,方才这样妖娆,也给听了去,不由心里羞恼,羞恼里又有得意,得意之外还有点,不能说出来的隐晦心思,若是再来一次,可还让他听么?
也不知李子涵到底在内室如何安抚明月,滴漏声声。
脚步声从屏风后转出,李子涵意兴风发,得意的招呼燕九。
“九郎,来,见过你家嫂嫂!明月,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契弟,燕修龄。以后通家之好,你也见他一见!”
燕九心怀鬼胎,躬身施礼,眼风一扫,恰看见明月玉容含春,水眸含羞,随波一转,似喜似怨。他看的痴痴然,就那么躬着身子,看明月唇畔的梨涡。
明月福身还礼,心里叹道,真真是冤家!看看燕九,又看看李子涵,双靥薄晕,也不知怎么开交。
……
摄政王府
“司礼监提督太监苟存孝见过王爷!”
“起来说话!”
“是!回王爷,那夜在奉献殿,是奴才亲自领着孩子们,打开先帝的棺椁,眼瞧见皇上的血,滴到先帝的骨植上!”
“如何?”
“并不融入!”
宇文铎闻言,耐不住心里的喜悦,站起来,用力的一拍桌案!
苟存孝吓得扑腾跪地。
宇文铎哈哈一笑,难得冲个阉人,露出好颜色!
“你起来,本王并未怪你!这事你办的妥当,下去领赏吧!”
苟存孝巴结道,给王爷办事,是咱家坟头冒青烟,哪敢贪王爷的赏,接了王爷的赏,咱家都对不起我这名姓!
宇文铎心里石头落了地,被他逗得一乐,狗才,去吧,我狠知道你不贪我的赏,拿去分给你下面的小狗崽子吧!
“啧啧,王爷这份心肠,格天爱物,慈悲为怀,让小的们都不知说什么好,您瞧您,还还惦记着他们……”
这太监有的没的还想再往外倒,宇文铎又哪里再搭理他,挥手轰了出去。
宇文铎的谋士,崔如晦在旁边冲宇文铎拱手,“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宇文铎畅怀喜笑,这些年宇文澈步步紧逼,不住削剪他的势力,由不得他不疑。
他虽然口中相信越卿尘,心里面这个结却越来越大。其实说起来,让宇文澈和自己滴血相认是最好的,可是,那便是撕破脸了,若是卿尘知道,怕是再不肯原谅自己。没奈何,掩耳盗铃,默认了崔如晦这个祛疑的法子。
此番宇文铎确定宇文澈是自己儿子,便对他的种种举动,另一番看法。笑骂一句,真是个虎崽子,像老子的种,长出爪牙了!
崔如晦又和他议了会子事,敲定舍弃的势力范围,方才告退。
崔如晦从二门上了马车,命车夫往摇月湖驰去!
经过这么些年的孳息生发,上京的人口翻了数倍,就是街市两旁的店铺,也都是密密麻麻的。南来北往,川流不息,比起前些年的萧索,又是一番气象。
落日的余晖,洒在秋波弄里,鳞次栉比的阁楼飞檐,都给镶上了金边。此时,正是外门的姑娘们迎客的时分,扑着香粉,簪着花枝的小女娘,你推我笑的靠着朱栏,胆子大些的,便冲楼下的爷们飞些风流的眼风。
崔如晦下了马车,一只不知谁丢的香罗帕,砸在他的脸上,便引得几家楼上的妓子们齐声笑起来。若是往日,有这香艳的事,他必然肯调笑一番,今日,却只是把那帕子往门口的龟奴怀里一扔,径自往里面去了。
里面的人都认得他,也没人拦他,也没人领他,随他绕过几重门户,把熙熙攘攘的人间风流丢在身后,进了一个小小的院门。
他熟门熟路的推开门,一股子檀香传出了。
他忽然莫名其妙的想,若不是亲经亲历,有人告诉他蛮声帝都的花楼“琅嬛阁”,还有这么一处供着菩萨的地方,他一定啐那人一口。
喃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观音大士下面跪着一个老妇人,穿着褐色的襦裙,鬓角泛着银白,发髻上簪了一只木钗。
“嬷嬷,我来了!”
那老妇人喃喃的诵着佛经,手里的佛珠一顿一顿,似是没听到他说话。
“嬷嬷,事,已经办妥了!宇文铎已经信实了!”
那老妇人缓缓起身,崔如晦忙过去扶住她。
老妇人拍拍他的手,叹口气,老啦,就要站不起来了,也不知还能陪婉娘多久,若是连自己都没了,这可怜的孩子,在那深宫里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崔家小子,刚见到你时,你还没他们的马高,一晃都这么些年啦!”
“是呀,我这命是娘娘救下来的,我时时刻刻念着呢!总算能为娘娘略尽绵力了!”
崔如晦有些恍惚,这么些年了,那时自己父亲打了败仗,明德皇帝砍了自己一家百余口,单剩自己一个游魂。后来,又被宇文铎捉住,差点被马鞭子抽死,还是娘娘的一句话“杀俘不祥”把自己救下来。
他陷没在回忆里,那时节,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无限哀苦的困境,那样一个高贵美丽的女子从天而降,救了自己,那就是观音菩萨,为了她死都值了。
“嬷嬷,你放心,那个苟存孝我也理会的,参与这事的,都会灭口!”
“我放心,我放心!我知道你是个妥帖的,娘娘也信你!”
崔如晦被她说的心里火热,听到她信他时,恨不能把为她流尽热血,士为知己者死呀!
“你莫怪娘娘心狠,她,不容易呢!”
“嬷嬷,您别这么说,如晦这条命是娘娘给的,我就是娘娘的人!为了娘娘,如晦万死不辞!别说是几个草芥子一样的奴才,就是神佛,让娘娘不安乐,咱们也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老嬷嬷摇摇头,自己进了后室,那里有顶小轿子,她默默上了轿。
小轿悄没声息的从后门出去,沿着小径,不多时进了宫,又换了人抬,最后停在了翙羽宫。
第十八章、故人南来
“温姑姑可回来了!太后娘娘问了您几回了!您要是再不回,怕是娘娘的晚膳用的都不香甜!”红绸笑着给她掀帘子。
温暖是越卿尘的奶娘,这么些年一路护持着她走过来,实在是越卿尘最最亲近的人!她素来心慈和软,因此,这些女孩在她跟前,都敢说笑两声。
温嬷嬷早悄悄换了衣服,一身尚宫服仪,衬得她格外端肃。
越卿尘正坐在榻上,看桔绒收拾旧时的物事。一见她进来,就笑了,带着些撒娇的口吻,“嬷嬷怎么去了这么些时候!赶紧给你们嬷嬷捶捶去!”
桔绒闻言忙放下手里的箱笼,亲自捧了茶给温暖,又要给她捏腿。
温暖只说不用,让她们出去。
几个贴身的大宫女看她们似有话说,忙悄悄地退出去。
越卿尘爱娇的抱住自己的奶娘。
“哎呦,我的小小姐,这是受什么委屈了,要说给奶娘听!”温暖见她如小时候一般的动作,心里软成泥,抱着她抚慰,摩挲。
越卿尘把脸蛋贴在她肩上,笑说道,“如今,可还有谁敢给我委屈受呢!”
温暖却感觉肩头温热,心里酸酸楚楚的疼。
一国太后,不过说起来尊崇,又哪有一日的和乐可言。这么些年,只有自己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莫非真是慧极必伤不成,不然怎会这样的命苦,一生一世,竟没一件顺心顺意的事!
越卿尘哭了会,觉得心里好受些,乜见桔绒翻腾出来的一个藤箱,里面满是无锡的大阿福。原是宇文铎见她喜欢,找人做的,什么帝王将相、贩夫走卒的花样都有!
她把那些玩偶拨到一旁,最底下还压着一个小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对胖娃娃,颜色都有些褪了,她把那个小书童模样的拿在手里,眼里满是温柔缠绵。过了一会,又把那个女娃子拿起来,将两个娃娃并头放一起。
越卿尘看着两个娃娃,目光从缠绵到哀伤,而后凌厉。
“玩偶就是玩偶,谁想把玩就把玩,谁想拨弄就拨弄,谁想带走就带走!”
温暖跟着心酸,深知辟疆公子之事,乃是小小姐解不开的心结。
越卿尘心里满是恨,她虽然出身不堪,可是,却也不是没有过机缘!当年,谢家已经同意让她进门了,娘也答应让她离开,明明可盼已久的幸福,已经一只脚踏了进去,可谁知竟踏了个空。
这些蛮子来的这么快,江南梦碎,她与谢辟疆从此天各一涯。她恨宇文铎,恨这个把她从美梦中带走的男人,更恨宇文弘,这些男人不过看上她的好颜色,就把她当成一个物件,抢来抢去,随意摆弄。
“奶娘,你瞧着吧,我一定让他们都还回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谁是拨弄命运的那只手还不一定呢?你说是吧?”
錾花玉护指搭在两个穿蟒袍的小人,叮叮咚咚的敲打!
“你看看,谁把谁撞碎了,和我们有什么相干呢!”
温暖心里头叹了口气,也不知怎么劝她!若是连恨都没了,她还能记挂什么呢!
“婉娘,孙小姐……”
“奶娘,别告诉我那孩子的事,我是个不祥的,她既然离了我,就让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永远的,平安喜乐吧!”
“皇上驾到!”
宇文澈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像是一阵风卷进来。他穿着墨色的衮服,玄狐的大氅,精干的身躯笔挺,少年天子风华正茂!
“母后,儿臣来给母后请安!”
“澈儿快起来,母后好着呢!你政事繁忙,狠不必日日过来的!这么冷的天,也不戴上风帽,若是受了风寒可怎么好?”
“原不想过来的,谁知,到了饭点肚子不依,只能怪母后这里的饭菜香甜,由不得儿臣不来!难道母后心疼儿子的头,就不心疼儿皇的肚子嘛?”
宇文澈故意凑趣,抱着越卿尘的手,让她去揉自己的肚子,眼里划过别样的幽光。
果然越卿尘被他逗笑,吩咐摆膳!
“你这孩子,母后不过是怕你劳累,又怎么不疼你的肚子?把这个狮子头移过去,那个你们主子爱进!”
温暖亲自动手摆膳,也笑说道,“御膳房的温火膳,若说起来,真真没个鲜活味,难怪皇上惦记太后娘娘的小厨房!”
“温嬷嬷,你快坐着吧,怎么敢当你动手,回头母后再捶我!”宇文澈见老嬷嬷动手,笑起来,忙让金顺扶走她。
母子两个一边进膳,一边说笑,倒也温馨。
温暖在一旁看着这样的母慈子孝,心里软和。可也正因为这样的母慈子孝,不安不忍。
这孩子也是她看着长起来的呢!想到越卿尘所为,不由叹息,真应了那句话,天底下哪有公平!
“母后,我说一件事,准准叫你欢喜!儿臣早就意欲南巡,如今诸行宫已经修缮齐整了!到时候,儿臣陪着母后把金陵、苏杭、扬州……转一个遍!”
越卿尘闻言心中激荡,难掩满面喜色,“澈儿说的可是真的?”
宇文澈得意的点头,果然此举大讨母后欢心!只是也奇了,母后一个长在北地的贵女,又怎么对江南这般熟悉,喜爱!
他冲金顺吩咐道,“把那两幅画拿过来,给母后瞧瞧!”
“母后你看,这一幅是燕实浦的《东南形胜图》!”
《东南形胜图》,实际上是由九幅立轴组成的大型挂屏,分别描绘了江南九处景物。分开来各具章法,合起来又是一整幅通景。以金陵为中心,把东南最富丽繁华的景致再现于纸上。其中宫殿屋宇、原野城郭、河港店铺、舟楫车辆、行人道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种种人间胜迹,应有尽有。?
“说起这画,还有一段故事,儿臣听朱太傅说……”
“……明德帝瞧不起父皇的使臣,驳了咱们觐见观光的请求,巴巴的给了这么一幅画,美其名曰,另尔等夷族开开眼界,见识一下天朝的繁华!”
“……哈哈,殊不知,父皇得了这画,挂在三军阵前,用马鞭指给将士们瞧,‘你们看看!这里就是天朝,万里沃土,处处粮仓,看看这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神风从阿尔泰山下来,吹不进山海关,可是,我们靺鞨人的马蹄能踏进山海关!天神给了牛羊一望无际的草原,让它们长得肥美,于是就给了狼锋利的爪牙,让它们去捕食牛羊!咱们靺鞨人就是白狼神的子孙,如今,肥美的牛羊就待在这里等着我们,谁愿与我同往……’父王这番话鼓动了所有的族人,于是,咱们一鼓作气势如猛虎的拿下大荣,占了这锦绣繁华的河山……”
“前人植树后人乘凉,父辈们的勋功烈业交到儿臣的手里,儿臣岂敢不兢兢业业励精图治!……”
越卿尘听得心头淌血,眼帘内,重銮耸翠,飞阁流丹,江山胜景,故国家园……都蒙上一层血雾,国仇家恨的背后,竟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母后,母后!”
越卿尘强忍住颤抖,回神看他。
“母后看这边,这是内廷待诏绘制的各处行宫图,母后瞧着哪处不妥当,儿臣好叫他们添办去!”
“澈儿,母后有些累了,这画先放这,赶明儿我再细细看!”
“既如此,儿臣就先告退,明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西北风打着旋,卷过紫红色的宫墙,夜空繁星点点,银河卷帘,与太和殿屋脊上的仙人走兽连成一片。
宇文澈跺了跺脚,步撵停了下来,他翘首看着夜空,紫微星飘忽黯淡,辅星星芒大绽,反客为主!
真是谁都敢踩一脚呀!内有权臣把持朝政,处处制肘。几个好哥哥面上恭谨,私下随时惦记着给自己致命一刀,自己上位!外头更好,边疆不宁,藩王割据,前朝的遗老遗少私下串联,妄图复辟……哪处着起火来,说不得就火烧连营,朕这个天下之主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这棋盘错综复杂,要想破局,还是要先把朝堂握在自己手里,不破不立,此番南巡,就给他们一个机会,看看哪根椽子先出头!
“金顺,传中宫懿旨,万岁登基以来,后宫自贵妃以下,位多虚悬,为绵延子嗣之计,壹当采选秀女入宫。着东南各道按籍捡点三品以上大员之女,凡年满十三不足十七岁者,备录采选。宫中凡年满二十五岁宫女子,着赠金放归本家,以应天和,另选良家子以充宫掖!”
“金顺,你先去金陵宣旨,顺便给朕好好瞧瞧,可别叫他们弄些子庸脂俗粉糊弄朕!”
“是,奴才遵旨!”金顺犹豫了下,还是跪奏说道,“主子,这怕是与您声名有碍!”
“要的就是荒淫无道,无心政务之名!”
……
灵岩山
上山的道路上挤满了善男信女,拖老携幼,三步一跪,五步一叩的往大佛寺拜去。再加上道旁贩卖香火供物的,果子茶水的,如沸水般喧嚣。
明月扶着碧荷的肩,看的目瞪口呆,怎么不过月余,这地方就热闹成这样。
碧荷拿出几枚铜钱,递给一个提着竹篮的小童。
“小哥,来盏果子露!”
“哥哥,给你!”
“嗳,你可知道这是怎的了?这么些子人都是走庙的吗?”
“您不知道,再过几天就是观音娘娘的胜缘法会。往年也没这么热闹,今年出了稀罕事,前些日子,大佛寺里观音娘娘现了真迹,点化世人,南无阿弥佗佛,说起来那真是……”
这个小童是个话多的,也多亏他叽叽呱呱说的明白,原来,数日前大佛寺佛香阁前的红莲,逆时盛开,阁里的千手千眼铜像,不知怎的就通身汗如雨下,一连七日,日日如此,就有人说,这是菩萨点化世人。没几天,就传出了一副偈诵:三月三日劫数至,北旱南涝人心慌。
观音大士心慈悲,降下甘露解灾殃。
鼎炉焚起妙真香,菩萨真身现两江。
灵山底处金灯照,红莲开时闻水香。
这么一来可不得了,不要说十里八乡,就是两淮闽浙的信徒们听了信,谁不想解厄渡灾,哪个敢不来参拜?到了法会正日子,怕是人还要更多哩!
庙前更加热闹不堪,还有个清俊的和尚,在法台上说法:……
建康金陵立九杆,男女老少皈吾教,湖广承天二九枝,大地元人听祖道,男为普,女为妙,十善之家皈吾教,有朝一日大收源,哭的哭来笑的笑,有德之人上法船,无福众生苦海闹……
“南无观世音菩萨,保佑信女一家平安!”
“救苦救难的大士,早赐圣水!”
“菩萨慈悲啊,保佑我女儿可别给选上呀!”
乱糟糟的叫喊声里,台上的和尚高宣佛号,就有知客僧拿出无数个朱漆小葫芦分发下去,男男女女的蜂拥去抢!
明月想了想,悄悄地跟碧荷说:“这事有蹊跷,寺里的和尚不是好人,咱们悄悄地去看看,别叫他们哄了这么多人去!”
数日前,李子涵带着明月返回扬州,路上就听说了采选之事,心里暗笑小皇帝荒淫。不过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竟然接二连三有人抬着花轿上船,要把黄花大闺女送给他做小妾,字字血泪,叩请收留。
明月不耐烦打这啰嗦官司,一气之下,拉着碧荷易装偷跑。她心说道,这个皇帝实在讨厌,有心找他晦气,偏偏够不到,又打听到前来宣旨的,是个姓金的公公,住在大佛寺内。便一路寻了来,她却没想到,大佛寺竟然变得这样热闹。
“小~公子,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和尚不是好人?”
“本公子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明月心里偷笑,既吃酒又吃肉,还会偷偷的埋佛头糊弄人,当然不是好和尚!
这帮子坏和尚总是骗人,既然给我撞着,可要教训教训他们。
“公子,你看,那些女孩子,她们这是去哪?”
七八个妙龄少女,虽是小家碧玉,其中也有一二姿色出众的,娇俏婀娜。女孩子们牵着手,绕着观音殿往后走,穿过夹墙的一道小门,另有一个小小的殿阁,供着三世佛,佛前香篆袅袅。女孩们进去以后,就跪在佛前的蒲团上,静心礼拜。
一会儿功夫,殿门竟然关了起来。
明月本来都要离开,忽然心中一警,掩住气息,拉着碧荷的手,腾空飞上殿阁的大梁。
大殿里氤氲的香气熏得碧荷身子一软,明月的掌心传出一股寒热气流,在她身上流转,很快让她神清气爽。
下面的女孩们早就东倒西歪的晕倒在蒲团上。
从香案底下爬出两个小沙弥,笑嘻嘻的把蒲团推到一起,又把女孩们横七竖八的放上去,移动的时候,少不得这摸摸,那戳戳,指指点点,轻佻戏弄。
一个阔口粗眉的,伸手摘去其中最出众那个女孩的绣鞋,拿在手里闻个不停。
“啧啧,真是香,难怪师傅他们总是用这个当酒杯!”
“那是,用白秀才的话说,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风雅着呢!”
另一个眉清目秀的,卖弄自己的见识,摇头晃脑的装学问人,手里头却偷偷的撩开另一个女孩子的裙,在绣埔坟起之处,扪按不休。
之前那个小沙弥,拿起绣鞋敲他的光头。
“你要死也不瞅瞅时候,师傅还不敢伸手呢,你倒摸上了!”
“嘿,无欲师兄不说,谁又知道我摸了?好师兄,横竖师傅他们这会各有各的事体,想必顾不来这,香喷喷的小娘们就挂在鼻子前,你就不馋?前个夜里我还偷偷见你放鸟铳了呢!你放心,咱们师兄弟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呀,谁都不告诉。”
无欲听他这么说,心里早就活泛了,一横心,抱住一个圆脸盘的姑娘,亲了个嘴,胡乱去扯她的小衫,掏出一对玲珑可人的奶儿来,含进大嘴里啃咬。
这番污秽实在不堪入目,看的梁上的明月碧荷恼怒极了,碧荷气的立时就要下去,给这两个小和尚好看。
“先别动,又来人了!看看再说!”
果然,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又迅速关上,两个高大俊美的和尚走进来,一人一脚,把那两个色胆包天的小沙弥踹飞,可怜那个叫无心的小和尚,胯下的那话儿硬邦邦的挺戳在地上,疼的他眼泪都掉下来了,却没敢放声,跪在一旁瑟瑟发抖。
“无欲、无心,好孽障,胆大妄为,不尊师命,想挨鞭子了是不是?”
两个小和尚面如土色,无心强挨过钻心的痛,跪着往前行,抱住一个大和尚的腿,面露谄媚讨好,眼波飞起来。
“师傅,师傅,无心错了,求师傅用鞭子抽无心,重重的抽才好呢,抽的无心明天,不,后天都下不来床,师傅……”
“好猢狲,说的怪可怜的,我帮你给你师傅求个情,你可怎么谢我?”
“师叔真是救命菩萨,无心也没别的孝敬师叔的,倒求着师叔也赏无心一顿鞭子罢!”
两个大和尚被他逗得笑起来。云初就冲云净努努嘴,“师兄,这孩子可怜见的,瞧着我的情面,饶了他这次吧!”
那个粗眉阔口的无欲忙爬到云初腿前,抱住,“好师叔,亲师叔,还有我呢,你就顺道也给我求个情吧!”
“啧,瞧你这粗笨样,捡到篮子就是菜,也就你师父才不挑,师叔我可没鞭子教诲你!”
“那个,小侄虽然粗笨,却还有把子傻力气,师叔教诲师弟的时候,小侄添茶倒水帮着推,都能来得。就是等会子,师叔盗取红瓦,嘿,无欲不是还能帮着端着嘛?”
“哈哈哈,油嘴滑舌,得了,看你师叔的情面,这回放过你们两个小猴,无欲,你既然说了,就去好好给你师叔端着去!”
“得令,锵咕隆冬锵咕隆冬呔……”
无欲捞起一个穿葱绿小袄的姑娘,七手八脚把她的裤儿摘了,露出白生生的腿,伶伶俐俐的小莲足,挂在自己的胳膊上,大手托着嫩嫩的臀肉,指头一掐一缩,弄得那女孩蛤口翕张蠕动。这色和尚偏头亲亲女孩的发鬓,口齿轻薄。
“好宝贝,你的虔心到了!我师叔亲自给你开光,保佑你呀不给选上,放心,过了这一回,这辈子你都进不了宫了!”
云初笑吟吟的走到跟前,用指头挑那女孩的羞处,也不知怎么弄得,三两下就勾得湿滑润泽,娇花孱弱,又掏出自己的阳物,在花蒂上揉搓,享受。
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明月冲碧荷一使眼色。两个凌空飞落,明月半空中就挥出劲流锁了云净、云初的奇经八脉。两个小的正奇怪师父师叔怎么突然晕了,就见一个人影闪下,还没叫出声,颈后一痛,被碧荷劈倒。
“可恶,佛门净地怎么出来这么一帮子杂碎,公子,这些姑娘怎么办?我们先把她们弄醒吗?”
“别,你这会子把她们弄醒,说不定她们羞愤之下,倒寻了短见。你先把她们衣服穿好!”
碧荷挨个给这些女孩们整理衣服,碰到那几个和尚就重重的踢上几脚,嘴里骂了好几声,贼和尚,色和尚。
“小姐,好了!这几个臭和尚怎么料理?”
“嗯,你刚才听到没,这些女孩子似乎是因为不想被选进宫,才来拜菩萨的!”
“那小沙弥是这么说的,看起来,他们就是用这由头唬人的,怕是骗了不止这几个哩!真真该死!既然让咱们撞见了,干脆,杀了得了!”
“哎呦,咱们荷姐姐可是了不得了,杀伐决断,宰人跟屠狗宰鸡似的!”
“公子……”
“好啦,好啦,别跺脚了!我觉得这个庙里就没一个好的,你杀一个半个怕是不济事。我有一个主意,咱们呀,把这几个臭虫弄到那太监屋里去,想办法让他们狗咬狗,嘻嘻,看看是和尚咬坏太监,还是太监咬坏和尚!”
碧荷抚掌叫妙,偷偷的去寻了几根绳子,把和尚们捆得结实,又把嘴塞上麻胡桃,扔到了大梁上。
“公子,这会子天还亮堂,不好做手脚,咱们就在这等到天黑?”
“咱们晚上再来,你先把窗户殿门都打开,怕是这些女孩也要醒了。咱们躲起来,别叫她们疑心。”
那几个女孩子醒过来后,结伴离去。
不多时,天就暗下来。这几日寺里上下都忙,竟没人发现几个和尚不见了。
正好便宜明月几个行事。
“小毛,你上去把他们扔下来!”
黄小毛就是那年偷钱的小孩,后来几次被碧荷搭济。他家原住在山下,此番明月不方便动用家里下人,碧荷就找了他来做帮手。
“好嘞,碧荷姐,我这就上去。”
黄小毛的武功学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稀松平常,不过爬个房梁越个院墙,还是不在话下。
黄小毛在上面扔,碧荷就伸手揪住他们的腰带,倒提着放在地上,刚巧月光照在一个和尚的脸上。
“小毛,你这是干什么?”明月惊诧的看着黄小毛,这孩子从上面下来,就跪在自己跟前,也不说话,只是磕头,一会儿功夫,满面是泪!
“是呀,小毛,你倒是说话呀,出什么事了!”
黄小毛满腹心酸,看着月光下那张脸,羞愤耻辱梗在心头,塞了一团乱棉絮似的!
“大小姐,我,我,我跟你讨个情?这人,这和尚,他,他……”
“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呀!”碧荷最见不得人说话吞吞吐吐,差点一脚踹过去。
“他是我爹!”
黄小毛心一横,脑中一片空白。
“小毛生来命苦,是个和尚儿子。我娘原来是大户人家的丫头,后来被他……被他……,后来,就有了我,人家也容不下我娘,把我娘赶了出来……”
明月听的唏嘘,暗忖这些和尚真是作孽。
“好啦,小毛别哭了,大丈夫原不论出身的,你既然有福气认得咱们家小姐,早晚带契你出人头地,到时候,你娘脸上也光荣。别哭了,再哭,我可揍你了!
你说这个和尚是你爹,现在,你是个什么主意,要我们放了他?“
“若说起他做的事,猪狗不如,我还想揍他呢!只是,只是,他,他总是我爹,唉!”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碧荷,你先把他解开,扔香案下面去。有这三个,也够用了!不过,小毛,你改日可要好生劝他改了罢,最好离了这,下次要再看见他做坏事,定斩不饶!”
黄小毛又哭又笑的谢她,抢着扛起两个小沙弥,那个云净被碧荷提溜着。
明月坏坏的笑,偷偷的嘱咐碧荷,碧荷听得脸红。
“哎,黄小毛,上次车把式教你的鞭子,你学会了没有?”
“会了,会了,不管是马车,牛车,我都赶得来,就等着有一天能进府里,给大小姐赶车呢!”
“荷丫头,我先把那太监引走,你们快着点送过去!”
明月轻咳一声,抢先往东南飞掠。
碧荷心里哀鸣,脸蛋有些热辣辣的,做张做智的呵斥黄小毛。
“既然学会了,就耍给我看看!”
“现在?”
“现在!把他们放这,对,往这抽!没吃饭啊?对,这边,再用点力气!”
黄小毛挥舞着马鞭子,听她指挥,把三个和尚抽的皮开肉绽,衣衫褴褛,越抽越觉得奇怪,怎么这个小阿姐,脸越来越红?不过,碧荷姐脸红起来,可真好看,比她凶巴巴的时候,好看多了!
“行了,行了,用这个,把他们那里扎起来!”
“那里?哪里呀?”
黄小毛接过几根细细的红绳,忽然看见,脸红红的小阿姐,温柔的伸出小脚,狠狠地踩在一个和尚的胯间。
“就是这里?看明白了吗?”
黄小毛只觉胯下跟着疼,太可怕了,再不敢多问,接过小绳,飞快的把这几个倒霉的大和尚的小和尚五花大绑。
金顺原本就着小菜,美滋滋的喝着酒。忽然听到窗外噗通两声,什么东西倒在地上。出来一看,却是跟他一块出来的两个侍卫倒在地上,远处还有个黑影窜出去。
“什么人?站住!”
他追了出去,却被那如鬼似魅的黑影带着绕了几个圈,最后追丢了人。金公公生性贪财又胆小,心里一想,这事蹊跷呀,不管是人作乱还是鬼作祟,这庙呀,都住不得了,明天还是搬去行宫吧!
金顺回到自己住的跨院,却发现火把通明,一群光澄澄的秃头等着他呢!
“方丈,只找到了云初师兄,那三个,各处都没看见人,现在单剩下这个院子了!”一个黑瘦的和尚悄悄地在慈济的耳边嘀咕。
慈济就是当年福国寺的主持,后来大佛寺建了起来,奉令执掌此处禅林。
“这是干什么呢?明火执仗的,怎么都到咱家这来了!”
“阿弥陀佛,见过公公,扰了公公清净实非得已。实不相瞒,小寺今日晚课,少了三个弟子,故此,是来请教一下公公可曾见过!”慈济宣过佛号,耐心解释,毕竟是天子近侍,没撕破脸,该礼敬还是要礼敬的。
“哟,请教还需要带这么多人?知道是请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拿贼呢!”
金顺眼皮挑了一挑,这都什么玩意啊,我还没问你们这起子秃头,我的人是怎么倒的呢?
“你们来的倒巧了,方才,我这巡夜的侍卫被人暗算了,我倒要问问你这老和尚,这是怎么说的?这到底是敕造的普济寺呀?还是黑店呀?眼瞅着万岁就要来扬州了,先把万岁的侍卫放倒了,感情,你们这起子和尚,是要造反怎么的?”
慈济不知他是乱扣帽子,只道他查到了实情,心里乱跳,杀心大起,眼里透出凶芒,这太监留不得了!
那黑瘦的和尚叫云空,觑到方丈眼色,大喝一声,“你这太监好没道理,我家方丈恭恭敬敬的和解释,你反倒说咱们造反,敬神倒敬出鬼来了!咱们的人丢了,见没见的,您老不过给个话,犯不着横眉竖目的!莫非其中有鬼不成?”
“你看那太监脸红的,就是有鬼!”
“师兄,闯进去,云净他们肯定在里头!”
“听说太监没了下稍,心里最狠,最爱玩弄漂亮的男孩,无心他们别是…
…“
乱七杂八的喊声里,金顺隐约听到几句,气的脸通红。
“好,好,我让你们进去,要是搜不到人,我定要禀告万岁,斩了你们这群秃驴,封了这破庙。”
和尚们推推搡搡的进了门,金顺气的哆嗦站在院里,今日之辱,来日必报,你们给我等着。
“在这里了!师兄你醒醒!”
“果然是这死太监干的!”
“这么欺负人,揍死他!”
金顺听着自己屋里的声响不对,心里浮现四个字,调虎离山,糟了,不知被谁算计了。他脸色泛白,看着那群和尚抬出三个人来,破烂的僧衣遮不住淌血的鞭痕,褪到大腿根的裤子,一嘟噜被红绳扎着的那物事……
这淫靡血腥的一幕,刺激满院子的和尚眼都红了,也不知谁先打头,都冲金顺冲过去。
“日他娘咧,畜生……”
“打死你个龟孙,去死吧,狗太监……”
“阉狗,叫你欺负我师弟,叫你欺负我师弟……”
慈济冷眼站在一旁,看着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大太监蜷着身子,被踢的吐血,心里暗爽,小子,多管闲事多吃屁,下辈子转世带好眼珠子,先找个好主子,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主持,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慈济忽的心里一凛,还真不能让这家伙就这么死了!要不还真麻烦了!
“住手,都给我住手!阿弥陀佛,先把这太监和那几个晕着的侍卫捆起来,明天送到衙门去。佛门净地,菩萨看见血怕是要生气的!”
第十九章、莲踪香迹
杨柳洒遍三千界
宝筏渡周亿万身
“灵岩山襟带长江,原本地势凶险,恶石林立,逆浪惊天,江上的舟帆每每于此折戟沉沙,许是上天也听到了人间的悲声,观音大士南归经过这里,大发慈悲,施展神通,梳理水脉,平息风波,又将恶石都移走,于是,才有了数十里的平滩。”
“我知道了,为了感念观音大士,这里才叫观音渡的,是不是?”
“正是如此!你看那边的石窟,原本是没有的,都是后人一点一点掏凿出来,那些佛像都是山石,若是一会雾散了,咱们在这也能瞧得清楚!”
碧荷睁着一双妙目,水波清浅,极力想看透薄雾。许是她的心事被天上值日的功曹听了去,浓浓的雾气慢慢散开。
数里外,一个百余丈的大石窟露出来,成千上万的小佛像,错落有致的布满石窟,围成寰宇。一枝巨大的石莲从石窟根处长出,欹枕斜立,一大一小两朵莲花,凌空遥望。三十二瓣的莲花,花瓣上又开出莲花,那些莲台从十余尺到三两寸,大小各有臻妙,让人不禁感叹鬼斧神工,巧妙绝伦。
今日乃是观音出家的日子,来走庙的善男信女不计其数。十里横江,蚁阵般的乌篷船川流不息,观音渡前更是摩肩擦踵的热闹。不知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例子,每逢胜缘法会,观音渡前就要举行跳莲仪式,为的是,请观音菩萨时常眷顾。
一百零八下的钟声,悠远绵长,江上岸上的嘈杂,似是被钟声洗了去。最后一声钟敲完,鼓声响起,像是起在人心底,一声连着一声,一声紧过一声,渐渐如同疾风密雨,掀起惊涛骇浪之势,风浪之中,石莲上飞上去两个人来。
“呀,公子快看,是金童玉女!”
莲台上的玉女腮凝新荔,如同一朵凌霄花,皓腕舒展,柳腰款摆。在莲台上,轻灵的挪纵,裙袂飞扬,如云似雪。燕儿抄水般,连纵十八级,登上数十丈的高台,含情环顾,眸似点漆。
咦,是她!
这不是季多多嘛?明月曾和燕九听过她弹的琴,很是赞赏她闲云出岫空谷雨微的心境。啧,小秦淮的花娘扮玉女,这想头,绝了!却不知道,扮那金童的又是何人?
那金童灵气逼人,身姿轻盈雀跃,上下翻滚,真如善财童子游戏人间一般。每每闭眸倒翻,都引起惊呼一片,怕他从数十丈的高空落下。及到他准准的踏落寸许的莲台上,又引得叫好声不断。
鼓声催逼,狂风更加暴虐,玉女似乎荏弱不支,倒飞起来,手里的定水珠脱手而出。
惊呼声里,金童足尖一点,腾空飞扑,八步赶蝉,刹那间从第二朵莲花台上,坠落八层,似是被重重巨浪吞没一般。说时迟那时快,他猛地下腰,足儿勾住最后一层莲瓣上,倒挂金钟,接住了流光溢彩的宝珠。
玉女半臂飞卷,把他带了上来,鼓声渐息,琴声和缓。玉女手中的薄纱,化成漫天幻影,金童擎着宝珠时隐时现,似是在与水魔抗争。
不知何时,江面上的雾气也全都散去,阳光照在巨大的石莲之上,风和日丽,金童和玉女站在两朵莲花之上,手里拉着银光璀璨的卷轴,轻轻一抖,一副宽十二丈,长三十六丈的绣图垂了下来。
观音菩萨,是观音菩萨,阿弥陀佛!一时间,善男信女们都拜了下去,高宣佛号。
此时江心的一艘小船上,猛地站起一人来,正是当今天子,宇文澈。他惊愕的看着那巨大的绣像,那观世音,分明是母后的模样?这是巧合?还是谋算?
“主子,天降祥瑞啊?巧巧的太后娘娘南来,就巧巧的赶上佛门幸事!娘娘定是菩萨转世呢!”银顺心中震撼,冲着佛像磕头,没口子的赞叹。
“咱们悄悄从龙舟上下来,这事做的虽隐秘,可防不住有心人的眼睛。这绣图在这等着朕,是不是惊喜还不一定!”
“主子,这样大的绣图,即便是尚宫局的绣女,三五十人,没有一年半载也休想绣出来。”银顺小心的回着话,心里却道,难道还有人一年前就知道太后会南来不成,这根本不可能嘛!
“你说的也是,不过,事关母后……,徐行,你去给朕把此事查探清楚!”宇文澈沉吟一下,语气严肃地吩咐船篷暗影里的御卫统领,“还有,着扬州府衙将绣图觐上,母后仪容不能流落在外!”
相隔数十丈的船板上,明月主仆同样惊异。
“小~公子~,怎的把你绣上去了,这金织坊搞什么鬼?”虽然隔得远,可是碧荷也一眼就乜见那角落的暗记,一个缠枝云梭。
明月心口微微悸动,忽的想到那一日,成婚还不久,李子涵比着自己画了一帧观音像……
“嗳,怎么好照着月儿画,菩萨会怪罪的!”
“怎么不能照着月儿画?我的好月儿,救为夫于水深火热……”
“胡说,你又何曾有水深火热?”
“怎的没有?相思如海,欲火高炽,折磨得为夫奄奄一息,好在月儿听我求得苦极,闻声救苦,大发慈悲,嫁给为夫,如此舍身渡人,难道还不是菩萨?”
明月芳心酥软甜蜜,那日闺房调笑,他就笑的古怪,偏怎么问,也不肯再说,原来是为了今日!是了,再过几日就是自己生辰,他这是恭贺自己芳诞呢!呀,这千千万万的信徒拜了下去,他就不怕反倒折了我的寿吗?
她却不知,在李子涵心里,这天下早晚是自己的,月儿自是亿万人的国母,不过千千万万信徒拜了拜,又算得什么!便是再多,她也受得起!
不远处一艘小船上,是开米店的李老实一家子,两口子正拜着观音像,没理会三岁的小妮,那女娃就问她娘老子,那绣的什么呀?
李老实抱着小女,指点着告诉她,这是观音菩萨。
小妮左瞧右看的,一眼就看见这边船上的明月。
“爹,你快看,那船上的哥哥,跟菩萨模样一样哩!”小孩子的声音,又尖又亮,在江面上一喊,周围十来艘船的人都看过去。
“那是人么?”
“那肯定不是人!”
“呸呸呸,你们两个傻小子会不会说话,那是菩萨!哎呦,那是菩萨,观音菩萨显灵啦!”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躁动,就连岸上也有人看过来。
“观音娘娘不是女人嘛?这人是个公子啊!”
“没见识了吧,观音大士那叫女生男相!观音就是男的!”
“快别傻站着了,赶紧跪了吧,哎哎哎,我的个娘咧,我见着菩萨了,祖坟冒青烟了!”
碧荷小嘴微张,眼眸里露出慌张,众目睽睽,自家小姐被当成观音菩萨,眼瞧着那些船都要挤过来,呜,怎么办?好可怕,好想哭!
糟糕,这可如何脱身!明月忽的灵机一动,生出一个荒诞的主意!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绝色姿容的男儿双手合十,宝相庄严,衣袂无风轻扬,仙姿疏朗,口中喃喃诵经,似宣妙旨。
天地雅静,共聆佛喻。
数十丈外的绣图被风吹的鼓舞,猎猎做响,水面上,石窟里,两处神迹交相辉映,人人面上如痴如狂如醉如迷。
宇文澈心头剧震,接二连三的异变,让他一时也参不透玄机。他死死地盯着明月,一寸寸的打量,最后,锁住她唇角隐隐的梨涡。心里一个模糊的少年模样,慢慢的长大,清晰,是了,就是他!
明月拼命地压抑唇畔的笑意,这玩笑开大了,若是爹爹知道了,怕是会吓坏哩!
这坏妮子一面想着,一面慢慢的导引天地灵气入体,方圆数里的阳光似乎在扭曲,碰撞在江面上,掀起鱼鳞般的涟漪。水波激荡,雾气翻涌,从她的足下往外扩散。
明月握住碧荷的手,凌空踏着江面飞渡,每踏出一步,那迷雾就扩大数丈,不过霎那的功夫,周围十来艘小船都没在雾里。
这雾起的突然,迷雾中突然飞出一支暗箭,像是潜伏的毒蛇一般,直奔站在船头的宇文澈而去。
宇文澈虽然听到了箭矢破空的声音,退后半步让出要害,却还是被射中左臂,立时全身僵住。这箭有毒!他心底刚划过这念头,就从船上无声的跌落下去,被冰冷的江水吞噬。
咦,这人是怎么回事?
明月好容易用迷雾把周围遮住,牵着碧荷无声无息的沉进水里,要借水遁走。谁知道,方一下水,上头就跌下来一个人,直梆梆的往下沉。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只好勾着这莫名其妙的赠品,飞快的往下游潜去。
菩萨消失在浓雾之中,不多时,风吹雾散,上下天光,浩浩汤汤,万千只眼睛都盯着那一处,就有眼尖的叫了起来。
“那是什么?有血?怎的冒血了?”
“不好了,菩萨生气了!”
“上干天和,这是菩萨在示警呢!神怒人怨,神怒人怨,神怒人怨啊!”
江心聚着一团暗红,不过片刻,就消失了,却看得人心沉!
银顺急的脸都黄了,要不是徐行按着,早一头扎水里去了!
徐行捂着他的嘴,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飞快的说着,“千万不能喊,不知道谁盯着咱们呢!沉住气,咱们的人已经下水了,你带着人沿江搜寻!我这就去府衙,亮明身份,让官面上动起来,各处要道都要把守布防,一寸寸的犁,先把人找到!这会子不能慌,正是用咱们的时候,想死找到圣上你再死!”
徐行说完,闪身去了。
银顺狠狠的咬着牙,抹去脸上的凄慌,沉着气布置起来。
……
“呼,小姐,这是哪里呀?”碧荷抹了一下眼睫上的水珠,四下打量。
明月把手里的人随手往地上一丢,皱起小鼻子。
到处都是人,光顾着避开那些眼睛,也不知顺流下来多远了。
一方巨大的溪石,一半插进江水里,一半铺在岸上,许是山里下来的泉水,缓缓地淌过石面,汇入江中。
明月站在溪石上看了许久,唔,还是找不到路。于是闭上眼睛,默运天一心法,进入天人合一之境。
碧荷艳羡的看着自家小姐,细小的水珠贴着衣袍滚落,像是找到了家,自己往江水里钻,不过片刻,神清气爽,衣袂飘忽,啧,这功法太好用了,可惜自己学不来!
明月的神识似虚似幻,往着四面八方蔓延,一只水牛在用尾巴抽打蚊蝇,一只山雀啄着果子,山民们在清塘,隐隐的木鱼声……,良久,缓睁星眸,澄澈凝定,“往那边是大佛寺,往这边,应该能寻着去古荞庄的路!”
“眼下这么大的动静,不如去咱们庄子里避避,寻人知会姑爷,或者咱们老爷?”碧荷言下之意,小姐,你得找人给你收拾麻烦了!
“回庄子自然最好,可是,这个人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带着他一起呀!”
“那当然不行,姑爷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咱们从水里把他带到这,也算救了他,就让他在这自生自灭吧!”
“这是什么人啊?哎,醒醒!你死了没呀?”碧荷用足尖把那一直趴着的人踢正,惊讶的发现,这人左臂上竟然插着一只小小的袖箭。
“小姐,你看他脸色?好像木头一样!”
竟然是他!宇文澈的容颜和数年前相比,变化不大,虽然威仪日盛,狂肆日隆,可眼下闭着眼睛虚弱无力的样子,倒也和当年的老实孩子对的上卯,于是明月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是当年那个挂记好久的小伙伴。
“咱们不能把他丢在这了,这个人我认识!”
没有江水的冲刷,宇文澈受伤的地方血迹洇晕,被阳光一照,暗红里隐隐泛着碧色,是个人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妥,这是中毒了!
“小姐,这离城里二十来里地呢,我看他这样,怕是等不到找着大夫了!再说,这会子到处都是人,方才的事早就传遍了,咱们也不好回城呢!”
“我瞧着他这毒,倒有点想师太说的‘碧落’,也不知他得罪了什么人?这么阴损的毒,是要他变成木僵呢!若是毒气攻心,就再没法子了,眼下倒是还有办法,只是有一桩为难事!”
“小姐,是什么为难的事体?”
“师太说过,碧落乃是迷榖瘿木所聚邪气,天性怕寒。若是先把他挪到冰窖里面,再行逼毒也就是了。咱们家倒有冰窖,可这会子又不好回家!”
冰,冰……碧荷隐隐想到了什么,可是抓不住。
“是了,小姐,你还记得那天黄小毛说什么来着!”
明月眼睛一亮,同时想到一个去处。
宇文澈梦到自己走在迷雾里,雾里影影绰绰的,似有恶兽,耽耽欲扑,让人心惊。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看不清楚前途,更不知道尽头。
跌跌撞撞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下起雨来。雨不大,落在脸上,身上,说不出来的清爽,雨里隐隐约约袭来一丝飘渺的清香,宇文澈嗅到以后,更觉轻快,便不由自主的往那方向加快脚步。
暗影里的鬼魅似是不忿他的逃离,纠缠上来,一团挤着一团,裹挟着他往后拖,宇文澈只觉四肢都僵住,然后慢慢的失去五感六觉。
宇文澈也不知沉沦了多久,再恢复意识,是被一波接一波的嘈杂吵醒的。他想说,金顺,给朕去看看怎么回事!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唯一能做的就是听,细细分辨到底是怎么了?
一群穿着号衣的兵勇,推搡着往里拥的百姓,不时有人拿出长鞭沾着墨往人群抽去,一阵惊呼后,前面的人往后退,后面的人往前推搡,就有哭叫声传出来。
扬州同知江城脑袋嗡嗡的,心里头骂,丧家的婆娘,带累老子走霉运!从督军到知府,两江一溜大小官员都去南京接驾,剩下自己坐纛扬州府,原以为挺轻松的差事,谁知道这样糟心。
先是大佛寺的和尚使人来告,说是宫里采选宫人的太监,欺负了寺里三个小和尚。一口茶水差点没呛死自己,太监欺负和尚,这都是哪跟哪呀?偏说的有眉有眼的,由不得他不信。
这一出还没撕捋明白,就有个自称禁卫统领的上门,扔出一面明黄黄的牌子和兵部堪合,也不容他细细查验,就要他带兵封锁进出灵岩山各处要道。再问一句,就说涉及军机要案,不许打听。
虽然一肚皮的牢骚,江城还是吩咐人守住了各处要道,连个耗子都不许乱跑!
谁知和尚们见寺庙被围,以为府衙袒护太监,在百姓中散播太监作恶之事。这下更不得了,激起了民愤,口口声声,太监淫乱僧人,亵渎菩萨,才惹来菩萨现身怪罪,定要冲进寺里,法办来宣旨的太监。
江城也知道来采选的钦差不得人心,却没想到竟然做出这种事。眼下民怨沸腾,冲突演变成械斗,情形眼看就要失控,自己这官怕是做到头了,小命恐怕也要交代。
徐行见他不晓事,手握令牌,飞纵到观音阁前一个极大的石碑上,运声大喝,“下面的人都肃静,听我说,本官乃是鸾仪卫统领,徐行!乃是当今圣上驾前一品带刀侍卫。眼下陛下就在南京,不日幸临扬州。大佛寺一事,本官就在此审问明白,定然主持公道,尔等良善之民退出阁外,让出大殿。若有不从者,枷号示众!”
百姓们纷纷往后退,连阁前也让了出来。太阳刚过正午,明晃晃照在驼碑的赑屃头上,泛着贼光。
“带大佛寺的和尚和金顺公公进来!”
宇文澈听到徐行的声音,精神一震,张口欲呼之时,忽觉掌心一软。一个柔软滑腻的小手抓着自己,指头压在尺关处,似在把脉。
“不应该呀,我将碧落都逼在左臂上,按理来说,他也该醒了!”
声音清冽冽的,让宇文澈想起幼时用冰做的风铃,心里期盼她多说几句话。
噗嗤一声娇笑,让宇文澈察觉,自己身后似乎还有一个,女孩。
“公子,你来看,大狗咬小狗,果然咬起来了!”
宇文澈暗忖,怎的救了自己的是个公子么?
明月也凑过去看。
那三个和尚早得了方丈的话,如此如此行事。
无心跪在那,哀哀切切的禀诉,那太监怎么绑着自己的,自己又是怎么求肯的,他听了以后又是拿出什么物事的,怎么抽的,怎的打的,说到羞急的地方,就呜呜的哭起来。
外面的民众听得一片喧哗,无欲还嫌不够,撕拉一声,把无心的僧袍扯破,遍体的鞭痕一直向小腹绵延,犹带着斑斑血渍。
金顺气的跳脚,咆哮,“无稽之谈,荒谬,我根本没见过你们,你们栽赃陷害咱家!”
两个小和尚却不理他,嚎哭的更厉害,引得外头一些上年岁的村妇跟着抹眼泪。
这热闹真心好看,明月看的美滋滋的,悄声和她说道,“你这鞭子抽的不赖呀!这么腌臜的臭肉,难为你了,回去我再赏你个新的!”
宇文澈躺在那里,细细想,慢慢也猜出原委。心里生气,骂金顺,笨东西,这点子事都做不好!
徐行在上首站着,见金顺来来去去就只知道咒骂,口口声声没见过几个和尚,不由心里也骂他笨蛋,说人家算计你,你倒拿出证据来呀?转念一想,毕竟都是伺候圣主差事的,还是得照顾这个笨蛋!
江城在一旁,觑着他脸色不好,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悄声跟他说话。
“徐统领,两边各执一词,一时半会辨不出真假,可下边民怨沸腾的,咱们得赶紧拿出个主意!”
“怎么着?难不成江大人就只看到民怨沸腾,而忘了天心莫测?”
徐行冷峭的看着江城,江城打个冷颤,讨好的笑笑,“岂敢,岂敢,金公公奉旨采选,乃是为皇上办事,代表的天子颜面!”
“你知道就好,要是圣上在你这扬州府被扫了的脸,哼!怕是你们府尊都吃罪不起!”
江城嘴里发苦,左右为难,他其实也明白,眼前这事虽然没弄清楚原委,但是老百姓不约而同倒向和尚,向金顺公公发难,根子还在采选上。可是,不得民心这四个字,万万不能说出口。
“我看你们这和尚庙就是贼窟,迷倒了外头的侍卫,我出去追了个贼,回来就多了这三个王八蛋,依我说,就是你们三个鸟和尚自己跑进来的!”
那个黑瘦的和尚云空,听他这一句,立时扬声反驳,“阿弥陀佛,众位施主,我师兄和师侄们,素行稳妥,又怎会自己跑到他的房间去?又怎会自己绑了自己?又怎会自己抽打自己?又怎么把那般下流无耻的行经用到自己身上?……”
外头的老百姓纷纷点头,有道理,谁会自己这么害自己,那不是傻子嘛,既然不是和尚干的,那是这太监干的!
金顺气的乱颤,指着云空骂道:“不是他们,就是你,我一回来就是你这兔崽子守在门口,定是你们趁机栽赃,然后来个贼喊捉贼,江大人,徐统领,你们替咱家审他!这帮子和尚有古怪,说不定就是冲着主子爷来的!”
徐行心里一颤,眼皮微跳,心忖道,圣上到了扬州就不太平,没准真让他说中了,都是冲着主子来的!
徐行不着痕迹的乜了一眼云空,又看了看江城!
江城立刻会意,大声喝道,“既然此事涉及圣驾南巡,相关人等一体关起来,来人,把这云空几个也带回府衙去!”
慈济方丈沉着脸站在另一头,本来扬州府的大人们都去接驾,今日裹挟民意,逼着官府处置了这个太监,正是好机会!谁知道不知从哪钻出来个程咬金,还是小皇帝的侍卫统领,竟然让谋算落了空,若真让他们把人带走,更不好处置了!
他垂着眼皮,往外头看了看,人群里面的暗桩就叫起来。
“大家快看呀,菩萨又出汗了!”
“那是什么?”
“是血,菩萨眼里流血了!”
“菩萨生气了!这狗官向着太监,欺负佛门,菩萨生气了!”
徐行猛地回首,果然,身后的铜铸菩萨,周身渗出水珠,慢慢流淌,形如汗浆,菩萨的双眸,两行鲜红色的液体淌了下来。
像是炸药桶轰的被点燃,外面的人群又喧哗躁动起来,奋勇的向里面挤!几十个兵勇围成人墙,完全挡不住愤怒的百姓。
江城心头发毛,嗓子都喊哑了,“退后,退后,把刀拔出来,让他们退后,谁不退后,直接砍了!”
泛着寒光的大刀,森森林立,也不过威慑了片刻。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一两个红了眼的汉子死命的冲,被大刀砍在头皮上,顿时血流满面,鲜血更刺激了愤怒的人群,不要命的人越来越多!
“打死狗太监!打死狗官!”
“为我佛门护法,除恶护法!”
人群里还有添油加火的人在撩拨,眨眼的功夫,这些愤怒的信徒就要冲进大殿。
徐行一咬牙,抽出腰刀,就要向人群砍去,忽的听到一缕声音在耳内响起。这声音细若蚊吟,可是听在他耳内却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正是天子宇文澈的声音。
“拿下金顺,当众鞭笞!”
第二十章、野火春风
“四十七……”
“四十八……”
“四十九……”
“五十……”
鞭影如飞,银光带血,每一鞭抽下去,就有人大声报数,引来众人解气的欢呼。
徐行有点厌恶的看着太监金顺,他从后背到大腿,皮肉都被鞭子抽烂,紫红色的血从破碎的布料中间渗出来,整个人抽搐着,眼看就要闭过气去,不过好歹没哭叫。
“行了,先把金公公带下去!江大人,你去外头弹压安抚百姓,人群里几个带头挑事的,着人暗里缀着,伺机拿下。大佛寺今日闭寺,劝着人群散了!”
不多时,涟漪荡尽,所有的院落都安静下来,几只寒鸦蹦跳着落了下来,夕阳余晖脉脉,若不是院中尚有血渍,谁也想不到白日里的剑拔弩张事态惊心!
徐行独自在殿外立了一会,却再没有收到任何指示,他悄无声息的隐到暗处,默默思忖,圣上为什么要自己赶走所有的人?
“公子,我出去看看,外面若真的消停了,咱们也得紧着家去。”碧荷悄悄地拧开一处机关,一拧腰,闪了出去。
“别装啦,我知道你醒过来了!”明月踢了踢宇文澈,笑吟吟的晃亮一个火折子。
宇文澈缓缓睁开眼,视线所及处,几块巨大的冰砖堆叠在一起。醺黄的光,折射在冰砖上,莹莹跳动。暗影里一个人,好整以暇的盘膝坐着,打量着自己。
他慢慢的坐起来,那张让他悸动心疼无数次的脸,出现在光影里。菱唇轻抿,似是随时准备笑起来,眉眼灵动,墨如点漆的瞳子满是调皮。
“你怎么知道我醒过来啦!谢……小弟……!”
“没大没小,叫大哥!”
“我怎么记得上次是你先醉过去的呢?”
“你记错啦!”
宇文澈爽朗的笑起来,这般与人斗嘴,轻松快活,是他今年久未尝过的滋味。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外头那个,肯听你的话?”
宇文澈惊愕的看向她,聚音成线都能听了去,真真了不起。他却不知,明月以身入道时,最易察觉气息的波动。虽然并不曾听到他说什么,可是,却不妨诈他一下。
“喂,王澈,我发现你这个人身份了不得呀,不然怎么每次遇到你,你都这么倒霉?”
“没大没小,叫大哥!”
明月欢快的笑起来,梨涡像藏着蜜,甜甜的快乐,在这方寸之地流淌。
“大哥!”
宇文澈心头一动,胸腹间似有莫名其妙的东西钻出来,伸手去捉他的手,却被他轻盈的躲开。
“你叫我什么?”
“王澈,王小弟呀!”
明月的眼珠乱滚,调皮的皱着眉眼,故意逗宇文澈。
宇文澈失笑,小滑头!他按了按肩膀,发现左臂僵僵的!
明月问了两次,见他闪避不答,心里猜测他定有不便回答的难处。她本来没想着非要询个究竟,不过是个一面之缘,念着之前共患难的情分,伸了手,救了他也就罢了。以后怕是再不会见面的,他是个王孙公子,亦或是贩夫走卒,都与她毫不相干。
“你这毒蹊跷得很,我只能把它逼回手臂上。不知你家可有惯熟的大夫,若是没有,倒可以请我表兄给你瞧瞧!”
宇文澈双手抱拳,拜了一拜,认真的说道,“好兄弟,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顿了一顿,又说道,“多劳费心,家里也有擅长岐黄之道的,若是不能,再来寻你。”
外头轻浅的两声敲击声,明月听了会意,冲宇文澈点点头,笑着起身,“我家住在城北,你只打听着水绘园谢家,再没不知道的。只我就要游学去,怕是不能再见,有什么说的,告诉我爹也是一样。大哥好自珍重,我就去了!”
说话间,翩然离去。
大殿里没点灯火,黑黢黢的,宇文澈却似乎能瞧破黑暗,打量着大佛的眼眉。
血泪彷徨?嗤,真真个愚弄众生!想想没醒来时的梦境,又是一阵冷笑,魑魅魍魉,朕早晚撕了你们这鬼皮子!
明月两个快到庄子时,已近佛晓。天尽头似是嵌了一道紫色的澜边,山里面水汽大,叶子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空气却格外的清爽,吸一口,心肺都跟着打开了!
碧荷遥遥看见庄园的大门,这才放心下来,此番干系太大,回去怕是难交代。
“可算是回来了,我的好小姐,你也疼疼婢子,在娘家禁足也就罢了,要是让婆家说出二三,岂不是连着老爷夫人,都跟着没脸!”
碧荷原本脸蛋圆圆,此时皱起来,倒像个枣花包子,看的明月一乐,摇摇手里一捧芦花,“别怕,你家小姐总能护着你的!”
“罢罢罢,这话你从小说到大,再没哪回算数的,我只求着你下回闯的祸小些吧!”说着,又面带好奇,悄声问道,“那人到底是谁呀?”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
明月往声音来路望去,不过须臾,就被暗影当头罩住,身子一轻,腾云驾雾的被挟上马,只听得碧荷叫了声姑爷。
路两旁的景致,风驰电掣般的后退,雪白的炊烟,碧色的水塘……各种颜色揉成朦胧的水墨画,远远地被甩在身后。林木越来越密,竟是进了山。
李子涵气的脸色铁青,接到信时,就砸了茶盏。再没想到她会裹进这场乱局,生怕她有个闪失,惊怒交加,快马加鞭的往回赶。
及到把她笼在怀里,看她神色无恙,雪白的小脸透着粉润,眉眼俏皮,唇瓣海棠花似的藏着笑,这才放下心。转瞬就又怒起来,无法无天的小东西,害自己担足了心。一头气,一头用手在她身上摸,又怕她身上带伤。
明月让他摸到痒肉,抓着他的手躲闪。到底是在外头,又怕人瞧见,娇痴嗔怪,“好你个小李子,左一个右一个抬回来还不足意?又来寻我做什么!”
统共就一个,还长脚乱跑。
李子涵被她气得牙痒,反手钳住她的蛮腰,竟把她横卧马上,挥掌就冲她的翘臀拍去,“小东西子,娇惯的你越发子没样了,气性这么大,还敢偷跑,你气死我了!说,你再不敢了!”
明月长这么大,何曾吃过一指头的教训?悬在马背上,用力挣扎,又怎么犟的过他,一时间,这些日子的酸苦郁恨齐上心头,心里恨死他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李子涵慌不迭的把她抱起来,一眼看去,心里疼极。玉人珠泪盈眸,粉脸涨红,不由得心里懊悔打她。
“好月儿,好宝贝,别哭,我不打你了!”
明月哪里理他,看都不看他,哭的越发厉害,似是受了无尽的委屈。
李子涵额头都急出了汗,心里面骂了自己千百声蠢货,夫纲不振,这简直就是教训自己呢!一叠声的温存,好容易哄得她不哭。
“你打疼我了……”明月抽噎的捏他,控诉。
李子涵心头一跳,把她牢牢按怀里,单手去掀她的袍子。
明月唬的拧身挣扎。
“乖乖,给我看看,别怕,这林子都是咱家的,一个旁人也没有!”
明月闭着眼睛,小心肝随着马的奔跑,颠颠簸簸。只觉得触感一下变得灵敏,他松了自己的玉带,他半褪了自己的裤儿……。青天白日的,雪白的身子露出来,这样一想,羞得连耳珠都红了,嘤咛一声,俯在李子涵怀里,恨不能钻进去,再不见人。
李子涵初时还没觉得自己用力气,不过是吓唬她,谁知道,她的身子这般娇嫩,不过挨碰了几下,玉股上就红肿了一片,心疼的用手掌摩挲着,默念了句,冰桃雪藕凉如许,忽捧红云喜欲狂。
涨涨的疼,酥酥的痒,明月被摩挲的软了身子,竟眯着眼睛,溢出三两声娇吟。
李子涵再难看见她这般羞样,心里头又喜又甜,把她似欲滴血的耳珠咬在齿间,调笑,“这是怎么说的?竟湿了这么许多?”
气的明月挥拳打他,可是,后路被堵,又哪里使的出力气。方一动,菊蕊与蜜穴里的手指,隔着薄薄的一层皮,竟戏虐的,合在一起捻了起来,顿时花液如潮。
李子涵用舌头舔着她的耳蜗,小声的说了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话音未落,就觉一团温热坠落掌心。
他把莹润润的露浆,就势涂抹在雪臀的红痕上。眼看着红是红,白是白,艳冶之极,再也按耐不住,也等不及寻个妥当的所在,直接松了裤腰,掐着伊人,来了个凿圆纳方,榫卯合缝。
“相公教你骑的马好不好?”
明月小嘴微微张开,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神魂醺醺。
马儿急速奔驰,每逢跳跃纵放时,李子涵便故意狠狠突刺,一杆威风凛凛的银枪,耍的花样百出,枪枪直捣花心。心里不停叫美,只觉得挨着棒头那块肉儿,又糯又嫩,急速的颤抖着,抖得人心焦口灼,恨不能弄化怀里的娇娃。
明月双腿被架的开开,只凭李子涵搂着她,浑身唯一的支持恰是幽谷深处的花心。无处借力,又不敢用力,只觉稍稍一收拢,那作怪的恶龙就窜进花房,搅得柔肠都酥了半截。花心眼里那股子春水,收不住的往外淌。
李子涵被热流一波波的冲刷,前浪未退,后浪又至,弄到后来,春水里竟如藏着千百个漩涡,带着巨大的吸力,从棒头到耻骨交合处,一路吸过去,吸得他尾椎骨都麻了。
他乜斜着眼看她的粉靥,越看越爱,情不自禁的低头咬了一下,心叫,真真妙极了,这股子水,素日里她收着藏着,泡的人骨头酥软,想不到收不住藏不住的时候,这滋味却更惹人。
李子涵袖里游丝飞出,银钩铁画,却是把明月的裤儿绞的粉碎,霎时如蝶翼纷飞,露出两个又白又嫩的粉腿,跨在高头大马上。
“小淫妇,你低头看看,穿个男人的衣袍,却浪成这样子,羞也不羞?”
明月情知丈夫故意用淫话戏弄自己,却仍忍不住的害羞,垂眸处,男人的手恶意的穿过碧草挑出珊瑚珠,捏着肿的不像话的阴蒂子提拽,每一下都像要把人心扯出来。
也痛,也痛快,一段蛮腰起起伏伏,只要一起来,潭喷飞霰,仞泻联珠,水花顺着金丝银线织就的鞍鞯飞落,随即被遥遥甩到马后,半空里淋淋沥沥的飘洒花露。
“好月儿,你不是最会用软钩子勾男人的魂吗?给我夹紧些!”
李子涵撕拉一下,扯坏明月的襟口,让那双玉兔跳出来,捏着手里大力揉搓,迫她用花穴里的嫩肉来磨蹭自己。
明月三魂七魄也不知飘荡的还剩几个,再是大胆也没想过野合,眼看着一对香瓜似的凝乳,在斑驳的树影里,甩过来,荡过去,偶尔一束日光打在上面,娇嫩嫩的红蕾勾连着白生生的乳华。羞到极处,呜咽一声红了水眸,咬住自己的手背,再不能丢脸的叫出声来,那也太,太,太什么却想不清楚。
那猫舌似的花障一圈圈紧缠,李子涵情不自禁的打个寒颤,被她噬咬的肉茎又麻又木,看她咬着手背,便去钳住她的双手,往后一拖,而后奋力一突,低吼出声。
“浪妮子,给我松开,让你男人进去,看我不揉碎你的花心子!”
“呜呜,啊,不成,月儿不成了,子涵哥哥,求,求你……”
小嘴没了阻碍,娇吟浪语不由自主的吐口,明月的娇腮挂着泪珠,全身的气力都被抽空,柔若无骨的被随意攀折。
“求我什么?”
“花心子被你采坏啦,放,放开月儿,呀!”
李子涵一手压住她的小腹,一手却把中指送进毫无缝隙的蜜穴,贴着自己横贯竖槊的那话儿,不由分说的扣住前壁上一块凸起的腻脂,快速的按压。
“说,要相公捣进你的花房去,说了就饶了你。”
“不,呀……相公,捣,月儿……花房~”
明月一声娇啼,剧烈的踢踏间,右边靴袜都掉了,雪白的小足踢在空中,米珠似的足趾都羞的红嫩嫩,紧紧地蜷着。
此际马儿已经奔至峡谷里,两侧仞立的壁崖,如尖刀一般收拢,一线天光,前方是一面巨大的山壁,李子涵却用力一夹马腹,叱令马儿加速撞过去。
巨大的石壁扑面撞来,似泰山压顶一般当头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兴奋同时攀到了顶点,最要命的关节,那又烫又硬,热铁似的肉棍,刁钻的破门而入,踏碎玉门关,直杵进花房,明月用力绷紧,啼叫着泄了身子,丢将起来。
马儿横身一甩,跳跃着转了方向,竟向一条不知哪里现出来的路奔去。
李子涵后脊全都酥了,过了电一般,守着最后一丝清明,汲取明月的精华,让快感持续的升华。
“乖宝贝,再丢些,丢多多的出来,我就射给你!”
明月哪还说的出话来,抽抽噎噎的抖成一团,花房里面翻江倒海的颤着,只觉得再这么泄下去,就要被弄死了,可恍惚间,又觉得,这样被弄死,也是极好的。
“小淫妇,好好收着,相公就给你了!”
话音飘飘渺渺,身体却有自己的意识,花心自顾自的圈起来,夹着龟首吸啜,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阴一阳方才平复安稳。
空气中氤氲着暖暖的水汽,山外还是一片苍茫,谷里却已然青翠欲滴。丝绒一样的碧草,点点黄花零星,越是靠近湖边,色泽越是浓艳。一只鹳鸟被马蹄声惊着,扑棱棱的飞起来,带起无数只水禽,纷飞的鸟影又惊碎了鸳梦。
明月醒过神,这才发现李子涵竟还留在自己身体里,半软不硬。心里头既羞恼又不服气,这个坏人,什么时候学来的手段,欺负起人来,越发厉害哩!菱红的唇儿抿了抿,想说些什么,却又晕红了颊。
李子涵一直在看她,看到此处,轻笑一声,不住的轻吻她湿漉漉的鬓角,诱哄,“月儿,这么子可好?”
“好不要脸,饶是欺负了人,还问人好不好?”
“呦,丢成那样子,却原来是不好呀?是相公欺负的不好?还是被欺负不好?
下回,相公让你欺负是不是就好了?“
一串的好,不好,听的明月瞠目结舌,再没想到不过一段时间,这人嘴皮子也变溜了,竟能说出这么高段位的调戏话,这,这,原本是自己的擅长好么!
恼羞成怒之下,粉拳朝着他擂去,却引得那人一面告饶,一面大笑。
“咦,这,这里好不漂亮!”
闹了一会子,明月方分出心神打量周围。
马蹄穿过芦丛,走在架在湖上的竹桥上,绕着湖也不知生长着多少菖蒲,紫色的花蕾簇簇攘攘,或是箭指碧空,或是横倚秀水,淡紫色的花粉,被微风吹卷下来,却又被氤氲的水汽托起来,悬浮的流淌,一片梦幻,如诗如画。
明月看得大奇,忽的一眼乜到,远远地湖面上有个暗涡,三五丈长,湖水环成一圈水帘,往下倾泻。翠帷白练中,又飞出一对巴掌大的蓝色羽蝶,神秘诡异。
明月恍惚想着,这对蝶儿似是见过,好不熟悉。正要细想,忽然小腹一酸,那,那个坏东西竟又涨大了。
她咬着唇儿,媚眼流酥,娇痴痴的瞪他,指头遥遥的点他,“你,还不足兴吗?”
李子涵爱不释手的握着满是红痕的凝乳,捏成各种形状,如膏如脂的乳华从他的指缝里被捏出来,真是双宝贝!
明月冲他妩媚一笑,握着他的手腕,吐出一点舌儿,猫似的去舔他的掌心,粉糯的小舌上,一点雪白的膏脂,轰的把李子涵燎起来,竟忘情的踢了下马腹。
那马儿本来悠闲的打着响鼻,被他一吓,竟尥起蹶子,把那两个荒唐的,一起给扔进了湖里,自顾自的去了。
明月坠在水里,才发现湖水却是温热的,暖洋洋的裹着人,舒服得很。妙目一眨,竟把早就四分五裂的衫子甩开,滑溜的像条银鱼,沉了下去。
李子涵的水性却不怎么样,第一时间甩出天蚕丝,卷住了栏杆。正要去捞明月,手臂一僵,颤抖的低头,一泓碧水里,媚的似妖似仙的玉容,出现在自己的腿间,两丸黑水晶似的瞳子,活泼泼的流转,似喜似笑,看着自己,然后,糯米小牙轻飘飘的咬住了紫红色的小子涵。
李子涵抽着气,直勾勾的看着她,吞,吐,含,卷,捻,揉,推,按……一管妙不可言的丁香舌,勾来缠去,敲敲打打,故意的,恶意的,一寸寸的扒掉他的皮儿,抽掉他的筋儿,拿捏着他的魂儿,十八般的戏弄法,般般都似要自己的命。
明月浸在湖水里,身心都沉醉其中,似与万物相合,毫无气闷之感,大为快活,逗弄起自己的男人,益发的来劲。
小嘴里的肉棒烫的不像话,把香腮都顶的凸出来一块。挤得丁香舌儿无处藏身,滑来滑去,舌根下的嫩带擦过他铃口的梗茎。明月便觉他突突的跳,心里暗道,原来你吃不消这样呀,于是故意的用那嫩带磨蹭他那处儿,一边蹭弄,一边还伸出柔荑去摸索他的后庭。
李子涵额头的青筋都要迸出来,汗珠子一滴滴的往湖面坠,涟漪模糊了水下的绮丽,触感却越发的清晰,那舌却似听见自己心事一般,偏往最难捱的地方游弋。
哗啦啦一片水声,美人鱼被捉出水面,万缕墨青的发丝披散在湖面上,像是晕散的墨,又似从山水画里跳出来一只水妖。
“小妖精,磨人精!”
李子涵抱着她亲吻,上头温柔的爱怜,下头却凶猛的肆虐。想无比珍视宝爱她,又想撕碎弄坏她,两种极端的情绪,把他的心都扯疼了。
“月儿,月儿,不许再离开我!”
“嗯,不离开你,除非你不要我了!”
“又胡说,我怎么会不要你……再不能够……”
明月八爪鱼一样,缠在他的身上起伏,快活的眯起双眸,恼他分神,低头重重的咬了一下他的奶头。
他被她咬的抽气,气极反笑,益发的不肯给她痛快,竟剑指偏锋,枪枪挑向花壁上的痒筋。
明月被他擒住要害,身子顿时酥了,松了手,上半截软软的跌下来,只一双雪足勾着他的腰,在碧水里浮浮沉沉,浑圆的凝乳随波涌动,时隐时现。
李子涵突然赞道,“月儿这模样真真极美极媚,若是画出来,不知多馋人,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为夫不擅丹青!听说清溪燕氏素善绘美人,可惜不能请二弟帮这个忙。”
明月听到燕九处,只以为他看破私情,心神激荡下,被他揉坏榴颗,立时城关失守,娇怯怯一声哎呦,似哭似泣的,也不知弄开了何处,从碧池里喷起一小股活水。
李子涵心头乱跳,直探骊珠,伸手捉捏她的阴蒂,扯得她蛮腰跃出水面,剥摘嫩蕊,蒂头下开了红嫣嫣的眼儿,亮晶晶的水还在激射,看的人咽干舌燥。
李子涵心里头忽然涌出一个大胆荒唐到了极点的主意。
指尖分出一根天蚕丝,带着暗劲,逆水而上,攸的钻进花眼里,探源寻根。
“呀,不行,咿呀,什么呀,快拿出去!”
李子涵这根游丝别号袖里销魂,也就意味着其劲流,既缠绵又诡谲。
此刻那根既缠绵又诡谲的游丝,在花眼里游走,只要碰到阻碍,也不缠斗,一触即退。
可唯其如此,弄得明月似要崩坏,一点两点三四点,片刻功夫,千万点的痒处连缀起来。偏那羞处无处抓无处挠,只一会子,就不由得哀哀求饶。
“这般作弄,可,可痒煞人哩,好哥哥,好哥哥,饶了月儿吧。”
李子涵心里大叫有趣,内里的游丝绷成弧形,刁钻的刮剜,每一动作,那花露便如响泉飞溅,雪白小腹上,脐眼里都蓄的盈盈欲滴。
他还尤嫌不够,火上浇油,突然问道:“饶你不难,你只告诉我,方才,怎的听到小九,竟浪成那个模样!”
明月被他耍弄的从头皮到足趾无不发麻,花底又被他一顿狠揉,本就势如累卵。此言一入耳,便如闻惊雷,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弯,诺诺的张着小口,妙目失神涣散,只一声娇啼,一身媚骨娇肉从内到外次第炸开。
李子涵初时不过拿小九逗她,谁知竟引得她这般剧烈的反应,又思想起小九每每看她的神情,不禁醋意大起,心口悸跳痛疼,又缠杂着说不出口的兴奋,花径中的阳物又肿大了一圈。
明月眼瞅就要丢身子,花心子活泼泼的乱跳,却被他用龟首牢牢抵住,就连花蒂下的嫰眼,也被双指封死,泄又泄不出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双小足踢得水花丈高。
“相公,呀,给我,给我~”
李子涵看着她挣扎的模样,兴奋地不能自抑,力重千钧凶猛屠戮,心一横,死命的往贝宫里揉,喝道,“小淫妇,说,是不是也想燕兄弟这么弄你!”
明月挨不过,只求痛快,再不管吐露出什么来,颤声娇喘,“是,月儿想着小九哩,想被他这样耍弄呢~呀~哎~”
李子涵又酸又痛,听得双目欲眦,怒火夹缠欲火,烧的五内如焚。
“好个浪娃,净想着给我戴绿头巾!小淫妇,给我夹紧些,今天相公非得弄死你!”
明月春眸飞红,一狠心,张嘴唤道,“呀,小九,好兄弟,弄死嫂子吧~”
话音未落,只觉死死搓磨花房的巨杵,攸的一拔,斜刺刺的扎进花窝,花心子好容易得了机会,再也忍不住的激跳,春水狂泻。
李子涵捞起她来,搂得紧紧,把甚的子都法,甚的采战诀都丢到九霄云外,硬烫的硕茎挤在花窝里乱射。
“月儿叫相公,好娘子,叫相公!”
“呜呜,相公,相公,相公……”
也不知叫了几千几万声,李子涵听得心都化了,抱着她缠绵悱恻,竟觉经过这番胡闹,两个比以前更好。
“好不要脸的小李子,莫非你是属乌龟的不成?”明月蓉面飞霞,眼眸饧涩,敲打他一句,却屏住呼吸听他怎么答。
李子涵不知其意,笑道,“若是月儿真个欢喜同旁人那样,为夫纵不愿,也只能数乌龟去了。”
明月顿时变色,难不成他从不把自己放心里,这样的话也笑得出来。
李子涵见她变色,也认真起来,把她抱着身上轻吻,正色道,“傻瓜,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属乌龟,何况是你男人。月儿只能是我的,谁要看你一眼我都要挖掉他的眼珠子呢。”
明月被他说得笑起来,松了口气。又想起自己的心事,燕九真是一块心病,想到尴尬处,幽幽叹了口气,却不敢和他说。
李子涵也不知想到了那里,突然冲她古怪的笑笑,“别个不成,小九确是例外,月儿要是真想,却也不是不能!”
世人只道清溪燕氏工仕女,善花鸟,却不知其嫡系祖传一法,描绘天女冠绝古今。只是那些天女多藏于禁苑内库,故此,世俗罕闻。而燕氏绘天女时,其中颇多奇淫诡秘。因此上,有多少代燕家子弟进了御苑,就有多少子弟与历代皇帝后妃夹缠不清。
明月不知此节,只听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再问,胡乱的披着他的外袍起身。
雪白的小足踩着绿草织就的绒毯上,浅粉的指甲盖忽隐忽现,鹅黄色的小花偶尔擦过肥嫩嫩的足背。
那对蓝盈盈的羽蝶,一直在湖面的暗涡上徘徊,似是喜欢半空中淡紫色的花粉,上下蹁跹对舞。
李子涵见她瞧得喜欢,便飞出天蚕丝,绾住蝶儿的细足,捉到她面前。
那两只羽蝶似是知道他毫无恶意,也不挣扎,停在明月的掌心里。
明月啧啧称奇,忽的想起来,这蝶儿唤作往生蝶,转瞬想起那年地下之事,越瞧越觉得这对蝶儿和当年所见,一模一样。
“它叫小翠,它叫小翘,原是我娘养的呢!”
第二十一章、东窗事发
杨爱扶着小丫头的手,小心翼翼的往素心堂走。
昨个夜里一场薄雪,把卵石小径染得湿滑,虽早有婆子收拾了,可若不留神,还是有失脚之虞。
小丫头叫采儿,才从洒扫上提上来,活泼泼的,一路走一路叽叽呱呱。
“姨娘,你闻,好香。快看,好俊的腊梅,了不得了,伸出墙外的枝子就这么粗,里面的树得多大哩!”
白墙灰瓦,一枝金黄剔透的花枝探出手来,枝横碧玉,蜜蜡迎霜。离得近了,阵阵幽香杳杳浮动。花似金钟倒垂,偶尔一朵开的蹊跷,就能看到白瓷似的花萼。
“这是素心腊梅,单这树就占了小半个正院,怕是有二百岁呢!”杨爱笑说道,随手掐了一朵,在手里把玩。
“是了,怪道这院子叫素心堂!”
院子里一片女儿家的笑声,明月带着头的顽闹。
她早起看到下雪,想起旧年父亲在梅树底下窖藏了雪水,沏得茶来,异常轻浮淡雅。因此上决定自己也藏上几甕,回头邀父亲来品评。
明月握着一把竹剪,亲自上了树,从树尖上专挑含苞初放的剪。
碧波几个扶着朱梯站在矮处,冻得微红的手里,捧着个鬼脸青花的小甕,里面约么攒了小半坛雪。
锦团也在树上,被明月指挥着爬上爬下,这猫儿虽然颇有分量,却动作轻盈,能压低花枝,又不会弄落上面的积雪,干这个摧花的勾当倒是个好手。
“少奶奶,杨姨娘来了!”
明月轻轻一点树干,纵身飞了下来,几个丫头见惯了,也不惊奇,自顾自的继续采着梅花上的白雪。
她怎么来了?
这位杨姨娘真是奇人,也不知是自矜身份,还是自轻身份,反正从没到自己眼前来过。她不来,自己更不会往公公的姨奶奶那去,进府这大半年,竟然没照过面。思想起来,怕是这位有意回避呢!却不知,今个上门因为何事?
“请进来吧!把襄儿昨个送来的什锦蜜饯取些子来!”
明月净了手,坐到熏笼旁,文思锦被上窝着一只羽毛鲜活的大鸳鸯,见是她来,伸长脖颈,用头顶的翎羽蹭她的手,一派求抚摸的模样。
锦团跟着进来,瞧见立时吃醋,往上一扑,湿漉漉的爪子就往鸳鸯的眼睛抓过去,那鸳鸯也登时炸毛,伸着长颈去啄它。这两个就是冤家,每日里为了争宠也不知要打多少个回合。
杨爱进来的时候,两个不省心的已经缠到了一起。
“呀,这是怎么了!”
“让姨娘看笑话了,相思,锦团,再闹今天都不用吃饭了!”明月镇住两个胡闹的,扭过来打量杨爱,不由心里一突。
这位杨姨娘好生面善!
青裙碧袄,松松绾着随常云髻,并无簪环佩饰,单只斜插着把梅木脊梁象牙的梳篦。气质沉静娴婉,通体书香墨韵,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她抬首看过来,明月心里顿时想到四个字,明眸善睐,这双眼睛生的真好,也正因为这双顾盼生辉的眼珠子,让明月想起了那八幅天女图来。
殊不知,杨爱见到她更是惊奇,差点脱口叫出婉儿妹妹来。
“少夫人,你娘亲可是姓唐么?”
“我娘姓韩,出自吴淞韩氏。”明月细细打量她的神色,心里惊异,终是迟疑的问了句,“姨娘可是觉得我长得像谁?”
杨爱颇为刚才的失口懊悔,却仍是不由自主的看向明月的眉间。那里,一点朱砂,艳光四射。“婷婷绿盖可怜人,分花处怎销魂。……心尖一点赤砂痕,拭罢犹存。”想不到隔了二十年,竟然又看到了这点拭不去的朱砂痕。
“是妾身冒昧了,刚才看花了眼。少夫人生的真是好,姑射山人一般。”杨爱神色平淡,莞尔一笑,岔开话题,“昨夜老爷回来,说了一件为难的事。”
明月疏朗一笑,她自幼长在谢襄书房,学问上面学了个斑斑杂杂,性情却学了十足十,最是豁达通明。事急则变,事缓则圆,天底下的事,都如雪下青石,早晚有大白天下之日,这位姨娘不说也就罢了。
彩霓捧着一个八宝盒进来,蜜枣、梨干、杏脯、海棠果金黄淌蜜,甜滋滋的果香引得锦团喵喵叫唤。
“姨娘尝尝,我娘家兄弟从京里带回来,也不知姨娘吃着如何,我却觉得太甜了些。”明月笑吟吟的让了客,又用小小的银签子扎着蜜果逗猫,扭脸对彩霞嗔道,“怎的上这茶,怪冷的!把咱们家的五色露沏来与姨娘吃。”
杨爱哭笑不得的看着咬着果子摇尾巴的肥猫,这是让人吃还是不让人吃呀!
一会功夫,彩霞用瘿木盘端了几碗甜露进来。
玫紫、樱丹、橙黄、橘红、浅碧,明丽澄澈的液体,浮动在半透明的甜白瓷茶盏里,奇香异艳。
杨爱端起茶盏,乳白色的水雾聚聚散散,昨天与今天交叠变化,娇俏绝美的少女笑着问自己,“姐姐觉得这花汁糖露如何?四时花开都在这一盏蜜水里,也不知,他尝得出我的心意不?”
“姨娘请用吧,这是我娘家的做法,只因为我爹喜欢,下头就变着法子想出若干花样,别个府上是再没这么琐碎的!”明月想到老爹,笑的益发的甜美。
真是太像了,杨爱又是一阵失神。
“姨娘方才说的,是何事让公爹为难?”
杨爱收拢回心神,不肯再去看她的脸,从袖里拿出一张帖子,放在桌上。
“只为了数日前太后的莲驾到了扬州,今上特赐州府有品诰命夫人觐见。少夫人,咱们老爷是两江上第一人,偏巧夫人病着不在,妾身身份低微,此事,只能偏劳少夫人了。”
明月愣了一下,虽然公爹贵为总督,但丈夫却是一介白身,故此,她从未想过,这迎驾之事竟然有自己的份,不觉奇道:“这不妥吧,月儿并无诰命在身,若是贸然去了,恐有违制之嫌。”
“少夫人虑的是,老爷也是这番奏对,却不知怎的,行宫里传出的单子,还是有咱们家。”
杨爱眼波流转,忍不住又看了眼明月,心里头叹气,连女人看了都惊心动魄,长得太好了,未见得是福气。
“上命不可违,既然如此,月儿自该替父亲分劳,还请姨娘代为回禀父亲!”
杨爱闻言欣喜,笑意盈眉。
“这可好了,少夫人做事妥当,再不虞有差错。妾身等会子就唤人来给少夫人量身材做衣裳,首饰头面也得再打上几套,从容挑选着才是正理!”
明月与她应酬几句,亲自送她出门,一脸若有所思。
“这么说,她是应了?”
“是,少夫人还请你放心。”
李文泽靠在榻上,听了这话,本该松口气,可是,心里却暗暗打鼓,有种莫名其妙的惊心。也不知听裴先生的话,做下这事到底对不对。
自从那日,少主命人特意做的观音绣像,被一道口谕,莫名其妙的要了去,裴先生就命人打听。谁知道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更让人惊心,皇帝竟然每日都要在绣像前坐坐,再想想有关今上荒淫的传闻,怎能不想歪。
自己迎驾时也曾陈情,皇帝也准了假,却不知是出尔反尔,还是内中有人动手脚,竟然还是要明月去觐见。就中深意,越思越可怖。
裴先生拿汉高祖分羹之事做比,只说忍字心头一把刀,成大事者无不如此,此时并无举事之机。更何况,不过一妇人尔,天下底定后,六宫粉黛,环肥燕瘦,不怕没有一个可心意的。又说,只看此时少主用情颇深,万不能捅破此事,免得他跟他爹似的,冲冠一怒,误了大事就糟了。
只是此事,毕竟瞒了那个喊自己义父的孩子,很有些亏心。
杨爱本以为他得了准话,会宽心,谁知竟更加烦恼的模样,一时叹息,一时皱眉,便略带讥讽的嘲道:“改门换庭,正是春风得意的好时候,怎么见过新主子,瞧你倒失落起来啦!”“我知道你眼下瞧不起我,心里骂我气节有亏,风骨有失,嘿嘿,早晚有一天……”
杨爱听得心里一动,明眸闪动,紧紧盯着他,追问道,“早晚怎么样?”
李文泽却掩住刚才的话风,拍了拍她的手,笑道,“睐娘来弹首曲子听吧!”
梦过江南,烟雨来,彩笺尺素,却把相思猜。云鬓翠翘,凤头钗,九巧连环,手把相思拆。人面桃花,两处开,磐石蒲草,君把相思栽。
似此星辰,泪凝腮,泣露中宵,忍把相思待。红衣落尽,点青苔,暗香盈袖,偷把相思摘。
寒潭鹤影人徘徊,冷月花魂,又把相思拜……
琴音淙淙,如泣如诉,曲意绵绵,谴倦风流,灯影里,人如玉,情如初,李文泽听得心软,看的心疼。
杨爱今天见过明月,心绪杂飞,竟不知怎的弹出这首缠绵悱恻的《相思曲》来。她睇了一眼李文泽,心里叹息,掩住琴弦。
李文泽踱到她的身后,按住她的香肩,柔声道,“怎的不弹了?”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礼贤下士时。若是当时便身死,千古忠佞有谁知?
许是今夜太过静好,那双眼里的爱恨又太过纠缠,他终究不忍,“你放心,不管世人如何看我,我总是无愧于心的。”
善睐的眼眸顿时明亮起来,似乎那个十几岁的女孩又活了一次。
李文泽的手从她襟口探进去,一颗颗挑开琵琶扣,露出一抹雪脯,掐在手里,调笑着说道,“我最爱你此时这模样,素日里比大家闺秀还要端庄几分,可是扣子一解,啧啧,浪的没边!”
随着一层层衣衫被解开,娴婉的少妇神情变化,春芍破晓,从清雅到冶艳,不住嬗变,变到后来,竟似换了个人,一颦一笑都勾人摧花。
李文泽喉头咽动,叱令她咬着抹胸的下摆,握着碧瓜似的胸乳揉搓,颠抛,故意羞辱似的弄出乳浪来。颠到兴起,竟捏住樱桃似的乳蒂,在琴弦上拨弄起来。
最娇嫩的花落在最销魂的那根弦上,躲不得,挨不住,零零落落的弹奏着靡靡之音。
“睐娘怎的不弹了,我恍惚记得,当年我听到的似是还有一半?”
荷叶罗裙,一色乖,鸳鸯对浴,笑把相思裁。
眉黛颦聚,怪郞呆,合欢被暖,羞把相思盖……
春葱似的指管在冰弦上翻飞,不时就会碰到自己起伏的椒乳,这情形羞得杨爱半边身子都酥了,绮霞晕散,一递递睃着他,此时,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也不知李文泽怎么动的手脚,片刻功夫,竟只留了件抹胸给她。
丰润卓姿的少妇,跪坐在琴案前,一身雪白的的粉艳脂光,晃得人眼晕,蓉面婉转,握乳承欢,若不是咬着墨色的衣角,怕是会叫出声来。
李文泽这两年有了春秋,于房中事淡了不少,再加上与杨爱心结未除,两个许久不曾亲热,更别提如此刻的情浓了。因此,甫一撩逗,两人竟然都有按耐不住之感。
杨爱正当盛年,久旷之躯更加不堪。被他摆弄着跽坐,却不是好坐,而是双足分开,一只手从后头探下去,勾了几下就淋淋沥沥的落下露来。
“好丰盈多汁的睐妮子!”李文泽脱口唤出当初定情时的称呼,引得杨爱芳心酥软,一声嘤咛,口中的布料掉了下来。
一根,两根,三根,滑腻莹润的浆汁粘在手指上,烫的惊人。灵活的手指在花间穿梭,搜刮,不多时便寻到了肉壁上的关窍,那点与旁人不同,不必揉搓就天然凸起,若是一揉搓,鼓胀起来,竟如荔果般软滑,挂在壁上。
“泽郎,睐儿承受不住啦!”杨爱反手抱住他的脖颈,美眸圆睁,娇痴痴的喘息。
李文泽兴奋异常,看着她笑谑道,“我可不信你这话,那次还不是全吞进去了,乖乖给我挨着吧!”
说着,指头不住分分合合,花液在指缝里粘连,整个手掌都湿滑不堪时,便把拇指也硬生生的挤到缝隙里,旋转着行进,一边进一边享受少妇羞慌之极的妙态,在她张口欲忽的时候,突然四指一啄,捉住那粒荔果,提将起来。
杨爱香息紊乱,一对玉股筛糠似的抖,蛤口辣辣的疼,那荔果所在之处又痒的钻心,小腹麻酥酥的,竟不是痛多些,还是爽多些,被他弄得魂不附体,期期艾艾的说不出浑囤话。
“这样弄,这样弄,怕是,怕是……”
“咦,好大的胆子,还敢跑!”太过滑腻竟被那果儿跑了去,李文泽探指一挖,捏在指间,加重了三分力道,快速揉搓,“睐妮子好好说,怕是怎的啦?”
杨爱只觉得心慌得都要跳出来,伸手推他,语无伦次,“慢点,慢点,不,别动呀!”
“好好好,老爷我不动了,睐娘到底要怎么了!”
说着,果然停下了指头的动作。
杨爱的神经松懈下来,喘匀一口气,眼波流酥,怕怕的说道,“你再这么弄人家,怕是转眼就给你弄泄身啦!”
“真的吗?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转瞬即泄!”
毫无防备的,四根手指动了起来,再无怜惜,一顿狠采,只听一声娇啼,掌中少妇怦然变色,粉面流朱,银练似的阴精喷薄而出。
李文泽心中痒急,把她往前狠狠一推,翕张怒目的肉杵,迎流而上,鸡子似的龟首压住荔果,狠揉狠砸。
妖娆的身躯被古琴拦腰担住,粉臂遥遥垂落,几次想支撑起,却找不到借力之处。玄色的抹胸绣着艳色虞美人,紧绷绷的裹着粉团似的胸肉。虞美人贴着椒乳,在琴弦中起起落落,每一次剐蹭都激起妇人的艳啼。
李文泽狭长的眼睛一眯,揪起碍事的抹胸,随手掖在她脖颈的银链上,又捞起她的手臂,扯到背后握着,一进一出,一提一纵,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不消魂怎不销魂,新红痕压旧红痕,果然妙极。
“睐儿看我,看着我!”
杨爱抬起头,回眸看他,心神皆迷。
狂乱到了极致,身体就如浮在云霄,一时起,一时沉,这姿势别扭到了极点,所有的骨节似乎都扭曲了,可是却从扭曲中生出快活,就连冰弦擦过雪乳的厉痛,都能衍生出兴奋的颤栗。
不住收拢痉挛的妙处,给了李文泽无比的快乐,可是还不够,这姿势,十抽也就有一抽能击中花心,到底不够淋漓尽致。
他往后面跌坐,牢牢地把她定死,糯极的花心和嫩极的荔果两处夹击,引得半老的探花郎,发出少年般的狂性,热乎乎的气息喷在雪白的肩膀上,张嘴嗪咬,咬出一片紫红的虐痕。
杨爱被他提纵着拨弄,拧着蜂腰逢迎,烙铁似的那话儿,煨的花径都要化了,也不知擦着哪出不成的地方,于是火舌似的一路往里头烧,拼死的捱,也不过一个呼吸,就溃不成军。
“睐儿,睐儿,可,又给你弄出来了,呀!”
“贱蹄子,你泄呀,泄出来喂给我吃!”
杨爱芳心轰鸣,颤颤微微的失神丢身子,手儿却自发的摘起阴蒂,用粉嫩的掌心去接泄出的精儿,吐出香舌去舔,去含,噙着去喂他。
李文泽龟首突突的跳,咬着她的香舌嘬,恨不能把她整个吞下去,握着她的腰,悬空一转,脸贴着脸又弄起来。
小妇人腰都要酸坏了,花腔子里流的一塌糊涂,嘤嘤咛咛的叫唤,哆哆嗦嗦的摘下抹胸上头的银链,咬住榴唇,绕住他的脖颈,用力一扯,顿觉里头又涨满三分。
李文泽一声嘶吼,眼睛突出,掐着她的腰猛突重刺,枪枪都似要要扎进花心去。
杨爱咬着他的舌,吞咽,双手用力,银链掣项,心里一横,妙目紧闭,将花心子对准他的龟首,狠狠坐下去,瞬间梅花三弄,零落成泥。
李文泽在极致的窒息与快乐里飘飘欲仙,抵着花心一顿乱射,从头到脚都是麻的。
李文泽抚着项上淤痕粗喘气息,忽的吞口失笑,骂道,“妖精,你也不怕弄死我!”
杨爱横了他一眼,芙目荡魂,“我只怕弄不死你哩!”
万绿丛中一抹红,繁华想见古隋宫。
迷楼莹范今何在?唯听群鸦噪晚风。
昔年隋炀帝在江都大兴土木,修建行宫,归雁宫、回流宫、九里宫、松林宫、枫林宫、大雷宫、小雷宫、春草宫、九华宫、光汾宫共十大宫殿,即“蜀岗十宫”,江水溶溶,盘曲而入,楼阁如云,高低冥迷,长桥卧波,复道行空,奇花异草,没人行踪,可称一时之胜,可惜后来竟毁于烽火战乱。
宇文澈敕令重造扬州行宫,虽有自汙之意,却不肯学足炀帝的奢靡浮华,毕竟不想真把这天下给造没,当家花花的,作也得有个限度。因此,只在城北蜀岗东峦,依林傍涧,因高跨阜,仿建了归雁宫。
流珠溪从禁苑蜿蜒而过,在凝珠馆外含情盘桓。此处正是整个宫苑景致最好的所在,越卿尘便歇在此处。
蓝绫悄无声息的候在金丝帷幕外,里头一点声息都没有。她捧着茶盘,盘里是一碗晾的正合适的药汤,太医说了,这药就该这个时辰用,可是太后娘娘总不肯叫人,这可如何是好?
越卿尘歪在榻上,散着头发,右手握着一本书,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幔帐上的金钩,脑中浮现着昨夜之事。
……
“不许出声!”
把门的银顺,扑腾跪下,连忙磕头,心里叫苦,完了,完了,那个杀千刀的把事捅出去的?看来太后是知道实情了。
越卿尘心中忧急,也不顾得跟他算账,抬脚就进。
“都在外头候着,不许进来!”
御医林殊同小心翼翼的起着针,许是殿里碳火盆子太旺,他的鼻翼都渗出汗,却顾不得擦。
鸡翅木的圆凳上放着金盆,盆里的水被染成碧色,宇文澈的中指浸在水里,随着穴位上的金针被起出来,他的神色越发舒缓,手臂上隐隐的僵痛已经好了七八分。
林殊同帮他擦拭干净,单膝跪在脚踏前请脉,不一会,安然笑着奏道,“陛下放心,再施一次针,余毒就排清了!”
宇文澈刚要说话,转头瞧见越卿尘,忙把团龙锦被拉到颈下,遮住身子,尴尬的唤道,“母后怎的来啦!”
“哀家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皇上就这么糊弄我呢!”
林殊同慌不迭的请安,“臣太医院院使林殊同叩请太后金安!”
缀着明珠的凤头履停在林殊同的眼前。
“说,皇儿的身子到底如何?”
林殊同偷偷觑着宇文澈的颜色,却发现当今陛下一脸装乖,目无旁视,您倒是给点暗示呀,该怎么回禀呀!
“你别看他,跟哀家老实的回奏!”
得,实话实说吧,最起码不至于落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回太后娘娘,陛下龙体虽然余毒未净,但再施一次针就成了,并无大碍,!”
越卿尘暗暗松了口气,“你先下去,把脉案送到凝珠馆!”
“臣告退!”林殊同拎起药箱,不敢抬头,主子您自求多福吧,臣先撤了!
越卿尘偏身坐到床侧,面沉如雪水,黛眉入寒云,眼角薄薄的敷着淡紫含金脂粉,越发衬得凤眼凌厉。
“还遮什么?让我瞧瞧,到底伤的怎么样!可还疼么?”
宇文澈忙伸出右手,去握她掀锦被的手儿,润如暖玉,腻如兰脂,让他心中一荡。自大婚后,极少见母后这般关切的神色,此时见她着急,真情流露,心里又甜又美,反恨自己伤的不重。
“母后还是别看了,都快好了啦!”
越卿尘到底掰着他的肩头,解开裹伤的白布瞧了瞧,伤处虽然狰狞,却已收口,果然是渐好的模样,这才放下一半的心事。一边帮他重新裹着伤处,一边教训他。
“皇帝到底大了,不肯听人劝!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朱先生没教过你吗?圣天子垂拱而治,坐御九州,又岂能白龙鱼服的混迹市井,自蹈不测……”
谆谆软语,絮絮停停,宇文澈心软如酥,不觉抬首去看她,心思已然跑偏。
水晶殿,顾名思义嵌满各色水晶珠贝,通明的烛光被反复折射,陆离光怪,明华璀璨,此处极得圣心。当时侍驾的那位布政使是怎么说的来,一人扬袖则满殿雪飞,一人徘徊则满殿云追。
若是于此胡天胡地,想必触目皆是羞妍,到处都是妙态,宇文澈越思想越发不堪,只把越卿尘的惊世容颜,带进这一片又一片的光怪陆离里。
“你呀,倒不如小时候让母后省心呢!”越卿尘见他垂头不语,似有悔意,不由心软,伸出长指,点点他的额头,竟然发现,指下滚热,再细细一看,这孩子怎么面红耳赤,莫非烧热起来了?
“怎的这么热?澈儿哪里不舒服?来……”越卿尘正要唤人,却被宇文澈一把抓住。
宇文澈窘极,被下尴尬处哪能示人。拉住母后吃吃艾艾,半晌,皱着眉头,赧然说道,“母后,我肚子疼!”
越卿尘顿时想起他幼时装病的故事,只以为他又想自己帮他揉肠子,心里头又好气又好笑,把手探进被里,按在他的小腹上轻揉。
宇文澈差点跳起来,他那见不得人处若是被母后发现,简直,简直,不敢深想,慌不迭想要把柔荑捉出来。
缠如丝,软如绵,双手按住却怎么也舍不得放开。那手儿就在被下,在自己的身体上,离着要命处不过咫尺,起伏,揉抚,若是再往下点,再用力些……宇文澈恍恍惚惚晕晕眩眩,浑然忘我的拉着那手往下按去。
灼热滚烫,硬的惊人,也烫的惊人,越卿尘心惊魄动,一眼乜见他眼底关不住的火焰,迷乱、沉醉、跃跃欲试情欲,这是她在无数男人眼里见惯了的,再不会看错的,却是第一次在自己儿子眼里看到了,再不敢置信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他怎么会?他怎么敢?起这个心思!自己可是他的母亲呀!
越卿尘猛地抽手,站起,居高临下的睨着宇文澈,凤目里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最终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她撑起的气势,到了凝珠馆就散个干净,这么多年来,她遇到的悲苦实在是太多了,可哪一次也没有此番伤的狠,伤的重。硬生生的在心尖上插了把刀,这孩子纵然不是亲生,也像亲生般带大的,费尽心思呵护着,教养着!到底哪里出了差错,竟然让他如此轻辱自己。
莫非自己真个命薄如此,天生的任人攀折不成?竟然连自己的儿子也敢……,好,好,真是好的很!
一行恨,一行怒,一行惊,一行痛,越想越窄,,夙夜伤恸,不过半日就病倒了,急的阖宫忙乱。
温嬷嬷接过蓝绫手里的药盏,挑开深帷重幕。
橙褐色的汤汁,一勺一勺的咽下,满是小柴胡的味道。
苦,不堪言。
“明德八年,淮河发大水,一夜之间,房子,庄稼,牲口,什么都没了。一路逃难,一路白骨,三千里地呀,全是饿殍死倒。贫贱人家为了求一条活路,卖儿鬻女,我就是那时卖给你娘的……说起来就跟昨天似的。”越卿尘置若罔闻,她垂着眼眸,视线落在手里的书上头,似乎什么都没看,可是,那一串字不停地在心底闪动:骏淫乱无度,蒸其母路氏,秽汙之声,布于欧越……
温暖眼里满是回忆追思,也不管她听着没,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当时呀,饿的除了骨头就是皮,只以为活不到明天了。哪成想还有今日!”
“那年先王掳了你去,我想着,咱们娘们怕是只能在阎王殿里再遇着啦,谁知道,小小姐你到底挣出了一条活路。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长长短短总是有不如意的时候。可是,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走不通的路,只有迈不动的脚,想不通的人。”
越卿尘慢慢的听了进去,听她说那些惊风密雨的岁月,心里也发颤,也不知是怎么一步挨着一步,一步算着一步,一步也不敢出错的,挣到了今天的位子,这般艰难,又怎能灰心罢手!
“俗话说的好,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还是小小姐跟老奴说的,柳暗花明疑无路,山穷水尽又一村……”
越卿尘到底被她哄软,露出个笑来,握住她的手,软言道,“奶娘,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温暖拍拍她的手,不住点头,“小小姐说的是,可不就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大的事,也不能拿自己身子不当回事!”
主仆两个说说笑笑,温暖又哄着她喝了一点子百合银耳粥。
“娘娘,蜜贵嫔候了多时了,明日外命妇进宫觐见,如今她代理后宫事宜,来讨您的示下?”
越卿尘皱了皱眉,她素日里不是很愿意搭理宇文澈的妃嫔,今日,就不愿意见了。
“就说太后娘娘凤体违和,让外命妇朝凤座叩首请安就罢了,让她去吧,太后不见她。”
红绸重复了一番温暖的话,见没别的说的,自去打发走了蜜贵嫔。
第二十二章、银丝冰芽
细雨霏霏,夜色如晦,黑喑喑的行宫,仿佛一只巨大的兽,伏在暗影里,把白日里的娟美华贵都吞没。这样的夜,又湿又冷,不管是哪个宫馆,主子也好,内侍也罢,都恨不能早早煨着熏的又暖又香的被褥睡去。
这样的冷法,怕是寒鸦都不愿吭一声!
一队禁卫按照既定的巡视路线卫戍行宫,雨落铠甲,更添森冷,禁卫们虽不敢叫苦,但是掩在帽檐下的眼睛却比平日小许多,精神自然也差了许多,队形自然也不那么整齐,吊在队尾的一个,越走越慢,转过廊角的时候,攸的消失,前面的人,自然毫无察觉。
这个禁卫小心翼翼的听着动静,七拐八绕的绕至一片院落,远远地看见一只绯艳宫灯挑在廊檐下,揉身轻纵,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水琳琅羞恼的坐在妆台前,镜内美人艳色融融,肌肤赛雪,一双水眸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怒火泛红盈赤。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皓腕一扬,手里的碧玉桃花钗笔直的冲镜子里的自己砸去,珰的一声,俪影纹碎,玉钗寸断。
“阿蛮!谁惹你不高兴了?”宇文澄刚从窗户翻进来,差点被吓得又翻出去。
水琳琅看到他,更觉委屈,方要娇横的说几句狠话,谁知嘴儿一张,心中酸涩,两串珠泪滚落雪腮。
宇文澄心中大惊,一起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个娇蛮贵女掉眼泪,忙上前揽住她。
“告诉表哥,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出气!”
冰冷的铠甲贴着单薄的宫衣,水琳琅顿时打了个寒颤,心中的气苦被打断,泪就收住,恼意却更盛,心里面百般的委屈只是说不出口,狠狠地瞪着他。
宇文澄忙把铠甲脱在一边,又抱她入怀,“到底怎么了?”
“都怪你,都怪你,当初若是早早提婚,我又怎么会被弄进这个笼子里来,受这些下贱奴才的窝囊气!”
宇文澄凑到她腮边乱亲,手隔着锦缎揉搓丰盈的隆起,嘴里却诚恳的认错,“原想着你还小,又怕你不肯做侧妃,谁知道旨意下的那么快,总之,都是我不好,乖乖,别气了,等表哥登上皇位,那些人要杀要剐都随你,好不好?”
水琳琅被他热热的气息一喷,就有些坐不稳,再被揉搓了几下,腹底兀的一酥,被调教的熟识情欲的身体,软绵绵的往男人身上偎过去。
“你说有正事找我商量,好容易进来了,就为了这样欺负我不成?”水琳琅娇喘微微,檀口咬住宇文澄的耳垂,吹气如兰。
宇文澄被她咬的周身起酥,狠狠地箍住怀里的娇娃,巨掌不由分说的顺着衣襟掏进去,揉了几把,凝滑满掌,心火更炙,干脆将雪青色的抹胸往下拽,一对高耸莹白的嫩乳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
他猴急的低头擒住,又咂又吮,喷鼻的暖香撩的他牙痒,到底咬住乳豆外圈的红晕,用力的扯了几下,口里才含糊不清的说道,“肏你就是爷最大的正事!”
水琳琅被咬的频频抽气,又痛又舒服,心慌意乱里听到他这么一句粗鄙的话,芳心似被捏住,雪腮绯红,半晌颤着声娇叱,“还是大殿下呢,这样不正经!”
宇文澄撩起她的裙,三两下把中裤扯了下来,随手扔了,双手股下探出,如同幼儿把尿一般,把一双又直又长的玉腿往手臂上挂,手指早就不老成的滑到股心,分花摘蕊。
指头不过蹭了几下,就已湿透,拇指和食指一分,扯出丝丝缕缕的亮幕,他不怀好意的笑笑,烫烫的舌去舔水琳琅的香腮,促她看对面的镜子,调笑道,“阿蛮你看看,到底谁不正经?”
水琳琅星眸眯懵,看了眼镜子,被她砸坏的镜面碎成十数块,竟似十数个自己同时被玩弄,因离得近,纤毫毕现,就连后庭的菊纹都隐约可见,她险被羞坏,用力的挣拧,却被他的长指顺势挖进梨穴,须臾功夫,按住了痒筋,勾魂的抖了几下,雪腹一挺,蛋清似的浆顺着男人的指头流出,便软软的听人摆弄了。
宇文澄贴着她烫烫的脸,同看鸾镜,就如看活的春宫一般,一边看,一边动作,指指点点,一时骨肉俱酥,神魂咸醉,胯下着火似的涨疼,鼓囊囊的顶起来,遂解了腰带,放出巨物。
他那话儿旁的都罢了,唯独龟首异于常人,大似鸭卵,乌压压的一团,贴在吹弹可破的嫩蕊娇蒂间,看的水琳琅心惊肉跳,又怕又好。
“阿蛮要不要?”
水琳琅咬住菱唇,春水柔波似要从眼角流出,瞥了他一眼,情意呼之欲出,那个要字却羞弱蚊蝇,似不可闻。
宇文澄低低的笑,巨杵一突,硕大的龟首贴着狭缝挤过去,却只进了小半个,就卡住了。他也不急,手掌捉住凝乳,轮次把玩,时揉时掐,时拍时打,直把玉雪可爱的嫩乳弄得满是红痕,才揪住一对勃翘的乳蒂捻揉。
水琳琅酥痒难耐,却躲没处躲,藏没处藏,想要被填满的迫切急涌心头,试探的拧着腰往深处坐,却不得其法。
“傻阿蛮,你不会用手把自己弄开么?”宇文澄抓住她的一双手,放到底下,勾住花瓣的两端,突地凝声喝道,“给我用力扯开开的!”
水琳琅心神一晃,随声发力,噗的一下,花蕊间顿时辣疼辣疼,然随着龟首层层深入,犁庭锄穴的碾压,销魂蚀骨的酥麻层层荡起,碾过痒筋的时候,无数榴颗被刮着推倒,雪肤顿时泛起寒栗,还没待叫出声,花心被狠狠撞了一记,竟从阴蒂下方的绣眼,飞出一小股水浆。
宇文澄被紧紧裹住,只觉奇暖异紧,龟眼似乎还被小口吮咬,美得后脊发麻,抱住妙人,不由分说的狠突狂槊了几十记,稍解下腹欲火,方咬住水琳琅的耳朵,密语凝诉。
水琳琅犹如小舟颠行怒海,时高时低,被抛送的快慰无比,娇哼软吟,柔躯时绷时松,隐隐有小丢的感觉,正拧着腰,把最难捱的地方送给情郎受用时,忽闻密语。
意乱情迷,半晌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酥躯一绷,注意力一转,花底登时失守,哆嗦了掉下一团蜜来,慌不迭的用柔荑按住雪腹上鼓起的一团,颤声道,“别,别动了,让我缓缓!”
宇文澄被她按得倒吸口气,反压住她的手,罩着那处慢慢的揉。
“万岁和太后娘娘,这,这怎么可能?”芳容变色,隐见畏惧,这消息也太过惊人,若是传扬出去,怕是天下第一号的丑闻。
宇文澄眯起眼,他长得粗犷,眼睛并不大,此际眼里充满嘲意,更显邪恶,漫不经心的笑道,“乍一听,我也不信,可是无风不起浪,这事是不是真的,试一试就知道!”
水琳琅心口扑扑的跳,因为恐惧,花房挛团,瞬息噬骨的快慰又起,魂飞两半,一半惊,一半喜,一半惧,一半美,酡颜似泣似笑的诡异之极。
宇文澄看的兴起,竟托起玉股往上抛,待龟首被玉门关住就兀的松手,让她狠狠地坠,嫩嫩的花心子砸在鸭卵似的龟首上,似被摊的平平,竟把前头的小眼裹得牢牢,美得他呲牙咧嘴,玩的不亦乐乎。
这般弄法可苦了水琳琅,尖啼欲泣,芳心悸坏,一记还没挨过,又是一记,蛮腰狂扭浪拽,试图躲开,可又哪里躲得去,那巨硕的龟首牢牢的杵在那,不论那个方向落下来,都结结实实的送上嫩心子。
“好酸,好麻,殿下饶命,花心子要给你揉碎啦!”
“小阿蛮,让表哥看看,是不是真的碎了!”说着话,龟首迫着奇嫩异滑的花心用力狠揉,房中术里这招叫泰山压顶,若非巨硕异伟的龟首万难使出,他只顾得意肆虐,谁知顷刻一股腻热的浆儿暴泻,打在龟首上,美得棒头发木,他心头乱跳,这妮子这么快就泄身了不成,忙掰过粉颜细看。
果然美人丢的花容失色,雪白的小手捂着肚皮,水眸噙泪,微张菱口,丢的厉害,竟连一段嫩嫩的丁香舌都吐了出来。
宇文澄忙擒住香舌,大口咂吮,又不住的吸食香唾,到底疼她,怕她丢坏,不再发狠狂揉。
水琳琅软绵绵的被他托着,三魂七魄飞的零碎,半晌各归各位,妙目开启,颤声问道,“表哥要怎么试!”
“有个人那日也要进宫,据悉她容貌神肖太后,你想办法……”宇文澄密密嘱咐,想到得意处,笑不可抑,“到时候,不管是君夺臣妻,还是子淫母乱,都够他喝一壶的,嘿,君德败坏,看他还有什么坐那个位子!”
水琳琅望着他的脸,脑子里浮现出眼前爱郎衮衣龙袍身登大宝的模样,心神皆醉。她按住他的肩,缓缓起身,柔柔跪拜,螓首一低,也不嫌污秽,妙舌绕着淋漓滴露的阳物舔舐。
“圣上,琳琅愿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澄周身剧颤,一时神魂飘然,俯视腿间丽容,捏住她的下颌,意气鹏发的说道,“好琳琅,必不负你!”说着话,龟首抵住红唇,狠狠一顶。
……
是日外命妇齐来行宫觐见太后,一大早,西侧门外,车如水,马如龙,各式各样的轿子连亘数里。
明月主仆下了驮轿后,被一个小宫女引领进去,行走在白石涌路上,只见近处石笋林立,远处石峰突起,更间修竹从簇,偶尔可见一隅红梅,别有一番明朗开阔的意境。
“这位姐姐,咱们这是要去哪?”碧荷笑问前头脚步匆匆的小宫女,心中纳罕,这个宫女好奇怪,低头缩脖,鹌鹑似的,这样子也能当迎客的差事吗?
那个小宫女被她一问,像吓到一样,脚步更快了!
碧荷脸色一变,就要扬声呵斥。
碧波一把握住她的手,悄道,“这不是咱们家里!省点事!”
明月赞许的看看她,又冲碧荷眨眨眼。
一带回廊,宕通假山洞穴,这路越走越奇,就连明月也暗暗生疑。
突然水声汩汩,一眼清泉水自细沙中袅袅上浮,串串簇簇,忽聚忽散,犹如万斛珍珠,明月几个不觉看住,方要问那小宫女此处何名,却惊异的发现,人不见了!
“小姐,这,太过分了,这算什么嘛?”碧荷嘟起嘴,圆圆的脸蛋气的通红,就算是宫里人,也没有把客人领丢的道理呀!
“可能今日来人太多,人手不够,从别的差事上调来也是有的!”碧波低声分析,往前头望望,瞧明月往前去,忙握住碧荷的手,笑道:“好了,咱们往前头去,碰到人问清路就得了,何必多事呢!”
天光不时从假山的空隙泄出,苔痕碧翠可人,一丝隐约可闻的琴音传来,碧波放下心来,顺着琴音找去,总能遇到人的。
一屏巨大的石障横在出口,琴声正是从石障后面传来。
明月领着两个丫鬟转出来,就看见一个朱红八角亭,厅内一华服丽人正在抚琴,蓉面含情,骚媚入鬓。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禁宫,惊扰到我们宁妃娘娘,该当何罪!”
一个小内宦厉声斥道。
明月忙福身歉道,“臣妾李氏明月,见过宁妃娘娘,妾身奉旨觐见太后,误入此地,还请娘娘恕罪!”
“起来吧,不知者无罪!”水琳琅亲自扶起明月,上下打量,心中惊艳,笑道:“好奇怪,本宫一见李夫人就心生欢喜呢!”
又问了几句家常,明月软语回话,心道,这位宁妃娘娘好生和气,竟毫无架子!
“你既凑巧遇上了我,到省的白跑了。实话告诉你吧,太后娘娘身子不适,怕是不会出来受礼!你既然进了宫,这孝敬的心意就已经到了,狠不必去那头对个木头座磕头。”
明月素来不喜啰嗦规矩,听这话先合心意,只是怕误了公公嘱托,有失总督府体统,一时有些踌躇。
水琳琅嫣然一笑,调侃道:“若是你婆婆进来,倒不好不去应酬。若是你呀,并无诰命在身,排班轮座都在最后头,谁又会注意呢?本宫派个人过去告诉一声就罢了!只说本宫留你说话。素闻江南茶道盛行,本宫才得了半斤小龙团,你来帮我品鉴品鉴可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应下,就不识好歹了,明月只能应道,“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妾身叨扰娘娘了!”
……
蜜贵嫔在流珠堂外恭谨地磕头请安,太后到底不肯见她,只是差侍女出来嘱咐几句场面话。
“贵主别难过,天长日久的,太后早晚知道您的心意。有皇上的爱重,谁也不会小瞧了咱们的!”
趣儿扶着蜜贵嫔,一行人往园子里行去,宫宴设在紫云殿,此时已渐闻笙箫管弦之声。
“太后也不是给我一个人没脸!就是这样才好。要是今个肯见我,可就是被架到火炉上烤了,那才糟糕呢!”蜜贵嫔含笑眺了一眼行宫西首,诸位随驾的妃嫔都住在那边,“早就有人恨我恨得牙痒,要是再得了太后的意,怕不生吃了我!”
趣儿会意,笑的掩口葫芦,“板子打的震山响,也不知打给谁听,可怜那丫头白搭了一条性命,反到惹得万岁爷不待见。还是奴婢有福气,伺候娘娘这样温和宽善的主子!”
这话儿说的一周遭底下人都笑。
此事阖宫皆知,宁妃前几日闹了笑话,恃宠生娇,使性子打死了自己宫里的人,谁料万岁勃然大怒,骂她残忍恶毒,降了位份,协理六宫的权柄倒给了刚得宠的蜜嫔。
宁妃如何不恨,日日寻蜜嫔的晦气。
一个小内监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觑空冲趣儿眨眨眼,趣儿凑到蜜贵嫔耳边,小声道,“贵主,小安子回来了,怕是那人已经进来了!”
蜜贵嫔杏眼一亮,甜甜的唇角一弯,兴道,“那咱们快点,我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天香国色,值得人这般弄鬼!”“贵主,宁妃……宁嫔怕是没安好心,她说的那些话……”趣儿一脸担忧,生怕主子上当的模样。
蜜贵嫔白了她一眼,加快脚步!我就那么傻么?让她说几句挥着拳头冲上去?
“蜜贵嫔到!”一声长长的唱诺。
立着的,坐着的,池边的,廊下的,赏花的,看鱼的,说笑的,听曲的命妇们,都肃然雅静,迎声看去。
一个穿着鹅黄宫装的娇媚丽人翩翩而至,云鬓低垂,眉眼如画,天然一段风情藏在唇角,俏丽喜人。
只因冬景凝素,内侍们特特的把园子里用绢花绒草妆点了,色色鲜亮,配上命妇们的珠光宝气,越发的看的人眼花缭乱,蜜贵嫔打量一周,也没看见想要见的人。
她不敢妄自尊大,忙含笑请诸位命妇不必多礼,扭脸看见扬州知府童进的老母姜太夫人,老人家白发如银,蜜贵嫔竟亲自上前挽着老人家坐到椅上。一时间,命妇们赞誉纷纷,都道这位宫妃知礼可亲。
“万岁想着太后娘娘难得南来,有意让各位夫人沾点福缘,谁知道,近日时气不好,娘娘身子不适,也就不见各位了!有懿旨,请夫人们随意行个礼,就算见过了!”
既有懿旨,命妇们自然随班就部的,冲着凤座行礼。
接下来歌舞起,宫宴开,蜜贵嫔劝了几杯酒,冲趣儿使个眼色,趣儿悄无声息的退出紫云殿!
……
“主子,人已经进行宫了!”金顺故意跑的额头冒汗,心知宇文澈对此事上心,不着痕迹表白自己勤劳王事。
宇文澈忽的站起来,兴奋地来回走了几步。自那日徐行查访明白她的身份,他的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错杂感觉,有惊喜,有失忘,有渴盼,又怕落空。最后,还是想先见见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再决定,再决定,决定怎么样,却没想好。
“现在人在哪呢?紫云殿吗?”
金顺停了瞬,回道,“不知怎的遇到宁主,这会儿跟宁主去了!”
宇文澈顿时皱眉,想到水琳琅心头烦郁,她父亲跟大皇子宇文澄私下暧昧,原想着借故降了她的位份敲打一二,看来还没学会安分二字。
“摆驾!嗯,算了!”宇文澈才要大张旗鼓的寻上门,旋即想到,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吓到她却不好,沉吟一下,决定悄悄的过去。
“金顺,你随朕过去!别那么多人跟着啦!”
……
“茶经有云,烹茶之水,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又云山水者,乳泉石池漫流者上。珍珠泉正合其意,而小龙团茗精香蕴,借其扬发,二者可谓相得益彰。”
明月慢慢的细看水瓮里的泉水,赞道。
自有宫婢用银铫汲水,置于风炉上烹煮。
水琳琅接过侍女手中的锦匣,笑着递给明月,“考考你,这茶好在何处?”
明月打开锦匣,一股芳冷沁神的异香扑面而来,转瞬却又消失,只余幽隽的茗香,再看茶团,略呈椭圆状,大如核桃,莹润可爱,细细的看了,更觉惊喜,惊赞道:“一枪已笑将成叶,百草皆羞未敢花。一旗一枪的中芽已是难得,小芽各是罕见,至余水芽更是只见于传说!龙团因色白如雪,故有龙园胜雪之名,此茶光明莹洁,竟然能呈冰色,最稀罕的是冰中隐见紫龙,真是匪夷所思!”
水琳琅笑道,“福建贡上来时,写的名字正是”银丝冰芽“!这茶我也没吃过,听说还有一妙,你想不想瞧瞧?”
明月嫣然应诺,“还请娘娘不吝赐教!”
汤如蟹眼,二沸方过。瘿木茶船上置着两方碧玉瓯,水琳琅亲自提了银铫,投茶注水。
明月细看她的动作,心中难罕,江南茶道,处处讲求尽善尽美,自有一套行云流水的程序,涤器滤茶,暖杯闻香……繁琐曼妙之极。可是这位宁妃娘娘,所行未免也太简单了,着实称不上道。
可随着沸水漫过龙团,眼前诡异的美景,却让她恍然,那些道,原来真的都用不上。
银芽在水中缓缓舒展,舌连爪绊如冰菊散射,一团团云状薄雾从碧玉瓯里浮起,芳冷异香馥郁沁脾,碧盏银丝中,一条紫色小龙蜿蜒挪闪,上下起伏,忽又不知去处。
异香瞬刹消失,水琳琅浅笑薄让,“好啦,试试味道如何?”
明月执起碧玉瓯,小口轻呷,微烫的茶水微微涩口,润到舌底时,突然炸开团团冷香,不过一瞬,那香消失不见,茶水已然柔和清甜,诱人之极。
水琳琅的睫羽密密,乌扇般的遮住点点算计,瞧见明月喝了茶,心里欢喜,眉眼俱笑,“芍儿,把剩下的银丝冰芽全装好,待李夫人出宫时送与她!”
明月心中一跳,她为何要对我这般示好?
思索不出个头绪,也只能暗暗警醒,口中谦辞,“多承娘娘厚爱,妾身实不敢当。君子不夺人所爱……”
水琳琅笑容可掬,声如银铃,打断明月的话头,“深宫寂寥,本宫难得有人佐伴,我与你一见如故,你如不受可不辜负我待你的心意!”
她说着话,携起明月的手来,“坐久了,倒觉得怪冷的,陪本宫走走,来了行宫这几日,我竟没逛过呢!”
出了屏翠峰,只见曲沼绮交,修廊迤俪,不多时,就有浅碧清池,远望若湖,池水氤氲,玲珑水榭倩依池畔。
“好俊的水仙,冷冬时节,室外竟能如此盛放,着实不易!也不知莳花司是怎么做到的!”水琳琅蓦的眼前一亮。
朱红八角亭修的玲珑可爱,亭外沿着清池满是密挨挨的重瓣水仙,青翠娇黄,白雪含香,端的让人眼前一亮。
明月出自簪缨巨族,奢华旖糜,奇淫技巧,自幼见惯,乜见池水氤氲,略一沉思,便知其中关窍,梨唇含笑,道:“这法子倒也不难,就是建园子时费事些,只消池底、亭柱俱铺设空心铜柱,与亭下火龙暗连,寒冬时,只要炭火不歇,亭池俱春意不止!娘娘不妨进去一试,亭内必是温暖如春。”
水琳琅身后的芍儿脱口讶道,“果真如此哩,娘娘,奴婢曾偷偷进去瞧过,暖和的狠,若不是夫人讲明,奴婢还在纳闷呢!”
水琳琅睨了一眼自己的宠婢,笑骂道:“没规没矩,也不怕李夫人笑话你!”
明月随着水琳琅进了玲珑榭,一众侍从只能候在亭外,碧荷和碧波也要跟着进去,却被芍儿拦住。好在金柱间满是透雕,厅内人行动可见。
幽香隐约,随风暗渡,本来是绝美的意境,可惜亭内香气过于馥郁,失去了清幽的感悟。明月正暗暗细品,忽觉心口一阵烦郁,深吸一口气,又是浓香喷鼻,更觉不好,顿时蓉面泛白,呼吸渐窒,视线所及的景物竟都开始朦胧扭曲。
“哎呀,李夫人,你怎么了!”
明月只看见芍儿惊慌失措的扶住自己,就陷入昏迷。
第二十三章、名花倾城
玲珑水榭上下乱成一团,碧波碧荷想要进去却被水琳琅的心腹阻住,心急如焚时,忽闻有人大声呵斥。
“万岁驾到,还不息声!”
正是宇文澈赶到,众人忙惊慌跪拜口呼万岁,两个碧也给扯着跪下,登时鸦没鹊静。
宇文澈目无旁视,急匆匆的跨进玲珑水榭,一眼就看见倚在美人靠上的明月,纵然面白如纸,也难掩倾城之姿,心头悸震,果然是她!
“谁来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宁嫔,你说!”宇文澈黑着脸,有多期待就有多愤怒,厉眼如箭,射向跪在地上的水琳琅。
“回禀万岁,臣妾也不知发生何事,臣妾与李夫人相谈正欢,她却突然晕厥倒地,还请万岁急招御医为李夫人看问!”
水琳琅的表情惊慌带着关切,星眸点点似噙珠泪,偏又力做镇定坚强呵护明月的样子,不能不说,表演很成功,尤其是提议宣昭御医,大大减轻自身疑点,可还是不足以全部打消宇文澈的疑心。
“去宣太医院使林殊同!金顺,把所有人都带下去,别室细问,好好问!”
金顺听出他声音里的怒意,眼缝里乜见明月的样子,心突地跳一下,不敢耽误应声而起,忙把玲珑水榭里的所有人都带走,除了跪在厅内的水琳琅。
水琳琅目的达成,又岂会在此碍事,忙娇声恳奏,“万岁,臣妾也跟去听听吧,说不定还能帮着回忆一二!”
宇文澈垂眸看了她半晌,终于点点头,她就跟着退出去。
再无旁人,宇文澈急切的走过去,伸手去抚明月的脸庞,凝脂幼滑,因为紧张,他的手不住颤抖,半晌,方贴住半面丽容,只觉指掌所及,酥麻蚀骨。一朵又一朵清丽的花从指尖开到心里,片刻功夫,荒芜的城池繁花怒放。
明月一动不动,小脸上的惨白慢慢缓和,如睡了般,从吹弹可破的雪肤下透出红晕,绯红晕漪,不一会,连玉颈都如霞染。
宇文澈把她抱在怀里,凝视着她额间的朱砂,若有所思。视线慢慢的从琼鼻往下滑,想起她笑时的狡黠可爱,不禁用手指摸摸她的梨涡,小小的菱唇水润饱满,想到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不禁失笑,低头轻轻地用唇抵住,心里欢喜极了,也不管她听不到,贴耳轻道:“鬼丫头,下次再骗我,就亲的你说不出话来!”
水琳琅算计巧妙,只道给这个骄纵荒淫的圣上创造机会,他必会染指明月,过后再将失德败行的丑事张扬出去,就不负表哥所托。
谁知这位陛下竟也有动情之时,不论是越卿尘还是明月,都给藏在心底最深处。前者给了他生之机缘,呵护教养无不筹备,慑于人伦,纵心中对母亲爱极恨极狂怒狂恋,却唯恐手脚一动则母子情变。后者却是短暂人生中少见的明丽真心,他处于黑暗诡谲的权利中心,每每忆起那年箱中一吻,都喜悦甜蜜,再加上此次救命之恩,呵护唯恐不及,又怎会肆意轻薄。
他只这般抱着她,心里头就无比满足,似是失去久久的珍宝重回手中,喜悦之极,心中笃定,此生此世,绝不放手!
“臣林殊同请见圣上!”
“进来,林卿快瞧瞧她怎么了?”宇文澈把明月抱得越发紧了。
林殊同乃御医世家,家训第一条就是不听不看不说。因此进来只磕了一个头,便单膝跪于御前,拿起明月的手腕,诊起脉来,对旁的视如不见。
这脉象?林殊同面露异色,似乎不信,又拿起另外一只手,细细诊探,终于回奏道,“万岁,这位夫人并无不妥之处!”
“胡说,既无不妥怎么昏迷不醒!”
“回万岁,依脉象所见,她之所以昏迷不醒,乃是醉了!”
宇文澈闻言讶然,似是不信。
“究竟是否,还得知道她用了什么?”
“金顺,问清楚没?”
“回万岁,据宁主和宫婢们所言,李夫人之前单用了福建贡上来的新茶,并无他物。林御医,余茶尽在此处,请看!”
金顺心中一凛,贡茶要是出了问题,说不得就是有人暗害陛下,越想越恐,背脊冒汗,紧张的看着林殊同查验茶团。
林殊同对着日光细细查看,玉色茶团奇香馥郁,他眼里忽的一亮,用银针从里头挑出点什么,捻在指上,闻了闻,又用舌头舔了舔,若有所悟。
“林大人,结果如何?”金顺恨不能给这个老头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
宇文澈眯着眼睛,心里不知想些什么。
“回万岁,茶叶并无不妥!自来团茶好用香熏,此茶应是用了罕见的龙涎香,二者相得益彰并无不妥。臣曾闻东海七屿志有记,龙涎香稀世罕见,偶现于异域,当地土巫引药医治心疾,与水仙同嗅,则昏迷,不觉痛痒。因游记传闻奇幻诡谲,原以为其讹传讹不足为信,今日之事,据臣看来,怕是此故!”
宇文澈闻言暗暗放心,看了看明月,又问道,“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短则半日多则一天!”林殊同心中腹诽,睡够了就醒了呗!
宇文澈吩咐林殊同退下,目光复杂的看着明月,终于低头擒住菱唇,心中叹息,“我等着你回来!”
金顺目无旁视,恍若瞎子,心眼子却活泛的乱动,主子这是上了心,得帮着想辙呀!
“着人用肩舆把夫人送到蜜贵嫔寝殿歇息,告诉蜜儿,说朕说的,让她好生照料着,待夫人醒了,好好送出宫去!”
银顺亲自领人抬了肩舆小心着送走明月,碧波碧荷忙跟了上去,趁人不留意,碧荷飞快的往厅内扫了一眼,正瞧见宇文澈的背影,心中一动。
水榭内,宇文澈似乎心情很好,传了笔墨,信手写了一张书笺。
“小金子,听说你这回帮朕选秀女还挨了揍?”
金顺心里一跳,哭丧着脸顺势跪下,“给主子丢人了,差事没办利索,金顺愿受责罚!”
“哈哈,起来起来,这打挨得好,李文泽毕竟于我朝有功,若没个由头,朕还不好拿他怎样。”
宇文澈把纸笺放到金顺手里,如此这般吩咐下去,听得金顺心头大喜,连连点头。
……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两江总督李文泽奉命牧守江南,朕冀与重望,委以腹心,孰料该督昏聩无能,遂令钢维驰绝,奸佞横行,长江由此多故,庶民为之涂炭,……着该督停职待勘,责令有司共论其罪,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黑犀牛角轴,绫锦织缎,两段银龙于缎上凌云翻飞,象征着皇家至高威严的圣旨高高悬空,明明日头并不大,李文泽却汗如雨下,他跪在案下头,耳畔旨如雷鸣!
不甘心!太不甘心了!忍辱偷生,兢兢业业,苟活于世十余载,岂能被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拿下,此身如齑粉,何足为惜,可恨大事未就,呕人吐血!
“怎么?李大人不肯接旨吗?”
金顺垂眸俯视,满脸阴笑,心里无比痛快!呸,腊月债,还的快!
“罪臣李文泽接旨!”李文泽接过圣旨,死命捏紧,指尖发白。
阉奴,小人得志!
他到底城府极深,又两朝宦海浮沉,历事繁多,几息功夫就从容而起,面色如常,反倒笑着把金顺往内室让。
“公公,还请借一步说话!文泽尚有下情陈禀,望公公代奏!”
金顺嗤的一声,皮笑肉不笑,心里却想,也不知这厮肯拿出多少来,今日这差使不坏,奉旨敲竹杠,着实妙得紧!
进了内室,李文泽请金顺上座,还要唤人上茶。
金顺咬着腮帮子,牙疼似的又哼了一声,“咱家可不是来喝茶的!”
自来內监多阴损恶毒,李文泽情知他记恨日前挨打受辱之事,心里又骂了两声阉奴,拍拍手,鱼贯进来两排少男少女,手中各捧漆黑木盘,上面蒙着丝绫,也不知下覆何物!
“大人这是何意?”
金顺眼皮子略扫了扫,就见丝绫逐次掀开,初初不过金银之属,后面却越发珍奇,鸽卵大的南浦明珠,润莹莹的羊脂白玉,红白玛瑙沁在水晶缸里,尺高的红珊瑚灿若火焰……不由心中大喜,这打挨得值!
“公公,您是不知道,咱们这些外臣,说是封疆大吏,高坐明堂,堂上一呼,阶下百诺,那都是看着风光,实际上,不知道哪步没走好,就摔得粉身碎骨!”
金顺不动声色的听他诉苦,心里头嘀咕,呸,你觉得苦你别干呀,要是咱俩换个个,你指定不乐意!
“咱家就一个斟茶倒水伺候人的!大人这话咱家听不明白!”
李文泽被噎了一下,也不介意,继续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往根子上说,咱们都是给圣上办差的,您斟茶倒水,我牧守一方,都是为皇上分忧嘛!”
金顺听了暗笑,面上和缓许多,点头道,“是这么个理儿!说起来,伺候差事就得百般经心,否则哪处不到,委屈了圣上,那就百死末赎了!”
李文泽心有戚戚然,点头愁道,“就是这个话儿,说起来我们还不如公公。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公公好歹日日陪着陛下,便又一二不到之处,陛下想来也能担待,再不然,还能驾前分辨求情,像我等外臣,可就没这么便当喽,想要陈词折辩都难见圣驾!”
金顺同情道:“李大人也不需如此灰心,此事嘛……并非无可挽回!”
李文泽微浊的眼球里,精光忽的一闪,锁住金顺,急道,“请公公指点一二,助我脱厄,文泽必有所报!”
金顺眼皮一耷,李文泽会意,挥去下人。
金顺格格一笑,笑的古怪,从怀里掏出一物,小心的置于案上。“只看李大人舍不舍得了!”李文泽不解其意,凝神看去,却是一笺,待拿到手中,只见银钩铁画力透纸背,上写着: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风骨虬健,好字!”
“李大人慎言,此乃御笔亲书!”
宇文澈虽已亲政,但并未拿回朱批之权,内外大臣,见过万岁墨宝者寥寥无几。
李文泽名士习气,拿着纸笺赞赏不休,闻说是皇帝墨宝,掌上片笺顿如千钧,热的烧手,再想诗中之意,心中轰然,怕什么来什么!
他勉力一笑,脸色如土,心内明白却尤盼别有他意,试探道:“公公,这是何意?”
金顺略同情的乜了他一眼,忽然言道:“扬州可真是个好地方,花团锦簇的,可惜咱家肚子里墨水有限,只晓得好看,好在哪里却不知道!哎,咱们就要回京城喽,这般好景致怕是再也瞧不到了喽!”
李文泽声如金石,含糊应道:“公公说笑话了,扬州城再好,又怎及御都,禁苑奇花异卉,又岂是一隅扬州可比。只不过江南水暖,春天来得早些,花也开得早些,等公公回京时,御苑定然一样的花团锦簇,春色醉人!”
金顺见他装傻,忽的一笑,似讥似嘲,“禁苑的花儿呀,好看是好看,可惜都是凡品,咱家听说李大人的园子里,倒有那么一株绝世仙品,啧啧,着实有福气,怕是皇上都比不过你呐!”
皇帝都比不过自己,这是什么罪过?李文泽如何敢认,此时最识趣的做法就该是进上以表臣子忠心,可是,那绝世名品,如何能进上?如何敢进上?
李文泽如坐针毡,豆汗如雨,脸色乍红乍青,怒火和隐忍像两条毒蛇,同时噬心。
金顺站起来,似猫儿戏鼠,从袖里拿出一纸文书,在李文泽眼前一晃,放到圣旨一旁。
“和离书”,墨迹淋漓如刀似箭,李文泽怒火填膺,就欲拍案而起。
金顺指了指诏书,轻蔑又阴狠的威胁道,“大人如今不过是停职待勘,三法司勘出个什么来,着实难说,许是抄家,许是族灭,大人不妨猜一猜是哪样!”
金顺说完这句话,起身离开,快到门口时,似想起什么,回身说道,“多谢李大人的好意,咱家却之不恭,就笑纳了!万岁听说大佛寺菩萨灵验,许是要去拜拜的,可惜,那庙景致差点,大人家里花儿养得好,还是早点送去的好!”
说罢扬长而去。
气的李文泽哐啷一脚,把他坐过的椅子踹的四分五裂。
内室有架八宝阁,悄然转动,走出一个人来,正是裴衍礼,也不知在后面听了多久。
李文泽怒到极点,胡须都在颤抖,见是他,气道:“你都听到了吧?荒淫无耻,桀纣之君,气死我了!”
“你这又是何必,早在我们同意少夫人觐见之时,不就料有此事!”
李文泽如皮球被刺破,一下子泄气,萎靡的坐下,愁道:“此番可瞒不住少主了,子涵,子涵他定然不同意的!”
想到义子的伤心愤怒,他心中一悸,这些人中,怕是只有自己还有些真情。
“不,他会同意的!”
“不,我不同意!”李子涵面沉如水,瞳孔里划过一丝阴狠。
“我原以为这天下虽然改姓了宇文,但是人心向背,我大荣毕竟恩泽未远,还是有人念着姓李的,想不到竟是自己人先倒戈一击,好的狠,竟连主母都能不言不语的拱手让敌,是不是明天就轮到小王了?”
这几句话刁钻入骨诛心之至,座上诸人惶然变色,纷纷离座跪罪。
李子涵心中怒极,面上却越见冷峭,伸手扶起义父,却对裴衍礼一干谋士视若无睹。
裴衍礼面无表情,跪在诸人之前,口道,“少主……”
李子涵哪容他说话,讥道,“我倒不知我竟是少主,不知谁家的少主竟连自己妻子都护不住,要拿妻子讨好仇人!裴先生博览群书,学贯古今,不如给我寻几个样来!”
恩师变成裴先生啦!
“昔日,唐玄宗之母窦德妃被武后杖杀禁宫,玄宗当时已出阁建属,岂非不知母仇焉?汉高祖刘邦与项羽陈兵广武,项羽欲烹食太公,高祖云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杯羹。岂非不知父仇焉?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生养之恩,比之夫妻之义又当如何?玄宗高祖彼时若不能隐忍一时,羽翼未丰,时机不至,即与敌人殊死相博,固然快意一时,然,而后百年基业未知属意何人。”
一位中兴之主,一位开国之君,挟风云之势,拨乱反正,廓清帝宇,登建皇极,建立不世功勋,当时情势与如今确有可比之处,李子涵眼内精光频闪,心中突跳。
裴衍礼也不去看李子涵的神色,目视地砖上的斜纹,突然问道,“孛儿只斤。木真帝,其微末时,后薛蝉为外敌所虏近半载,帝夺回妻子后,珍而视之。蒙朝初立,薛蝉即为大皇后,后人追谥光献翼圣皇后,其一生,可谓生荣死哀,光耀万丈。”
李子涵目露迟疑之色,若说方才不过缓颊,这一例才真正打动他的心,面上时红时白,显见挣扎万分,半晌道,“你们都先走吧,让我再好好想想!”
谁敢再撸虎须,逐次鱼贯而出,裴衍礼冲暗影里的人递个眼色,也离开书房。
“非烟,有时候,我真恨我这个身份,我要是不姓李多好!”李子涵眸含深痛,目视窗外,一队鹭影掠过,自由自在。
“我就烦你们这些人,不干不脆,顾忌这个,顾虑那个,想吃螃蟹又怕夹手!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把宇文澈给杀了,让他回不了京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柳非烟倚在暗影里,指间滑动着一枚金光异彩的大钱,说起刺杀宇文澈便如杀鸡宰鱼一般的漫不经心。
李子涵眼厉如雪剑,弑心大作,现在确实不是最好的时候,可是什么时候又是最好的时候?宇文澈要是死在扬州,未必不是自己的机会!
“有几成把握?”
“若是只有咱们行事,顶多三成!京里来的大皇子,上次没得手,这回也找上了如意楼,有他们的人做内应,又多了三成!”
“那咱们就留下他!这次,我也去!”
夜色把白云坞笼罩起来,影影绰绰的密林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李子涵依然站在窗前,腰杆笔直,手里拎着一小坛西凤白,酒是烈酒,江南子弟喝不惯的烈酒,从喉到胃,一线火辣,烧的心里轰然。
燕九兴冲冲地推门而入,浓烈的酒气熏得他一皱眉,而后一个小酒坛迎面飞来。
“回来的正好,陪我喝点!”
很多时候,男人喝酒需要理由,更多时候,男人喝酒不需要理由!
燕九爽快的昂首痛饮,热辣辣的酒一入腹,腾地血脉顿燃,“好酒,三十六年西凤白,哪来的?”
“明德十六年,陕西巡抚王勉为皇帝贺寿,令凤翔烧酒坊秘制了一批御酒,进上八十一坛,酒坊私下埋了三十六坛,后来,战火一起,这酒就一直埋在柳林镇!”
燕九哈哈大笑,又鲸吞了几口,一抹下巴上的酒浆,连呼痛快,喜道,“大哥,你猜猜看,我找到了什么?”
入门休问荣枯事,一看容颜便可知。他这些日,日日泡在地宫,定有所获。
月光斜洒,燕九神采飞扬,宛如换了一个人,建安风骨无遮无掩,让人惊艳的移不开视线。
只见他从怀里不知摸出什么来,冲李子涵一抛,金光溜火,暗带紫芒,李子涵接在手里,异常坠手,却是一锭金元宝。不由得心中突跳,翻过底细看,字迹清晰,赫然是“内承运库金花银”。
李子涵把玩着金元宝,暗叹天意难测,这批金花银终于有了下落。
李子涵目锁燕九,眼前男儿眼中清澈,眉宇豁朗,既无贪欲,又无骄矜,似这样天大一笔财富都没打动他,他想要什么?
“暇远,为兄心有疑问,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你能不能如实回我!”
目寒如刃,霜剑破体,燕九却恍若无感,笑着又吞了一口酒浆,洒脱道,“大哥想问就问吧!”
李子涵扬手一梭,金光如电,笃的嵌到木几上,底面朝天,内承运库几个字清晰可辨。
“匹夫求财,君子取义。前朝秘藏计有千万,堆起来,能幌瞎世人的眼,能勾动豪杰的心,能引出滔天血浪,暇远却心无贪念,志不在此!你,想要什么?”
燕九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立,看向窗外。
“钱财乃身外之物,多了也不过锦上添花,没有嘛,哈哈,不怕大哥笑话,小弟一管秃笔在手,还真不曾为阿堵物发愁!”
燕九看了一眼李子涵,目光有愧却无悔,旋即望向寰宇,苍穹之上,明月当空。
“燕家几代痴人,难过情关,暇远为她而来!”
李子涵心中剧震,月儿,又是为了月儿!燕家,好个纠缠入骨的燕家!夜空蓝邃近妖,宿命?孽缘?
星如子,天如枰,机缘难测!
“燕实浦是你何人?”
“正是家祖!”燕九傲然肃道。
清溪燕,多情燕,取次花丛谁家院?
天叫此人此时出现,命也!
李子涵口干舌燥,酒意直冲泥丸,瞬间做了个悔尽一生的决定,他一把握住燕九的手腕,你随我来!
月光把两个人的身影拖长,燕九认出这是往素心堂的方向,心头跌宕起伏,难道?莫非?
男人们的足底碾碎落花,冷香沁骨,廊下悬着的竹铃无风自颤。
“小九,为我画一幅画吧?”
“什么画?”
“国色天香!”
燕九愕然抬头,眼中满是惊疑,国色天香,怎么会是国色天香,原以为这世上只有父亲与自己知道的画,他又是如何知道的?他是谁?
李子涵却没给他思考的时间,似乎也不想给自己思考的时间,急促的说道,“我知道燕家素以美人为纸,非绝色不绘,你既有心明月,想必,心甘情愿!”
月儿,天女,国色天香,这一串意思连在一起,燕九顿时想的痴了,脑中一片接着一片的绮情丽景,心里再无他顾,一双眼紧紧地望着李子涵,只怕他说顽笑话。
李子涵停了瞬许,唬的燕九心咚的巨跳。他随即从怀里摸出两个小小的瓷瓶,不由分说的塞到燕九手上,沉声道,“你即是燕家人,当知道怎么用,等会我唤你,你再进去!”
(作者的话:关于为什么作者叫迷楠,这自然是有原因的,至于原因是什么,现在还是继续悬念吧!如果有一天,这篇文章能够写过一半,那就庆祝一下,揭露谜底。至于为什么总是代发,因为作者没有论坛的账号。另外,本来想双节双更的,可是家大人告诫作者,不能让别人觉得你写的很轻松,点头以为然,下一章就国庆再发,虽然我还是没想明白有多少区别。最后,谢谢留言的朋友,看文的朋友,帮编辑的管理,预祝所有人中秋节快乐!)
第二十四章、狐梦蝶魂
轻容纱的隔扇绣着秦淮烟月,挡住水汽氤氲,倩影玲珑。李子涵的心似扎了无数牛毛似的绣花针,立了好久,终于还是转了进去。
很快,软软的涩语,浅浅的呻吟,荡人心魄的娇啼,次第响起。
水波剧烈的震颤,忽的,一只雪白的小脚踢出来,弯成悸人的弧度,明月呜咽一声,咬住李子涵的颈,雪搓似的玉臂攀了上来,颤声道,“相公,给我!”
李子涵一口擒住她的耳珠,狠嘬了几下,小声了的说了几句什么,明月的脸儿顿时羞若霞灿,秀眸流转,意若不肯,水下的怪手便大肆作怪。
明月微张菱唇,不住颤抖,眸若烟湖,眼看潮起,呜咽咽的按住他的手臂,慌道,“答应你了,答应你了,别……别……了!”
李子涵却不肯放过她,坏道,“答应我什么了?”
明月魂悸神酥,半晌,媚眼乜斜,吐出香舌去舔他的唇角,绵绵腻道,“什么都答应你啦!”
李子涵一把将她从浴盆里捞了起来,用薄纱裹了,穿过锦隔,踢开大穿衣镜,直往书房去。
童臂粗的蜜蜡,将书房照的通明,明月一眼就瞧见当中的合欢椅,枣红色的乌木漾着邪意,横纵突兀的扳手挡杠也不知都做什么用,想想就让人心慌心悸。
李子涵把她放到书案上,探手到她的股心,果然泥泞不堪。他半抱住她,哄慰道,“月儿要是实在怕羞,我把你的眼睛蒙住可好?”
明月点点头又摇摇头,又怕又期待,“相公,不要了好不好!”
事已至此,李子涵又怎肯罢手,单手擒住她的阴蒂子,振翅似的狠揉,边揉边哄,“好乖乖,燕家的闺房艳戏可不是轻易能遇到的,你上次不是也说馋他的么?”
明月顿时颤声腻辩,娇呼促促,拿手去打他,“你还说,你还说,你哄人家说那些子淫话,还拿来笑话人家!”
李子涵牢牢抱住她,不让她乱动,中指游进玉壶,抵住痒筋,屈指重重勾勒,觑着她的神色边弄边审,“好呀,都是我哄你,那你看见他,脸红什么?瞧瞧,流出这么多来,小淫妇,你倒跟我说说,你不馋他怎么咬的这么厉害?”
小腹内绞成乱麻,耳畔是声声羞死人的淫话,明月拧着蛮腰剧颤,眼瞅着就要,就能出来了,那人又停了动作,急的要哭,疾道,“你,你,好哥哥,给我,给我呀!”
“听不听话?”
“听,听啦,什么都听你的啦!你,你要是敢不疼月儿了,我就,我就……”
美人含怨,情深如海,李子涵看的心炽,狠狠地吻住香唇,喃喃碎语,不知是许给明月还是说给自己,“我怎么不疼你,我爱你至死!”
他冲门外喊道,“小九,进来吧!”
相知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瓷瓶早就被燕九握的滚热,立在廊檐下,隐约可以听到腻声涩语,幻想着那情形比真在跟前还挠人,心里泼油似的煎熬,好容易听到叫他,匆匆跨到门口,顿了顿,义无反顾的推开书房的门。
他反手合上门页,一边走一边打量明月,目光火辣又意味深长。
明月藏住粉脸,耳珠都羞红了,柔荑捏住薄纱试图挡住两个男人的视线,不胜娇羞的模样,更加惹人。
轻觳半湿,羞处犹若未遮,看的燕九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喉结一动,故意调笑起来。
“嫂嫂莫怕,小九定会伺候的嫂嫂如意,让大哥以后再离不得嫂嫂,也让嫂嫂以后再也离不得大哥!”
他说着话捉起明月的柔荑。虽则书房里放了好几个火盆,明月的手指还是微凉,燕九不觉心疼的渥在掌心摩挲,这份体贴让明月顿时安下心来,微微展颜冲燕九一笑,笑到一半又觉羞赧,微微垂眸,竟如小女儿般。
燕九看的心动,眼中光彩频闪,捏了她的掌心一下,放心,有我在。
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两个碧翠冰透的玉碗,放到案上,手指又一动,掌上现出一柄寸许的金刀。
李子涵神色幽邃,拿起金刀,抽出,贴在自己腕上,寒光烁动,血珠迸溅,旋即连成一线,坠在玉碗内。
燕九从袖中拿出那两个瓷瓶,打开。明月好奇的探头看去,像是胭脂香粉样,一瓶浅碧,一瓶簿紫。燕九把它们分别抖在玉碗里,又用金刀在自己腕上轻轻一抹,滴落几滴自己的血。
白玉碟次第铺开,绚丽的颜色堆起来,燕九用一柄小小的玉勺不断搅拌玉碗里的物事,零零碎碎添着不知名的粉末,血液和药粉融合成透明的液体,又被他调进颜料里。
李子涵用白布巾按住伤口。他是皇子,深宫淫秘他大多知闻,却真是第一次看燕家人施展绝技,惊奇的呆看。燕九冲他打个眼色,他才恍然回神,抱住明月,复又亲吻戏弄起来。
明月被哄得一脸情迷,轻觳被从上到下慢慢的剥去,玉雕般的小小足趾粉若珍珠,羞得蜷起。
燕九渊立书案前,如换了一个人,深不可测。他悬腕提笔,笔尖浸在白玉碟里,胭脂色被白玉托的分外可人。
“嫂嫂,记好了,此情名蝶魂,花魂不远,化仙蹁跹。”
他沉声说话,笔尖却有如龙游,在明月的雪肤上勾勒,一朵朵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桃花随着笔锋绽放,然后攸忽消失,那桃红竟似钻入了雪肤一般。
李子涵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忘了继续挑逗明月。
明月初初只觉得笔尖划过怪痒的,轻咬菱唇,倩笑婀娜,慢慢的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种热热的懒懒的像要被泡开的感觉,从那笔触下层层渗进去,待到狼毫轻沾乳蒂时,整个人都抖成一团,春潮席卷,桃源泛滥。
燕九满意的看着那两个嫣红的乳蒂越涨越大,笑吟吟的拈起来,揉了几下,揉的明月汗毛孔都要炸开,怎生这般厉害法。
那笔尖重又施为,把十丈轻红层层叠叠铺洒过去,最后一片花瓣坠落在酥酪似的雪腹下,七现七隐,轻薄桃花终逐流水。
“嫂嫂换个姿势,跪在书案上可好?”燕九柔声细唤,叫醒痴醉的明月。
明月像被从温泉里捞出来,骨酥神软的被燕九摆弄。颤巍巍的跪伏在李子涵的怀里,一滴滴的爱液串珠般滴在案上,李子涵看的火起,却没再动作。
燕九也不去管他们,在明月的雪背倩腰上继续描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听得燕九说了声,“成了,大哥把嫂嫂抱得那椅上,下头的事可不能让她乱动!”
明月丢了魂似的咬住唇儿,恍恍惚惚的被抱了起来,这次是真的柔若无骨,还是那身如冰似雪的嫩肤,外面什么也看不出来,可内里分明不一样了,无数的春水来回碰撞搅动,搅得一颗芳心欲酥。
她颤着唇儿抗议,声音糯甜,春雨如绵,啼声酥骨,“嗯啊,相公,明月不要,唔,这姿势羞死月儿了,你们坏,我不要,不要这样~”
雪白的皓腕被束在脑后,一双玉腿被分的开开,提起半悬,齐着腿根往下被一圈圈牢牢地捆在扶手上,约素蛮腰被那轻觳薄纱一层层缠在椅背上,明月发现自己除了指尖和足尖,竟然全不能活动,不由自主的开口求饶,“好相公,呜呜,放开明月,嗯……九郎……九郎……明月不舒服,放开我……”
娇柔的嗓音细如乳猫,哼的李子涵忍不住伸出手,啪的一身,拍在她半悬空的翘臀上,“浪妮子,别出声,小九还没画完……呼,有叫的功夫,还是乖乖的给相公好好含着吧!”
他说着话,送了腰带掏出胯下涨的不行的宝贝,不由分说的堵住樱桃小嘴。
燕九深深吸口气,要是李子涵不堵住明月的娇啼,他还真的不一定能继续维持古井无波的心态。
手腕一翻,燕九换了一管最细的翠玉兔毫,坏坏的看向明月的水眸,忽的一笑,嘲逗道,“嫂嫂可知,但凡文人墨客要是被谁讨了墨宝去,都是会要些润笔费的!嫂嫂可不能对小九吝啬呦!”
说着将那杆翠玉笔的笔头插进了明月的小穴,轻轻地搅动。
异物强探幽谷,顿时花障层层裹紧,明月被微微泛硬的笔尖一戳,痒的腰椎都麻了起来,想要叫喊,却被硕大的龟首抵住了喉咙,只能吚吚呜呜的频频摇头,喉蒂蹭的李子涵一阵阵抽气,正合上了品箫秘典的刮字诀,美得李子涵脊柱发酥,不管不顾的捧住她的粉脸,大开大合的顶弄起来。
不过瞬间的功夫,温暖淫液就将笔头泡开,燕九便去浸染银色膏状颜料,耐心的用左手食指挑出花苞里的阴蒂子。
“嫂嫂莫急,还有一情,名唤狐梦,灵狐狡兮,梦里贪欢。”
指名灵犀,款通心曲。
燕九的拇指和食指暗放电流,捏住探头探脑的小阴蒂,旋扭旋提,旋抖旋颤,不知是什么手法,竟将那小阴蒂揉搓的如同小婴儿尾指般勃翘。
明月失神的绷直雪足,足趾花瓣似的盛放又蜷的紧紧,大股的清泉喷出,水花四溅。
在四溅的水花中,燕九疾如劲风的下笔,一片片银色鳞甲从阴蒂根处出现,绕着阴蒂盘旋。蒂如霞山,峰名玲珑,小小的峰巅上,两个细不可辨的龙首呲牙怒对,你争我抢的去夺抢红珠,银牙深陷在珠内。
弹指处风云变化,起动间山河易主。待到最后,那双小龙的龙尾蜿蜒至颤抖的菊门,明月已经丢了几回身子,合欢椅下滩了偌大一片水光。
燕九徐徐收笔,望着迤逦诡丽的牝户,轻轻地冲着阴蒂子吹口气,得意笑道,“好了!可怜的小东西,以后再也不能缩回去了呢!”
李子涵缓缓抽出频近喷射的肉棒,方一离嘴,明月带着哭意的娇啼就响了起来,“嘤嘤嘤……嗯嗯……相公,我要,给我……九郎,九郎……快点给月儿……”
明月被折磨的魂飞魄散,小小的花蒂上不知什么物事一圈圈的不住收缩缠绕,间或轻轻重重的噬咬,菊门一阵阵发痒,像有什么要往里面爬,似要涨破雪肤的欲焰烧的芳心如焚,呜呜咽咽的哀求起来。
燕九眸中风起云涌,古井星碎,任凭情欲孽生。他伸手把明月从层层束缚间解了出来,哄着明月吐出香舌来与他咂吮。
“莫哭,莫哭,嫂子哭的小九心都碎哩,乖,已经画好了,九郎这就帮哥哥疼嫂嫂!”说着话儿松了裤腰,运起暗劲,腰杆一挺,狠狠的破进去。层层的花障猫舌般倒钩青筋,似吮似咬,美的燕九连连吸气。
明月被折磨多时终得受用,珑躯水颤,媚眼眯朦,竟挺起蛮腰自把花心送与燕九采摘。忽的察觉不妥,原来李子涵就在一旁细细的瞧她,顿时羞不可言,原本清丽绝伦的蓉面似烧了火,一双牙雕似的小手也不知捂住何处才是。
李子涵心里醋疼之极,可也兴奋极了,挺着光亮骇人的肉杵,抵住她唇角的梨涡流连,又拿起明月一双柔荑,放在上头,鼓励又调笑的看她。
此时燕九忽的一下狠力,棒头攸的突进壶底,扎在一团奇嫩的软肉上,快感瞬间直窜脊髓,情不自禁的对着此处频频采弄。
明月咿呀出声,花心眼麻痒钻心,竟连香舌都给吐了出来,被李子涵趁势袭上,明月乜着他的神色,忽的忆起那本品箫秘典来,神魂颠倒的握住茎根,香舌上下翻飞,舔了菇头又勾系带,刮了冠沟又挑珠眼,青葱玉指环挤绵揉,从指缝挤出团菇肉,就香唇裹紧嘬咂,不管怎么耍,一双滟瞳始终锁着李子涵的双眸。
柔情蜜意,万种风情,看的李子涵心如雷悸,肉棒突突巨跳,终于在她卷着舌尖颤弹珠眼时,尾椎木了一瞬,精关片刻失守,给她弄得射出一股来,白浆溅在梨涡上,冶艳淫靡之极,李子涵拼命运诀固守元阳,才没就此激射。
“小淫妇,小九就弄得这么好?怎么就浪成这样!”李子涵贴在她的耳根笑虐,引得明月又是一阵娇颤,花底早如蜜涂,早不知被燕九玩出多少浆来。
燕九瞧着他两个,细细的品味花房内的奇趣,忽的冲李子涵笑道,“嫂子这玉壶春水配上花营锦障真是器中妙绝,大哥艳福不浅!”
“那是自然,我知道你们家专在女人身上下功夫,怕是也没遇到过吧!”
李子涵心头得意,又有点酸,那指头勾了梨涡处的白浆,涂到明月的香唇上,哄她探舌吮舔。
“要是轻易遇到,怎么叫名器?不过,不遇到燕家人,也不能尽善尽美,大哥好好瞧,给你看个奇景!”
燕九腰杆重重一突,茎根而没,明月应声娇呼,羞靥似甜似苦。
燕九伸指捉起那条阴蒂来,从根处捻紧,倒捋龙鳞,细碎的电流片片激荡,腰胯跟着往后退,李子涵一眼乜见他们的交合处,艳粉色的蓉肉竟给缓缓地拖了出来,娇花似的一圈圈的裹在燕九的肉茎上。
燕九给吸得连连发颤,差点忍不住射出精来,哼了一声,“好厉害的小东西,大哥捏她,可不能让她逃了!”拉住李子涵的手指,放到龙首夺珠的蒂头。
李子涵欲火烧灼了眼,一瞬不转的瞧着,看那嫩肉似乎要挂不住肉茎,也不管明月的抽啼,狠狠地捏住,把银牙往珠蕊上死命的按。
燕九肉茎趁势退到蛤口,花房内的肉障竟真的给拖了出来,层层灿落,璎珞垂花,说不尽的风流奇趣。
“好不好看?这叫做千瓣芙蓉开!”燕九笑吟吟的细看,忽的屈指冲李子涵指尖的蒂蕊疾弹,悄放电流,“小乖乖,不许收着,给我掉吧!”
春水应声而出,却被龟首堵着前路,只能丝丝喷溅,挂在芙蓉肉障上,星星闪耀,点点露圆,晶亮莹润,道不尽的绮丽糜艳。
明月呜呜悸啼,水眸乜见羞景,却身不由己的怒丢,恨不能立时晕了过去。
李子涵口干舌燥,心悸突突,伸指去触碰那些蕾蕾花苞,心里恍惚,这样嫩,这样软,吸起人来怎么那样要命?
明月被一碰,千瓣芙蓉顿失依凭,倒卷回宫房内,张皇失措的抓住李子涵,“相公,相公……”,却不知要求些什么。
“是不是还不够,相公一起伺候月儿要不要?”
李子涵也不听她喃喃应了什么,从椅上托起软成一团的娇妻,往燕九怀里一推,从后头贴近,棒头抵在他们两的交合处,磨蹭蛤口,生生的硬往里挤。
那么小的地方,怎么能容两人齐入,辣辣的裂痛涌起,明月死死挣扎,花容色变,慌啼不止,“不,不行的,要弄坏了,相公,呜呜,相公,饶了月儿吧,好疼!”
燕九牢牢抱住她,去亲她的珠泪,望着李子涵笑,却诱哄明月,“小嫂子既然怕疼,就求大哥别玩这里呀!”
李子涵顿解其意,心里一热,跟着咬住明月的耳珠,一般的哄着,“宝贝,相公也好疼,想你想的不行了,月儿不让弄这里,那让弄哪里呀?”
明月三魂七魄早就飞个干净,咬住手背,痴缠的拧腰魂受,茫然不解二人之意,只想被滔滔欲焰烧成灰才合适。
燕九抓住她的手指,拉着一路探到后庭,压在菊眼上,继续又哄,“让大哥玩这里好不好?”
明月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芳心酥坏,螓首微微点了点。
李子涵大喜过望,再不迟疑,银枪后退,抵在明月早已被爱液濡湿淋透的菊门,一个用力,泥足深陷。一入柔肠,顿觉不同,内里竟化成一片,又烫又软,快美处不下于前头的锦障花房,他再没想过明月的身体被燕九这般弄了以后会变得这样奇异,燕家秘技果然名不虚传。
两个男人你来我往,默契递送。明月的一双玉腿被燕九架在臂弯里,压着小足给李子涵品咬。上半身倒在李子涵怀中,又被李子涵插过腋窝,捧着酥胸送给燕九细尝。
一时间明月只觉从内到外,从上到下,从乳尖到足尖,从蜜穴到菊门,竟然处处痒的攒心,爽利的蚀骨,伸手去挡,推了这处失了那处,不知道顾哪里合适,只急的小小足趾收了放放了缩,话也说不出来,嘤嘤乱哭。
燕九觑着她的神色,慢慢的用龟首压住花心子,往李子涵那里送,李子涵只觉肠头暴涨,又烫又酥,忙跟着推着往前顶,两人虽然初次联手,却默契无比,轻巧巧的就同时挤住了滚跳的花心子。
燕九笑道,“差不多是时候了,大哥留神看吧!”
明月一声悸啼,花容变色,又泄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大丢,随着丢身子,从左心口开始,现出一枝碧桃,从含苞结蕊到轻红沐雨,从雨后舒展到瓣瓣绽放,风乍起,英翻飞,万千软红交错变迁。
燕九摩挲着樱红的乳尖桃蕊,突地捻指一挤,乳白的花蜜激射喷溅,暖香迷离,随着燕九有节奏的挤压,李子涵骇人发现,青丝掩盖下,冰肌雪背上,慢慢涌出片片绿芽。
薄汗如露,那些绿芽在杨柳风里努力一颤,而后大朵的魏紫毫无征兆的盛放,一大一小,开在雪背上触目惊心,好一副国色天香。
李子涵咬着牙,狠狠地揉着肠头软肉,揉着揉着,也不知撬开何处,龟首被牢牢裹紧,筋骨全酥,棒头激跳,射意破在眉睫。
明月水眸翻白,绷直了身体,再叫喊不出一个字,最后一朵开了一半的姚黄浮出,开在明月的屁股沟里。
燕九同时发狠,悍勇深槊,在玉壶里翻江倒海,又揉开淋淋碧草,露出被银龙牢锁的阴蒂子,毫不留情的掐住龙首,银牙顿时狠咬嫩蒂,百花香气从明月的每一个毛孔里面渗出来,飘散,空缱倦,说风流,一团团逐队成逑。
燕九也到了最后关头,闷哼一声,低头擒住覆满白浆的乳蒂,大口吞吸,美浆入口,唇舌俱麻,巨力揉挤之下,一个错力,花心子桃之夭夭,隔着薄薄嫩膜,燕九竟与李子涵迎头撞上,马眼炸痒怒射而出,他隐隐感到后头的李子涵同时喷薄而出。
娇小的玉人在最后受不住蚀骨的狂乐,晕了过去。看的燕九又喜又怜,心疼无比。心里头飘飘荡荡的胡思乱想。
淫靡错乱的艳戏过后,尴尬浅淡,燕九收拾好自己,轻声说了句,“也不知她会不会生气?”
李子涵心里苦笑,却执念更深,淡淡道,“我心里有数,你先去吧!”
明月醒来后不见燕九,略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放松,多尴尬呀,她偷偷瞟睨李子涵,似是不知所措。
李子涵牢牢地抱住她,不住亲吻,把她亲的绵软异常。
“月儿,刚才庄上来奏,娘儿怕是不好了,你代我去大佛寺做几天法事可好?”
夜风吹过林梢,密密的叶子被吹开丝缝隙,隐约可见星光。远处扑棱棱飞出几只鹭鸟,似是没发现危险,又飞回窝里。
“先生,我来了!”
柳非烟的身法如狸似狐,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暗处的人影闻言一动,却不站出来,叹了口气,沉声道,“非烟,不管少主怎么吩咐你的,你记住,不能让少夫人活着回来!”
柳非烟心中一震,想到那个绝色姿容的女子,略觉不忍,“先生,一定要这样吗?”
“这都是她的命,谁让宇文澈看上了她!我们不能让宇文澈注意到少主,她必须死!你去吧!”
柳非烟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暗处的人却矗立良久,直到天际泛白,才从密林绕出来。
白云坞里早起打扫庭院的仆从,远远地看见他,都躬身施礼,内院的管家急匆匆的往里走,正和他撞个对面,忙行礼问安,“裴先生,您早呀!”
裴衍礼冲他点点头,看他拿着张写满字的单子,应酬道,“林管家,这一大早的,忙乎什么呢?”
“嗐,昨晚上接到消息,说是夫人不好了,少奶奶今天要去大佛寺拈香祈福,跟着的人轿车马,一应物事都安排得了,我来回主子一声!”
“既如此,你快去吧!”
不多时,车轿赶到二门外,贴身丫鬟簇拥着素装少妇上了驮轿,仆妇们占了几辆后头的乌布桐车,静肃有序往城门外驰去。
(作者的话:祝大家国庆节快乐,不要再问此迷男是不是彼迷男这个问题,因为,问了也不告诉你,哈哈!)
第二十五章、被困禅院
“摩婆利、胜羯啰夜。娑婆诃。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嚧吉帝。烁皤啰夜。娑婆诃。唵,悉殿都。漫多啰。跋陀耶,娑婆诃……”
一众沙弥齐声诵经,木鱼声声,香篆袅袅。
明月从小跟着谢襄读书,心里并不崇佛信道。只因为在意李子涵,所以盼着他娘无事才好。她虔诚的跪在一张小几前抄经,抄得一张,碧波就拿着送到院中,搁巨大的紫铜香炉里焚了。
天色渐晚,殿里点起烛火,四壁诡迷。壁上画着目连救母的故事,上首金碧辉煌,下首阴森恐怖。流云间八宝旌帷,五色云车错第隐现,菩萨、仙人、神将们,或执琵琶、降魔杵,或执九环锡杖、多宝瓶,衣带当风怒目降魔。下头的汪洋血海则掩着黢黑地狱,十八般酷刑触目惊心,炮烙、油鼎、铁树、蒸笼,骷髅哀嚎鬼魅挣扎。满墙芜杂竟壁纷繁,映着烛火神秘奇诡。
碧荷看了一会,心里着实有些怕,觑着空,递给明月一杯清茶,“少奶奶,你说,菩萨真的能保佑夫人好起来吗?”
“你也来求,他也来求,可答应谁是好呢!”
明月心里暗叹,世上哪里真的有神佛之力,菩萨尚且自顾不暇,烧香念佛,各人求各人的心安罢了。
碧波扶起明月,悄声问道,“好早晚了,碧荷亲手下厨做了几样斋点,咱们这就回东禅院吧!”
明月站直身体,攸的酥意袭来,蓉面含春,腿间瞬息异样快感让她心神一荡,心里暗骂燕九,小淫贼害人不浅。
碧波不明所以,被她握住手腕,略带惊疑,“少奶奶可是不舒服?跪了这么久头晕了吧?”
明月不愿意纠缠这个话题,拉住她往殿外走,轻声应道,“这香火味闻久了直让人心头烦闷,出去透透气就好了!”
阶下几十坛大海缸满是清油,儿臂粗的灯芯插在油里,不分昼夜的燃着,为往生者引路,为在世者祈福。一个头剃的黢青的小和尚,拿个竹舀在添油,见明月主仆经过,忙双手合十,避在一旁。
明月接过那个竹舀,亲手为婆母添了几回清油,方叹口气,回身对碧波道,“走吧!”
天色渐晚,灯火初萌,主仆两个款款漫步,绕过大悲阁,转过罗汉堂,就看见禅院的一角飞檐,月亮门外站着娇俏的碧荷,等的心急索性迎了出来。
明月见到她,嫣然莞尔,“傻丫头,你便在屋里等我们又怎么样,你家小姐我又不是傻子,还能委屈自己饿肚子不成?”
碧荷秀眸闪烁惊疑,想要说什么,又觉得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明月也看了出来,就不再说笑,加快脚步回到禅房,又屏退了其他人。
“出什么事了吗?”
“小姐,西禅院住进去一群人。”
明月莞尔,打趣她,“菩萨又不是咱们家的,自然人人能拜得!”
碧荷跺脚,双靥急红,“哎呀,你不知道,里面有个人,有个人,咱们认识!”
明月嬉笑奇道,“谁呀,能让你这么着紧?”
“你再这样我可真的生气了?人家还不是为你着紧?”
“好啦,好啦,又是我不好,好姐姐莫生气,到底是谁?”
碧荷脱口道,“就是你上次救的那个公子哥呀!”
明月收起顽色,细想了回,又笑道,“原来是他!我救了他,他也谢过我,这事就揭过去了!以我的身份,自然是不便与他交往的,你也不用发愁害怕,咱们躲着些他们就好了!”
她拍拍碧荷的手,却发现这丫头神色惶恐,还是不安,大为不解,“怎么了,难道还有不妥?”
碧荷咬住唇,看着自己的小姐,神色迷惑,犹豫道,“小姐,还有一件事,我也不确定。上次,在行宫,小姐晕倒以后,皇帝也来了!”
明月神色凝重,后头的事她们已经跟她说过了呀,还有蜜贵嫔派的宫女专门到家里抚慰解释,莫非还有别的隐情?
“小姐,你是知道的,我,我素来胆子大,临走时,偷偷瞧了一眼,没看见皇帝的脸,单瞅见一个背影,当时只觉眼熟,后来家去,才想到,那个皇帝的背影跟你救的公子哥一样样的!你说,他们是不是一个人呀?”
明月心头一跳,与王澈几回遇到,当初忽略的诸多细节,此时细想起来,不免越想越真,越觉碧荷疑的有理,于是抬脚便往外走。
“哎哎哎,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呀?”
“我去问问他到底是谁?”
带着恼意,明月急匆匆跑到西禅院院门外,转念才觉不妥。他和她,论交情,萍水相逢。论身份,男女有别。若论其他,更加论不上。他纵然是骗了她,又有什么相干!想到此,又觉冒失,脚步一收,便要回转,却被一只手拦住。
“谢小姐,家主等候多时了!”金顺拦住明月,恭谨的低着头,却偷偷的借着微光觑了一眼,心中震撼,难怪万岁日思夜想,这要是进了宫,那还有别人什么事啊,想到此,恨不能把腰弯到脚面上。
明月扫了他一眼,认出是那日挨打的太监,心里更加踟蹰,此时若要再走怕是太过失礼,沉吟一瞬,终是缓步进院。
西禅院格局与东边一样,唯有院中,种的不是山茶,而是枇杷。玉蕊簇簇,枝叶繁茂,高至飞檐,树上挂着两只和合二仙彩纱灯,将树下照的光熙明润,灯影里站了一个人,锦衣玉带金冠轻裘,俨然富家公子哥。
明月顿住脚,缓缓思量要不要指着他问。我救了你,你做什么骗我?嗯,恃恩凌弱,非君子所为呀,可是,他也不算弱吧!
宇文澈看到她,眼中一亮,心情无比欢畅,有意逗趣,朗声笑着施礼,“谢兄弟,你让为兄好找呢!”
明月螓首微抬,玉钗绾着青丝,灯影里弯出秀丽清艳的丽容,玉人蹙眉,“你找我作甚?”
宇文澈端容正色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兄寻你,唔,以身相许!”
明月抿抿唇,默了几息,便也正色训道,“你阿娘莫非没教过你吗?做人至紧要的是要堂堂正正,藏头露面又岂是君子所为!”
宇文澈听她暗指母后家教,心中不虞,却若无其事一笑而过,反赔情道,“事出有因,实不相瞒,澈复姓宇文,乃是当今……天子!你我初见之时,小兄微服潜行,以王澈之名与你相交,并非故意欺瞒,后来为人所困,阴差阳错下与你失之交臂,竟无缘解释清楚。此番南巡,本也有意寻你再会,然人海苍茫并无头绪,谁知骤逢大难,竟还是托赖小姐,得脱凶险。不过错非如此,岂不与你失之交臂,福兮祸所依,哈哈,这缘分当真不浅!”
明月听他说的有理,想想他身份贵重,白龙鱼服微服出来谨慎些原也应该,心中恼意去了大半。又想想,自己也是女扮男装,并不曾告诉他真实身份,岂非半斤八两,哥俩谁也别说嘴。想着想着,她不知眼前男人一心谋算自己,倒觉自己小心眼,反生尴尬。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是不是?”
宇文澈摇摇头,解释道,“原本是不知道的,后来在法会上看到绣图,命侍卫按图索骥探访。再到后来,被贼子刺杀,你救了我,回宫才知道你是谢家大小姐!我知道以后,本想着借你进宫时与你相认,谁料你竟喝茶还能喝醉了,真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但毕竟话说开了,明月顿觉心头舒畅,冲他粲然一笑,忽的想到,哎呀,他是皇帝……,就要大礼参拜,却给宇文澈一把扯住。
“傻丫头,你我之间若如此可就没意思了!你忘了我可没忘,大哥可不是白叫的!”
明月顺势而起,原就是打个样,不用最好,许是小时候宇文澈给她的笨呆呆印象过深,此刻纵知他是皇帝,也没把他和生杀予夺天威赫赫这些词连起来。
“谢兄……月儿”,宇文澈口里含糊一下,就觉得直呼芳名,叫出月儿两个字,只觉顺口之极,一点不觉得唐突无礼,各种天经地义,“月儿,我方才所言你意下如何?”
“什么?什么意下如何?”
宇文澈忽然伸手拂去明月披肩风毛上一点落花,满意的看到玉人蓉颜酡染,单刀直入说道,“大哥被你救了两次呀,救命之恩岂能不报,愿以世间最贵重之物相酬,普天下再也没有比我更贵重的了,所以,你意下如何?”
“什,什么意思?”明月妙目顿时睁的溜圆,像受惊的猫咪,哥哥,你是在说,你就是世界上最值钱的货?因为我救了你,你就要把自己送给我?这逻辑真的对吗?
宇文澈理直气壮点点头,就是那个意思,笑容可掬,眸含情意,“换句话说,我心悦于你,有意与月儿携成连理,月儿意下如何?”
这个皇帝脑袋有病,明月瞬间得出结论,气的乐了,乖滋滋的弯着菱唇,水眸满是戏嘲之色,“大哥,你难道就不知道月儿已经嫁人了吗?谢明月,已经是李家的人了!”
“我当然知道!”宇文澈眼中闪过一点愧意,快的让人看不清楚。他学着明月的模样,弯着唇,眸含深怜,“傻孩子,你难道不知道李子涵已经不要你了吗?和离书登记在案,谢明月,已经不是李家的人了!”
“你胡说!胡说八道!”
九天云霄忽的劈下一个炸雷,明月只觉脑中嗡鸣,玉容乍青乍白,不敢置信。她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反驳质疑在心里翻滚,胡说八道,自己与相公成婚以来琴瑟和鸣恩爱之极,纵是前天那样,也只有更加缱卷情深,怎会有仳离之说?若真有见弃之意,相公又怎么一丝不漏!
越想越有理,明月神色渐定,心中所想冲口而出,也不知是分辨宇文澈的话,还是安抚自己惊慌的心。
宇文澈安静的看着她,就像看一个迷路却强壮声色的孩童一般,这丫头怕是要伤心了呢,啧,真可怜,可是你要是不对他死心,朕可怎么办呢!
“傻丫头,你说了这么多,却怎么想不起一句话呢?”
明月眼圈晕红,眸荡涟漪,却力做镇静,玉指捏在一处,愤然喝问,“什么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贵为天子,既然张了口,又有谁敢打朕的脸!”这是他第一次在明月跟前称朕。
明月花容色变,身形摇摇欲坠,往后退了半步,却避开他相扶的手。她心中的笃定被这句话冲的七零八落,但始终不肯相信。
“除非他亲口跟我说,否则我一个字都不信!”明月虽非谢家血脉,可是一身风骨俨然嫡传,虽被疾风骤雨扑面袭来,却绝不肯就此低头,她言如水仞柔中带刚,语带嘲讽难掩气急,“万岁天命所归,自然遇难成祥,明月不敢贪天之功,所谓救命之恩,还请不要再提了!至于万岁错爱,明月更是愧不敢当,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以后还是各行其道的好!明月无礼,就此告辞!”
说着长袖一拂,翩然而去。
“主子,就这样让谢小姐去了吗?”金顺欲拦人,却被宇文澈瞪了一眼。
宇文澈神疏志畅,郁气全消,人都到自己眼前了,还急什么。
“徐行,去行宫禀告母后,就说收到六百里加急密奏,朕明日就回京,让诸妃侍奉母后慢慢走,万事以母后凤体为要!”
暗处的统领大人奉命而去,留下自得其乐的皇帝陛下,嘿,秀女没选到,臣妻先抢了一个,这昏君当的有滋味。
“小姐,咱们的院子被好些侍卫围起来了,前门、后门都有人把守!”碧荷跑的气喘啾啾,大大的眼睛写满仓皇,这是怎么了?
明月神色凝重心事沉沉,低声把方才的事说给两个心腹大丫鬟。
碧荷听了怒火高燃,就要冲出去找宇文澈算账,“呸,忘恩负义好不要脸,早知如此就该任他沉在江里喂王八,还敢打小姐的主意,气死我了!”
碧波皱皱柳眉,拉住她,“你给我先好好坐下,那是皇帝,你脑袋还要不要?好了,好了,少奶奶最聪明了,咱们听少奶奶的主意!”
碧荷忿忿不平,跺着脚生气,张着眼瞅明月,似乎只要明月点头,立刻就要冲出去揍宇文澈,管他是个什么东西,欺负小姐就是不行。
明月却在发呆,她看着裙上的如意莲花金镶玉禁步,这是临出门时李子涵亲自帮她戴上的。李子涵三五天就会送给她一些小巧精致的玩意讨她一笑,自成亲到如今,闺房稠缪痴缠之极,实不足为外人道。所以,她怎么也难以想象,宇文澈说的会是真的,可如果宇文澈说的是真的,相公竟然一点声色都不漏……越想越觉冷入骨髓。
“少奶奶,这可不是发呆的时候,要么咱们立刻回府寻少爷问清楚,要么咱们家去找老爷做主,若是过了今晚上,可就说不清楚了!”碧波虽然沉静,眼眉梢也带出担忧,她握住明月的手,发现自家小姐手指冰凉,心里一惊。
明月回神,想了一下她的话,顿时明白,女儿家的名声,李谢两家的家声都不能不顾,确实不能与宇文澈在寺里共渡一夜。
“碧荷你去叫管家去套车,咱们回府!”明月语带冰寒,也不用碧波伺候,自己披上玄色风氅,此时跟来的人也被碧波叫齐,团护着明月往外走。
“让开,再不闪开我就不客气了!”
喧哗的声音大老远就听到,碧荷被一个容长脸的侍卫挡住身形,小脸通红,柳眉倒竖,也不知那侍卫说了什么,碧荷从腰侧飞快的抽出朱柄长鞭,飞旋挥舞,鞭影密织,打的那个侍卫手忙脚乱。
带头的这个侍卫叫杜启明,乃是襄国公杜家的旁支子弟,论起来也是当朝皇后杜曦若未出五服的堂兄。
杜启明接到命令,只说围住东禅院,不许放走一个人,却又不能对里面的人不敬。碧荷武艺虽然一般,但长鞭在手,抢了先着,杜启明又不敢拔刀相抗,又不敢放她出门,进退维谷,躲闪相抗,一个不妨给她一鞭卷住手腕,带个踉跄。
旁边的侍卫们围上来,脸现不平,气氛剑拔弩张之时,明月走了出来,她并未戴帷帽,玄色大氅如同墨云,夜色里玉颜绝世,隐约可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她目无旁顾的直行,为她姿容气势所慑,众侍卫面对她竟不由自由的往后退,闪出一条路。
“谢小姐,请留步!”金顺匆匆而至,躬身拦住。
“让路!”
金顺微扬头颈,谦色更谨,谏劝道,“谢小姐聪颖慧智,又何必硬撞南墙呢?您今日既到了这里,就再难回头,还是回房安心歇着的好!”
“哦?若是我一定要走呢?你们是不是要杀了我?”
“主上有令,吾等自然不敢对小姐不敬,可是,他们这些人,就不好说了!”金顺眼光扫过碧荷等,侍卫们立时抽出腰刀,围起众仆。
“少奶奶,不要顾及我们,您脱身要紧!”碧波拉了一下她的衣袖,低声说道。
明月心里叹了口气,纵然赔上你们这些人,怕是也离不开呢!她拉住碧波的手,往回走,心里思索脱身之计。
众侍卫见她回转,便退回原位,又如桩子般的站起岗来。金顺却跟着她们进了院,亲自守在精舍门口。
“谢小姐,您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吩咐金顺,咱家就在此听小姐召唤!”
“小姐……”碧荷进门就欲说话,给明月按住了唇儿,又丢了个眼神,她气愤的瞪了房门一眼。
“碧波,把我的琵琶拿出来!荷丫头,你亲自去给我做两样小菜来,再拿咱们的胭脂米煮点粥。唔,让冯家的邹家的跟你一起去端大家的斋饭,该干嘛干嘛,别乱了阵脚!”
金顺在外面听得清楚,只要这位主不跑,旁的想做什么自己管不着。一会功夫,那个使鞭的娇蛮俏丫头并两个梳髻簪环的妇人一起出来,他冲杜启明点点头,三人就顺利的出了禅院门。
碧荷轻轻按了按腰封,那里面有张纸条,她在想小姐方才在自己手里写的话儿。忽听禅院里琵琶声激亢疾奏,声裂云宇,静夜里听来,格外让人惊心,曲意往复循环,正是十面埋伏中的点将。
后厨离得并不远,此时庙里的和尚们早用过了晚饭,只有两个小沙弥守着火。
邹家的过去跟小和尚说了句话,两个小沙弥点点头,走了,两个妇人一个往食盒装饭菜,一个帮着碧荷洗米切菜,虽然神色慌张,却有条不紊,世家之仆训练有素。
“两位婶子别怕,听说隔壁院子失窃,不过是帮着拿贼,不妨事的!”碧荷笑着解释一句,知道这句话能借她们传下去,就不再多说。
门楞扇被轻轻敲了两下,黄小毛冲碧荷招招手,碧荷忙闪身跟出去。
“碧荷姐,是不是出事了?”
当初明月在茶楼听先生说书,因为好玩,跟黄小毛几个小的戏约了几套暗语,其中就有十面埋伏,想不到今日竟真的用上了。
碧荷冲他点点头,其中关节不好跟他明说,斟酌道,“小毛,有人要欺负咱们大小姐,你拿这个送去给咱们老爷,求老爷给小姐做主!”
她说着话,把那张字条拿出来,放进一个荷包里,递给黄小毛。看黄小毛贴身收好了,又担心道,“现在有很多侍卫把寺庙围起来了,要是他们拦住你,你能想办法出去吗?这事要紧的狠!”
黄小毛呲牙一笑,拍拍胸骄声道,“放心吧,要是别的地方不敢说,这个庙我打小就来,我知道密道的!”
碧荷闻言大喜,情不自禁的抓住他的手,急道,“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有密道?我能跟你一起出去吗?”
黄小毛的手被一双软软小手握住,心头突地一跳,脸儿烧烧的,看着她期盼的眼神点点头,又尴尬的摸摸后脑勺,赧道,“碧荷姐,我说实话你别打我,其实,其实是狗洞!”
碧荷满腹心事也给他逗的噗嗤一笑,“能屈能伸,好了不起的黄少侠!”
明月方才只说求谢老爹代查真相,碧荷和她一起长大,心意相通,深知姑爷的想头才是关键,因此,听说有法离开,立刻起了替她回府之意。
黄小毛带着碧荷七拐八绕,绕到杂事院,推开一口破茬的太平缸,又把堆在缸后的稻草掏干净,露出个尺许高的墙洞。
黄小毛先爬出去,飞快的把外袍脱下来,往地上铺。
“碧荷姐,别弄脏你的裙子。”
碧荷不敢耽误,顾不得体统,飞快的爬出来,心里感动,抓起那个袍子递给他,“谢谢你,小毛,赶紧穿上,别着凉!”
黄小毛一边扣绊扣,一边给碧荷指道,“回城要是走这条官道,没准有人来追。要是翻过那边的山,就到了江边,咱们说不定能搭上进城的货船。”
碧荷点点头,“那咱们就走那边,你去谢家找老爷做主,我回府去找姑爷!”
第二十六章、雾锁寒江
谢家的产业除了田庄铺子,还在苏南、闽中、桂北等地置了大大小小数十个茶园子,每年新茶下来后,就有几路商队贩着丝茶,往西南,西北等外域而去。再用茶砖绸缎换回来毛皮马匹,于南边贩售出去,一来一回,利润惊人。此时,正是商队回转的时候,又恰逢田庄铺子交账,热闹非凡。
水绘园,凝碧山坊灯火辉煌丝竹婉转。
谢辟疆作为下任家主,不论如何也得关心庶务。是夜正领着大公子谢瑾,宴饮招待这起子领队、掌柜、庄头。
这些领队们走南闯北,历多识广,说起途中风光见闻,颇多奇事,听得众人津津有味,不时欢笑声大作,觥筹往来,气氛越发融洽。
往西北方向去的一支商队,领队姓李,名尚雄。一晚上旁人都喜笑颜开,唯独他似有心事,酒到杯干,愁促眉头。
坐在他一旁的,是德月斋的掌柜林泉,酒意酣酣,俯在他肩上,悄声问,“李老兄,我瞧着你不痛快,怎的了,前儿去红袖招的事给嫂子知道了?是不是后院倒了醋坛子?”
“呸,胡说八道,你们家嫂子不知道多贤惠,只有给我送补汤的,哪有倒醋的!”李尚雄没好气的瞪他。
“那你愁什么?一脸的晦气,小心扫了东家兴致!”
“你不知道,西边粮价涨的厉害,再有,回来的时候,一路上关查的紧,我瞧着情形不对,怕是要打仗!”
做生意的最盼着天下太平,听说要打仗,林泉也皱起眉。
“老哥,回头上我那坐坐,咱们细说说,这会子别寻思了!喝酒,喝酒!”
上首坐的谢辟疆心情正好,忽见大管家松烟走过来,凑到他耳际说了几句话。
“瑾儿,你替为父好生再劝诸位叔伯几杯酒,务请尽兴,前头有事,少陪了!”
众人忙道东翁客气,不敢,不敢,拱手请便!
谢辟疆拱了拱手,这才离开。
书房里,黄小毛不敢乱动,眼睛却四下打量,壁上满是大家字画,可惜,他认字有限,两两不识,对面尴尬。
不一会,谢辟疆步履如风走进来,免了黄小毛的礼,深看一眼这个以前并未见过小厮。唔,年纪不大,但还算懂礼,眉清目秀,鼻型端正,眼神清澈,从相法看是个忠诚可信的面相,就是一双眸子太过机灵些。
“你家大小姐有什么话?这么晚打发你过来?”自小到大,明月闯过多少稀奇古怪的祸,谢老爹就在后头收拾多少乱摊子,想起来就觉额角痛。
“大小姐命小毛把这个交给老爷,老爷一看便知。”黄小毛掏出荷包,双手奉与谢辟疆。
谢辟疆从荷包里掏出纸条,片刻看完,瞬间眼凝寒冰。
“松烟,你亲自拿我的禀帖去拜见鲁县丞,请他……要快去速回”谢襄叫进松烟,面沉如水,秘密吩咐。
谢家执江南文器之牛耳,素喜提携后学末进,遇到清贫有才的学子,更多多资助。鲁县丞当初能举业便大得谢家之力,中试授官恰落在扬州首府首县,仰仗本地巨族之处颇多,因此素与谢家来往频繁亲厚。
谢辟疆问过黄小毛,得知大佛寺被层层围守,他们竟是从狗洞里逃出来的,脸色更不好看。唤人将黄小毛带下去用饭,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踱步。
不多时,松烟回来了,他一眼看出松烟眼里的焦急,心中一沉。
“老爷,我带着您的帖子求见鲁县丞,他把这个给了我,还说了一句话!”松烟从袖里抽出一张纸,奉与谢辟疆。
“什么话?”
“上有所命,不敢不从!”
谢辟疆接过薄纸展目看去,和离书三字赫然在目,瞬间怒潮满眼。不过百余字的文书,字字锥心,句句刺骨,待看到‘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时,怒到极点,脱口斥道,“竖子敢尔,欺人太甚!”
松烟几乎看着明月长大,对她疼爱有加,此时惊怒未定,跟谢辟疆禀道,“老爷,这事大为蹊跷!据鲁大人说,此事是总督府的裴先生一力督办,文书已经登记在册,可咱们家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谢辟疆心下一凛,脑中飞快的思考。
李文泽老谋深算,隐有他志,当初联姻求娶时说的话,大有别义。就算小夫妻感情一时不虞,李家不敢也不能薄待明月。再说李子涵对明月之心,也绝不是假的!那么,眼前的和离书有怎么解释?如果真是和离,李家又怎能不亲自登门知晓,两家亲长族老不对面见证,没有谢家的印鉴,文书又怎会登记在案?
“老爷,我们家那口子前儿跟夫人回事,正好碰着大小姐还打发人给夫人送哈密瓜,跟来的婆子,说起姑爷小姐感情好,只怕明年夫人就要抱外孙了,还逗得夫人笑的合不拢嘴……”
松烟从小伺候谢辟疆,几个里头数他心思最为缜密,抽丝剥茧,立刻指出问题的所在,显然,根本不是李子涵与明月的感情出了问题。
谢辟疆听他说得有理,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到底能因为什么事呢?
“把黄小毛叫过来!”
黄小毛又被叫进来反复的询问寺里的情形,可惜他没能跟进禅院,碧荷又不能和他说实情,因此知道的有限,说来说去,忽的想起一件事。
只为他羡慕人家的刀好,下死眼看了许久,所以印象极深,忙道,“那些人,就是围庙的护卫,用的刀,像是倭刀,比剑短些,细细的,长长的,绿鲨鱼皮鞘,刃极薄,刀柄鎏金,挥舞的时候好看极了!”
绣春刀!
谢辟疆灵光一现,那些人难道是鸾仪卫?鸾仪卫,皇家……月儿,月儿的真实身份……小婉……莫非有人见到了明月,看到她长得与她一样……想到此生最爱的两个女人,同时陷入未知的危机,他的手心顿生冷汗。
一道道命令发出去,无数的人手动起来,谢辟疆却觉得一丝把握也没有,他真的能护住自己的女儿吗?
夜空里,浮云渐蔽月华。
谢辟疆独自一个转到无色庵外,叩响门扉。
碧荷长了个心眼,回凤栖山庄的时候,走的东北角临着花园子的角门,这个门平日里没什么人进出,守门的婆子是刘财家的。素心堂洒扫上一个三等丫鬟叫夏薇,正是她的外孙女。
碧荷随意赏了刘财家的一块碎银,又嘱咐她不许告诉别人见过自己,刘财家的捏着银子连连点头,姑娘放心,我晓得的。
碧荷悄悄地转回素心堂,却没进院。一路上,她早就打定主意,要偷偷的看看李子涵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事。她想的简单,当面对质可以抵赖,背地里不防人说的一定是真的!可是,白云坞守卫森严,怎么能不惹人注意的进去呢?
院墙上忽的窜出一个黑影,喵呜一声,跳到碧荷脚边,正是锦团。
碧荷见到它,顿时有了注意,抱起猫儿,拎着耳朵悄悄嘱咐。锦团碧眼闪烁,喵呜喵呜,狡黠顽慧,似是觉得这个游戏非常有趣,长尾一摆,几个纵身消失在屋脊上。
李子涵既决定杀了宇文澈,就不在犹疑,亲自随柳非烟去查看动手之地,此时并不在府里。
碧荷仗着地形熟,惊险的溜进白云坞。来到竹海轩,还是给当值的侍从察觉,锦团在屋脊喵呜几声,碧荷俏生生的笑应是素心堂的人,来找猫的,也就含混过去,给她悄悄的隐到书房外。
当日李子涵与明月春情嬉戏的书房,却没有了那时的甜蜜艳旖。同样的布置,不同的人,肃杀冷凝之气透壁而出。
许是慢慢的转着铁胆,良久沉声道,“你太大胆了,也太心急了!你纵然是帝师,敢背着少主做这样的事,眼下大事未成或许无妨,若到了那一日,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裴衍礼的须髯这半年已然全白,面色却丝毫看不出煎熬,若无其事道,“若真有光复河山那一日,纵五马分尸,裴某也含笑受之!”
许是心里感慨他心智之坚忍,不觉叹道:“裴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人物,百载清誉全不在乎!”
“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名!”裴衍礼挥挥手,皱眉肃道,“别说那些没用的!我们等了那么多年,眼看东风要起,我如何能不急!”
许是眼前一亮,裴衍礼祖父乃是明德朝钦天监监正,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裴家星鉴之术,独步天下,裴衍礼既然如此说,必有所获。
裴衍礼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五气经天化五运图,给他简单解释。
“明年是太乙天符之年,金运临酉,上与天符,下与岁会。阳明燥金司天,少阴君火在泉,中见少商金运,岁金不及。主运的初之运为太角,二之运为少征,三之运为太宫,四之运为少商,终之运为太羽。客运的初之运少商,二之运为太羽,三之运为少角,四之运为太征,终之运为少宫。故此,阳专其令,必致炎暑盛行;燥极而泽,癸水反扑必猛。金火合德,必是先旱后涝,旱则赤地千里,潦则漂没民居。”
许是心头一凛,好像已经看到炼狱惨景,草木枯黄,涧泉断流,焦土腾烟,稼禾绝收,百姓们哭嚎未止,滔滔洪水又至,汪肆浩渺,毁田裂房,泥沙沉赤子,浊流送魂终,老少流离失所,哀鸿处处悲声……
到时春粮颗粒无收,秋粮又误农时,若是朝廷赈济不力,饿红了眼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想到此处,他按下心中的不忍,开始认真的想,若这一切真如所料,可以怎么挪移手脚,可以怎么借势使力!
裴衍礼拿起一封天璇阁密报,递给许是。
(叶尔羌汗国去岁暴雪,冻死牛羊无数,白山派和卓被逐,叶尔羌汗王隐有犯边之意。)
“这是?唔,西北军情!”许是略一过目,顿时有数,西北情形复杂,不仅叶尔羌蠢蠢欲动,还有个心思不明的忠顺王。少主与他们虚与委蛇,既用着他们,又防着他们。
裴衍礼推开窗,望向星空。
“隐元公请看,太白守奎,焰焰有光,荧惑有芒,逆行向西,可知王室不洁,以至涝出东南,兵起西北,近臣谋上,民有饥馁!”
裴衍礼越说越急,声带金石之音。
“明年,天下一定会大乱!”
许是霍的拍膝而起,乱的好,越乱越好,乱了才能火中取栗,乱了才能拨乱反正。咱们不怕乱,怕的就是一个稳字,这世道要是再安生下去,就要给宇文家尽收人心坐稳天下了。
“希望就在眼前,所以少主的身份一定不能被朝廷发现!”裴衍礼斩钉截铁。
许是点点头,面露憾色:“可惜少夫人那般人品才貌了!红颜薄命,天不假年,也是无可奈何!”
他沉默一会,须臾又沉声道,“谢辟疆是个人物,听说他甚是宠爱少夫人。少夫人若没了,与谢家便只有再徐图修好了!”
裴衍礼一哂,“谢辟疆再厉害,谢家还有个老祖宗谢炳呢!谢炳曾受封为名教鸿儒,只要少主举事亮明身份,他定会支持正统以求光复衣冠。端看谢家现在还压着子弟不许应试,便可见一斑。”
许是重新转起铁胆,叹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家国天下,也只能如此了!到时谢家嫡支无女还有旁支可求,都是一个谢,想来他们也能知吾主诚意!”
“正是如此!只是眼下少主怕是想不通,所以,我才命非烟暗中行事!什么人?”裴衍礼忽冲窗外厉声喝问!
檐下黑影闪过,喵呜一声,肥硕的狸猫踩住树桠,回头望了望窗子里的人,碧眼幽幽,似含怨怒,看了几眼后,蹬着树枝窜到了院外。
裴衍礼看见是猫,不由暗笑自己草木皆兵。伸手欲关上窗扇,鼻端忽的嗅到一丝幽香,凛若寒梅。白云坞并无梅树,这香气?
裴衍礼转出书房,来到院外,竹影里的近侍忙近前听吩咐。
“方才可有什么异动没有?”
“回先生,并无异常!”团脸的小厮摇摇头,忽的想起什么,有点犹豫的说道,“半个时辰前,碧荷姑娘来找少夫人的猫,那猫常来这边抓鸟,少爷命咱们不许管它!”
裴衍礼点头回身,走到门口,顿觉不妥,碧荷,那不是少夫人贴身大丫鬟的名字么,那姑娘自己早晨恍惚看见,是随少夫人到庙里去了。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双福!”裴衍礼急忙唤出密卫,“赶紧带人去搜,一定要拿下那丫鬟,悄声些,别惊动别人!”
碧荷屏住气息逃出竹海轩,她不敢去想自己听到的话,那些话太紧要也太可怕了,不管那些事代表什么意思,都不是她一个小丫头该听到的。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逃!
逃的越快越好,逃的越远越好!
她顺着来路飞掠,好在已近三更,各处院落径路都没人。
夜静的可怕,足弓从地面弹起的声音像抽在她的心口,抽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眼瞅再过一个院子就能到东北角花园,一股危险来临的感觉,让她团身顺势一滚,恰恰躲过了斜刺里辟来的长刀。
碧荷人未落地,就在半空抽出朱鞭,乌蛇长着眼睛,径自卷向敌人脖颈,玉色裙袂翻似百合。
双福最先赶到,对着百合花一样的俏婢,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寒刃如潮,袭向女孩,只要数息,其余的密卫就能赶到。
“束手就擒吧!”
长刀险险擦着纤细的脖颈而过,一缕青丝被削落散在空中。双福一丝表情也无的看着猎物挣扎,手腕翻转,一记云翻雨覆,顺势扫向俏婢的左肋。
碧荷不敢耽搁缠斗,咬住唇略侧身形,拼着受伤,鞭头在云滚的刀影里飞出,点向双福的眼睛。
剧痛凛凛,娇养的女孩家忍不住闷哼一声,眼里却浮出喜色,她到底逼得敌人后退,闪出一线生机。
可是,来不及了!
哨音呼啸,一个接一个出现的人影,团团将她围住,堵住了所有去路。
双福沉声吩咐众卫,“拿下!”
裴衍礼站在台阶上,俯视着被牢牢绑住的丫鬟。女孩眼里的惊惶像要流出来,看到自己又满脸怒色,恨不能咬下自己一块肉来。
双福轻声问道,“请问先生,如何处置?”
“别让她开口说话!送到庄子里去,找妥当的人看住了!”
“是!”
碧荷很快给带了下去,一个密卫捏着她的牙关灌药。
哑药还是毒药?她拼命的摇头,想着危在旦夕的小姐,绝望的闭上眼睛,泪如雨下,片刻功夫,意识全无。
“动作快些,把她的伤口裹密实!眼看就五更了,城门一开就出城!”
碧荷被藏在庄上送菜蔬的牛车里,一层层的稻草掩住的她娇小的身子,俯身抱草的密卫并没留意,错眼之间,一个轻盈灵巧的小东西无声无息的溜到碧荷的身下。
黄小毛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偷偷潜回寺里,带着谢辟疆传给明月的口信,还有那纸和离书。
不愿相信,不想相信,可是又不能不信。
看着那些陌生的冰冷的绝情的字眼,明月似乎分成了两个人,一个如同精美的瓷器被剧烈撞击过后片片纹裂,另一个遥遥的被抽出来,望着自己叹息。
天色渐明,碧波越发的心急如焚。再如何老成持重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女孩,眼瞅着自家小姐一夜未合眼,惊恸伤心泪如雨下,而唯一可以商量的碧荷竟私做主张,一去不回,眼看就瞒不住了。
“去,问问谢小姐醒了没?轻声些,别吓着她!你们几个跟着进去伺候小姐盥洗巾栉,再过半个时辰就启程,请小姐换身轻便衣裳!”
那个讨厌的太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惊醒了明月,她定了定神,才听清楚外面说的什么。
碧波咬住唇就要往外走,欺人太甚。
明月叫住她,“这种事你不中用,让碧荷去!”
碧波站住脚却喏喏的不知说什么,明月狐疑的看过去,这才留神荷丫头竟没在屋里。
“碧荷哪去了?”
碧波心头猛地一缩,噗通跪在明月裙边,她打从后半夜就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忍到此时,再也忍不下去,一贯坚强的女孩呜的哭了起来“少奶奶,不,小姐,碧荷昨天偷偷的回府了,现在还没回来,她,她会不会出事了!”
明月的心不住的往下沉,那一丝丝侥幸李子涵浑不知情的想法摔得四分五裂。那是自己贴身的大丫鬟,谁敢轻动轻慢?若不是知道再没自己这个人,若不是当主子的有命,荷丫头又怎么不见踪影!
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的无视心口的钝疼,脑中划过谢辟疆那句话,“纵然夫君不是夫君,爹永远是爹!”是了,她不能就此颓丧,她是谢家的明月,她有爹有娘有兄弟,她得好生生的回去,不能让爹娘再也见不着她。
想到此,明月拉起碧波,那帕子擦去她的泪水,还未开口眼圈又红了,“咱们不能哭了,咱们得想法子走,碧荷,咱们离了这才有法子找她!”
碧波回握她的手,点点头,又愁道:“小姐,那太监不错眼珠的看着咱们,怎么走呀!昨晚跟来的婆子下人都给带走了,就咱们两,能逃到哪去呢!”
“等,早晚有机会!只要咱们离了他们的眼,老爷就有法子带咱们走!”
碧荷点点头,拿出大丫鬟的气势,开了房门,沉声吩咐:“你们把东西放进来就出去,我们家小姐不用你们伺候!”
雾锁寒江。
浓雾被楼船剖开,顺着船舷向后团翻滚,不过离了数丈,随行的陪舰和护卫舰都看不清形状。
宇文澈走到船头,将自己的玄色大氅披在明月肩上,细细的看她。
几回相遇她都是轻脂薄粉,天然出水清姿绝俗。今日却妆容精致看不出面色,怕是昨晚未曾睡好所以特意遮掩的,水瞳微红,许还不知哭了多久?
想到此,心中怜意大作,极想搂她入怀,不由脱口道,“月儿,我知道你肯定怪我害了你,前事既往,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让天下所有女子都羡慕你!”
自大无知,自以为是,既不识人又不识己偏还拥有可怕的权势,不知道克己复礼为何物,妥妥的昏君。
明月的视线飘渺,似要看透重重迷雾。她理也不理宇文澈,从上了楼船就推说晕船,钉子般的站在船头,任凭湿冷的空气裹着她,让昏眩的脑子清醒清醒。
御卫统领徐行前来回事,宇文澈也不避着明月,就让他在这说。
“回万岁,暗里传消息的人找到了,是侍卫冯其昌,请万岁示下,要不要在船上拿下他,审出背后指示之人。”
宇文澈摆摆手,暗自思寻。
他上次遇刺就觉身边出了奸细,此次正好借机找出来。这回回京一要疾速,二要隐秘,走水路只是障眼法,其实另有安排。但是,不管怎么安排,也得先把奸细找出来,否则还得有性命之忧,当朝天子屡屡遇险,那不是笑话嘛!
他信不过本地绿营军,因此,除了鸾仪卫,特暗喻太湖水师随扈。又查看舆图,责令善捕营在几处要害地方提前埋伏人马,张开层层密网,就等着那没天理人伦的往里钻。
第二十七章、谁是黄雀
飞滔激越,水势渐狞,浓雾似被乱刀割碎,一线阳光破云而出。
明月看清眼前的情形差点惊呼出口,前方的江面赫然耸出十余块巨大的礁石,湍急的江流绕着礁石打转,暗黑色的江面下漩涡隐约,让人一见心寒。
徐行忽然看向陪舰,如苍隼盯住猎物,方才那一瞬,在陪舰的弦窗处,分明闪烁几下五色宝石的光芒。
他对着那个方向做了两个手势,凌乱踢踏的拳脚声响起来,很快又消失。看到那边舰上回复的旗语,他忙向宇文澈回奏。
“万岁,拿下了,人赃并获。这厮既然传了消息,想必是要在前头的鹅瘤滩动手。我带着人护送您先下船,这头有杜启明主持。爷儿只管站高处瞧好,看儿郎们怎生瓮中捉鳖!”
宇文澈牵住明月的手,明月甩了两下甩不脱,气恼道:“放手,我自己会走!”
宇文澈却冲她粲齿一笑,哄孩子似的抚慰,“听话,好好跟在我的身边,才好照看你!”
楼船悄无声息的放下几片舢板,借着浓雾的遮掩,一行人悄悄的上了岸。
碧波紧紧地坠在明月身后,现在小姐身边单剩自己了,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紧小姐。
顺着野草细藤密布的小径蜿蜒向上,不多时就爬上山丘的顶,虽然不够高,但是俯视江面睥睨战局却也足矣。
不多时风吹起来,白雾一层层荡开。
江面上的楼船打起转,甲板上的侍卫们看起来像是黑蚂蚁,其中一部分系好粗粗的纤绳鱼贯上岸拉纤。饶是这些人身手敏捷武艺高强,顶着风逆水行舟也行进缓慢。
楼船经过最大的暗漩时,异变突起,从水下浮出数十个瓜状木桶,浊流里钻出数十个人,手持利刃,飞快的刺破木桶,黑色的液体旋即在水面弥散。
那些人很快又沉下水面,就听江面上喧哗起来,似乎在喊水鬼凿船底啦。
上游一艘漕船满张着帆疾驰而下,船上藏着弓箭手,白羽纷如密雨,冲着被困在下游的楼船激射。
宇文澈的人迅速应敌,岸上拉纤的侍卫不知从何处变出长弓,按行伍建制五人一组,替换着分批还击,很快射落了对方的风帆。
空气中隐隐有硫磺白磷的味道,风中传来阵阵惨叫,不时有人受伤落水,江面只冒出一点猩红就马上被黑浆掩住,上游下来的船飞速靠近,射出的白羽变成火箭,江面上的黑色液体遇火爆燃,竟然是桐油。
明月望着陷在火海里的楼船,又看看一旁不动声色掠战的宇文澈,又是惊骇又是诧异,不由自主的道,“你这个皇帝当得可真失败,怎么这么多人想要你的命!”
宇文澈哈哈一笑,扬声驳道,“我的命硬的很,可不是谁想要就能拿去的!”
旋又柔声问她,“月儿,你害怕不害怕?”
明月睃了他一眼,声气不太好,“要是我害怕,你能让我回家吗?”
宇文澈摇摇头,言辞诚恳,“那自然是不行的,你得跟着我!不过我保证护你周全!”
那怕和不怕有什么区别?
明月懒得再理他,只能继续看下面的战况。
因为礁石和旋流,几艘护卫舰调转吃力,纷纷被攻陷,敌人已经用八爪锚钩勾住了楼船的船舷,杀上了甲板,浓烟中响起呼呵喊杀声。
火光耀动里,楼船上又抛下几片舢板,所有的侍卫拼死护着一个人离开。敌人看到这个情形,舍命向那个方向杀过去。
被护着上岸的宇文澈的替身带着残兵败勇仓皇往前逃,除了水里的敌人追上岸来,陆上竟也出现一队黑衣骑士追杀过去,马蹄过去尘土飞扬。
宇文澈盯着马队里不时飞出的冷箭,似乎从箭法里看出了什么,冷笑着对徐行道,“藏头露尾,里头定有军中高手,你猜是老大,还是老三?”
天子家事,祸起萧墙,徐行哪敢回这话。
宇文澈牵住明月,又徐行道:“走,咱们瞧瞧去,到底来的是哪个好哥哥!
既然跳了出来,不亲眼看到我伏尸荒野又岂肯罢休!“
乜见宇文澈眼底的冰冷与嘲讽,明月有瞬间觉得他很可怜,这得经过多少次生难死劫才长这么大!想想谢家的融融和睦兄友弟恭,她看他就不禁带点怜悯,并未再置气,柔顺的任他牵着。
宇文澄骑着一匹栗色战马,头戴竹笠,隐在追兵中。
沿途草蔓上洒落的血迹越来越多,偶尔有死尸俯在草丛里,从服色看就是宇文澈的近卫。宇文澄心花怒放,一种大志将酬的得意油然而生,恨不能喊两嗓子,宇文澈你安心的去死吧,你的皇位我会帮你坐,你的女人我会帮你睡,哈哈!
“殿下,过了前头的白石谷就是十里坡,去甘棠镇就这一条必经之路。跟那个裴先生说好了,他们的人马就埋伏在密林里。”
宇文澄赞赏的看了一眼说话的壮汉,这汉子出身漕帮,不过是江湖草莽,竟心思缜密指挥若定,有勇有谋堪称将才。
“邢飞,以后跟着爷吧,爷送你到大营去,好好打几场仗,升个参将副将的,也搏个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邢飞大喜过望,似乎花团锦簇的前程就在眼前,若不是时候不对,一定当场磕几个头。
“谢殿下提携,邢飞以后就跟着您,给您牵马坠镫!”
说话间马队追进了山谷,一侧是湍急的涧流,一侧是崎岖的山路,两旁屹立的山壁不断收窄,前头逃窜的人脚步慢了下来,已经隐约可见宇文澈的影子。
邢飞振臂高呼,“弟兄们听好了,一个人头一千两银子,捉住打头的那个,生死不论,一千两金子,谁拿下是谁的!”
这群追杀者,一半是宇文澄的府兵,另一半却出身漕帮,本就是江湖草莽,被邢飞许下的巨大利益刺激的眼都红了,纷纷快马加鞭往前冲,生恐迟了半步银子就都是别人的。
宇文澄勒住马,好整以暇的观战,在他看来,今日宇文澈必死无疑。
这帮杀气腾腾的猎人逐渐逼近那十来个团围的侍卫,最中心的少年天子忽的拿出一枚铜哨,枭厉的哨音在山谷里回荡。
这些侍卫们听到哨音,齐声大喝,气势如虹,以命搏命的反扑杀过来,瞬间放倒十来个。
宇文澄看着宇文澈忽觉不妥,还未想通,忽见两侧的山崖上,诡然出现数百伏兵,巨石檑木如洪流般倾泻下来。
“中计了,快退,快退!”他的叫喊声淹没在巨大的撞击声里。
人哀鸣,马嘶嚎,血肉之躯被碾成齑粉。而逃过第一轮伏击的追杀者,惊魂还未落定,就绝望的发现,天空中火油如雨,黑色的液体瞬间被点燃,半条山谷顿时化作炼狱。
“救我,主子,救救我!”一个被黑烟污血染得看不清面目的汉子,右腿被压在巨石下,来不及逃被火油浇个正着,通身烧起来,扭曲抽搐的冲着宇文澄求救。
宇文澄看着瞬间烧成火球的汉子,看着前方不过须臾人仰马翻尸横遍野的手下,一颗心仿佛也被巨石压住,被火油灼痛,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邢飞一把扯住失魂落魄的大殿下,把他压在山崖壁上,“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往十里坡去,还有裴先生他们呢!”
宇文澄定了定神,眼里满是彻骨仇恨,咬着牙点点头。跟住邢飞小心地在巨石檑木残肢断臂中崎岖行走,浓烟给他们做了掩护。
行到最惨烈的所在,数十具尸体奇形怪状的或伏或卧,暗红色的血喷溅的到处都是,有些石头凹陷处集满鲜血又被火油点燃,发出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
宇文澄忽的扑向一具尸体,翻过他的脸,脸上狰狞的笑比哭还难看,“哈哈,好七弟,好手段!好一招引蛇出洞,果然是父王手把手教出来的!”他已经想明白了,这是宇文澈用替身的诱敌之计。
他想是想明白了,滔天般的恨却按不下去,从靴中抽出短刀,一刀刺向尸体的胸膛,只当刺向自己的弟弟宇文澈。
那替身竟未死绝,剧痛下忽的睁开眼,脸上凝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弱不可闻的道:“我……等……你……!”说外用尽最后力气甩出信号箭,头一歪,彻底死了。
“殿下,再不快走就来不及了!”邢飞气的跺脚,这位殿下也太拎不清,什么时候了还节外生枝。
他架着宇文澄往十里坡飞奔,口中啸唤自己人聚拢,清点人手,发现两百来人现在活下来的就剩下十余个,还各个带伤,损失可谓惨重。
“甲队和乙队负责追敌,除了匪首不留活口,丙队留下来清理战场,同样不许留活口!”徐行吩咐完,鸾仪卫的三个副统领应声带队而去。
两侧山崖的伏兵,逐次顺着溜索滑向谷底。
“爷,下头气味不好,恐怕谢姑娘见不得那些。楼时铭调来十艘赶缯船,现停在江边,您和谢姑娘都是千金之体,不宜长处险地!”徐行牵过两匹快马,恭谨的将缰绳递给宇文澈,小心的寻话劝谏。
宇文澈冷笑一声,“徐小子,你也跟那些官蠹子学油滑了,怕朕有个好歹你跟着吃挂落儿吧!那几位只要还在,朕就是坐在太和殿一样是险地!”
说着话,趁明月不防,一把抱起她,往马背上抛去,翻身上马,紧搂佳人,扬鞭而去。
徐行苦着脸嗐了一声。他是宇文澈的伴读,知道这主儿任性起来无法无天,越劝越来劲,忙上了另一匹马,带人追赶过去。
明月出其不意的被他紧搂在怀里纵马奔驰,男儿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时又气又恼,大力挣扎起来。
“乖点别动,看掉下马摔断脖子!”
宇文澈哈哈大笑,死死地搂定她,益发促马飞奔,本就是下山的路,狭仄陡峭,马儿跑的惊险无比。
明月被他侧抱着,吃力不稳,马儿跑的惊险,她只觉得宇文澈如果松松手,自己真的就会坠到风里,惊恐下不由得用一双小手抓住宇文澈的衣襟。
宇文澈见她有亲近之意,虽然明知是因为恐惧,但还不由自主的想这妮子也许对我并非无情。他越看她惊慌失措的小脸越觉喜欢,便故意催马更急,环着明月的双手却松了许多。
马儿嘶的长鸣,越过一道沟堑,明月不由自主的抱住他的腰,待跑的平稳时,才察觉他的不怀好意,手儿慢慢松开,心里气苦,这几日的委屈又给引了出来,眼圈刷的就红了。
宇文澈乜见了,心头一颤,暗自后悔,忙拥住她。他从没哄过女孩子竟不知怎么办,想起小时母后哄自己睡觉的快乐,忙用大手在她的背上轻拍,又挖空心思想话头引她注意。
“你会不会骑马?我在西苑有匹大食国进贡的天马,跑起来像飞一样,等回京我带你去西苑赛马好不好?我还有只玉爪海东青,能把小牛都抓到天上去,你想不想看?……”
此刻的当今天子与天下每个春心初动的少年一样,迫不及待又洋洋得意的想把自己所有喜欢的东西展示给心上人。
“你呢,你养过什么?月儿!”
“我养了一只猫,叫锦团!”明月幽幽道,脑海里浮现锦团闯祸的模样,渐渐地想到听雨楼,想到素心堂,虽然不过才一夜,她竟觉得那些熟惯了的东西与自己似隔了万千的山水流年,隐隐有种再也回不去的感觉。
宇文澈见她失落怅然,笑嘻嘻道,“我让扬州知府把你的猫好生的送进京,还叫它跟你在一块!”
明月心忖道:你若肯放我回家,又何须为一只猫劳民伤财!明知跟他说不通,索性偏过头,再不吱声。
山路渐渐平缓,许是此地气候特别温润,竟然有些葱翠的树枝上挂满鹅黄的小花,偶尔错身而过,明月便顺手摘了一串,浅浅嫩蕊衬着玉指芊芊,别样动人心弦。
宇文澈对此行布置周密,既然已经逼狗入穷巷,就更不需着急,又有美人在侧,心里竟隐隐觉得像是春游,闲适又喜悦。
“这是什么花?好看的狠,闻起来好香!”宇文澈捉起明月的手,凑过去嗅了嗅,也不知到底是夸花还是夸人。
明月手儿一缩,嘲讽道:“这是棠棣花,自来不香的!”
宇文澈嘿嘿一笑,不以为忤。又看了一眼那花儿,忽道:“原来这就是棠棣之花,难怪前头的镇子叫甘棠镇!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心里却想,此地到处都是棠棣,想必民风对骨肉亲情重视的狠,朕贵为天子,却偏偏兄弟阋墙骨肉相残,天意难测造化弄人真是可笑,想到此处,那种悠然闲适的感觉就再没有了。
明月就坐在他怀里,最后那四句诗虽细不可辨,但还是听到了,她心里一动,这胡儿皇帝也学风雅呀!
她小时候常听祖父说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谢老祖若是喝多了,就会指着靺鞨人骂,翻过来骂蛮夷,掉过去骂戎狄,总之就是胡人草莽如鸟兽,杂居中国,窃取大位,污纲乱常,崩礼坏乐,颠倒日月,实在是罪不容诛罄竹难书!
等到她拿谢老祖的蛮夷论说给父亲听,谢辟疆先生却见解不同。
所谓四夷之民长有重译而至,慕中华之仁义忠信,虽身出异域,能驰心于华,此不谓之夷矣。中国之民长有倔强王化,忘弃仁义忠信,虽身出于华,反窜心于夷,此不谓之华矣。岂止华其名谓之华,夷其名谓之夷?有悖命中国,专倨不王,不齿人伦,弃仁义忠信于中国者,即为中国之夷;四夷内向,乐仁义忠信,愿为人伦齿者,即为四夷之华。
简单一句话,凡是愿意接受中华文化礼仪道德的,就都不算蛮夷。
自己的爹和别人的爹,明月当然更赞同自己老爹的说法,故此发现宇文澈并不是全然的不学无术,心里对他的恶感倒消退三分。
密林深处,李子涵与柳非烟静静地看着林外的形势。宇文澄并未如愿在鹅瘤滩置宇文澈于死地,并不为奇,可是竟在白石谷反被伏击几近全军覆没,就太出乎意料了。这让他们对宇文澈的韬略心计有了重新认识,因此虽然看到宇文澄就在林外被围住,也没着急出手营救,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嘛!
追兵已经把宇文澄层层围住,这个时候,狩猎双方的角色已经换了个位置。
宇文澄睚眦欲裂,狠狠的盯着包围圈外面施然谐美而至的宇文澈。
宇文澈望着人群中那个带着竹笠的熟悉身影,朗声道:“大哥,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露出真面目吗?”
宇文澄掀掉竹笠,声音凄厉,“罢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小七,你既然还叫我大哥,敢不敢过来与我说最后几句话?”
宇文澈顺着众侍卫让开的路,慢慢走了进去。
两兄弟这些年在朝堂内外处处争锋,你谋我算不知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当着别人的面却都是君臣相得鱼水熙和。如今捅破窗户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宇文澄仔仔细细的看宇文澈,这个从出生就跟自己做对的弟弟。
“我还记得你出生那年正值松锦大战,我率前锋营众将士戮力拼死,第一个攻进松山,而后攻克杏山,降服锦州。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是父王的长子,我愿意为父王的霸业冲锋陷阵,我不怕死的冲在前头,为了什么?为的就是父王夸我一声,以我为傲。谁知道眼看锦州城要被攻破了,父王竟然舍下万千将士跑回了盛京,哈哈,就为了你那个狐媚子般的母妃。仗打赢了,他抱着襁褓中的你,跟我说,老大,这是咱们家小七,生来带着福气,一落地锦州就破了,真是本王的好儿子!小七,你倒说说,一个奶娃娃能有什么福气就把数万将领的功勋一齐占去了?”
“那是父王有意磨炼你的心志,他知道你带兵蛮勇骄横,有意教你学的沉稳些,想不到你竟然因此对君父有怨忿之心!”宇文澈想起幼时父王说的话,心里替父王不值。
“哼,你的骑射,你的学业,他样样不假人手,亲自教你,原本你个毛孩子,我也用不着和你计较,不过是带你和小九骑个马,摔了碰了也不是有意,他竟然抽了我一鞭子!”
“大哥,你若是敢作敢当我也佩服你是条汉子,你当父王看不出你嫉妒弟弟?
你庄里藏地那个萨满哪去了?小九的脚是怎么瘸的?父王给你留着脸面,望你自省改过,想不到你竟然越发狠毒,一错再错!“
“我哪有错?那位子本就该是我的!论身份,我是长子,论军功,你们毛都没长齐拿什么跟我比?瞧我不得意,一个两个都敢上来踩我的脸,难道我就该由着你们作践!”
“你错了,大哥,皇天无亲,惟德是辅!父王在时,迟迟不肯立定世子,就是看出你德不匹位不堪大任!”
“胡说,我不配你就配了!”宇文澄怒极反笑,刁钻恶毒嗤道,“你被推上去不过是看你好摆弄,做个木偶的感觉不坏吧?看着自己的娘卖弄颜色感觉好不好?是不是看着眼馋所以你也学着弄这么个玩意来试试?”
他用一种极为淫邪的眼神看着明月,登时引得宇文澈勃然大怒,喝道,“徐行,杀了他们,一个不留。”宇文澈原本想着留这个兄长一命,圈禁起来也就算了,可是宇文澄言语阴狠彻底惹怒了他,让宇文澈下定决心要他的命。
话音未落,林中枝木簌簌乱动,无数弩箭射出,众侍卫慌忙护住宇文澈。
无数褐衣蒙面的劲装汉子杀出来,犬牙交错的与宇文澈的侍卫缠斗在一起。
宇文澈心中一突,自己还是大意了,想不到宇文澄竟然还有伏兵。这些人的路数甚奇,招式不像兵勇,倒像江湖人。
他被徐行护着往后撤,忽然侧翼杀出七个人,刀法精妙伶俐,隐隐暗藏阵势,把徐行困了进去。
宇文澈见势不妙,拉住明月的手,就要翻身上马。
一缕游丝毒蛇般的往他的脖颈缠去,被他一刀劈开。
第二十八章、至亲至疏
明月看到缠向宇文澈脖颈的天蚕丝时,心头一跳,再看向那人,酸甜苦辣种种说不清的感觉全涌了出来,一双美眸被泪水盈满。
你,总算,还是来了!
虽然遮蔽的再严实,一举一动身型仪态又怎能瞒得过自己的枕边人,明月一眼就看出,攻向宇文澈的正是李子涵。
李子涵手执一把宝蓝色袖刀,刀长九寸五,刀名秋水,乃是前朝御作坊专为皇族打造。他身份贵重,平日护卫之人众多,轻易不会给敌人攻到身边。所以当初习武时,他的几位师傅教他的多半是那种贴身缠斗专袭要害的招式。
寒光错越,宇文澈以快打快连劈十二刀,刀锋几乎贴着脖颈飞舞,李子涵袖中飞出的游丝阴狠又古怪,不住向他双眼飞点,一时间,逼得宇文澈手忙脚乱。
宇文澈若肯暂避锋芒躲开倒也不难,可是明月就在他的身后,他顾及明月,因此咬牙拼死不退。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隐隐幽香缠绵,宇文澈心襟微动,就见敌人袖管中的游丝如灵蛇回洞,旋瞬却又如疾风骤雨,千万根银丝飙射而出,带着劲风,箭雨般扎向自己的脸,雨后还藏着更加要命的刀风。
不好,宇文澄这是从哪里找来的高手!
宇文澈心里叫糟,内力顺着双臂运到手中,手中钢刀爆射数寸刀芒,划出一轮圆月,刀锋与李子涵的秋水劈个正着,他的刀不过是随手从侍卫手里接过来的凡兵俗铁,遇到李子涵手中的神兵利器,顿如冰消雪融,无声无息断成两截。
一寸短一寸险,生死须臾争得就是这毫厘先机,宇文澈一记失手,就没有全部挡住李子涵的天蚕丝,有一缕斜飞出去,直飞向明月吹弹可破的香腮。宇文澈心急之下,竟伸出手臂去挡,游丝穿云裂锦透肉而入,他闷哼一声,回身抱住明月往后疾退。
李子涵看的大恨,我的女人用你护着吗?
他心中嫉恨交织,虽然寺里传来消息说是昨夜并无其他,可是,此时此景,显然这狗皇帝对明月并非无情,竟肯舍身维护,昨晚到底如何还两说着。想到此,他的眼都红了,浑无理智,攻势更凶狠,刀刀直奔宇文澈心口。
宇文澈始终护着明月不肯放手,左支右拙顾此失彼,失了兵器更加狼狈。
李子涵气的失去理智,竟然转而攻其必救,秋水无情的挥向明月。
几次明月遇险都是宇文澈以身相代,不一会,他身上就多处挂彩。
明月夹在两个男人之中被裹进战团里,芳心不住的往下沉,像被冰水泡透,又疼又冷。她觉得眼前这一切真实的好像虚幻,既荒唐又可笑。情深义重的丈夫恨不能刀刀要了自己的命,而那个巧取豪夺坏自己姻缘的人却舍死相救。她很想想明白这到底是真还是假,可是大脑似乎停止运转,痛到深处一切都已麻木。
有一瞬间,她不想再动,也不想挣扎,就这样吧,爱怎样怎样吧,生死随天吧,她故意扑向李子涵的刀锋,满意的看到他眼里的惊恐,隐隐有种快意。
李子涵狼狈的收势回刀,后背心泛起冷汗,理智回来一些,看向明月的双眸,心中大恸,那双不论何时都清澈明丽含笑睇睨的水眸,什么时候被迷雾寒翳深深锁住的,这,这,都是自己造成的吗?
还未等他后悔完,异变又起,林中飞出三支连珠箭,直向明月而去。
惊雁落虚弦,啼猿悲急箭,驭风公子柳非烟的惊雁箭法天下又有谁人能躲?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要射杀的是宇文澈吗?
李子涵的瞳孔不住收缩,脑中空白,直觉的飞出秋水,于电光火石间击在一只铁箭上,改变了它的方向。
宇文澈出身塞外,一身骑射的功夫那简直跟吃饭睡觉一样。一听弦动就知林中藏了绝顶箭术高手,他只以为又是冲自己而来,团身半跪就势捞起地上断了一半的钢刀,预备挡这一箭。
谁知这箭竟不是冲自己而来,这寸许差池利箭已经离明月不过半尺,宇文澈仅来得及劈飞一只箭,另外一只是如何也来不及阻拦了。
他见明月如吓傻了一般,直愣愣的站在那,心里一缩,想也未想扑在她的身上,只来得及让过要害,就被利箭噗的射中后背。
一滴飞溅的血浆打在李子涵的眼角,他顿时疯了一样毫无章法的杀向宇文澈,脑中轰鸣,杀了他,杀了他,月儿还会回来的,杀了他,一切就都还一样!
宇文澈受伤以后更无回手之力,被他两刀砍在臂上,滚热的血溅了明月一身。
明月似乎被烫醒,看着浴血挡在身前的宇文澈,倏地动了,身姿轻盈飘忽,如仙似魅,挟住宇文澈,足尖轻飘飘的弹了弹,就从立身处消失,出现在马背上,一勒缰绳纵马飞驰而去。
除了李子涵没人知道她竟有这么精妙的轻功,可即便是李子涵,也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带着敌人逃走,异变连连又出乎意料下,竟真的给她闯了出去。
马儿一路疾驰,跑到后来嘴边不住的喷白气,眼见累极。
明月才学会骑马不久,若非那时腔子里憋着一口郁气又怎敢这般带人飞驰。此刻绷紧的一口气松懈下来,只觉摇摇欲坠,她一勒缰绳,马儿嘶鸣一声,缓缓停住。宇文澈却无声的从马背上滚了下去,原来已经不知晕过去多久了。
明月慌忙下马,俯身查看,一路颠簸,宇文澈伤口都未曾包扎,半个身子都染得血葫芦般,看的人心惊肉跳。
明月探指急点他几处穴道,帮他止住血。宇文澈伤的最重的地方,是后背上替明月挡的那一箭。明月犹豫了一会,见他气息更弱,不敢再耽搁,右掌贴住他的左胸,护其心脉,左掌隔着宇文澈的身体找准箭头位置,运起天一心法,体内生生不息流转圆润的天地精华透掌而出。
她的精华与江湖人的内力浑然不同,源自天地间的灵气,对世间一切生灵来说无不滋润之极。一入宇文澈的身体,顿时像灵雨入林,瞬息修复了他几处受损筋脉,恢弘的劲流倒迫着铁质箭头后退,噗的一声,长箭被逼了出来。
明月运使精华在他受伤处流转,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法子给人治伤,也不知有没有用,瞧着宇文澈呼吸似乎平缓些了,心里略觉放松,忽又一怔,我这是为他担心么?
她缓缓收回精华,顺便在自己体内运行一个小周天。只因不想给宇文澈发现自己身上有功夫,这两日都没敢运功,此时琼露般的精华在体内滚动,让她舒服极了,缓缓地将其沉入丹田紫府时,气流忽然分叉,如针刺般痛了一下。
从没出现的情形让她惊疑,可她这心法来的神奇,也没个师傅去问。正细想端倪时,面颊上忽的一凉,明月睁开双眼看去,原来不知何时天竟阴沉起来,这雨来得及,噼噼啪啪就下了起来。
明月四顾周围,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一头浑黑的铁牛,蹲踞于一方石碑之上,犄角扬起,双目对着前方一副极为宽阔悠远的湖面。
疾雨化成千丝万缕,织就罗网与青白色的湖水连成一片。天大地大,好像忽然之间就没了自己的去处。
明月在雨中孤零零的站着,想到李子涵心头一缩一缩的疼恸,清丽的玉容上一片湿冷,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醒过神来低头看宇文澈,这家伙依旧一动不动,要不要就这样走了?她看着他惨白如金纸一样的面色,想起他的相救之情,若是就这样把他丢在这,也不知谁会先找来,若是他的手下还好,若是他的敌人……
远处传来阵阵犬吠,她心中一动,凝神看去,影影绰绰的人影出现在密雨里。不好,怕是追兵来了。
看看自己和宇文澈以及战马身上的血渍,明月摸摸那匹立下大功的战马耳朵,好马儿,多谢你相救之谊,对不住啦,麻烦你逃得再远些吧!她忽的用力冲马儿屁股击了一掌,那马吃痛不过,嘚嘚嘚的往远处跑去。
明月拖着宇文澈藏到铁牛身后,远远看着追兵追了去,心里却更焦灼,用不了一时半刻,怕是那些人就会发现马上没人,此地不宜久留,可眼下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我蓦听得马嘶人语闹喧哗,掩映在垂杨下,唬的我心头丕丕那惊怕。原来是响当当鸣榔板捕鱼虾……惊得那呀呀呀寒雁起平沙……”
疾雨骤至,湖面上打鱼的小船虽不见了踪影,可寻欢作乐的豪奢子弟包下花舫却游兴正酣,赏雨听曲何其雅哉!
明月眺望着湖面上的花舫,星眸越来越亮。
山有势,水有力,天生万物都有自己的运行法则,顺势导之,借力用之,正和天人合一之道。
明月沉在冰冷的湖水中,虽然带着宇文澈,却灵活的如同一尾锦鳞,借着水力,如飞梭在波中穿行,不多时,就游到花舫跟前。
暮色四合,花舫灯火通明,大红色的绸带被雨水洗刷出惊心动魄的艳丽,湖面上出现十余艘乌篷船,挂着气死风灯,三三两两的包抄住四五艘宴游的花舫。
明月在最开始看到花舫被围住,就托着宇文澈沉到花舫的底板下,单手吸住船板,借着花舫掩住两个人的行迹。
她的生息可以循环往复的在体内流转,不需要呼吸,可惜宇文澈并不行,不过数息,宇文澈的口鼻被湖水覆没,虽然仍在昏迷,整个人开始挣扎抽搐,双眼无意识的睁开,大串的气泡从口角喷出来。
明月惊急之下,不及多想,嫩嫩的唇覆上他的,一口生气渡了过去。
宇文澈如处炼狱,痛冷交叠,肺窒心塞之极,忽觉绝处逢生,甘凛的气息冲破桎梏,紧接着察觉到一点极嫩极酥贴住自己,不暇细想,大口擒住,拼命地吮吸起来。
花舫里的丝竹闲曲被外面的异动打断。
宴厅里纵乐的两个爷们,留着短短髯须的国字脸是徽州人,姓江,名楚吉,是鼎鼎有名的大粮商,“江记”粮号遍布吴越湖广乃至川南。另一个身形高大,气质儒雅的正是两江商会的会长池生春。
今岁江南大熟,谷贱伤农,粮价一泻千里,江楚吉凭着精明商人直觉,凭着蛛丝马迹,隐约预感明年粮价要飞涨,有心囤货居奇,做笔大的,因此想跟池生春身后的票号借点头寸。
池生春是山西祁县人,乃是池家第三代掌门。池家的德亨票号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号,势力范围西至兰州、西安,东至南京、上海、杭州,北至张家口、归化、包头。传说中池家的第一代老祖池满仓与前朝明德帝识于龙潜之时,池家的起家隐隐与明德帝夺嫡有关,明德帝即位后池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发不可收拾。后来因为兵乱折损殆尽,但毕竟未曾伤己祁县根本,前几年借着乐输军资搭上本朝摄政王,生意做得益发红火。
江楚吉听闻池生春北上湖北路过高邮,好容易在甘棠等到了人,这一番客气逢迎自不必提,两人正说的入巷兴起,谁知外头竟来了许多不速之客。
江楚吉乃是地头蛇,心生不悦,却自有城府,依旧笑的满面春风,暗里冲自己手下使个眼色,自有侍从出去应付。
邢飞带着一竿子漕帮的兄弟冒雨追查宇文澈的下落,他站在船首,身上的袍子被雨淋得透湿,心里却跟滚着火似的煎熬,今个这事算是扯旗放炮谋逆了,若是宇文澈死了宇文澄登基,漕帮自然没的说。若是反过来,那等着漕帮的自然是没顶之灾。对他来说,现在只有一条路,没得回头。
“你们是什么人?”江楚吉的伙计邬麻子耷拉着眼皮,操着一口无锡话,扬声冲着来人喝问。
“顶风八卦旗,江淮四头帮。兄弟们护送云南铜政司的运铜船到南京铸币司,到了高米河少了两箱子铜钿,奉齐大人之令,追查失铜下落。你们这船上都是什么人?我们要上来查看!”邢飞飞身纵上花坊,边走边说。
邬麻子心忖道,原来你们是漕帮的。铜政司的船在大江上是没人敢惹的,除了官船撞沉了谁的船都是白撞的,就因为铜政司有砍脑壳的权利,故此,一般人轻易不会招惹铜政司。
邬麻子嘬着牙花子,从怀里摸出一袋沉甸甸的物事,觑空塞到邢飞手里,冲着舱里眨眨眼悄声对邢飞道,“我们爷是江记的东家江楚吉,今个请的是两江商会会长池生春,天冷,兄弟们吃酒暖暖身子,就不要扰了爷们的兴致了?”
邢飞掂掂钱袋子,沉手的重量像是金子。说起来这两个大商贾那是碰都碰不着的财神,若是旁日,那面子必须给,可今天性命攸关,这金子再可人爱,也得活着才能花。他似笑非笑的塞回去,说话倒也客气,“不是不给爷们面子,负责倒运的船工当时砍了俩,剩下的全都立了旗杆,就连咱们张县令的顶戴都差点当场给摘了,谁还敢轻忽差事?我让弟兄们手脚轻些,改天专门设宴给爷们赔罪!”
邬麻子闻言面上一冷,却也暂时无可奈何,人家说的有理,民不与官争,自家爷再有钱,遇到这种查大案的,说扫脸也就扫了!
两个人正打擂台,忽听一声酥软甜腻的声音从宴厅传来,“给他们亮灯笼!”
斜刺里走出两个梳着双团髻的小妮儿,不过八九岁,圆圆的脸粉嫩嫩的,粉袄碧裙,伶俐俐的挑着一对夹纱灯,灯上鸢飞凤泊写着三个字“红袖招”.
江南江北一轮玉,十里秦淮红袖招。
邢飞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这艘花舫竟然是扬州红袖招的。久有传言,红袖招的后台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如意楼,红袖招做的是倚门卖笑的生意,天长日久的又怎么会没有对头,只是它的那些对头后来都没有后来了,再后来就没有人敢招惹它。
邢飞沉吟半晌,面沉如水,目光似要看透重重舱板,他冲着宴厅拱拱手,“即是玉娘子的红袖招,小的们自然不敢打扰!不过都是水面上混饭的,若是姑娘们发现有什么蹊跷的人也好物也好,还请转告漕帮一声,在下邢飞,多谢了!”
乌篷船纷纷撤离花舫,悄无声息的匿迹于夜色中。
江楚吉和池生春听了邬麻子的回奏,不禁面面相觑,同感风头不对。
江楚吉是生意人,并不愿意招惹是非,和池生春又寒暄几句,就告辞而去。
池生春握着暖玉盅,像是没见过这么白的玉一样,细细打量半晌,忽冲着屏风后面说道,“嘿,红袖招,好大的面子!”
屏风后面转出一个纤柔明媚的绝美少女,笑吟吟的上前,用白玉似的柔指执起同样白腻的玉壶,替他斟酒,酥声娇语,“您来捧多多的场子,红袖招要是再不能让爷们安心高乐,那成什么啦!”
池生春被她哄得开心,就势握住她的柔荑,就着她的手把酒喝了,季多多蓉面晕红,眼风柔的滴水,身子越来越软。
池生春哈哈一笑,捻了一把她柔若无骨的腰肢,心中不舍,可惜这么个尤物,笼了这些日子眼瞅能大快朵颐,又不得不撒手。
“乖宝贝,等爷有空再来找你!”
季多多顿时眸现惊慌,扯住他的手,“可是多多那处做的不妥?惹了池爷的厌烦,这一百里水路连一半都没走完,您怎么就要说走了呢?”
池生春拧拧她的雪腮,安慰道,“别瞎想,实在是另有急事!”说着招人拿进来一个沉香木的喜鹊登枝匣子,放在她手里,“拿着,我跟你妈妈说了,包你一个月,你要愿意还去宝应逛逛就继续往前走,若是想去别的地方散散心,也由你!”
说着话,也顾自下船登上一艘别雇的小舟去了。
季多多依依不舍的送他远去后,俏脸登时一变,嘲弄夹杂疏漠,懒洋洋的立在舱门口。
那两个小妮子冲她甜甜一笑,溜了进去,不多时叽里咕噜的笑闹追逐起来。
“我瞧瞧是什么?”
“呀,好大的珠子,拿去给多多姐姐瞧瞧!”
话音未落,女孩们捧着一匣子珠光宝气的南浦珠到季多多跟前。
季多多睇了一眼,随手捻了两颗在指间,比樱桃大些有限,胜在颗颗一般大小圆润,也算是难得,“你两个拿去穿了链子戴着玩吧!”
两个小妮子笑嘻嘻的道谢,追跑着往后舱去了。
季多多屈指一弹,常人视若宝贝的南浦珠竟被她随意丢进水里。
“哎呀!”
“什么人?”
暗蓝的湖水里慢慢的浮出一张如梦似幻的绝美容颜……
季多多俯在船舷上往下瞧,她用力的眨眼睛,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这是什么情况,一颗珍珠砸出一个鲤鱼精么?
“喂,我说多多,纵然是你恨我好久不来瞧你,也用不着用珍珠砸我吧?”
明月夹着宇文澈从水里跃出来,哗啦啦的水珠落在甲板上,随着水珠一起跌下来的还有宇文澈。
她伸手一抛,那粒惹祸的珠子冲着季多多飞去,被季多多慌手慌脚的接住。
“你,你,谢明月,你,你这可真是不速之客,你吓死我哩!我还以为水里有什么精怪呢?”
明月却冲她惫赖一笑,慵懒道,“好姐姐,有吃的没,我一天没吃东西啦!”
也许是知道燕九与这个女孩情若知己,明月对她有种无名的放心。她是真的饿了,从昨个夜里就不曾好好吃饭,今天这一整天,心力交瘁,此刻人前若无其事的笑容嫣嫣全是凭骨子里的刚强撑着。
季多多也看出了她的不妥,丽光黯淡,容颜清减,苍白疲惫,虽强颜欢笑,神色里隐约可见惊痛急灼,不由怜生道,“有的有的,姐姐亲自下厨!我瞧你先热热的泡个澡换身衣服才是,别着了寒!哎,这人是谁呀?”
季多多也是清冷高傲的性子,却不知为何,每每见到明月就不觉话多情热。
明月心中一暖,斯时斯景有人问问寒暖真好!
她给季多多牵着往船舱里走,瞥了一眼宇文澈,想到在水下被他无意识的轻薄,不由恨道,“姐姐若是有方便的人,就给他换身衣裳,若是没,就由他在那躺着吧!”
第二十九章、凤令初现
蜜汁火腿、冬笋脍银鱼、荷瓣豆腐、荔枝肉、青菜烧米果、蟹酿橙、玉带糕、碧梗粥……不多时,几样清爽鲜美的小菜流水般的摆了上来。
季多多最喜欢老夫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句话,天生一手好厨艺,几样小菜做的五颜六色,均用特特另烧的黑陶盘碗托衬,鲜活别致极了,这样的风雅情趣先讨了明月的喜欢。
明月换了一身素底挑绣梅花的裙袄,秀发半干,松松的绾着,惓懒曼妙的坐在几前。毫不客气的接过季多多亲手捧来的粥碗,一勺碧莹莹的梗米粥入口,香糯气息让她满足的眯起眼睛。
季多多见她猫似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口,艳色动人之极。
“试试这个,管保你没吃过!”她拈起调羹,从巴掌大的一小碗蒸蛋里舀了一勺。
明月瞧过去,只见乳黄色的蛋羹上,覆了一层嫣红色,也不知是什么食材,灿若明霞,待入了口,更加不得了,鲜美幼香滑诸般滋味竟轮次在味蕾上弥散,不及辩清就滑入喉管。
“还要!”她睫羽眨动,神情娇憨,满足和喜悦在眼底浮起,看得季多多暗暗点头,一勺接一勺的喂她,果然还是小孩子,用好吃的就能哄住,这样子可比刚才那幅模样好多了。
吃了几口,明月发现这个云霞似的东西原来是什么东西的籽,用舌尖微抿就会炸开,鲜的一塌糊涂。
“好奇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呀!”
“礼云子!”
“我竟没听过!”
季多多笑刮了一下她的香腮,羞羞她脸,道:“你才多大年纪,能听过多少,见过多少!”
照顾一个人照顾多了就会变成习惯,季多多不知不觉给她布起菜,担起饲主一职。
“不过也难怪你不知道,你这一身气派一瞧就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这东西原是乡野村食,是一种叫蟛蜞的小螃蟹的籽。蟛蜞那小东西滑稽可爱,若是直行,就抱着两只鳌一步一叩首,状若作揖行礼,《四书》有说”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所以雅号礼云子!”
明月梨涡婉婉冲她嫣然一笑,赞道,“怪不得燕九赞姐姐是女易牙,月儿今儿可领教姐姐的好手艺了!”
饶是季多多自己就以姿容艳冶称绝,也被她这一笑引得心神恍惚,堪堪的扭过脸儿定神,心忖道,这般倾城之色,也不知哪家能护得住?
她这一扭脸,就发现门外有个小把戏探头探脑,原来正是方才两个小妮子中的一个,名唤妙儿。
“妙儿进来,嬷嬷是怎么教你规矩的,探头探脑做什么怪模样!”
妙儿素来得她宠爱,见她拿出姐姐的款儿教训也不敢辩,福了福身子,脆生生应道:“是妙儿不好,见姑娘待客原不该打扰的。只是,这位小姐带来的那个公子,发起烧来了,巧儿在那看着,我来寻姑娘……”
季多多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了。她听明白了,明月带来的那位,自己吩咐妙儿、巧儿暂时照看,那位情形不好,两个小妮子怕是不敢做主,所以寻了来。
季多多身属娼流,原就比一般女儿家要知情识趣,看人眼色,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是看家的本事,又岂会看不出明月与那位的尴尬,再想想今晚找上门的漕帮,约么明月两个就是那个什么飞口中的蹊跷人。她出身虽微,心气却极高,难得高看燕九这个风流才子几眼。后来燕九带明月见她,她见了明月的品貌才情先喜欢三分,明月不以她出身下贱为轻,待她谦敬有礼,两个谈来论去无不投契,俨然风尘知己。季多多的想法是你既认我做朋友,我定十倍百倍报你,俗语道风尘每多侠士,大抵如是。
她看着明月,柔声道:“甘棠镇是个小地方,没得好郎中,既是发热,便不敢耽搁了,我这船上有个压船的邵伯,略通歧黄之术,请他先给瞧瞧去可好?”
季多多虽然说得谦虚,但神色颇多自得,明月便猜到这个邵伯纵不是医道圣手也是极高明的郎中。想想宇文澈的身份,她幽幽的叹口气,嘴里的一片冬笋立时无味之极,慢慢的咽下腹,心里终是不忍,只能点点头,又谢过季多多,“劳烦姐姐请那位邵伯过去瞧瞧!”
季多多吩咐妙儿去请邵伯,回身就看到明月已经停箸,绝美的小脸似怨似怒。
她暗疑这二人的关系,心中揣测,明月这般美貌,身上难免情字纠葛,燕公子对她一往情深,这位晕倒的又不知怎样?
邵伯一看宇文澈就知他重伤而后失血过多,又被寒气入体。先从怀里摸出药瓶,称了七厘,用烧酒冲调,给宇文澈灌了下去。又拿出另外一瓶儿来,也是药末,让宇文澈赤着上身趴在榻上,均匀的把药末洒在伤处,拿了一把纸扇,一边洒一边大力的扇。
明月看得大奇,她外家于医道颇有建树,但于外伤一门殊为平平。
“老伯伯,不是说受了伤要避风的么,怎么你却反其道而行之?”
邵伯生的又矮又胖,笑眯眯的样子有点像弥勒佛,偏偏花白的头发戴着四方平定巾,形容滑稽又可笑,着实看不出哪像高明的郎中。
他打量了一眼这个姿容奇美的小女娃,眼里闪过异彩,笑着解释道,“无碍的,这是我家祖传金疮药,名叫铁扇散,必须用扇子用力扇,才能立时结疤,可免破伤后患。”
果然,不多时,宇文澈后背上的伤渐渐收口。
好厉害!明月惊羡不已。
邵伯要了纸笔,写好方子,又冲明月招招手。
明月走过去瞧,只见洒金笺上墨迹淋漓,笔走龙蛇。
铁扇散:象皮(切薄片,用铁筛微火焙黄色,以干为度)肆钱、花龙骨(用上白者)肆钱、古石灰(须数百年者方佳)肆两、枯白矾(将生矾入锅熬透,以体轻方妙)肆两、寸柏香(附松香之黑色者)肆两、松香肆两(与寸柏香一同熔化,倾水中,取出晾干),共研极细末,收纳罐中。遇破伤者,用敷血出处,以扇扇之,立时收口结疤。忌卧热处。如伤处发肿,煎黄连水以翎毛蘸涂之即消。
七厘散:麝香伍分、冰片伍分、朱砂伍钱、红花陆钱、乳香陆钱、没药陆钱、儿茶壹两、血竭肆两,共为细末,瓷瓶收贮,黄蜡封口。随时皆可修制,五月五日午时更妙。专治金石跌打损伤,骨断筋折。血流不止者,干敷伤处,血即止。不破皮者,用烧酒调敷,并用药七厘,烧酒冲服。
邵伯见她看完,接了过来就着烛火烧了,好整以暇的问道,“记住了吗?”
明月点点头,水亮的眸子划过疑色,略略不安,“邵老伯,您肯出手救他,我们承情尚恐不及,这方子乃是您家祖传幸秘,这……!”
邵伯摆摆手,笑眯眯的看着她,“女娃娃,你娘还叫我一声叔父呢,论理你该叫我一声叔爷爷!你这小娃娃看着就伶俐讨喜,当叔爷爷送你的见面礼好了!”
明月听了神色一肃,重新大礼拜过,“明月失礼了,在家时并不曾听家慈提及这门亲戚。请教叔爷爷名讳,待明月回家也好告知亲长,再上门致谢!”
邵伯古怪的笑笑,“嘿嘿,你娘怕是不愿提起我,你还是别说得好!”他说着话就往门外走。待看到季多多又说了句,季丫头,让厨娘给那小子预备点补气血的粥汤!
他的话着实奇怪,似有无限玄机,明月左思右想也不得其解。其实这老少两个闹了个满拧,此娘非彼娘,说的并不是一个人。
烛影摇红,小小的舱室静谧又安稳,像是风暴的中心。
明月目光复杂的看着宇文澈,他原本与她关系极为简单,浮云偶尔投影波心,做个逆旅的妙友不好么?可是他非要强势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为此不惜把她的所有破坏的一干二净,叫人如何能不恨?但是,就这么一个人,又舍命救她,受了他的恩,再说仇似乎就不能那么理所当然,她该拿他怎么办呢?
宇文澈脸烧的通红,唇上的皮燥的有些发裂,嘴里隐隐喃喃的说着胡话,明月细听了好久,他似是……在叫娘……,她蓦的心里一软,端过茶盏,慢慢的喂他喝水。
谢家大小姐从来都是被照顾被伺候的,于是大半水儿理所当然的顺着下颌流到脖子后头,好在旁边没人看到如此窘相,她又忙用帕子擦拭,心里却把宇文澈又骂了几回!
宇文澈于焦山火海里忽的闻到似曾相识的清凛香气,人虽然失去了意识,身体却尤记得醉人的滋味,毫不犹豫的张口吞住,慌不迭的吮吸。
明月看着自己被坏人忽然含住的指头,气的粉颜涨红,纵然隔着一层帕子,也能感觉到他滚烫的舌儿,慌不迭的夺手,却给那人咬的死死,又疼又麻,忽的被舔了一下指腹,瞬间酥意袭上脊骨,再给吮了几吮,也不知怎的,周身就跟要化开一样发软,就连腿间羞处的嫩蒂都突地跳了几跳,身子不自觉的要跌到那人身上去,吓得她死命的挣脱,往后跌退了好几步,一颗心突突悸跳,我这是怎么了?
陪从的酒船里释放出若有若无的食材气息,是船娘在煲汤,红参、黄芪、白术……,季多多倚在船舷,百无聊赖的分辨那些味道原本属于什么材料。
雨已经停了,四周围静的有些可怕,空中忽然传来细微的振翅之声,季多多伸出手,一只红睛墨羽的鸽子落在芊芊玉掌上。
她伸手摘下鸽子腿上的信筒,巴掌大的丝帛,上面的内容让她惊疑,不是这么巧吧?想到方才在明月沐浴时不经意瞥到的物事,心里又莫名觉得,可能还真的就是这么巧!
明月仔细的看着丝帛上的画样,“凤立清桐”,九天之上的羽族之王踩着玉白桐花傲视寰宇,虽不甚清晰,可凤目里骄矜疏傲还是看的清清爽爽。她的柔荑虚虚的按着薄袄,那下面有一块玉佩,玉佩上雕的是一模一样的图样,“凤立清桐”。
“月儿这个你贴身戴好,小心不要给人家瞧见。若是有一天,你看到有人拿着同样的图样,你可以让他做任何事!记住,是任何事!”
这段记忆隔得太久,都有些模糊,明月慢慢的想着当时妙慧师太和她说话时的神态。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周围布满了一重又一重迷障,原本清清楚楚的亲人、爱侣、师长,一夜之间全都被迷雾遮住!
明月纤指一动,玉佩给挑了出来,碧光融融,季多多看清玉佩上图样后,瞬息把一身艳冶风情收的干干净净,干净利落的跪倒浮尘,“氤氲使季多多,参见少台主!”
“燕二爷请过目,总计是三十六万柒仟伍佰两金花银!”
十余个漆黑柞木箱敞着口,鎏金灿紫的金锭被火把照的耀目,燕九乜了一眼,冲他挥挥手,一身劲装的双福冲他拱了拱手,带着数十个精装汉子抬起扎木箱子,消失在黑暗的甬道里。
燕九心下沉吟,这三个月除了主墓室就差把乔妃陵翻个个,可是只找到数千万两金花银的一点零头,自家的《缕素精要》也是浑不见踪迹。
燕九本想打开乔楚的地宫,却被李子涵断然反对,他隐隐猜出,李子涵与那个倾城皇妃的关系绝不简单。
就先这样吧,横竖偌大的陵墓也不会跑,再继续耗在这黑乎乎的墓穴里,整个人都要沾上土腥味了,若是给月儿嗅到,定是一脸嫌弃。想到那个娇气慵懒的小女子,燕九的心登时软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她的身边。
雨后的林子里混合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踏在密密厚厚的落叶腐土上,一点声音也没。燕九忽的停住脚步,凝目看向右前方一丛硕大的蒲颓子,那处叶儿簌簌颤动,片刻之后,又是一阵剧烈颤动,一只花纹斑斓的小兽叼着只半大不小的野兔窜了出来。
燕九眯起眼睛,那个小兽的模样非常熟悉,可是绝对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这么一愣神,那小家伙就要消失在视线里,燕九试探的扬声唤它,“锦团?”
果然那猫儿闻声停住,扭头警惕的看他,过了一会,似是认出他来,有些颠簸的往他这边跑了几步,而后放下血淋淋的野兔,半是焦躁半是警惕的喵呜直叫。
燕九这才看出它一只前爪似是受了伤,像是不知被什么狠物咬的,原本溜光水滑的毛皮沾满血迹草屑。燕九不由大骇,心里突突乱跳,直觉定是出了极大变故,否则深闺娇养的宠物怎会狼狈的出现在野林里。
“锦团过来,你记不记得我?”燕九压下满心的不安,冲那猫儿招招手。
锦团却一口叼起野兔,顺着荒径往前跑了去。
燕九忙追着它而去,心里想着明月,越想越不安,越想越焦急,只恨不能立时捉住那猫,问个清楚。
林密枝繁,几次燕九险些追丢,好在那猫儿总是恰到好处的停下来,慢慢的,他也看明白,它是在给自己引路。终于,一带粉垣出现在视线里。
锦团顺着墙角的排水沟钻进去,不一会,燕九追到墙边,他已经看出这是一片庄子,只是不知是谁家的,不暇细想,轻巧的翻过墙垣,往里头探去。
碧荷俯在一丛发霉的稻草上,烧的浑浑噩噩,纤柔的身体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不肯昏迷过去,原本清泉似的眸子不过几天功夫,竟跟被血儿浸透。浮光照着墙角,一只蜘蛛慢吞吞的结着网,她一眼不眨的看着。
破旧的门扇吱呀一动,碧荷艰难的扭头看去,锦团狼狈的把兔儿拖到她嘴边,喵喵的叫唤,似是催她。她眼里一烫,却流不出泪,不肯辜负它的好意,把嘴儿凑到野兔脖子的伤口处,吸起来。
干燥爆皮的唇一动就裂开,腥粘的兔血合着自己的血,被缓缓地咽下肚,求生的欲望大过恶心的生理反应。碧荷不住的鼓励自己,小姐还等着我,我不能死。
温热的血补充了些许精力,碧荷抬起手把兔儿推给锦团,这个动作牵扯到肋下的伤,那里从开始的剧痛变得麻木,应该是化脓腐烂了,她已经能闻到隐约的腐味,这让她无比的恐惧,她怕死,更怕死之前没能把那些可怕的事告诉小姐。
锦团用尖齿利爪撕扯兔皮,不一会咬着兔肉狼吞虎咽,猫瞳充满警惕与野性。碧荷看着它满是怜惜,谢家后院人人千疼万宠的猫小爷竟然得自己捉兔子吃,要是小姐见了,不晓得该多心疼!
忽然若隐若现的犬吠声传来,锦团的毛倏地炸开,碧荷焦急的冲它道:“快上梁上去!”那猫儿顺着柱三两下窜上檩梁。
哐啷一声,门扇被踹开,庄头侯喜来一脸淫笑的晃进来,他个头不高,身子被酒色掏的半空,一身的脂粉味,衣襟半掩,形容猥琐。
侯喜来是老生子,他的老娘是李文泽母亲的陪房,他老娘娇惯的他不成样子,十几岁就敢偷老子娘的钗环逛窑子。他这幅样子怎敢往主子跟前送,没奈何求了恩典,在庄上当个闲差。前几年老娘没了,益发的没了辔头,在庄上欺男霸女的,仗着老娘的体面,也没人管他。
碧荷给送来时,他一眼就瞧中了。他玩过花娘,玩过窑姐,玩过村姑,玩过庄户人家的小媳妇,就是这种主子跟前体面的大丫头没尝过滋味。越想越馋,刚送来那一夜他就想强来,结果差点不知被哪来的瘟猫抓瞎眼睛,他也怕主子没两天就又把人接回去,结果,冷眼瞧着竟似没人管了,不禁大喜,这不就是老天送给侯爷爷的铺盖!
“嘿,贱丫头,你当自己还是副小姐呢?饿你这几天,看你还拿腔作势不?从了侯爷爷,喷香的粉蒸肉大米饭管你个够!嘻嘻,要是你把我伺候的舒坦了,让你做我媳妇也不是不能够!想清楚了没?”
侯喜来蹲在地上,捉起碧荷的下巴,没费什么力气就把绵软无力的碧荷捞到怀里,一只鸡爪子似的手,轻佻的撕开她的衣襟,抓住绵软滑腻的乳儿,不由喉头大动,一双贼眼上下扫探。
“啧啧,果然是娇养出来的细皮子,够水够嫩,让我闻闻香不香?”说着话儿,一张干瘪的猴脸凑到少女葱碧抹胸上乱嗅。
碧荷心胆欲碎,气的头晕目眩,却一丝力气也没,紧闭的双眸迸出泪花,心一横,手心悄悄握着的一只短钗,死死地冲着侯喜来扎去。
侯喜来却似长了后眼一样,一把握住她的腕儿,狞笑着掰开她的指头,把钗拿到手里,嘴里嘲谑道,“贱丫头,早防着你呢!跟你侯爷爷来这手!”
他飞快的挑开抹胸,病态支离的少女半裸在稻草丛上,苒弱的任人大快朵颐。侯喜来捏着短钗,在碧荷的胸腹上羞辱的滑来滑去,变态的看着女孩大片隆起的寒栗子哈哈大笑,间或用力捏住乳鸽似的娇乳,威胁的要用利钗钻压乳蒂,把原来爆炭似的碧荷弄得恨不能立时死了。
侯喜来得意洋洋,又去解她的腰封裙子,这时半空中忽的一阵疾风下来,他慌不迭的抱住头,跌坐后退,到底晚了刹那,眼角给挠出三道血檩子,豆大的血珠渗出来,他又痛又慌,厉声呵斥,“二宝去,给我咬死那瘟猫!”
门外一只半人高的黑狗旋风似的扑了进来,直冲锦团而去,一时间尘土飞扬,犬咬猫挠,乱的一塌糊涂。
侯喜来把碧荷的裤儿一撕,露出浑未见过人的妙处,又掏出自己硬邦邦黑黢黢的肉杵,抵了上去,狞笑道,“贱蹄子,待我破了你的身子我看你还闹不闹!”
碧荷魂飞魄散,咬住舌根,心叫,我命休矣!
说时迟那时快,门外又闪进一个人影,一脚冲着侯喜来的后背踢去,只听一声惨叫,这个猥琐的汉子像一滩烂泥摔在墙上,而后又砸在地上,口鼻喷血,眼见活不成了。
还没等那条恶狗反应过来,来人已经抓住它的顶花皮,挥圆膀子一抡,用力的把狗儿砸到地上,竟活活的把那条大狗给摔死了。
碧荷一心求死,谁知须臾变生,天无绝人之路,竟然凭空来了救星,再细看救命恩人的样子,不觉喜出望外,早忘记之前多厌恶此人,只觉得此人实乃天下最棒的英雄。惊恸悲喜接迭而来,病弱的身体再难以支持强烈的情绪,欢喜的叫了一声燕公子,就晕了过去。
燕九气愤填膺,怒不可遏,他看到碧荷被欺负时睚眦欲裂,又怎能忍心上人的宠婢被强暴,不觉出手极重,连毙两命方才缓颊。
他俯身抱起半裸的少女,叫声锦团,那猫儿此番乖顺的窜上他的肩,任他带走。
燕九心中忧惶忐忑,情知定是出了非常之事,不然这一猫儿一婢儿怎么会沦落至此,也不知明月怎样了?想到明月,越发心急如焚!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