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却不上车……
第二天,他又来了。第三天、第四天……一连十几天,韩竹生天天晚上都来
冰店吃冰,而且不等她赶就乖乖付帐离开,但是她知道他没走,他总是倚在店门
外,等她打烊去等车,他就默默跟在她身后,然后跟她一起站在站牌旁。
「韩竹生,你又不搭车,老是站在这里干嘛?」
第十八天,她先按捺不住,终于恼怒的回头质问他的意图。
「跟踪你。」他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对她露出邪邪的笑容。
魔鬼般的笑容更为他增添了几分魅力,她简直快要招架不了。
幸好,在她被他电晕以前,235路公车及时来到,她暗暗喊了一声哈雷路
亚,急急忙忙跳上车子,摆脱那个邪恶的跟踪狂。
苏珊妮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车子启动了,她把头抵在玻璃窗上,
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然后……她好像看到了什么鬼影,瞪大眼,接着甩甩头,
用力揉揉眼睛,再睁开,窗外的鬼影没有消失……
那是个戴着安全帽的机车骑士,就算他戴着安全帽,她还是认得出来他是谁,
没人能把一条破牛仔裤穿得那么有味道,也没人的腿像他那样又直又长,那个骑
着摩托车追着235路公车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韩竹生。
谁说浪漫已死?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个男人骑着摩托车追着她跑。
她应该可以这么想吧!这辆公车上,只有司机和她两个人,韩竹生追的总不
会是司机先生?
车子开上桥后,汽车机车分道,她暂时看不到他,心里急得慌,下桥没多久,
她又看到了他的身影,忍不住打开窗子,大声提醒他,「韩竹生,我在下一站下
车。」
关上窗,她按了下车铃,还没到站,就先背着包包冲到司机旁边等待。
「小姐,」司机认得她这张总是搭末班车回家的老面孔,半开玩笑的说:
「想不到你也会大声喊叫喔!」
她的脸涨红,想起自己开窗大叫的行为,根本就像个神经病。「对不起,吵
到你了。」
「恋爱中的年轻人嘛!」司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非但不以为意,反而露出
很羡慕的表情,「你那个男朋友,很拼命喔!」边说边透过后照镜观看韩竹生的
动态,并且在适当的时机特意等他一下。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啦!」她连忙否认。
「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就结婚啦!」司机继续逗她。
「我没有结婚啊!」
「那就奇怪了,那个摩托车骑士既不是你的男友,又不是你的老公,他干嘛
拼命追着你跑啊?」
「司机先生,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啦。」她双手绞扭,小小的心脏已经受不
了更多刺激了。
「好好好……」司机打了方向灯,把车子慢慢靠边停。
车门打开,她走下阶梯。
「可爱的小姐,祝你幸福喔!」
她吃惊的回头,对上司机笑咪咪的眼睛,一瞬间,她的眼眶竟然湿了。「嗯!」
她点点头,「谢谢你,司机先生。」
「我想以后大概很难在末班车上看到你了。」司机也对她点了点头,「谢谢
你长期以来对235路公车的照顾,如果男友没空的话,很希望还有机会为你这
么可爱的小姐服务。」
「谢谢。」
她对司机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勇敢的迎向一场宿命的痴爱纠缠。
第二章
站在黑夜里,目送235路公车驶离,她转身,缓缓走向停在路边的韩竹生。
他双腿跨在机车两侧撑住车身,摘下安全帽,露出凌乱的黑发和不羁的脸庞。
苏珊妮不由自主的看向他的眼睛,他也在看她的,几乎同时,他们找到了彼
此,他眼里有她,她眼里有他,他们两个就这样痴痴望着彼此。
那一刻,时空仿佛静止了。
半晌,韩竹生长腿一抬,下了车,她刚好来到他面前,他拉她过去,把她锁
在机车和他的胸膛之间,她没拒绝,连拒绝的念头都没想过。
他缓缓低头,重重的吻了她,她的小手抵住他厚实的胸膛,她感觉到他剧烈
的心跳以及热热的体温,整个人几乎被他吻到融化、断气、死在他怀里。
但是他怎么舍得让她死,他在紧要关头与她分开,她趴在他的胸口猛喘气。
「这是你的初吻吗?」他声音低哑地问。
「嗯。」她害羞不已,把脸埋进他的胸怀,「我很笨,对不对?」
从未有人像韩竹生这样紧紧的抱住她,令她几乎喘不过气,仿佛她孤独的灵
魂能在他怀里得到栖息,几乎愿意为他奉献一切。
「不!你很……」他思索着该如何表达内心的喜悦,「不可思议。」他何德
何能,竟能得到她甜蜜的初吻。
「意思是我很厉害吗?」她仰起脸,傻傻地问。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他忍不住笑起来,捏了下她挺俏的鼻子。
「可以……再吻我一次吗?」她毫无矫饰地问。
「可以……」他学她的口气,「不只吻一次吗?」
没等她回答,韩竹生低头再度攫住她的嘴,火热辗转地吻着她,她开始怯生
生的试着回应他,于是他放任她在他的唇齿之间探索,感觉她粉嫩的舌头犹疑的
滑入他的口腔,她的技巧很差,她的舌头在他的嘴里碰碰撞撞,但是她让他兴奋
极了。
他吻过无数女孩,她是唯一一个让他感觉到唇齿相依相偎的美妙滋味,美妙
得几乎让他感到不安,不得不紧急喊停。
「韩竹生,你怎么了?」她觉察到他的沉默,仰起头,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
「喔……没事。」他望着她,揉揉她的发,「你的发丝又细又滑。」
「人家说头发细的人,脾气大多倔强得像驴子。」她对他吐吐舌头,脸蛋红
润得像颗苹果。
「你也是吗?像只小毛驴?」他问。
「你觉得呢?」她甜甜地反问他。
「好像有一点。」他思考了一下,「你让我追得很辛苦。」
「咦?」她偏了偏头,「你是在追我吗?」
「你说呢?」他板起脸孔,「不然你以为我现在在这里做什么?」
「我不知道。」她的脸又红了。
他想,她一定是全世界最爱脸红的女孩。
「只是我们两个站在这里做『这种事』,好像有点妨害风化。」
夜晚人少,偶尔经过的路人还是会忍不住被忘情拥吻的男女弄得脸红心跳。
「傻瓜!我们做的『这种事』,还构不上妨害风化的程度。不过……」他忍
不住失笑,嗓音嗄哑地问:「你想知道什么叫妨害风化吗?」
「才不要!」她推他一把,转身逃进一条巷子。
他追上来,三两步就抓住她,猛地将她压在墙上,俯首亲吻她。
「韩竹生……」雪白的指尖探进他的发,她浑身绵软,宛若祭坛上的羔羊。
「小妮子……小妮子……」他低低的呼喊她,一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拨开胸
罩,修长的指头灵巧的拨弄她敏感的偾起。
「不要……韩竹生……我怕……」她的身子颤抖,半是因为害怕,半是因为
欲望。那欲望比单纯的恐惧更让她害怕,当他捏弄着她的胸脯的时候,她竟然愉
悦得想要尖叫,从未想过自己会对男人产生这种反应。
他停下动作,手从她的衣服里抽出来,「抱歉……」其实他也怕,因为在她
之前,他没招惹过处女。
处女太麻烦,处女要的是一生一世,但是他想到一生一世就会皮皮挫。
老爸跟老妈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吗?明明相约白首,结果却你杀我、我杀你
拼个你死我活,死得惨不忍睹,他们为了一生一世的誓言,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
价!
韩竹生发誓,这辈子他绝对不会傻到要跟谁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
所以他一向只挑跟他一样敢玩也玩得起的女人下手,他再花,也无意摧毁纯
情少女的青春梦。
但是苏珊妮跟那些敢玩也会玩的女人全然不同。她单纯得像张白纸,他是第
一个吻了她,还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的男人,他知道她吓坏了,也知道自己的确
操之过急,几乎失控。
他原本是一个善于操控情欲的男人,不过对苏珊妮的激情来得异常凶猛,猛
烈到连他都无力自持。
「别怕。」他隐藏心中的恐惧与激情,牵起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她的手在他手里颤抖,「不用了……」想起她刚刚让他在她身上那么放肆,
怎么也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我家就在前面那栋楼里。」
「那栋楼?」他望了望前方,没看到什么楼,只有一排像贫民窟的黑压压屋
子,建筑老旧得根本无法跟台北两个字连在一起,就连乡下也几乎看不到像这样
的破烂房子。「你住几楼?」他皱了皱眉头。
「一楼,就你现在看得到的那一间。」
他一听,眉头皱得更紧,「这里应该常常淹水吧?」
「台风季节会淹个几次。」她说。
「现在是九月底,不就是台风季节?」
「今年还好,前阵子有几个台风,但是雨势不大,所以没淹水。」
「你应该换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这里没什么不好,」她望着自己房间那扇黑漆漆的窗户,「便宜是最大的
好处。育幼院院长能栽培我上大学,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接下来我得靠一己之力
存活下去。」
他没说话,脸色却很难看,她每天在冰店打工到三更半夜,又住在这种破烂
不堪的房子,生活的磨难,让他替她感到心疼。
「好了,时间很晚了,」她推推他,「你快点回去啦。」
「我看你进门再走。」话虽如此,他却依然拉着她的手。
「你不放开我,我怎么进门啊?」
「抱歉。」他松开手,并再度为自己失常的举动致歉。
「那……再见。我会再见到你吧?韩竹生。」她面露不确定。
他一愣,没想到她竟然猜中了他某部分的心思,他的确想过从她身边逃开,
如果他不能给她一生一世,不如从她身边逃开。爱情、承诺、婚姻,他全都给不
起,而她会是个需要那些的女孩。
她比任何人都需要一枚戒指、一袭婚纱、一个家。
而他对家最强烈的印象,就是爸妈打杀之后倒在血泊中死去的模样,那会让
他皮皮挫。
「应该吧!」他低下头,样子有些狼狈。
「那……」她飞快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我们明天不见不散!」红着脸,
倒退两步,在他吃惊的眼神里,转身像只小鸟似的飞走了。
他站在原地,不自觉的摸着被她亲吻过的脸颊,目送她进门、关门,直到看
见她屋里的灯亮了,才慢慢回头去骑摩托车,一路疯狂地飙回家。
那一夜,他辗转难眠,心里梦里全是她的影子,他很害怕,知道自己掉进爱
情里了,快乐与绝望同时揪住他,一堆可怕的念头在他心里打架,他又梦到倒在
血泊中的老爸和老妈,不,他们还没老,连一根白头发都找不到,因为他们在白
头偕老之前先杀死了对方。
隔天,他没出现,又过了一天,情况也一样。苏珊妮在冰店里左等右等了一
个星期,韩竹生却像烟一样的消失了。
他消失后的第九天,她终于在学校的图书馆遇到他,他站在书架前面翻一本
书,她兴奋不已,正想上前跟他打招呼,却看见一个女生亲昵地捏着他肌肉强健
的臂膀,她喉头一紧,连忙缩进另一排书架后头,像个见不得人的小偷躲在那里,
听他和那个女生暧昧的调情,他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话,逗得那个女生咯咯笑个不
停。
苏珊妮捂住耳朵,神经兮兮地怀疑他们两个在嘲笑她,接着膝盖一软,沿着
墙壁滑坐在地上。
那天接下来的课,她全都没去上,像个死人呆坐在阴暗的图书馆角落。
后来,是图书馆馆员进来做图书归档的时候,发现了她。
「同学,气象局下午发布了陆上台风警报,外面已经开始下起大雨,预计傍
晚过后雨势会更强……」馆员好心的提醒她。
「喔……」她眨了眨没有焦距的眼睛,「下雨了吗?」
「嗯。」馆员怪异地瞥了她一眼,「赶快回家吧!」
「呃……」她扶着墙面站起身,舔舔干涩的嘴唇,「请问现在几点了?」
「快六点了。听说这个秋台来势汹汹,所以今天图书馆提早七点就要闭馆,
刚刚已经广播了好几次,你都没听到吗?」
「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拿着你要的书,快点回去吧!」馆员又说。
「喔!谢谢。」她手上空空如也,一本书也没借,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图
书馆呢?想不起来了,不过她不能留在这里继续「吓」这个可怜的图书馆馆员,
那馆员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患有重度精神障碍。
走出图书馆,天色已黑,大雨倾盆而下,她竟然在图书馆的阴暗角落窝了这
么久的时间,难怪身上好像有股发霉的味道。
找到公共电话,苏珊妮拨了通电话给冰店老板娘。
「嗯,我知道了……老板娘,好,我会早点回家。」
挂断电话,确定了冰店晚上也歇业,看起来这个台风果然来势汹汹,否则老
板娘绝对不可能忍痛放弃营业。
不过,她没放弃等待他。在大雨和强风的拉扯下,她举步维艰的来到歇业的
冰店门口,坐在阶梯上发呆,一阵阵强风吹得招牌嘎嘎作响,随时可能砸下来把
她击昏,甚至击毙,她却还是坐在那里,任雨水和强风把她摧残得浑身狼狈。
七点多,她在风雨中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觉得灵魂好像快要出窍。朦胧里,
耳边响起一阵摩托车的怒吼声,盖过了惊天动地的雨声,往这里奔驰而来。她认
得那个声音,那是那夜她亲吻过他的脸颊后,回去趴在自家窗台上,所聆听过的
车声。
那夜,他的车声离她而去,而今,那阵车声呼啸而来。
她就知道他会来,他跟她约好了要「不见不散」,幸好她留了下来。不过她
好像没什么力气了,摩托车停在冰店门口的时候,她勉强站起来,颤巍巍地向他
走去,恍恍惚惚地以为他是在地毯那一端等待着她的新郎,一阵强风猛地吹过,
单薄的身子晃了两下,然后就像一片被强风吹离枝头的树叶,缓缓倒落在雨里。
两个小时之后,她在一个陌生却温暖的房间里醒来,空气中飘着鲜肉汤的香
味。她拥着被子坐起身,满眼迷惑。
「你醒啦!」韩竹生捧着一个冒着热呼呼白烟的瓷碗,走进房间,「吃碗热
粥,你需要补充体力。」他把碗放在一张白色的矮桌上,走到床边,「如果你不
舒服的话,我可以把粥端到床上给你。」他握住她的手。
温暖的体温,从他的掌心流进她的心里。「不用了,在床上吃东西不太好。」
他的床铺整齐雪白得找不出一丝污点,书架、地毯、矮桌、书桌……屋里看
得到的一切也全都洁白无垢,整齐清爽得让人吃惊。
下了床,坐在矮桌前,她端起碗吃一口粥,「这是你的房间?」
「嗯。」他盘腿坐在她对面,「一房一厅一厨一卫的小公寓,我从高二开始
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她想起他说过他父母互相残杀的事情,就是发生在他高二那年。「你的亲戚
呢?难道没有人能照顾你?」
「我才不要跟亲戚住在一起。」他摇摇头,「他们只会不断拿我父母的事来
提醒我是个多么可怜的小孩,我不需要同情。当年发生凶案的房子我请律师卖了,
然后搬进这个小公寓,一个人无牵无挂,从头开始。」
「你不会觉得孤单吗?」
「孤单?」他故意轻浮地说:「我有很多女朋友,哪有时间孤单?!」
「说得……」她艰难地咽下一口热粥,「也是。」脑海浮现他在图书馆和女
生调情的模样。
血色从她脸上褪尽,他知道自己伤到她了,他忍住想跪在地面前亲吻她的脚
趾求她原谅的念头,不断提醒自己,保持距离,千万不要再被这个文文弱弱的小
女生迷惑了,他不要爱情,不要婚姻,不要承诺,一辈子游戏人间,至死方休。
至于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相思、煎熬,以及看到她倒在雨里时,他的心脏几
乎停止跳动……该死的,他不要去想那些,也不要去理解那种深深害怕失去她的
恐惧代表什么意义。
我不爱她,不爱她……他不断提醒自己,也许差一点他就爱上她了,但是他
成功的逃脱了,他韩竹生不需要爱!爱人和被爱,都不需要。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喂饱她,当她不再发抖苍白之后,送她离开,下次如果再
让他看见她神经兮兮地坐在风里雨里的话……他一定会铁着心肠当作不认识她!
「下次如果刮台风下大雨,你赶快回家就是了,干嘛像个神经病一样坐在那
里?」他故意用没血没泪没感情的口气来掩饰曾经极度害怕失去她的恐惧。
「因为……我们说好了,不见不散,不是吗?」她小声而固执的说,晶晶亮
亮的眼睛只要一眨就会落泪,所以她没眨,不想让他觉得她想用眼泪威胁他。
他浑身一震,想不到她这个傻瓜竟然真的在那里等他,他就是因为害怕她还
在等,所以才飞车赶去,他希望她不在那里,真的希望她不在那里……
「韩竹生……」放下吃了一半的热粥,她怯怯地问:「我给你带来困扰了吗?」
「没有。」他心烦意乱的说:「但是不要等我了,小……苏珊妮,永远不要
再等我了。」
「我……」她的肩膀抖了一下,「知道了。」然后语塞。
怔了半天,她再度拿起汤匙,机械化的一口一口把粥送进嘴里、吞下。
「喂,苏珊妮!」他大叫一声。
她茫茫然地抬起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像头狮子怒气冲冲。
「你不知道吃东西要细嚼慢咽吗?」
她连嚼都没嚼就把食物吞下去,把粥当开水喝吗?等会儿该不会吃完了粥,
她又闹肚子疼吧!这样下去,他跟她要没完没了的牵扯到什么时候?
他真的是……会被她逼疯。
他恼怒的闭上眼睛,赌气不想再看她,或者说,他不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
当食物进入她的嘴里,流过她细致的咽喉,再往下去,他想的当然不是食物进入
肠胃之后的消化过程,而是……她穿着他的睡衣的领口敞开了,老天,刚刚他看
到了她的乳房,还有那两个粉红色的圆点点……
「如果你这么讨厌我的话,」她扁扁嘴,被他眼不见为净的模样深深刺伤,
「我走就是了。」她推开碗,霍然站起来,像头盲目的野兽,往门口冲去。
「苏珊妮!」他跳起来,大步一迈,伸手捞住了她的腰,「你穿着我的睡衣
要到哪里去?」
该死!他绝对不允许她这副模样被别人见到……
她抹了抹眼泪,在他怀里转过身子,盯着他,忽然问道:「是你帮我换衣服
的?」
「呃……我保证什么都没看到。」他嗓音嘎哑地说:「整个过程我都紧闭双
眼。」
睁眼或闭眼不是重点,她又问:「粥是你专门为我煮的?」
「因为……」他的眼神闪烁,「台风天没人开店,所以我随便做了一点。」
听得出来他刻意加强了「随便」两个字,但是她可不觉得那味道很随便。
「很好吃!」
他忽然语塞,闪烁的目光又开始逃避她的眼。
「还有……你去过我住的地方了?」她发现房门口堆了几个箱子和杂物篮,
她是从那个篮子以及里面的生活杂物,认出那些是她的东西。
「你的房间淹水了。」他说得云淡风清,故意不提他在大雨里奔波,为了抢
救她的家当所做的努力。
「你干嘛把我的东西搬过来?」她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不然怎么办?」他也火大了,「让它们泡在水里烂掉吗?」
「烂就烂,反正那是我的烂东西,不关你的事!」
「的确不关我的事!」他紧紧掐住她的腰,恨不得把它扭断,「你高兴倒在
雨里发抖也不关我的事!我是得了神经病才会去把你带回来。」
「没人要你带我回来!我情愿你不要带我回来,我情愿你就让我倒在那里死
掉,跟我的烂东西一样泡在水里发臭、发烂,也不要你管!」
「不管就不管!」
他猛地松开她的腰,突然失去重心的她踉跄一下,跌坐在地上。
「抱歉……」他的心一软,弯腰伸手拉她。
她用力拨开他的手,坐在那里,眼泪终于忍不住一颗颗往下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蹲下来,手才搭上她的肩,她立刻扑进他怀里,哭着告诉他,她不是故意
要跟他吵架,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应该跟他道谢。他搂着她,她在他怀里蜷曲
得像只猫。
「抱歉,你不舒服,我才不应该跟你吵架。」他哑然失笑,「你知道吗?我
从不跟女人吵架。」
女人对他通常只有一个作用:肉体上的慰藉。说慰藉也不太对,应该说是肉
体享乐比较正确,因为他从未在女人身上找到过安慰,没人能抚慰他受过重创的
灵魂。
「我说过我是一只脾气很坏的驴子。」她在他怀里啜泣。
「你的脾气不坏,」他摸摸她滑顺的发丝,「你的脾气跟你的发丝一样柔软。」
注视她的目光陡然变得深沉,她的睡衣领口整个歪掉了,露出滑嫩的肩膀,以及
令人口干舌燥的乳房,但她浑然不觉自身的裸露,以及那裸露会如何的刺激一个
男人。
在欲念再度失控之前,他赶忙闭上眼睛。
「韩竹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软软的手臂挂在他的肩上。
他猛地睁开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真是傻瓜,我对你这么凶又这么坏,
我一点也不好。」而且……他还想对她很色!
「不,」她摇摇头,「你很好,没人像你对我这么好。」她心里清楚,他为
她做了很多,他却不肯承认对她的好。「你明明很好,却故意装得对我很坏,为
什么?」
为什么?他简直又要发抖了,他就是不敢去想为什么,他就是不敢去想起爱
情那个字眼,他就是不想害她、耽误她,所以才逼得自己远远地逃开她。
但是他真的尽力了吗?他真的尽全力逃开她了吗?
如果是的话,那他为什么又要把她带回来?不只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家当,
全都被他搬回这间他从不让任何女人踩进来的小公寓。
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想让她住下来?
老天!他竟然想跟她住在一起!他不是习惯一个人了吗?该死,他到底在搞
什么鬼?他心里想一套,嘴里说一套,手里做的又是另一套!
但他告诉自己,她不敢的,像她这样乖乖牌的女孩,光是听到「同居」两个
字应该就会吓傻眼,他不用天人交战,只要吊儿郎当的提议,然后等着她开口拒
绝就好。
「苏珊妮,」他装得就如他所想的那样吊儿郎当,就像他平常玩弄那些女人
一样,「既然你那里常常淹水,不如干脆住在我这里,反正你的东西也刚好都搬
来了,你觉得怎样?」口气绝对是百分之百的轻浮。
她果然傻眼了。「你是说同居?」
「就是同居!」他没想到她还能镇定的说出这两个字,「当然,如果你不敢
的话,我明天……」
「你真的要我跟你同居?」她打断了他的话。
「当然你可以拒绝……」
「我愿意。」回答得好像人家要娶她一样高兴。
「啊?」傻眼的人变成他了,「你大概搞不清楚同居的意思……」
「我知道。」她坚定的点点头,「你要我跟你睡觉,对不对?」
「咳咳咳……」老天,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清清喉咙,并没有刻意
装成一只大野狼,他不用装就很像了,如果他够君子的话,就应该提醒她拉妥衣
衫,而不是猛盯着她裸露的乳房,并且想伸手摘下那颗红艳艳的小红莓。够了,
他打断心中的绮思,语带恐吓的说:「同居不只是睡觉而已,而是要做那事件,
你敢吗?」
「如果你要的话,」一丝恐惧袭上她的心,「我可以试试看。」
捏紧拳头,他几乎生气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玩弄了多少女人,又知不知
道我抛弃了多少女人?」
「那个……」她垂下如扇的长睫,「我没数过。」
「废话!连我自己都数不出来!」他摇晃她的肩膀,「怎么?你到底是哪条
神经有问题,这么想当下一个被我抛弃的女人吗?」他想摇醒她,结果却摇得她
胸前乳浪轻颤,然后把他自己弄得晕头转向。
「如果你不要我了,只要说一声,不用等你抛弃,我自己会不吵不闹的走开。」
她颤抖却坚定的说。
「苏珊妮……你真是疯了。」放开她的肩膀,他跌坐在地上,「你玩不起的
……」
他把脸埋进双膝之间,很清楚自己也玩不起,只要他一碰她,那铁定会是一
生一世的事情,但他就是不要那个,不要天长地久、一生一世,他受够了那些东
西。
他更受够了苏珊妮近在咫尺,他却没胆子伸手拥抱她,他已经看了她一年多
了,一天又一天,日复一日……真是够了!
他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疯了似的扑向她,像头恶兽的将她带上床,在干净
雪白的床铺上,他扯掉她身上穿的他的睡衣裤,再扯掉他自己身上的衣物,然后
又拉又扯地扭曲了原本平整的床单,狂妄地占有了她……
以前他以为自己是个不在乎对方是否是处女的新时代男性,但是苏珊妮让他
知道,其实他是在意的,当然他没兴趣管别的女人怎么样,他只在意苏珊妮,当
他昂昂扬扬冲破那层血膜跟她紧密结合在一起的瞬间,忽然觉得自己眼中好像有
些奇怪的东西跑出来。
「韩竹生……」被压在他身下的苏珊妮呼唤了好几逼,他恍惚的神智才回到
现实,「你怎么了?」
「没有。」他有些狼狈的避开她的视线,不太确定从眼里跑出来的东西是什
么。
她忘了羞怯,忧虑地捕捉他游移的眼神,「你的眼睛……」
「嗯?」他知道自己逃不开了,只能硬着头皮看她。
「湿湿的。」她缓缓伸手抚摸他的脸。
「不要看!」他猝然撇开眼。
该死!真没用!他什么时候变成爱哭的娘娘腔了?
打从有记忆以来,他只哭过一次,就是父母死亡的时候,之后他再也不曾哭
过。
他还以为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再也感觉不到悲伤、难过,或是快乐了。
结果没有,想不到他还有感觉,还会哭。
现在他感觉到眼泪了,之前他不确定那是什么东西,现在他确定自己的确哭
了。
眼睛热热的,泪水流过的地方也热热的,他的心也热热的,插在她体内的那
部分更是火热。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况?!
他像个男人似的插在她体内,却又像个女人似的流眼泪。
妈的!看他把自己弄成什么鬼德行?!他暗暗诅咒一声,恨不得一掌劈死自
己。
全都失控了,从第一眼看见她开始,他就一天一天渐渐失控了。
「你怎么了?韩竹生。」她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湿意。
「没有!」他胡乱抹了把脸,搪塞的说:「好像有什么东西跑进眼睛了。大
概是沙子吧!」
「我看看。」她勾住他的脖子,想把他拉到她眼前。
「别管我!」他坚持不靠近她,同时转开脸。
怎么会这样?处女膜破掉痛到该哭的人应该是她,他在流什么泪?怎么会这
样?连眼泪都不听他的话?
「韩竹生。」
「嗯。」他僵硬地应一声。
「韩竹生。」
「嗯。」他的心很乱。
「韩竹生……呜……」
他猛地转头,发现她眼眶红红,鼻头也红红,「你怎么了?」
「我……没有。」她嘴唇发抖,牙齿用力咬住下嘴唇,摇摇头。
哪里没有!她在哭。这又是为什么?
「怎么哭了?」他问。
「没有。」说不出理由,她看他掉泪,就忍不住也想哭。
她没见过他哭,他向来洒脱不羁,没想到他会哭!虽然他不承认,但她知道
那的确是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很伤心吗?
「是不是我太笨,所以你生气了?」她怯怯地问。
「傻瓜!」他揉揉她柔顺的发,「我没生气,」他知道那是喜极而泣的眼泪,
「是我委屈你了,会不会很痛?」他抹抹脸,抹掉那些百感交集的痕迹。
她红了脸,咬着嘴唇点点头,又怕他担心,「一点点啦……」
望着她可爱的模样,他又失控了,邪恶地往她体内沉了沉。「那……舒不舒
服?」
她的脸更红了,这个问题比痛不痛更让人难以启齿。
「一点点啦……」她含糊不清的说,不好意思承认,舒服比痛要多得多。
「你想要更舒服一点吗?」事不宜迟,他开始在她耳边吹气。
「我……」她害羞不已,「不知道啦!」
「看来我得想办法让你弄清楚才行。」他笑说,于是又要了她一次、两次、
三次……
正确的次数她记不得了,他后来也记不得了,总之那天他们两个一直纠缠到
快天亮才睡着。
从此,他们开始出双入对;从此,流言在他们身边飘来飘去,不管走到哪里,
一回头,苏珊妮总是会发现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一身的清纯,从此沾染上一
个巨大的污点,在别人眼中,她成了一个很随便的女孩,随便就跟男人上床,随
便就跟男人同居。
「小妮子,」韩竹生不只一次对她露出歉疚的眼神,「很抱歉,我知道背地
里大家把你说得很难听……」
「没关系。」她打断了他的话,没说不只是在背地里,有人甚至当着她的面
大声指责她是个不要脸的荡妇、狐狸精,但她嘴儿一抿,无晴无雨的一笑置之。
「我很小就学会了『笑骂由人』,」她搂着他的腰,「我们这种在育幼院长大的
孤儿,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特别坚强。」
「你不后悔?」他抚摸她的发,好柔、好软的发,就像云朵一样。
她比他所以为的更坚强、更有韧性,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她处处依靠他,事实
上,韩竹生知道,自己对她的依赖更深、更浓、更无法自拔。
「你对我这么好,如果我还后悔,会遭天打雷劈的。」她笑说,偎进他的怀
里。
「真的?!既然我这么好,可不可以举例来听听?」
「喔?」她转了转眼珠,「你会骑摩托车载我上下学,打工完后还会绕到冰
店来接我一起回去,周末假期你载我跑过好多地方……」
她一条一条数给他听。他很爱干净,衣服袜子不会乱丢,他会帮忙打扫洗碗
倒垃圾,更好的是,不管她做的东西有多难吃,他都会全部吃光光。
「还有,你常常熬夜帮我写作业。」她立正,「报告完毕!」
「你连这个也好意思说!」他伸手轻刮她的脸。
「没办法,」她爱娇的说:「你比较聪明嘛!」
「嘴巴那么甜,」他狐疑地挑眉,「该不会又有报告要交了吧?」
「嘿嘿……」她红着脸傻笑,「被你猜中了。」
「老天!」他低吼一声,「接下来你该不会叫我去替你考试吧?」
「当然不会。」她绞扭指头,「书我会自己读,试我会自己考,只是……」
她吐吐舌头,「这个报告要请你帮帮忙。」
其实苏珊妮成绩不错,但是最讨厌写报告。
「我写报告,那你做什么?」
「嗯,我想一想……」想到了,「我替你煮消夜、捶背,还有……」
「还有先亲一个。」说着,他迅速亲了下她的小嘴。
她笑了,「还有喔……」眼神里除了笑意,还有更多只有他能懂的暧昧。
「我知道,我会尽力把报告写出来。」他嗓音嗄哑的说。
「韩竹生!」她用力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胸口,「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你知道就好。」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提醒她,「别这样,有人在看呢!
等下又有人要说闲话了。」
以前他才不管什么名不名誉,不论是自己的或是女人的。有人说他花,有人
说他烂,一概无所谓。不过跟苏珊妮在一起之后,他开始懂得保护她,懂得替她
想了。在公共场合,他规定自己只准牵手接吻,更进一步的事情,留待回家关了
门再做。
「我才不管他们说什么!」自从她跟他在一起,总有许多好事分子有意无意
会在她耳边谣传有关他的花心事迹,她听过很多很多,但一个也没当真。
她知道他把课余的时间都花在她身上了,怎么可能还有工夫去跟别的女人鬼
混?他对她很好,这她心里有数就好。
他让她觉得很幸福,觉得自己就像是他的小妻子,幻想有朝一日要帮他生几
个胖娃娃。
不过,幸福很像食物,有所谓的赏味期限,过期了,就走味了。
幸福,是有截止日期的。
而他给她的幸福,就结束在他毕业的那个季节!
第三章
毕业典礼那天,是一个很美好的星期天。
清晨,韩竹生在扑鼻的红烧肉香味里醒来,翻身下床,出了房间,找到在厨
房忙碌的苏珊妮。
「早安。」他说。
她一转头,模样有点害羞,「早安。」发现他跟她一样光着脚,站在厨房入
口。
他的头发凌乱,裸着上身,肌肉坚实,肩膀宽厚,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黑色
的紧身男性内裤,她尽量不去注意那里,却无法忽略那硬鼓鼓的男性轮廓。
「你看什么?」他走上前,站在她的背后圈住她的腰。
「喔?没什么啦!」她红了脸,搅动着锅里的红烧肉,连忙甩掉脑袋瓜里的
绮思谬想。
他把脸埋进她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
「是你最喜欢的红烧肉。」她顺势偎进他怀里。
「我说的是你,是你好香。」他像只蜜蜂在她细如花瓣的颈子肌肤上又吸了
几口。
「是沐浴乳很香啦!」她红了脸,感觉到那个火热的轮廓正抵着她的腰。
「不是沐浴乳,是你的身体,好香。」淡淡的茉莉香,就像他站在她后面排
队时闻到的气味,原本他以为那是香水,后来才知道那是她身上天然的香味,她
是那种连汗水都充满香味的女孩。他脑中浮起「香汗淋漓」这个成语,露出一抹
邪恶的笑容。
「好啦,韩竹生,今天是你的毕业典礼,快去刷牙洗脸,然后来吃早餐。」
她曲起手肘撞了下他的肚子,威胁的说:「要是迟到了,我可不管喔!」
「今天的早餐吃什么?」他没走开,继续在她背后撒赖。
「当然是红烧肉夹吐司。」她握住他圈在她腰上的大掌,仰头看他,「还是
你吃腻了,要不要改吃花生口味的?」
「没有。」他的声音变得哑哑的,「我喜欢红烧肉夹吐司,天天吃都不会腻。」
从来没有女孩为他做过这些,但她做得无怨无悔,而他爱她爱得无怨无悔。
他开始不再害怕一生一世,甚至期待跟她一生一世,也许一年后,等她也毕
了业,或是两年后,等他当兵回来,就手牵手,走入礼堂。
她的眼神变得深邃,「真的?」
「真的!我很喜欢吃你……」他故意顿了下,看到她耳根子更红了之后,才
慢吞吞的补上一句,「做的东西。」
「你很好养。」她故意忽视他言语里面的暧昧成分。
「你觉得我像小猪?」
「才怪!」她咕咕哝哝,「你壮得像头牛!」
「真的?!」他缓缓撩起她的睡衣,然后用下体磨蹭她光裸的臀部,「我很
壮吗?」他舔着她的耳朵,一只大掌伸到前面解开她胸前的扣子。
她整个人几乎软掉了。「韩竹生……不要这样……」今天是他的毕业典礼,
她用最后一丝理智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害他迟到。
「你知道男人什么时候最容易兴奋吗?」一转眼,他已俐落的解开一排难缠
的钮扣,掀开衣襟,挑逗她胸前的丰满,同时在她耳边呢喃:「A,早上。B,
中午。C,晚上。嗯?」
「噢……」她神智涣散的说:「我对男人没有研究。」
「但是你对我有研究。」
「嗯……早上好了。」她胡乱说了个答案。
「错。」
「那……晚上?」她有点好奇了。
「也不对。」
「难道是中午?」可是他们通常都是早上或晚上比较「忙」。
「答案是……以上皆非。」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哪有这样的?!」她抗议。
「答案是,随时,你随时都让我失去理智、失去控制。」他解除了她的疑惑,
并转过她的身子,低头衔住她胸前的一朵红梅。
「噢!韩竹生!」她紧紧拥住胸前的黑色头颅,像一座失守的城堡,放弃一
切言语及动作上的抵抗,任由他节节进犯。
啪的一声,他扯下衬衫丢到地上,一把将她抱上流理台,站进她腿间,使她
双腿大开,他一边揉着、吻着她的乳房,一边探手去摸她的下体,她的身子好像
藏了一种奇异的开关,只有他知道如何开启她、引导她,他一摸她,她就变得湿
湿热热,源源不绝,屡试不爽。
他的开启从未失灵。
「如果你要我停下来的话,我会停的。」他在她丰满的胸前低语,「只要你
说一声,小妮子,我就为你停下来,」
「噢!韩竹生!」她拥着他,呼唤他,「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不要停!
不要停呵……」她的乳房贴着他的嘴唇,她的下体敞开迎着他大掌的揉弄,理智
和自尊全被抽离,只知道要他、要他,只想到他要怎么样就让他怎么样,她不要
他停。
「喔!小妮子!小妮子……」老天!他至少还得要她个两、三次……不,不
够,还得更多。
他曲起她的双腿,猛地挺腰冲进她里面。
她勾住他的脖子,身子随着他插入她的地方开始火热的摆动,时而迎合他,
时而冲撞他,承受着,也奉献着。
他感觉到她变了,她以前热情,但保守。现在热情依然,却已经不再是那个
全然被动躺在他下面的女孩,而是个小女人了,他知道她已经准备好完全接纳他
的一切。
他不再苦苦压抑,带她一次又一次的进入高潮,他在每一次进入之前,深深
盯着她的眼睛,确定她明白他还会再来一次的意图,而她不但明白,并且鼓励他,
在他进入她体内之前,她会自动拱起身子,对他敞开一切,任他堂堂皇皇的入内
索取。
接二连三的高潮,数不清的兴奋,从厨房延烧到客厅,再蔓延到浴室,当他
在浴缸里最后一次进入她,感觉她紧绷、变软,发出几声哑到不行的呻吟后,小
小身子终于软倒在他胸前,再也动弹不得。
「韩竹生……韩竹生……」嘶喊过度的嗓音,气若游丝的求饶,「别再来了,
我……我不行了。」
「你该不会是为了顾及我的颜面才先求饶的吧?」他从她体内抽出来,让她
斜躺在他胸口,两人沉浸在热水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情欲蒸腾的气味。
「人家才没有!」她揪着他的胸毛,「我是真的没有力气了。」不是开玩笑,
就算她还能站得起来,也都站不稳了。
「你从我身上榨干的还不只是力气而已。」他调侃她。
他可是把最后一滴精液都挤进她身体里了。
说来他该感谢她的及时求饶,因为如果他们之间的火再继续烧下去的话,他
大概会弄到精尽人亡的地步。
刚刚他们一共来了几次?
数得出来才有鬼!
没人像他们这么做的,好像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似的拼命猛做,投入忘情的程
度,比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更猛、更烈,两具纠缠不休的男体和女体活脱脱像是着
了火,热情得骇人,真骇人!她被骇住了,他也一样。
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已经不是简单的性或爱可以交代得清楚。
不只是性,也不只是爱,而是一种刹那即永恒的存在,可以放在心里回味多
年,甚至咀嚼一辈子的特殊体验。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闭口,又同时笑开。
「你先说。」女士优先。
「我是想说……」小手卷着他的胸毛,「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毕业礼物?」
「毕业礼物?」他把嘴贴在她的头顶上,「我们不是说好,毕业典礼结束后,
你来找我,然后一起去吃大餐庆祝。」
「除了庆祝大餐,如果你还可以要一个礼物的话,你想要什么?一双新的球
鞋……或是一条领带,你喜欢哪个?」
「球鞋不错,领带就算了。」他皱皱眉头,「你不觉得领带像狗链一样吗?
我才不要那种东西。」不过,领带让他联想到了另外一个主意,「小妮子,我觉
得有个蝴蝶结倒不错。」
「蝴蝶结?」
「对啊,就是系在脖子上的那种。」
「你要哪种颜色的?」
「都可以,」他露出贼贼的笑,「但是我觉得你最适合系粉红色的。」
「为什么是我?」她隐约感到事情怪怪的,「我以为是你要系。」
「拜托!饶了我吧!」他拍了一下额头,「你能想像无敌铁金刚在脖子上绑
着蝴蝶结的样子吗?」身体故意抖了一下。
「是满可怕的。」她咯咯笑了几声,「那你要蝴蝶结干嘛?」笑声戛然而止,
面露狐疑。
「如果你肯一丝不挂,在脖子上绑个小蝴蝶结,就是给我最好的毕业礼物。」
闭上眼睛,她感觉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头皮上。
「比球鞋更好?」她张开眼,脸蛋泛红。
「好一百倍。」
「那……让我考虑一下。如果你乖乖吃完早餐,准时参加毕业典礼……对了,
我没记错的话,毕业典礼是十点开始吧?」
「好记性!」他摸摸她的头,「你会来学校陪我吧?典礼结束后我们一起去
吃大餐,然后……」他想到那个画面就血脉偾张,「就回来领礼物,好不好?」
他像个孩子缠着要糖果。
「再说啦!我今天有很多事要忙呢!」她故意吊他胃口,「你先去学校,跟
同学一起拍拍照、聊聊天,就要毕业了,你应该也想把握跟同学联络感情的机会
吧?」
「我……」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说他根本不在乎那些只等着看他们好戏的所谓同学,也没兴趣
跟他们联络什么感情,他只喜欢跟小妮子联络感情!
苏珊妮拍掉他又开始不安分的手,连忙从浴缸里起身,「你最好五分钟之内
就准备好,然后出来吃早餐。」
「放心,我不会迟到的啦!」
他连忙跳起来,冲到洗脸台前刷牙洗脸刮胡子,然后坐在餐桌旁吃早餐。
吃完早餐,他吹着口哨,愉快的蹲在门口穿鞋。
「小妮子,你别忘了,事情忙完,买好『礼物』,就到学校找我喔!」
「好啦!」她替他拉拉衣服,又顺顺他的头发。
他觉得她这么做就像个小妻子,他的小妻子,不禁咧开嘴傻笑。
「你先去学校领到毕业证书再说啦!」她推推他的胸膛。「怎么了?韩竹生,
你怎么傻了啊?」
「啊?喔!」他抓抓头,觉得自己真是像个呆子,她把他变成心里、眼里都
只有她一个人的呆子了。「没有……」他尴尬地一笑,亲了下她的脸颊,「我等
你喔!」转身,想了一下,又回头,「你要来喔,小妮子,我只有你一个家人了。」
他老是想着自己何时有能力可以给她一枚戒指、一袭婚纱,以及一个家。
她的眼睛一红,扑进他的怀里,「我知道,我会去啦,我拖完地、买好『礼
物』,就去找你。对了,我会带相机去,把你穿学士服的样子拍下来,好不好?」
「嗯。」他低头啄了她一下,挥挥手,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苏珊妮关上门,开始洗碗拖地,然后出门在附近的商圈
逛了一下,没找到粉红色的蝴蝶结,她灵机一动,买了一条粉红色丝巾,收进包
包里,心情愉快的搭车去学校。
九点四十五分,毕业典礼还差十五分就要开始了,大部分的毕业生都还没进
会场,忙着和亲朋好友穿梭在校园里拍照留念。
我只有你一个家人了……苏珊妮想起韩竹生说过的话,突然有点后悔,碗可
以晚点洗,地可以晚点拖,甚至蝴蝶结也可以等吃完庆祝大餐之后再跟他一起去
买,今天是他人生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她想他一定很希望有个「家人」全程
陪在他身边……想到这里,她加快脚步往他的教室跑去,就怕韩竹生孤零零地在
那里等她。
一鼓作气冲进教室后门,她突然煞住了脚步。
他是在教室里,不过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既没有孤零零,也没有在等
她,他忙得很,背抵着讲桌,忙着跟一个学姊像两条蛇似的缠在一起,那只早上
才在她身上游走过无数遍的大手,正忙着在学姊背后摸来摸去,而学姊涂满红色
蔻丹的长指甲贴着他背后黑压压的学士服,学姊抬起头,看见了她,缓缓绽出一
抹胜利的微笑,然后朱唇轻启,娇滴滴地说:「韩竹生,快一点,人家等不及了。」
「我知道啦!」
韩竹生的声音听起来跟那学姊一样着急。她用手捂住嘴巴,木然地往后退了
一步,又一步,再一步,不小心撞倒一张椅子,然后在他回头发现她之前,像一
阵风的逃走了。
她拼命的跑,一心只想远离那个像地狱一样的教室。她没搭车,一路疯了似
的跑回小公寓,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猛喘。
老天!她抚着胸口。这不是谣言,没有经过谁来加油添醋,她看到的是赤裸
裸的真相,那几乎要了她的命!
也不是几乎,她真是死了。
但是她答应过他,时间到了,她会不吵不闹,默默走开。当初,他就是这样
才同意跟她一起的。
而现在,时候好像到了。
她走进卧室,行尸走肉般的开始整理行李。她的东西不多,一个小提袋也就
够了,但是带不走的回忆却庞大得惊人。
卧室、厨房、浴室、阳台,处处都有他爱过她的痕迹。回忆像一只怪手,伸
出来抓住她的脚,她想离开,却动弹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忽然响了起来,叮叮咚咚好像在唱歌,她一惊,像只
无头苍蝇在屋里窜来窜去,却不知道自己该躲到哪里去。她不想开门,谁都不想
见,而且她知道那个按门铃的人会是谁,也知道就算她不去开门,他还是会用钥
匙打开门,进入他自己的家。
这里一直都是他的家,但不是她的,她一直到现在才明白。
她走过去,在他掏出钥匙之前,打开门。
韩竹生抬起头,看到她的时候吃了一惊。
「原来你还在家里。」
他踏进来,关上门。
她看见他开始换拖鞋,就像一个习惯居家的男人,一天当中,她最喜欢看他
这个样子,知道当他脱下鞋子之后,就完全属于她一个人了。
但是她何尝真正拥有过他?
到底她跟其他女人共享了他多久?
「我在学校等了你半天,」他换上拖鞋走到她面前,「你忘了我们的大餐约
会了吗?」
「喔……」是吗?她的心在流血,没想到他还记得他们的约定,「抱歉……
我睡了回笼觉,不小心睡过头了。」她从他面前踱开,在一张白色沙发上坐下。
「啊?」他一愣。她不是个嗜睡的女孩,就算礼拜天也从不睡懒觉,没想到
竟然因为贪睡而错过了他重要的毕业典礼。
他走过来,跟她腻在同一张沙发上,发现她的身体僵硬异常。
「小妮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猜她可能生病了,伸手摸摸她冒着冷
汗的额头。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额头的瞬间,她的身体反射性地往后一缩。
「我……很好。」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谎,她明明快要死了,还说很好。接
着头一歪,甩掉他的手。
「出了什么事?」他从没见过她那种冷漠而防卫的神情,她的眼睛里好像结
了一层霜,他拉起她的手,「好冷,小妮子,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因为我已经死掉了。她在心里回答他。
见她没说话,韩竹生又说:「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了,我没生病。」她抽回冻如冰柱的小手,「韩竹生,祝你毕业快乐。」
也许她应该加一句,祝你跟你的女人们都快乐,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
道自己根本没有质问他的权利和立场,他们之间只是同居关系,而不是婚姻关系,
他没必要跟她交代什么。
「谢谢。」他的声音也有些僵硬,实在搞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使性子,她从
来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再说今天被放鸽子的人明明是他,他在学校等得望眼欲穿,
结果这小妮子竟然睡过头没有出门,他跟餐厅预订的位子也被取消。
不过,算了!她难得使性子,他这个大男人没道理跟她计较,毕业典礼一个
人是有点孤独,但她还是在家里等他就够了。
「小妮子……」他伸手圈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喃喃,「毕业大餐泡汤了,
但是你答应给我的毕业礼物不能赖皮喔!」
毕业礼物?
她蹙起眉头,「对不起,韩竹生。」她没力气挣脱他,只是继续声音僵硬的
说:「你的毕业礼物死掉了。」
「死掉了?」他一怔,「小妮子,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的礼物,死掉了。」她又说一次。
「小妮子……」他真是又急又气又不知所措,「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头痛吗?
还是发烧了?」
「我很好。」这辈子她从未觉得如此清醒。韩竹生给了她一个很美的梦,但
那终究只是梦,她应该醒来了。「对了,我要走了。」推开缠在她腰上的大手,
她直直地站起来,「韩竹生,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他开始发抖,意识到原来她的一切怪异,皆源自于想要离开
他的念头。
「去我该去的地方!」虽然她也不知道那会是哪里,不过哪里都比这里好,
这辈子她不要再见到这个虚伪的男人,也不会再让他那抱过其他女人的双臂拥有
她。
虽然她已经让他拥有过千次、万次了。
他几乎每一夜都要她,用各种方法要她,每一次都让她有如水里来浪里去,
非逼得她像个荡妇似的喘叫,直到崩溃在他怀里才罢休。
他早上还跟她爱得死去活来,结果一转眼又去跟那个学姊搂搂抱抱,难道他
真的是无敌铁金刚?真好笑!但是她笑不出来,只觉得恶心。
「为什么?」他起身,握住她的肩膀,直视她那让他一见钟情、几乎把他电
晕的水汪汪眼眸,没有一丝爱,也没有一丝恨,他看到的只有空洞,就像洋娃娃
的眼睛,漂亮,却没有生命力。
「为什么?」她想了一下,轻轻地说:「因为时间到了。」
「那是什么奇怪的理由?」他暴吼,像一头失控的狮子。
她没理他,一抹幽魂似的飘进房间,拎出早已整理好的提袋,飘到门边,放
在门把上的小手开始抖了起来,然后像是交代遗言的说:「我曾说过,如果你不
要我了,只要说一声,不用等你抛弃,我自己会不吵不闹的走开。」
他像一阵风飙到她面前,一副死不瞑目的狰狞模样,「我没说不要你,小妮
子,你知道我永远不会这么对你说。」
「也许吧,谁知道呢?!」她闭上眼睛,几乎不忍心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是还没有开口……」但她情愿他先开口告诉她,那么她就不会亲眼目睹那场
可怕的凌迟,残忍的切割。「是我不要了,韩竹生,是我不要你了。」
轰的一声,他从头到脚被她劈开,弄了半天,原来是她不要他了!从来只有
他抛弃女人,多行不义必自毙,现在轮到他了,他竟然被她抛弃了?!
「你是来真的?」他冷冷地问。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变了一个人,早上他们不
是才甜甜蜜蜜的吗?他们的每一天不都是甜蜜的吗?到底哪里出了错?
她不说话,从未见过他如此伤痛。她得用尽一切自制力,才能不让自己扑上
去,吻掉他脸上痛苦的痕迹。
「你爱上别人了?」
「没有。」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了。」这是她这辈子说过的最大的谎言。忽然想起,他从未
对她说过「我爱你」……他从未爱过她!她多儍呵!
「所以呢?」
「再见。」她打开门,像个死人僵硬的走出去,走出她曾经自以为是的幸福!
他站在原地,数着她的脚步,一步、两步、三步……然后他移到窗边,看见
她走出了公寓,手上拎着提袋,愈走愈远,愈变愈小,小到成为他眼中的一个点,
最后他连那个小点也完全失去。
好一个毕业日,大餐取消了,礼物跑掉了!
伤心从此成为他对礼物唯一的感觉。
他怕礼物!看到或听到那两个字都怕。
生日也好,圣诞节也好,情人节也好,商人总能找到一大堆制造礼物的名目,
但是千万别问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没人给得了!
他想要的礼物,有长脚,自己会跑掉。
这世上,果然没有一生一世。
到头来,他还是剩下一个人。
站在窗口,他望着失去一切的大街,一个人喃喃自语,一直站到天黑。
世界黑掉了,窗外下雨了。
另一种水珠,静静地从他的眼睛涌出来。
跟那天的雨一样,整个晚上都没有停过。
第四章
五年后
苏珊妮没想到会再见到他,也没想到他变了这么多,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
以前,她没见过他穿衬衫、西装裤;以前,他的下巴清清爽爽,不像现在蓄
了一脸大胡子。他的外表变了,但是有些地方没变,至少身边不乏女伴的这一点
没变。
他一手搭在一位漂亮女郎的腰上,另一手勾着甩到肩上的西装外套,就这样
潇潇洒洒的走进餐厅,穿过她眼前,经过三两张桌子,跟女伴坐进靠窗的桌位。
他们开了一瓶香槟,相谈甚欢,他一手挂在女郎的椅背上,低头在女郎耳边说了
些什么,惹来女郎一记娇俏的白眼和甜蜜的娇嗔。他再说了什么,女郎索性轻轻
的捶他胸口一拳,他旁若无人的握住女郎绵软的小手,似笑非笑的凝望她,缓缓
将小手拉到他嘴边轻轻一吻,女郎红着脸,半羞半恼的望着他……
蓄了一脸大胡子的他,依然是个轻易能让女人脸红心跳的男人。
他身上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味,那是他能轻易掳获女人芳心的原因。
当他全心全意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有办法让对方觉得自己很特别。
曾经他看她的眼神,也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独一无二的宝物,因为如此,她心
甘情愿成为他的猎物之一。
苏珊妮恍神,想起那双大手如何在她身上游移、爱抚,紧紧攫住她,将她翻
过来、覆过去,摆弄成他想要的各种姿势,从前面来、后面来,他很擅长用手、
用嘴巴、用舌头揭开女人的所有私密,她脆弱、颤抖、无助,宛若羔羊般被他纯
然男性的阳刚劈开……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现在则是别的女人的男人!
这事实像一条鞭子,猛猛地抽痛她的胸口。
她试图将思绪从过往拉回到现实,想把眼光从他身上移开,但是他突然抬头,
隔着好几张桌子,依然精准地逮住了她窥探的眼神,他盯着她的脸,她想逃避,
但仍硬着头皮勉强自己看回去。
他捕捉到她的视线,只是一下子的时间,然后低头啜了一口香槟,继续和女
伴玩暧昧的调情游戏。
他没认出她!她松了口气,一抹怅惘却掠过心头。
他变了很多,而她也早已不是多年前那个唯唯诺诺、唯他是从的小女生。
已经好久,她不曾脸红了,羞羞怯怯的,成不了大事。
摆脱羞怯之后的她,现在已经是个能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名记者,
又是H电视台周末夜间新闻的主播,别人跑不到的新闻、采访不了的人物,她就
是有办法统统搞定,完成一篇篇、一次次精采绝伦的独家专访。
她机敏、识时务、知进退,懂得抓住时机往上爬。她深谙成功之道,而成功
之道不包括追忆无聊往事,她不该再耽溺,试着把全副心思拉回到面前的采访对
象。
坐在她对面的是政坛上重量级的立法委员,为了今天这场访谈,她事前卯足
心力搜集并苦读了许多资料,但这重量级立委老是言不及义,东拉西扯,没有一
句话是她觉得有意思的,所谓重量级人物身上唯一称得上「重量级」的,只有他
的体重。
猪头猪脑的猪,少了幕僚的演说稿,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觉得很烦,几乎坐不住,尤其是在发现他带着女伴进来之后,她对猪猡仅
有的一点耐心更是荡然无存,不管猪猡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如坐针
毡。
真后悔选了这么好的餐厅采访这重量级的猪猡,把时间和金钱花在他身上,
简直是浪费。
她假装认真的听那猪猡说话,不时低头记上几笔,但她记的跟猪猡说的毫无
相干,她乱写乱画了半天,等她意识到自己写了什么之后,又急急忙忙涂掉那些
字。
她写下又涂掉的是:韩竹生、韩竹生、韩竹生……
韩竹生,她第一个男人的名字,但她从未弄清楚过她是他的第几号女人!当
然,更无从得知现在傍在他身边的女郎又是第几号。
女人对韩竹生而言,从来只是无聊的数字游戏。
她对韩竹生而言,应该也是无聊数字当中的一个,不具有任何意义。
他甚至连她「这一号」的样子都忘得一干二净,而她还在这里想这些有的没
的。
扔下笔,轻叹一声,苏珊妮抬起头,眼神竟然再度隔空和他相遇。
他一直看着她?抑或只是不经意的一瞥?
而这次他停在她脸上的视线稍微久了一点,欲望的眼神隔着几张餐桌跟她相
遇,久违而陌生的悸动令她的身体轻轻发抖。
望着他,她忽然感到魂不守舍。
「苏小姐……」
猪猡叫了好几遍,她都没有听见,咸猪手索性摸过来,不着痕迹地覆盖在她
的小手上。
移开和韩竹生相遇的眼神,一双热热的眸子转回到猪猡脸上时已经变得没有
一丝温度。
「先生,」她故意嗲声爹气,「你压到我了。」
这种事情她早已司空见惯。有几分姿色的女记者免不了会遇到这种困扰,遇
得多了,自然也能找到化解之道。
「喔!」那猪猡一双猪眼睨着她的胸口,淫秽地说:「我弄痛你了吗?」
她挤出一丝尖锐的假笑。
有时候她甚至会顺水推舟,给人家一点甜头,比方说,穿着若隐若现的V字
领上衣,或是短短的裙子,都能让她的采访工作变得格外顺利。
成功得来不易呵!在竞争激烈的新闻圈里,毫无背景的女记者要出头不是一
件容易的事,所以她把自己能用的本钱都用上了,而且一向用得还不错。
但是今天这头肚子里除了肥油之外一无所有的猪猡把手搭在她的手上时,她
只觉得想吐。
强忍住呕吐感,也忍住想抽回小手用力甩得他眼冒金星的念头,她终究不敢
这么做,这猪猡好歹是一只握有权力的猪,能轻易教她丢掉饭碗。
她寻思半晌,继续嗲声嗲气、半真半假的说:「你再不放手的话,我就要叫
啰!」
那猪猡非但没放手,反而兴奋地提议,「如果你想叫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一
个更好的地方,在那里,你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
她暗暗诅咒一声,表面上仍然没有跟对方撕破脸,只是转着脑筋寻找脱身之
计。
不到一秒钟,她已经想到了一个。
「等我一下,我去洗手间,马上就回来。」
尿遁法听起来不怎么优雅,但眼下似乎是唯一能够甩掉这只猪猡的途径。而
且她决定把帐单留在这里,那猪猡总该为摸到她的小手而付出点「代价」!
踅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准备开溜前,她又往餐厅方向张望了几眼,意外发现那
猪猡竟然很识相地自动消失了!再看一眼,韩竹生所在的那张桌子也空了下来。
瞬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踩着空虚无重力的脚步,离开那家餐厅,苏珊妮明知道应该回家赶稿子,但
想起猪猡那张油滋滋、肥腻腻的脸,实在让人提不起劲来动笔,而且那猪猡满嘴
废话,她要真写了那些废话,无异拿石头砸自己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招牌。
算了,也许她该放弃这篇报导,另觅题材。
不对,一个好记者不应该轻言放弃。
真为难呵!
她从皮包里掏出车子钥匙,一边往停车场走去,一边思索着应该怎么做才好
……不期然撞上一堵肉墙。
「哎哟……」揉着额头,她抬起眼,嘴巴成了O字型。
是他?!那个变成大胡子的韩竹生!
「抱歉,」她回过神来,试着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口吻说:「先生,你挡到我
的路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虎视眈眈,不过他似乎仍然没有认出
她。
苏珊妮意识到自己的确变了很多。
有时候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陌生。一头及腰的大波浪鬈发,脸上画了
精致的彩妆,衣着时尚,耳朵上两只大耳环摇啊荡的,她还喷了玫瑰花味道的香
水,不再是五年前那个清汤挂面、素白着脸、穿着T恤牛仔裤就可以满街跑的女
孩。
所以他一眼、两眼、三眼……甚至站在她面前都认不出她,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她忍不住火冒三丈。
「抱歉,」韩竹生并没有让开,却以同样客气而冷淡的口气回敬她,「小姐,
是你撞到我。」
巨大的愤怒猛地攫住她的心,她情不自禁的握拳,像只骄傲的小母鸡抬起头,
直挺挺地与他对峙。他似乎比她印象中更为高大,身高超过一米八,她得仰着头
才能窥见他黝黑深沉的眼眸,像谜一样的冷漠,却具有可怕的吸引力。
她在被他的眼睛吸住以前,连忙调开视线。「好女不跟恶男斗!」
她勉强压下蠢蠢欲动的怒气,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打算从他旁边绕过去。
当她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韩竹生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混合着玫瑰的香味和
她特有的茉莉味体香,那独特的味道刺激着他的感官,撩拨起他心中的火焰。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想逃跑!」心是热的,但他的口气依然装得
很冷。
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僵了一下,她感到一阵战栗。原来他还记得她,就像她没
有忘记他,刚刚在餐厅里的时候,他只是碍于身边有女伴,所以才假装不认识她。
「对不起,先生,」她深深吸了口气,「你恐怕认错人了。」他记得她也好,
忘掉她也罢,总之,她并不打算跟他来个感人肺腑的重逢戏码。
这辈子她情愿没见过这个人!
先生?多生疏的两个字!他挑了挑眉,一手插进西装裤口袋,站立的姿态潇
洒得就像个男模特儿,咧开嘴,满是大胡子的脸上露出一抹极具男人味的笑容。
「我没认错,你是H电视台的新闻主播苏珊妮吧?」
「我是苏珊妮,但是我不认识你!」她一脸骄傲,语气尖锐,「所以省省你
的笑容,留着去骗别的女人吧!」指甲掐进掌心,她浑然不觉得痛楚,「你这种
与女人搭讪的招数已经落伍了。」她恨不得撕烂他那张自以为是的俊脸!
她已经懒得跟他计较,他到底用那张脸和那双眼迷惑过多少女人。
「原来我已经落伍了。」他明嘲暗讽地说:「敢问苏小姐,现在流行什么招
数?摸小手钓女人吗?」
她倒抽一口气,知道他看到了那猪猡把手压在她手上的那一幕。但是,那又
怎样?刚刚他在餐厅里对他的女伴做的可不只是大手压小手那么简单,他还吻了
那女郎的手,他明明知道她在那里,明明知道她会看到,他仍然毫不在乎的做了
那种事!既然他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她也没必要再对他客气,她已经不再是当年
那个可怜兮兮的女孩!
「摸摸小手,就能换来一条独家新闻,何乐而不为?!」她故意装得毫不在
乎,决定化被动为主动,不会再像个呆子似的等着挨打。
「难怪贵台的独家新闻条条精采,原来都是靠你出去给人家『摸小手』换来
的!」他一脸鄙夷。
「如果新闻够精采的话,别说小手,摸大腿也行!」她做作的笑说。这不是
谎言,为了抢新闻、跑独家,她被摸过小手、大腿,甚至还被袭过胸,种种不堪
她都咬牙忍过去了。那其实没多难,不论谁摸,她一概没感觉,如果有人能摸到
她真想来点什么的话,她搞不好还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一度她觉得自己有病,她没有欲望,一点点都没有,就连最孤独寂寞的时刻,
都不曾有过想找个谁来拥抱她的念头。她真是有病,这些年来多少人排队想上床
安慰她,偏偏她的身子对谁的抚摸都没反应。
她试过,很努力的试过,跟不同的男人约会,亲吻、爱抚全都试过,结果往
往弄得别人欲火焚身,她的身子还是凉得像根冰棒。
但她知道自己不是性冷感,因为她曾经很热烈的反应过韩竹生,那模样简直
就像个荡妇,她想起来就觉得羞耻。
「你在开玩笑吧?」韩竹生皱了皱眉。
「你说哪一部分?」她扬眉,挑衅的看着他,「摸小手是真的,摸大腿也是
真的,还有……」顿了一下,她决定和盘托出,「为了抢新闻,我连胸部都让人
摸过。」
她故意把袭胸事件说成是她自愿让人摸,反正怎么发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的胸部的确被人摸过一把。
「想不到你为了追求新闻真相,真是做了不少牺牲。」他咬牙切齿地说:
「你应该把这一笔笔牺牲都记下来,好跟你的主管论功行赏。」
「这倒不必。」她说。
「什么意思?」他冷着一张脸。
「我的主管已经给我奖赏了。」她对他露出美丽的微笑,「她让我坐上主播
台了,不是吗?」
好一个主播台!
「你是用什么『部位』换得那个位置?」他憋了一肚子的气,摸摸下巴,
「小手、大腿,还是大腿再进去一点?」
「呵呵呵……」她掩着小嘴笑了起来,头一次发现戏弄他原来这么容易、这
么有趣,她随便胡诌,他竟然信以为真。
她的主管是个女人,而且人家有老公有小孩,绝对不会为她变成女同志,也
不会可能对她大腿再进去一点的部位有兴趣。
但是就让他那么想,就让他觉得她是个为名为利出卖肉体的女人吧,比起追
逐虚无缥缈的爱情,追求名利总是比较聪明,至少她可以确定自己握住多少,爱
情却难以论斤秤两。
「你真聪明,懂得举一反三。」她笑到流眼泪。
真有趣,他现在看她的样子活像是见到鬼,她可是让他连吃了好几惊。
从来只有他能主宰她的喜怒哀乐,从来她以为她的世界是绕着他打转……结
果没有了他,她一样活了过来。
现在呢?他没想到她放荡若此、无耻至此,她可把他吓得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现在他看她的眼光,仿佛她是可怕的鬼魂。
「好了,先生,」她边笑边抹泪,故作轻快地说:「我跟你扯得够多了,时
间不早,我要回家睡觉了。」
说完,她迳自走向停车场,伸手要开车门时,韩竹生的大手突然冒出来,覆
盖住她的手,她大骇,立刻用力抽回手,转身瞪着他。
两人四目交接。他们每次眼神相对,一定会「出事」,这几乎成了他们之间
不灭的定律。
「韩竹生,你想干嘛?」
糟糕,她忘了自己一再坚持不认得他,情急之下却不小心喊出了他的名字,
果然,他缓缓露出吊儿郎当的微笑,而她羞愤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叫名字多好,比叫先生亲切多了。」他撇撇嘴,语气暧昧的说:「毕竟我
们也算是交情匪浅,对不对?」
「谁跟你交情匪浅?!」她一脸鄙夷,「我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认识你!」
他冷笑一声,对她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
「一个问题。」他皮笑肉不笑地说:「谁都行吗?」
「什么?」她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脸茫然。
「我是说……」他凑近她,攫住她的手臂,恶狠狠地说:「只要能给你独家
新闻,谁都行吗?」
「喔!」她转了转眼珠,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不用独家新闻也行,」她任
由他捏痛她的手臂,挤出风情万种的笑容,故意满不在乎的说:「谁够大、够有
力,我就跟谁做,没有新闻也行。」
「真的?」他猛挑眉头,目光如炽,恨不得先撕烂她的小嘴,再撕烂她的身
体,没想到他亲爱的小女孩变成了这种样子,也没想到她这副样子还能触动他的
心。「是我的话,」他咬了咬牙,「你觉得还行吗?」
「你?」她装模作样的娇喘一声。
模样是装出来的,喘却是真的,这个她还装不来。
「嗯。」他点头。
她曾经是他见过最纯真善良的女孩,她有一张白皙的脸,但那张脸现在被浓
浓的化妆品盖住了,他看不见她本来的颜色。
「我不知道,」她偏着头,假装想了一下,「我没跟大胡子玩过呢!」她挣
脱他的掌握,伸手拉扯他的胡须,「会不会很痛啊?」
「如果你问的是这样拉扯会不会痛,我会说很痛。」他黑着脸回答。该死,
她简直想把他的胡子整个扯下来,没想到她会变得这么狠,但是她狠他能忍,五
年前她离开他的那种痛,比胡子被拉扯要剧烈千万倍,椎心刺骨到他以为会挨不
过去,令人讶异的是,他竟然挨过去了。
再次相遇,她已不复当年的纯真,她应该是千人疼、万人爱过了,但是他仍
抑制不了对她的渴望。
「如果你担心的是我的大胡子会刺痛你一身的柔嫩肌肤,那么我向你保证,
胡子只会助性,而不会伤人。」接着又补充一句,「这当然是女人亲口对我说的。」
她像被蜜蜂螫了一口,手一抖,松开他的大胡子,旋即皮笑肉不笑的说: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沦落到得靠胡子来助性的地步!我看你八成是纵欲过度。」
「如果我没记错,害我纵欲过度的元凶应该就是你!」他耸耸肩,挑眉反击。
他记得曾经如何疯狂的要过她一遍又一遍,如果不是顾虑到她细致而瘦弱的
身子,他根本就停不下来。
「才没有这回事!」她的脸色陡然涨红。「你……少含血喷人!」
他忽然觉得心情愉悦。「那你干嘛要脸红?」
「我才没有!」她连忙否认。
「那这两坨红红的是什么?」他捧起她的脸,轻轻捏着粉嫩的脸颊。
「那是……」她拨开他的手,强辩道:「那是腮红!」
「你以为我是那种连脸红和腮红都分不出来的男人?」
「我……」她在他的凝视下顿住。
这人干嘛这样看她?干嘛要装得一副很深情的样子?当初她就是在他这样的
凝望下,晕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才不要,她才不要再被他看似温柔的眼神给迷惑!
她没忘记他,也没忘记他的出轨与背叛。
「如果你不行的话,那就算了。」脸上红潮褪去,她立刻抢回这场游戏的主
控权,「反正我对大胡子没什么兴趣。」
「我对于名记者、名主播倒是很有兴趣。」
「你把名单开给我,我可以想办法替你问问看。」
「你真是太抬举我了。」他阴恻恻的说:「照你的说法,我都纵欲过度到
『不行』的地步了,你竟然还想替我介绍一大串女主播!」开个鬼名单,她真以
为他有那么多精力去跟那些女人纠缠?
「我只是好心想帮忙,你不领情就算了。」
「我只对一个有兴趣。」
「喔?」她搧了搧长睫毛,假装很有兴趣,「谁啊?」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她夸张的嚷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面的蛔虫。」
「苏珊妮!」他声音嗄哑地对她大吼,「你明知道我只对你有兴趣!」
明知道?听他用了多么奇怪的词汇!她从来就不知道他「只」对她有兴趣。
明知这是他睁眼说瞎话,她竟然还是为此感到一丝甜蜜。
她的身体渴望着这个薄幸的骗子,她知道他也渴望她。
她认识他不只一朝一夕,不会不知道他现在想要什么,他想要她,他每次想
要她的时候,声音就会变得非常嗄哑。他想要她!这个发现让她的身体轻轻颤抖。
幸好不是只有她对他有反应,他对她也还有!
不然,她多难堪!
他们两个都快被若即若离的欲望逼疯了。
「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她忽然对他说。
韩竹生瞪着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种大胆的言词会出自她的嘴巴。
「怎么?」她睨他一眼,眼光里的挑衅意味十足,「你不是说对我有兴趣?!
那就表现出来啊!」
他捏紧拳头。她以为他想在这里跟她乱来?
他是想乱来,但是他不能不为她保留一点尊严,他不能单凭欲望冲动行事。
对她,他除了欲望,还有爱,以及责任。
「我们离开这里。」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
「不!」她甩开他的手,固执的说:「在这里就行。」
她存心作践自己,反正他跟哪个女人都可以做这种事,反正他们之间只是性
行为,而不是性爱,在哪里做有什么差,母狗会选择性交的场合吗?母狗会担心
被公狗上的时候被别人看到吗?
她跟母狗有什么差别?
想一想,根本没差别。
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但她不在乎被他上,她知道他也很想上她,他们两
个根本就是发了情的公狗和母狗,就让他在这个停车场要了她,又有什么关系?!
「等一下你要我怎么做都行,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他急得满头满
脸都是汗。
「不行!」她低垂着眉眼,「我等不及了。」
「啊?」他的下巴快要掉下来。
「我湿透了。」
「你说这种话是想把我弄疯,是不是?」
「我说真的。」她为自己的下贱感到悲哀,「我湿了。」
瞬间,他被她毫不矫饰的直率话语逼疯了。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毫不掩饰她
的身体对他的反应。
「你要我怎么办?」他倒抽一口气。
「要我!」她勾住他的脖子,拉下他的头,贴在他的耳边说道:「就在这里。」
「你知道我要你!」他搂着她瘦削的身子,大掌不停的抚着她的发,与其说
是安抚她,不如说他安抚的是自己激昂的情欲,「但是不能在这里……」
她不让他把话说完,强烈的欲望驱使她抓着他的大手探向她的两腿之间。
「老天!」他的大手碰到她湿透的底裤的刹那,脑袋乱成一团。
欲望攻陷了他的理智,他将她揽进怀里,迅速脱下那沾满蜜汁、薄如蝉翼的
底裤,他跟她的甜蜜之间已经毫无阻碍了,现在他只消把手放上去,就可以摸索
到她赤裸裸的女性,现在他只能想着那个地方,他要她,要她……
这辈子,只想要她一个!
他将她抱到引擎盖上,大掌探进她的双腿之间,拨开细软的耻毛,长而有力
的指头缓缓插进她湿滑的甬道。
「你好紧……」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好紧,她甚至比第一次的时候还
要紧,他几乎不敢相信指头传回来的紧窒度。
忽然,他涌起一股复杂的感觉,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被蒙蔽了什么。
他不是那种分不清脸红和腮红的男人,当然也摸得清楚掌下这具绝对不是惯
于和男性交欢的女体,她依然敏感又纯真,一如只有他一个的时候……
「告诉我……」他疑惑的挑起眉毛。
「别想我告诉你什么!」
她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也知道他的怀疑没有错,她知道他「经验丰富」得足
以辨识出她的「经验不足」,但是她绝不会对他承认她这辈子只有过他这个男人!
「什么都别说!求你!」她感到既无耻又快乐,「就要了我吧!」
就要了她吧!别去追究她过去五年有过几个男人!别问她只能给谁反应,那
是她耻于承认的秘密。
韩竹生低头吻住她的同时,长指开始在她体内缓缓蠕动,忽地一戳到底,缓
缓拔出,再戳一记,一次比一次深入,一次比一次猛烈有力。
她弓着身子,呻吟、扭动、欲拒、还迎,他感到她下体开始剧烈抖动时,猛
地又加快了速度,她的身体随着他的速度愈绷愈紧,像是他在她体内转动发条,
她咬着嘴唇,逸出压抑不住的呻吟,整个人虚脱的瘫软。
高潮降临在她体内的瞬间,他立刻拉下她的裙子,轻轻拍着她的背脊,等着
激情荡漾的小身子在他怀中渐渐平息……
过了一会儿,她在他怀中仰起小脸,美丽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
「怎么了?」他抱着她,温柔地替她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没什么。」苏珊妮回避他的眼,「呃……我要回家了。」她为自己刚刚的
放荡感到羞耻,奇怪自己在他面前很容易就变成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我送你。」他将她从引擎盖上抱下来,大手恋恋地搂着她的腰。
「不用了,我自己有开车。」
她僵硬的站在他的怀里,仿佛刚刚不知耻的在他怀里熊熊燃烧的是别人。
「那……」他放开她的腰,感觉两人之间的亲密感瞬间消失了,只剩下突兀
的尴尬,他舔舔干涩的嘴唇,紧张的说:「我的手机号码跟五年前一样……如果
……」他为了她从来没有换过手机号码,但是分手五年,她一次也不曾打给他。
「我不会打电话给你。当然,你也没必要打给我。」她想了想,「而且我换
了号码。」但是她并不打算把电话号码给他,「韩竹生,我们之间,五年前就结
束了。」
「刚刚那个是什么?」刚刚才插进她体内的指头,如今正爬梳着他的头发。
「那个……」她想了一下,有些悲哀的笑了,「只是成年男女的无聊游戏。」
她努力说服自己,她对他起了反应,绝不是因为她还爱他,他没爱过她,她
也不爱他了,早就不爱了,五年前就不爱了!
之所以有反应,是因为她太久没做,她是个成熟的女人,有欲望是很正常的,
会想做是很正常的,撇开那些无聊的情啊爱的不说,至少她跟他在性这方面很合
得来。他要她的身体,没要过她的心,是她自己太傻,分不清性和爱根本是两码
子事!
现在她长大了,她知道欲望只是欲望,无涉情爱。
性行为不需要爱也能完成,他在她身上完成过一次又一次,无情无爱,照样
惊天动地,她不承认他对她「做过爱」,他们之间只有性,没有爱。
刚刚他在引擎盖上对她做的那个也只是性,而不是爱。
「既然你这么喜欢『玩游戏』……」他把手插进口袋,不想让她发现他的手
在颤抖,「不如找个地方,你跟我玩得更彻底一点?」
他的心抖得比手更厉害,想起她的大名经常和政商名流,或是企业家第二代
连在一起,传说XX政党主席之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已经变成一个善于
操弄男女游戏的女人!
刚刚他用指头进入她的时候,一度产生一种奇异的错觉,好像她除了他之外,
从来不曾属于过别的男人,但那……应该就只是错觉吧?因为他还爱着她,所以
希望她只属于他一人。
他甩甩头,把那种绮思谬想甩开。
「怎样?」他用吊儿郎当来掩饰心中的失落,挑衅的说:「敢不敢玩?还是
怕你男朋友知道了之后不高兴?」
「呵呵呵……」她掩着嘴假笑几声,「男朋友?我有太多男朋友了,不知道
你讲的是哪一个!」
他没被她激怒,冷着脸又问了一次,「一句话,玩不玩?」
「玩玩当然可以。」她的指甲掐进掌心,故意满不在乎的说:「但规则是,
谁都不许当真!」声调陡然拔高了些,「我最受不了那种玩个几次就想把我绑得
死死的男人!」
「听起来,你跟不少男人玩过?」
「跟你比,当然还是小巫见大巫。」她逞强的说,这一生她决计不会再为任
何男人死心塌地,不会再像当年对韩竹生那般的死心塌地。
「你放心,我绝不是那种会抱着女人大腿不放的男人!」他用冷笑掩藏淌血
的心情。「这五年来,我从来不曾纠缠过你,不是吗?」
他读她写的文章,听她播报的周末夜间新闻,他让她看她听她,但是从没想
过要去找她。没想到今天晚上他们竟然不期而遇!
人海茫茫,要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碰上同一个人的机率,简直是微乎其微,
但那微弱的机率确实发生在他们之间,这能说不是上帝的安排吗?
「抱歉!」她用嘲弄的口气说:「我忘了你是个玩得起、放得下的男人,跟
你这种人是不需要订什么游戏规则的。」他不是那种可以用规矩方圆框得住的男
人!
「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韩竹生冷哼一声,自嘲的说:「玩得起、放得
下?恐怕你太过高估我了。」他放不下,五年来,没有一刻放下过她!但她似乎
一点也不知道。
「别客气了。」她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玩家中的玩家,高手中的高手。」
「既然主播都这样说了,看来我只好『当之无愧』了。」他摊开双手。
她狠狠的捏了下自己的手臂,勉强按捺住那种想撕破他的俊脸的冲动。「别
客气,你的确是当之无愧。」
不要脸的败类!她暗暗骂了一声,却露出虚伪的笑容。
他望着她美丽却陌生的微笑,有片刻的失魂。
一阵尖锐的煞车声划破平静的夜晚,韩竹生回过神来,「所以今天晚上算什
么?
我跟你算得上是棋逢对手、高手过招吗?「
「很好的形容,你有当记者的天分,成语用得不错。」
「毕竟我也『吃过』不少你的口水,这就是所谓的耳濡目染吧!」他耸耸肩,
「怎么样?我们可以走了吧!苏小姐,你家还是我家?」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后悔刚刚不该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他的确是个玩家,但
她却是个输家,她曾经在他手里输得一场胡涂,竟然还敢不知死活的挑衅他。
「怎么?」望着她一脸犹疑,他讥讽地说:「你后悔了、怕了……」
「谁怕了?!」她不甘示弱的挺起胸膛,「我个人比较喜欢开房间,那里什
么都有,事后又不用整理。」
「噢?」他的左眉挑了一下,「你比较常去哪家饭店?」
「韩竹生……」她逸出苦涩的笑声,企图掩饰紧张,「你真的是落伍了!」
她摇摇头,故意装出识途老马的模样,「现在最流行的不是饭店,而是六星级的
香榭汽车宾馆。」
「男女最佳的偷情场所。」他咧开一抹恶魔股的笑容,「你去过几次?」
「我……忘记了。」一次也没有,她只是坐在主播台上介绍过那家宾馆。
「没关系。」他故意无所谓的揽住她的肩,「开你的车还是我的车去?」
「我们还是……各开各的比较好。」她扭动肩膀,甩掉他的手。
他双手插进口袋,假装不以为意的说:「你说了算!」
第五章
夜晚车少,韩竹生开着车子跟在苏珊妮的车子后面,没多久就开到香榭汽车
宾馆,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要了两间房,但是他只在他那间底下停了车,连房门
都没开,就去按了她那间房的门铃。
她慢吞吞地打开门,他进去,反手关上,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绷。
他很久没碰女人了,而她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
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仍是对方唯一的依恋,他们两个心里都知道自己不
是在玩游戏,却都装得要让对方以为自己是在玩游戏。
「好了。」他坐在一张蓝色天鹅绒沙发上,拍拍身边的位子,故作轻松地说:
「过来,小妮子。」
她浑身一震。小妮子,当年他也是这样叫她,尤其在他要她要得最激烈的时
刻,他会像头野兽,小妮子、小妮子叫得她浑身发麻,叫得她毫无招架的余地,
而此刻听到他唤她一声小妮子,她的下体竟然就湿了,好像他在用声音跟她做那
件事。
她认命的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他伸出指头触碰她的面颊,她的脸冰冰的,而且神情怪异。
「你怎么了?」他看得出来她很紧张,跟他一样,他的掌心开始冒汗,就像
他们的第一次一样。
「喔!」她从往事里回过神来,「没有。」夹紧双腿,阻止泛滥的欲潮。
他看她几眼,发现她紧张得嘴唇发白,好像随时会昏厥过去。他突然一阵不
忍,「如果你不想要的话,我不会勉强你的。」
「你没有勉强我!」沉寂在她体内多年的欲望完全苏醒了,「我们都想玩这
场游戏,不是吗?」她想要他,她很久没被人紧紧拥抱住了,她很怀念被他拥抱
的感觉,她怕死了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似乎永远走不到
尽头的黑夜,那真可怕,她不要再孤孤单单了。
她的话活像一记当头棒喝,逼他想起这只是一场游戏,他只是她众多追求者
的其中一个,如此而已。
「是吗?你觉得怎么玩比较有意思?」
「我想一想……」她偏着头,认真的想了一下,「先说两句甜言蜜语让我感
觉一下。」
「甜言蜜语?」他皱起眉头,「你考倒我了,我想不出来,也不会说那些。」
他的嘴只用来吃饭、接吻、做爱,不会说甜言蜜语,用嘴哄女人的那种招数他做
不来,而像他这种条件的男人,通常也用不着做那些。
「没关系……」两只小手热切的抓住他的大掌,用脸颊轻轻磨蹭他粗粗的手
背皮肤。「你只要照我说的说一遍,这样行吗?」
他考虑了一会儿,终于点头。
很好,她笑了。
「说你要我。」她命令他。
「我要你。」
他依了她,而她浅浅地笑了。
「说你只要我一个。」
即使是谎言也好,她不介意他说谎,而他如她所愿的说谎了。
「我只要你一个。」
「喔!」她的身子轻轻颤抖。好美的谎言!
接下来呢,她还想听什么?她想听他说「他爱她」吗?她很想,她猜他可能
不会介意再扯一个谎。
不过,暂时不要了,她已经拥有了一个谎言。
谎言很美丽,但终究是谎言,得到太多,也会让人吃不消,这样已经够了。
「现在,你可以吻我了。」她闭上眼睛,等着。
几秒钟过去了,吻没落下来,她睁开眼睛,望着他,无言的询问他。
「你不相信我说的?」他知道她不相信他。
「我相信。」她相信他说的谎言。
「如果我说我爱你呢?」他又问。
「我很高兴。」她原本没打算叫他扯这个谎的,结果他自动说出来,她被这
个重量级的谎言感动了。
五年,他变成一个可以随便扯谎的男人了!
五年的改变多剧烈,而她渴望他的念头也更剧烈了。
她软绵绵地依偎在他身上,他全身都硬了,他要她,她感觉得到他身上燃烧
的熊熊欲火,也许他也急了,毕竟他是男人,一个被欲望逼到临界点的男人。
当男人迫切想和一个女人上床的时候,他们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不管是甜言
蜜语,抑或是不真心的谎言,女人需要多少,男人就能说出多少,反正只是随口
说说而已。
她想他是急了,他很想要她,急切的程度不亚于她要他,很急很急,急得连
「爱」都扯出来了。
那还真扯,对不对?
但是谎言打动了她,真的,现在不管他怎么要她,她都不会拒绝。就算没有
那些谎言,她也不会拒绝,她从来不懂得拒绝他。
不过既然他都说出口了,她姑且听听也无妨。
谎言,左耳听听,右耳出去;谎言,不用放在心上,听听就好。
「你说得够多了。」她戳戳他的胸膛,甜甜地说:「现在可以动手了。」
「动手?」他皱皱眉头,听她把做爱形容得好像准备杀猪一样,他的兴致一
下子全没了。
「动手吧!」她眨眨眼睛,明示加暗示:什么都别说,惊天动地的来一场吧!
在他面前,她很容易就变成荡妇,也许她骨子里天生就流着淫荡的血液,不
然怎么老是渴望着这个男人呢?
她渴望他动手脱她的衣服,进入她,玩弄她,不管他怎么玩她,她都会沉溺
其中,陶醉不已,她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子只能对
他起反应的话,搞不好她应该去当妓女。
妓女!妓女!她对自己的行为举止嗤之以鼻。
即便如此,她还是要他……
「我爱你。」他忽然开口。
原来说出这三个字并不难,但五年前他不曾对她说,他是那种作风大胆,伹
心思传统得只敢把爱放在心里的男人,这辈子他只对她一个人说出这三个字。
「啊?」她像是被雷打到,乱七八糟的心思慢慢回归现实。
「我爱你。」他又自动说一次。
她神经质的笑了笑,提醒他,「你说过了!我听到了!」左耳进,右耳出,
她听到了,谎言滑进滑出,一遍又一遍。
「我爱你。」他说上了瘾。
「我很高兴。」没人逼他,他何苦一再说谎呢?
「你真相信的话,就看着我!」他捧起她的脸。
「我没躲避你。」她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我看着你了,现在你应该相
信我相信了吧!」
「你呢?」他皱起眉头,「那你爱我吗?」
这是什么问题?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可能吧!毕竟是她提出说甜言蜜语
这个主意的。
「爱。」她还是给了他答案。
他想怎么玩,她都奉陪!他想跟她比赛「爱」扯淡游戏,她也可以跟他扯。
「真的?」他又皱了皱眉头,「你爱我?」
「爱!」现在是怎样?集满十次「爱」,可以抽轿车还是抽飞机?
「真的?」
「真的。」她用力点点头。这叫什么?唱作俱佳?!「我爱你!我愿意为你
做任何事。」
「是吗?」他眼里突然闪过危险的光芒。
「嗯。」她吞了口口水,一阵寒意窜过背脊。
她竟然感到害怕?怕什么?怕他拆穿她的心思?
不会的!他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们之间不是那种关系,他只在乎她的身体,才不管她的心。
「只要我开口,你什么都愿意做?」他放开她的脸,邪邪地挑起眉。
「什么都愿意!为了你!」真恶心!今天是怎样?庆祝久别重逢,索性来个
肉麻话接力大赛吗?
「好。」他点了点头,「脱掉你的衣服。」
「啊?」她愣住。
他们之间一向都是他替她脱衣服,他脱完她的,再脱他自己的,然后他挑逗
她,她禁不起他的挑逗,很快就会呻吟出声,他再用力,进来、进来、戳她、戳
她、戳她,再翻个身,他会像压制犯人似的压住她的背脊,压低她的身子,抬高
她的臀部,掰开她的臀瓣,从后面进来,再要她一次,他很猛、很快,在她体内
快马加鞭的冲冲冲,冲到底线,喷得她里面全是精液。
事情还没结束,没这么简单!
他跟她一向不是一次两次就能结束,趴一下,喘一下,休息是为了接下来更
激烈的无数回合……
他们之间就是这么回事!
但是他没让她自己脱过衣服,一次都没有!
现在他突然要她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她还真是……
办不到!
「怎么?」他懒洋洋地问:「你不敢?」
「没有。」她连忙否认,「那你转过去。」
「你害羞了?」他发现她又脸红了。
「好热。」她找了个藉口。
「我去看看冷气。」他没再逼问她脸红和腮红到底有什么不同。
他跑到冷气出风口处徘徊许久,转头,发现她已经脱掉了香奈儿洋装,整个
人连头都钻进被子里。
回到床边,他看见被子底下勾勒出她美好的身形,丰满的乳房,细细的纤腰,
臀部窄翘,堪称女人中的女人,她的双腿又直又长,大腿内侧很敏感,大腿再进
去一点的地方更敏感……
他把她记得一清二楚,一点一寸,全都刻印在他脑子里。
「把被子掀开!」他粗声命令她。
噢!她真是羞窘得快要死掉。
「如果你连这个都做不到,刚刚就不应该说那些大话!」他存心给她教训。
他早就知道她在逞强,也知道她根本不相信他说爱她是真心话,她说爱他的
时候眼神闪闪躲躲,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可以把「爱你」两个字说得那么不诚
恳。
他看得出来她不爱他,但她还是想要他,她之所以言不由衷的说爱他,只是
因为她要他。
她不爱他,不然当年不会义无反顾地离开他,但是她的身子曾经非常习惯他,
而且他知道她不可能在别人身上尝到他给她的那些,当然,他不知道她跟其他男
人是怎么做的,最好不要知道,知道的话,他不是会发疯,就是会自杀。
他确定没人能像他那样爱她爱到骨头里,他是用命在爱她的,也许她感觉不
到那些,可是她否认不了他能让她的身子感到很欢愉,他知道她并不爱他,但她
想要他给的欢愉,这就是她跟他来这里「玩游戏」的原因。
这点他很清楚,否则她不会愿意脱光衣服等在那儿,她遮着、掩着,只会愈
发激出他体内的兽性。
是的,她快把他激成野兽了。
「你要是再不掀开被子,」他爬到床上,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边,恶狠狠地
威胁道:「就别怪我不客气啰!」
「喔!」她一点一点把被子拉到下巴底下,有如惊弓之鸟的看着他。
「你要自己来,还是要我来?」
「我自己来。」牙一咬、眼一闭,她横了心把被子掀开,赤身裸体暴露在他
面前。
「张开你漂亮的眼睛!」他捏紧拳头,「你不是爱我吗?怎么连看都不看我
一眼呢?」
苏珊妮睁开眼睛,迎视眼前的大胡子男人。
「你要我先去把胡子刮干净吗?」他俯身看着她。
「不要!」喔!不要!她在心里呐喊:别再折磨我,别再离开我。「韩竹生,
抱我好吗?」
她不在乎他的大胡子,他要弄痛、弄死她都没关系,但是她不要他走开。至
少今夜不行,她要他整夜都抱着她,她需要他陪她度过漫漫长夜。
「韩竹生,」她甜蜜的哀求他,「抱我好吗?我好冷。」
「冷气太强了?」他发现她的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不!」不是那个,是她的心冷,突然就冷了,「你抱我,你抱着我,我就
不冷了。」
「因为你爱我?」他凝望她急切的脸,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喔!」她抬起双手,热烈的勾住他的脖子,硬生生把他拉到她的身上,她
需要他来盖住她赤裸的身体,需要他来温暖她的心,「我爱你!韩竹生,我爱你!」
这一刻,她忘记了那只是个谎言,她忘了她已经「爱过了」,她不知道那爱
根本没有过去,一直藏在她心里,从树苗长成大树,他已经在她心里根深柢固,
难以移除了。
她爱他,那爱从没过去,她爱他!
那爱,从未过去!
第六章
她揪住他的衣领,发现他身上还穿着衬衫,她急切的替他解开钮扣,很急很
急,好不容易扣子都解开了,她抚摸他毛茸茸的胸膛,不停的抚摸他。
「你爱我!我也爱你!」他加深了残忍的笑容,「想不到兜了一大圈,到头
来我们才真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啊!」
「嗯。」她没察觉到他讥诮的口气,「抱我!韩竹生,要我!」
「别急!小妮子。」他捏了捏她被欲望催熟的小脸,「我等一下会要你很多
次。」
「喔!」她等不及了,她现在就要,她快哭出来了。「现在就要我,求你,
韩竹生!韩竹生!韩竹生!」
纤纤十指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游移,刺激着他早已勃发的男性欲望。
他浑身细胞都在呼应她的情欲召唤,但他始终悬在她上方,不肯给她一个干
脆的拥抱。
「韩竹生!」她情不自禁的拱起身子,主动亲吻他厚实的胸膛,她的嘴在他
茂密的胸毛里找到他的乳头,她想也不想就张口含住,回想以前他吸吮过她无数
次的方式,依样画葫芦的吸他、舔他。
「韩竹生……」她边吸边问:「你喜欢这样吗?」她放开一只硬鼓鼓的男性
乳头,去吸另外一只,「你喜欢吗?」
「喜欢!」他咬牙,嗄声说道:「我很喜欢!你很行……」他闭上眼,压抑
住体内汹湧的情潮,「小妮子,你很行。」然后睁开眼,目光专注的望着她。
「谁教你的?」
「你说什么?」她停住动作,呆呆的仰脸看他。
「谁教你这些的?」他对她挑起眉毛。
他的身体异常兴奋,但神智却异常纷乱,他忍不住怀疑,他的小妮子究竟是
受了什么高人指点,才会变成这么一个善于操控床笫之事的狐媚女郎?
「那个XX党主席的儿子教你的吗?还是某某上市电子公司的小开教你的?」
他像疯子一样掐住她的肩膀,「他们教你如何亲男人的乳头?还有呢……」十根
指头陷入她的肌肤,「你那一个个绯闻男友还教了你什么?」他阴恻恻的跟她计
较。
「韩竹生!你是神经病!」
「喔!」他的眼皮跳了几下,残忍的说:「我是神经病,那你干嘛要跟一个
神经病来开房间?干嘛要跟神经病上床?你干嘛要掐着神经病的乳头猛舔?你跟
个神经病玩什么鬼游戏……」
「住口!」她捂住耳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
「你很行,真的很行,你弄得我快要发疯,你看……」他卸下裤子,抓着她
的手摸他腿间滚烫坚硬的灼热,「你把我弄成这样,你真行!」
热汗从太阳穴旁边滑落,滑入他的鬓角,他再次咬牙忍住一波想射的冲动,
她才碰到他而已,他就冲动得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想射了,但他勉强忍住。
「接下来你还想怎样?小妮子,你还学会了什么招数?你还会什么?」拉下
她遮住耳朵的小手,他残忍的气息吹拂她的耳朵,恶狠狠地问:「让我看看你在
其他男人身上还学会了什么!」
「你……」她眼眶泛红,「我是学会了不少,伹没必要表现给你看!」她昂
着小脸,捍卫自己最后一丝尊严。
推开他,苏珊妮翻身下床,走没两步,他大手一伸,拦腰将她抱回床上。
「你走开!」
她想推开他,但他轻易制住了她。
「你已经点了火,就得留下来把火灭掉再走。」他沉沉的压住她,顶开她的
膝盖,张狂的欲望毫不留情的抵住她的入口。
「你去找妓女吧!」
她用尽全身力量甩他一巴掌。他没闪躲,硬生生吃下这一记。
他不觉得痛,因为心痛超越了肉体的感受。
「我以为我已经找到了一个!」他反唇相稽。
她的小脸变得惨白,瞪大眼睛,有如看见鬼魅。他竟敢……竟敢说她是妓女?!
他说她是妓女!她……是吗?
她是!
她一直是他一个人的专属妓女,她曾经任由他予取予求,她的确是个妓女,
不管他对她再好,都遮掩不住这个事实。
原来……原来他也是这样看她的,他真当她是个妓女!
很残忍,但那才是真的,什么爱啊永远的,都是假的,他当她是个妓女才是
真的。
「求你!让我走!」她全身颤抖,真冷,他压着她、碰着她、抵着她了,她
还是觉得冷,她的身体硬如死尸。她在心里求他,求他给她一丝余地,求他别让
她恨他!
她不想恨他,舍不得恨他。
「韩竹生!」她眨了眨空洞的眼,「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放我一马。」
「我会放过你,等我要过你之后。」他冷笑一声,故意把灼热往她里面塞进
去一点。
「噢!」她喘了一声。
那一瞬间,他看到她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她感觉到他的存在了,他的灼热焚烧着她的身体,融化地体内冰封多年的欲
念,湿湿的、黏黏的情潮从他们接合的地方溢出来,她的身子要他,而他不会放
过她。
「你脱光衣服等我来玩你,你很喜欢让男人这样玩吧?小妮子。」他眼中闪
过一抹阴光。
「噢!求你!」她紧抓身下的床单,咬着牙不让泪水流出来,「我求你,韩
竹生,不要这么对我。」
「你要的!小妮子,」他缓慢的又往她体内推进一寸,「你又湿又滑,早就
想要了……」
他伸手掐住她的两只乳房,开始在上面兜圈子,粗粗的大掌、修长的指头,
唤醒了雪丘上两枚艳色的蓓蕾。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跟我来的!你想让我要你,对不对?你在餐厅的时候就
想要我了,对不对?那只猪猡压着你的小手的时候,我猜你想的是我,对不对?
他压着你的手,而你想让我压着你,你想让我要你,一次又一次,就像以前那样,
对不对?」
「不……」苏珊妮狂乱的摇头,拼命想遗忘那些可怕的字句。
她不要听他,不要看他,这个可恶的男人,可恶的韩竹生,该被千刀万剐的
韩竹生,她跟过的韩竹生,残忍至极,伤她至深,却仍然令她魂牵梦萦的韩竹生
……
但是他说对了,她想要他,也想让他要,她很痛苦,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斩断
对他的渴念!
「要!」他斩钉截铁的打断她的口是心非。
大掌缓缓溜下雪丘,滑过她的腰肢,爬上她细腻的大腿,手指在那细致敏感
的地带任意蠕动了好一会儿,然后用力掰开她的双腿,抬高她被他入侵的穴口。
他看见他们紧紧交合在一起,她因为被他插入而显得异常鼓胀,而他还没有
完全进去,他才进去了一半,他还可以更深入。
他很喜欢她那里,窄小幽湿的甬道很长很长,足以容纳他全然的勃起。
他像把刀,而她像是为那把刀量身定作的刀鞘。
他第一次要她的时候,就知道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他们很合得来,每回他插进她体内的时候,就会涌起有一股暖暖的归属感。
「韩竹生!韩竹生……噢!韩竹生……」她抓住床单的手更用力了,逸出破
碎的呢喃。
苏珊妮快被他的巨大撑破了,她快要破掉了,她好痛,又好快乐,她喜欢这
样,她喜欢他在她里面!
噢!她真是卑贱,真贱。
他当她是妓女疯狂的玩弄,但是她爱他这样,她喜欢他的任意与狂放,她可
以让他为所欲为,怎样都行!
她不在乎,当她是妓女也可以,因为是韩竹生,所以可以的,可以的!
「你要我进去,还是出来?」他逼问她。
反正不管她选哪一个都没差,因为「进去」跟「出来」都是他接下来要做的,
差别只在于,他要「先进后出」,还是「先出后进」,如此而已。
「噢……」她哭了起来,「随你,真的……你想怎样都行,你要怎样玩都可
以……」她伸手抹掉泪痕,自甘堕落的说:「你想把我怎样就怎样,随便你……
真的……我是你的玩具,你的妓女……」
疯狂的脸上有疯狂的泪,韩竹生把她弄疯了。
「韩竹生!随便你……」眼泪来不及擦了,擦也擦不尽了,她软软的垂下双
手,放弃了一切,「我是你的妓女……看你要怎样都行……」
别客气!
她拧紧了床单和眉头。
「你真的这样以为?」望着她狂乱的神情,他也几乎崩溃了。「跟我在一起,
让你觉得自己像个妓女?」
「噢……」她摇摇头,又点点头,点头又摇头,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该怎
么想了。「不要说了,不要再问了……」
怎么能不问清楚?!
她跟他在一起,觉得屈辱?她觉得他辱没了她?
「你觉得我在嫖你?」他瞪大眼睛,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问:「我让你觉得
很没有尊严?你觉得我在侮辱你?」
「噢!拜托!求你……」别再逼她了,不是的,不是的!
他在她体内的时候,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妓女,那是天堂,他带她去的地方是
天堂!他在她身上愈纵情,她就愈快乐。
现在就带她去吧!韩竹生!她在心里大叫,她一个人在地狱里孤孤单单了五
年,现在就带她去天堂吧!
睽违已久的天堂呵!
「噢!」她梨花带雨地喊:「不要管那些了,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他大吼一声。
把手探到两人交合的地方,他揉着她插着他阳刚的入口边缘,粗粗的指头触
摸着她被他撑大到接近裂开的嫩肌,「我要你告诉我,」在乎的汗水从太阳穴滚
滚落下,「告诉我……」咬牙切齿地低喊:「我插在你里面的感觉……」他闭了
闭眼,喘着大气,睁开眼后又接着说:「我插在你里面,让你觉得难受吗?你难
受吗?你讨厌我这样吗?你讨厌吗?」
「噢!」不!她掩着脸蛋,拼命摇头,「韩竹生,不要逼我,求求你不要再
逼我了!」
「我不想逼你,小妮子。」他哀戚地望着她,感到自己的心在发抖,他情愿
逼死自己——也舍不得逼她,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什么口口声声说他当她
是妓女呢?她这样说,他还能做得下去吗?
该是从她体内撤出来的时候了。
但是他一动,她立刻压住他的臀部。
「不要!不要走!」她用力把他压进她的体内。「求你,留在那里。」
他粗喘了好大一声,插在她体内的部分愈发坚硬。
「你不想要我了吗?」她拱起身子迎合他,双腿自动缠在他腰上,逼迫他愈
发深入她,一寸一寸,直到整条男根没入她的体内。
喔!她全身因此而悸动不已,他在她里面了,好热、好硬的存在,她喜欢这
样的感觉。
「我要你!小妮子,我要你!」抑制住想在她体内狂抽猛索的冲动,他咬着
牙说:「但是我不希望你觉得自己是妓女。」
「不会的!」她奋力缠住他的腰,促使他更加深入她里面,「妓女要拿钱,
但是我不用钱,你怎样玩我都不用钱……」
「你这样说,是想逼我去撞墙还是去跳河?」他掐住她的肩膀,大力的摇晃,
「你说这种话是想羞辱我还是羞辱你自己?」
「你误会了。」她被他摇得昏头转向,「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一点点都没
有……」
「那你就是在羞辱你自己啰!」他望着她胸前的雪白乳浪,恨不得狠狠的、
猛猛的、肆无忌惮的占有她,一次又一次,但是他能吗?
她会怎么想他?想他真的把她当妓女一样狠狠地蹂躏吗?
她以为他可以不顾她对他的想法,就在她身上图个痛快吗?
他的确曾经这样对过别的女人,不带感情的在她们腿间出入,毫不关心她们
的灵魂,也不需要她们来关心他的。
但是他从来不曾这样对待苏珊妮!他爱她的身体,爱她的灵魂,也希望她如
他爱她一般的爱着他。
「你这样羞辱你自己,你以为我会好过吗?」他咬了咬牙,「你都这样说了,
我还能面不改色的做下去,帮着你羞辱你自己吗?」
「我不是……噢……」她轻轻地喊:「我没那么想,真的……」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他松开她的肩膀,任由她软倒在床上,他看着
她美丽的脸,觉得自己好像愈来愈不认识她了,他愈来愈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他
曾经觉得跟她很亲近,但是她现在变得有些陌生。
毕竟五年的时间不算短,能让他们变得生疏,现在的她,看起来好陌生。
他们之间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悲哀的摇摇头,「如果你一口咬定我能当你是妓
女的话,如果你是这样看待我这个人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不……」她拱起身子,伸手环抱他,「我没有……我知道你不会把我当妓
女……」
他对她很好,不管在床上还是床下,他一直对她很好,没人会对妓女那么好,
这点她知道的。
「我只是生气……」她把脸贴在他裸露的胸膛上,轻轻地蹭了蹭,「我很生
气你刚刚那样说,你说你找到一个了,我以为你把我当成妓女……不要跟我生气
好吗?韩竹生,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但是我很伤心,韩竹生,我很伤心……」
「我也很伤心。」他抱住她,「你那样想我,我也很伤心。」
「噢!韩竹生!」他是在乎她的,不然他不用伤心,不然他不会介意她怎么
想他。「对不起,我不会再说那些话了,我不会再说自己是妓女了,不再说了…
…」
「对不起,小妮子。」原谅他这个可怜的嫉妒狂!他摸摸她泪痕斑斑的脸,
懊悔地说:「对不起,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咬牙承认,「嫉妒到
失去了理智。」
「你在嫉妒什么呢?」她抓住他抚摸她的手。
「我……」他顿了一下,不太自在地招认,「嫉妒任何看你听你摸你的男人,
嫉妒周刊封面那个吻你的小开,嫉妒在餐厅里摸你的小手的猪猡……我想把他们
统统赶走,我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就像以前一样,只有他能牵她、吻她、要她,就只有他一个人能这样。
但是,可能吗?
「噢!」她闭了闭眼,泪水狂涌而出。「你根本不必嫉妒任何人!」
她没有勇气告诉他,她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男人,其他人的亲吻与爱抚根本
激不起她一丝涟漪。
「我也不想。」他摇摇头,「但是我没办法,我看到那猪猡用手压住你的小
手的时候,真恨不得拿把刀刺破他的猪肚子。」说着,他又激动起来,「我很没
用,对不对?」
他试着对她微笑,脸部肌肉却不配合,牵动成一抹扭曲的表情,形成比哭还
难看的笑容。
「妈的,我变得又神经又小心眼!真抱歉,我说了那些难听的混帐话,你可
以原谅我吗?」
「没关系的……没关系……」她吸吸鼻子,「韩竹生,不要道歉……」她抚
摸他的胸膛,「我想要你,很想很想,我常常想到你,想被你要,我就是这样的
女人了。」她顿了下,哽咽的说:「我就是那种没有男人就睡不着觉的女人,所
以别客气,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很高兴你还要我,没想到你还要我……」
老天!他真的伤到她了!因为他一句无心的嫉妒话语,她被他伤得很深。
「你喜欢我要你?」他轻轻地问:「你喜欢我在你里面吗?你喜欢这样吗?」
缓缓往她体内推进一寸。
「噢!是的、是的。」她闭上眼睛,感觉他又往她心里面来了,就像五年前,
他第一次进到她里面的感觉。「我喜欢,喜欢这样……」睁开眼睛,「你知道我
喜欢你在我里面,喜欢你对我做的一切,我很喜欢!」
就是这种感觉,她喜欢他对她为所欲为的感觉,这才是真正令她感到害怕的
地方,就是这样,她才觉得自己像个妓女。
她喜欢被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玩弄,难道不算妓女心态?
不是他让她觉得她像个妓女,她怀疑自己骨子里根本就是,不然怎么会这么
热烈的反应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呢?
除了妓女,谁会这样呢?
「喔!」她想起他之前的问题,「你问我要你『进去』还是『出来』,我还
没回答你,对不对?」
「不要说!」他伸出一根指头压在她的唇上,「你不用回答我。别说!别说
了好吗?」她再说下去,就真是要逼他去撞墙、逼他去跳海了。
「我要回答!」她笑了,蓄积在眼眶中的泪水滑落脸颊,落在枕头上,「我
要你进去,愈深愈好,不要出来,就埋在里面,停在里面,你可以吗?可以吗?」
「噢!」他拥住她,把脸埋在她的胸口。
她立刻拥住他的臂膀,细嫩的脸颊磨蹭着他浓密的黑发。
他藉由她的举止感觉到无尽的温柔,「可以……可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
以!」
「我好高兴!」她的泪水停止了,「韩竹生,我好高兴,现在进来一点……」
他依言挺进,她瞪大眼珠,强烈的感觉到他的存在。
「喔,韩竹生,噢!」她的脸开始扭曲,「喔!别动!可不可以别动?」
抬起头,他看见她泪痕半干的小脸上浮现激情的颜色,嗓音嗄哑地问:「接
着呢?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停在那里!就停在那里,韩竹生,让我静静地感觉你,不要推,也
不要动,你可以这样吗?」
这是个艰难的考验,但也是他将功折罪的机会,谁教他刚刚要对她说那些混
帐话。「我尽量试试看。」
他勉强勒令那蠢蠢欲动的家伙,要它乖乖不许动,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是他咬牙做到了。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他的阳刚在她体内没推没动,却愈来愈硬,愈来愈大,
如滚雪球似的充塞在她体内。
「你还好吗?韩竹生。」
她完全被他充满,许久许久,她不曾感觉自己如此完整,完整的感觉自己是
活着的。
「我……」他咬牙硬撑,「还好。」
「你流了好多汗。」她擦拭他的额头,「你好硬,竹生,好硬……」感觉他
硬邦邦的在她身体里,她紧缩,感受他的存在,感觉他像是种在她体内的一棵植
物,在她体内生根、发芽、茁壮。
他们第一次做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那感觉现在也还在。
「弄痛你了吗?」他发现她美丽的小脸因为欲望而扭曲。
「不!」他让她觉得痛苦又快乐,「我喜欢这样,韩竹生……现在动一动好
吗?喔……对!就是这样,不要停好吗?」
她闭上眼睛,承受他猛烈而销魂的出入。
「不要停……」
这甜蜜的折磨呵!
她闭上眼睛,祈求他永远不要停止,永远在她体内摆荡。
像心跳,他是她的心跳,五年前因他而死掉的心脏,再度因他而活过来了。
那一刻,她暂时忘记了他的出轨与背叛,只记得他浓浊的呼吸与狂烈的心跳。
「小妮子……小妮子……」他大声呼喊着她,一遍又一遍,同时加速在她体
内的冲刺。
她紧绷地贴着他,想要叫喊出声,却只能惊喘。
随着她的每声喘息,他用生命冲撞她体内的每一寸肌肉,一次又一次,直到
她随着欲望张狂的开合、紧缩、抽动。
「韩竹生,我爱你!」纤纤长指滑过他的背脊,她疯狂喊出对他的爱,不是
谎言,而是真真实实的爱,她的身子,她的全心全意,都给了这个男人,「爱你!
韩竹生!噢……」
她用双臂、双腿紧紧环住他,随着他奔放的节奏开始上下摆动她的身子,她
的舌头被纳入他的嘴里,没有他便无法呼吸,心中只有一副血肉之躯——韩竹生!
从来只有这个名字,午夜梦回在她心头萦绕不去的名字,韩竹生!
一句句、一声声的爱你传到韩竹生的心坎,驱使他更加卖力奔驰,疯狂的在
她腿间出入,摆动、摆动、摆动,直到他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猛地挺腰,顶进她
的最深处,旺盛的精力全数注入她的体内。
高潮降临,他贴在她耳边粗声喘息。
「我也爱你!小妮子,很爱很爱!」
「噢!」喜悦的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
他又说了,说他爱她!
他爱她!
她很高兴他能这么说,就算这是个谎言!
韩竹生说的谎,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特别动人、特别真诚、特别像真的。
她脑海中回荡着甜蜜的谎言,轻轻的闭上眼睛。
他俯身亲吻她汗湿的脸颜,感觉体内才刚退潮的欲望又开始拍打着他的身体,
他还要,还想要她,但是她在他的轻吻中,漾着微笑睡着了。
整个夜晚,他双手圈着她,不曾放开她,嘴唇贴着她黑亮的波浪鬈发,胸膛
随着她的心跳起伏。
她睡得很沉,他却和欲望拉扯了一整夜,直到黎明时分,才勉强睡着。
第七章
韩竹生睁开眼睛,一股凉意直窜脑门,他不需要伸手,就知道身边的被窝是
空的。
苏珊妮已经走了。
他一个人躺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就像五年前,她执意离开他的那天一样。
是的,她五年前就走了,不要他了。五年后,先走的人依然是她。
一条手臂横放在额头上,他纳闷,以前他老是担心自己会抛弃她,结果被抛
弃的人却是他。
很难想像,他,韩竹生,一个游遍花丛的男人,竟然会被同一个女人抛弃两
次,并且被抛弃得不明不白。他曾经相信她已经不爱他了,可是……他摸摸昨夜
她躺过的地方,想起他进入她的时候,她一遍遍喊着「韩竹生,我爱你」,那声
音,他现在还记得;那声音,确确实实骗不了人。她明明还爱他,但她走了!
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冲澡的时候,他感觉到背上传来阵阵刺痛感,擦干身
体,透过镜中倒影,他看见背上有几条深深的抓痕,那是苏珊妮在他身上留下的
痕迹。
该死!他要怎样才能忘了她?!
梳洗完毕,他走出浴室穿好衣服,打算出门退房前,梳妆台上有个什么忽然
吸引了他的视线,他忐忑的走过去,看见一张字条,上面有她娟秀的笔迹。
韩竹生,谢谢你!
他皱皱眉头,谢谢的意思是「谢谢再联络」吗?他不是白痴,当然知道「谢
谢再联络」真正的意思就是「别来打扰我」!所以她连个电话号码都没留给他。
当然,他可以打到H电视台去找她,但是何苦呢?
昨夜她已经说过,玩玩当然可以,但规则是:谁都不许当真!还说:我最受
不了那种玩个几次就想把我绑得死死的男人!
不幸的是,他也是那种想把她绑得死死的男人,但是他绑不住她!
他把字条放进西装口袋里,退了房,离开宾馆,开车去上班。
进入办公大楼,一个瘦瘦高高、西装笔挺的年轻人迎上来。
「总经理,贵宾室有你的客人。」
韩竹生把手伸进口袋,摸着苏珊妮留下的那张字条,「谁?」
「就是那个天天来看车的柯大小姐。」年轻人回答。
「告诉她我不在。」
「我说过了,但是她无论如何都要等。」
「等等等……」韩竹生暴躁不已,「告诉她,再等个五年十年也没用,我是
汽车总经销台湾区业务部的总经理,不是男性伴游,没空天天陪她大小姐耗!」
「总经理……」年轻人搓搓手,眼睛往贵宾室门口瞄了瞄,硬着头皮又叫了
一声,「柯大小姐,我……」为难的看了一眼脸色差到不行的韩竹生,「我们韩
总经理今天很忙。」夹心饼干冒汗了。
「我听到了。」柯以柔走到两人面前,对年轻人点点头,「谢谢,你去忙吧。」
「那……」年轻人紧张的望了望韩竹生。
「去忙吧!」韩竹生硬邦邦的说。
年轻人得到了特赦令,如释重负的走了。
韩竹生一直等到年轻人拐进走道右边,看不见人了,才把眼睛转到柯以柔脸
上,「对不起,柯小姐,我真的很忙……」
「我知道,我不是来打扰你。」柯以柔温柔的说:「我今天真的是想来看车
子。」
「你已经跟我买了不下十辆车。」他捏住口袋里的那张纸,「再买下去,我
担心你会倾家荡产。」
「不会的。」柯以柔摇摇头,「你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就是钱特别多。」
他给她一个歉疚的眼神。
她忽然笑了,「有个太有钱的老爸,也很让人困扰,对不对?」
该死!这个柯以柔,怎么连说话的口气都跟苏珊妮这么像?!他耳边响起苏
珊妮的声音:我们这种在育幼院长大的孤儿,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特别坚强。他
甩甩头,不过他不能再把柯以柔当成苏珊妮的替身了。
「柯小姐,真的很抱歉,我等一下还有一个会议要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可以另外安排人带你去看车。」
「我……可以等你开完会吗?」她仰起白净的小脸,充满期望的看着韩竹生。
「很抱歉。」他低下头,放在口袋里的手又捏了捏那张字条,「我真的没办
法。」
像归像,柯以柔终究不是苏珊妮。他的心,除了苏珊妮,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柯以柔很好,白净、温柔,家里有钱得要命,却毫无骄纵的气息,是个百年难得
一见、楚楚可怜的富家女,如果他是个存心少奋斗二十年的男人,会毫不犹豫的
选择她……
「那等你不忙的时候,我们再谈好不好?」
「恐怕……」他叹了一口气,「我是真的没办法。」
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的残忍,其实是为了她着想,因为他什么都没办法给
她,他仅有的感情早已全部给了苏珊妮,即使苏珊妮不希罕,但是,给了就是给
了。
感情就像覆水,难收。
柯以柔的脸色瞬间苍白,虚弱的退后两步,「昨天……我还以为……」
「抱歉!」韩竹生一脸歉疚,「昨天在餐厅里,我对你做了一些冒犯的举动
……」包括贴在她耳边说悄悄话,执起她的小手放在嘴边亲吻……他真是昏头了,
为了让苏珊妮嫉妒,竟然利用了这样一个无辜的女孩。「真的,柯小姐,很对不
起。昨天我大概是喝多了,有点昏头。」
「你喜欢……」她几度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那个新闻主播
苏珊妮吗?」
韩竹生大吃一惊,自以为把这份感情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连一个女孩都瞒不
了。
「柯小姐,你大概是偶像剧看太多了。」他干笑两声,掩饰尴尬。
柯以柔摇摇头,「我不看偶像剧,是你看她的眼神很特别。」
「我昨天在餐厅里一整个晚上都忙着跟你讲话……」
「你跟我讲话的时候,」她打断他的话,「眼睛一直盯着苏珊妮。」
「是吗?」他觉得心里的秘密被戳破了,依然嘴硬的说:「我自己倒没有发
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就是爱情!」
他僵愣一会儿,终于不得不承认,「老实说,我跟苏珊妮认识很久了,我对
她……不只是爱情而已。」他说过,她是他唯一的家人,这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这是你一直不肯交女朋友的原因吗?」柯以柔的眼睛湿湿的。
三年前,她二十岁生日那天,她那个有钱的老爸就是带她来这里,从韩竹生
手里买下一辆昂贵的红色跑车当作生日礼物。当时,韩竹生还只是个刚退伍的菜
鸟销售员,但他真是帅到一种极致,头发短短的,一身古铜油亮的肤色,阳刚、
充满力量,就像一辆顶级轿车,瞬间就掳获了柯以柔的少女心。
不过那并不稀奇,凡是走进这栋办公大楼的女性,不管是老是少,全都逃不
过韩竹生无远弗届的男性魅力,甚至有人谣传他之所以后来能在一年之内,不到
二十五岁,就登上总经理大位的原因,就是因为得到高层女主管「特别关爱」的
眼神。
吊诡的是,韩竹生从来不跟女人约会,他连选秘书都特意挑了个男的,而且
还特地蓄了一脸大胡子,企图挡掉过于旺盛的女人缘。
「我已经有一个了。」放在口袋里的指头轻轻抚摸着苏珊妮留下的字条。
「就是苏珊妮吗?」柯以柔问。
韩竹生很想理直气壮的回答:是的!苏珊妮就是我的女朋友!但是他已经没
有那种权利,也没有那种勇气了,他当她是女朋友,到现在仍然是,不过他不知
道她到底当他是什么鬼东西!
「我听说她有很多男朋友,包括我爸爸都迷她迷得要命,他每次看到苏珊妮
播报新闻,都会脸红呢!」
「苏珊妮……」他想了想,「本身也是个很容易脸红的女人。」
「真的?」柯以柔睁大眼睛,「我还以为她是个女强人。」
「那只是她在工作时塑造的形象吧!」他想起她昨夜的泪水,与全然降服的
温柔,知道她本质里,还是那个动不动就脸红心跳的女孩。
「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她?」柯以柔问。
「了解?」他暗忖了下这两个字的意义,「或许吧!」
他曾经以为自己全然了解她,曾经以为自己会跟她地老天荒,然而……
「好了,」他像个大哥哥似的揉揉柯以柔的头发,「小鬼,你想乘机探听我
多少秘密?」
「我想知道……你全部的故事。」柯以柔勇敢的说。
他挑了挑眉,「我说过,我有女朋友了。」
「可是你看起来活像被人抛弃,一副很惨的样子。」柯以柔吐吐舌头。
「你连这也看出来了?!」他摇摇头,带着几分尴尬,「怎么?」他摸摸自
己的胡子,「我的样子很糟糕吗?」
「奸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顿。」认识他三年,柯以柔头一次觉得自己跟他如此
靠近,因为他跟她分享了关于苏珊妮的秘密。
「是吗?」他狼狈地闭上眼,心底不得不承认,是的,他是被人狠狠的揍了
一顿,很痛,心里千疮百孔,有种快要过不去的感觉。
「韩总经理……」
他睁开眼,望着柯以柔,「干嘛那样叫我?」他认识她的时候,只是个菜鸟
销售员,而她一向叫他韩先生,即使现在他已经是个总经理。
柯以柔迈步上前,握住他的一只手,「那么,韩竹生,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她没等他回答,就继续说下去,「我不企求当你的女朋友了,」心里知道不是自
己不够好,而是她来得太晚,他的心已经容不下她这个人了。「但是让我当你的
妹妹,好不好?」她决定退而求其次。
「妹妹?」他一愣。
柯以柔点点头,「是的,你可以当我是你的妹妹。你心里有苦,觉得过不去
的时候,我这个妹妹随时愿意当你的垃圾桶,听你倾吐。」
「你搞错了,我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他垂下头,感觉自己在这个女孩面前
泄漏了太多心事,跟苏珊妮的这一段,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方面也是为
了保护她的隐私,毕竟现在她身为公众人物,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酿成丑闻,
想起当年她义无反顾的跟他同居,那段往事如果被狗仔挖出来的话,将会对她造
成何等伤害……
「你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说话的,我知道你在用你的方式保护苏珊妮。」柯
以柔善解人意的说。
她被他感动了,这家公司许多员工都说韩总经理的脸是冷的,血也是冷的,
原来他其实比谁都要热,只是他热情的一面应该只有苏珊妮看得见吧!
「当然,你也可以什么都不说,只要……偶尔请我这个小妹妹吃顿饭。」她
举超双手,澄清什么似的说:「反正你一个人也是要吃饭,两个人吃饭,总比一
个人来得好下咽吧?」她只是不忍心让他一个人继续孤独寂寞。
「柯小妹妹,」他哑然失笑,「你在同情我这个『孤独老人』?」伸手摸摸
她的头,那动作就像哥哥爱护小妹妹。
「孤独老人?」柯以柔皱皱鼻子,「拜托,你才几岁,二十七耶!现在就认
老,未免太没志气了!」
「说得也是。」他自嘲地一笑,把手放进口袋里,不自觉的又摸摸那张字条,
摸着摸着,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想认老,也不愿服输,但他真有种又老又输又疲
惫的感觉。
二度被抛弃,他完全失去了奋斗的目标。
「怎么样?」柯以柔把脸凑到他面前,小声地问:「有我这种善解人意的妹
妹,感觉还不错吧?」
他瞪着她白皙的脸,半晌之后忽然笑了,「是不是不错我不知道,不过……」
他有点坏坏地挑起眉毛,「感觉也没什么损失就对了。」
「韩竹生,别太过分喔!」柯以柔紧握拳头,当真不客气地用力揍了他一拳。
他握住她的粉拳,年轻却苍老的心灵涌起一股暖意。「谢谢你,我的以柔小
妹妹。」
「别……」柯以柔垂下头,偷偷掉了几滴泪,「别客气,韩老哥。」
她眨掉眼泪,勇敢的抬起头,觉得心有点痛痛的,人家都说女追男,隔层纱,
但她这个才貌双全的富家千金倒追了韩竹生三年,得到的却是「妹妹」的名分!
不过她应该感谢上苍了,至少韩竹生愿意当她是个妹妹,那总比什么都不是要强
得多了。
「那么,既然你是我的老哥,理当陪我看看车吧?」她向他撒娇。
「呃……」韩竹生忽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我说过,我是真的很忙,我
请方凯带你看车,好不好?」他抬头,看见之前当夹心饼干的那个年轻人正好又
走出来了,连忙叫住他,「方凯,请你带柯小姐看看本季最新款的车型。」眼看
柯以柔渐渐嘟起嘴巴,韩竹生连忙又对那个名叫方凯的年轻人郑重的交代道:
「柯小姐是我最最最亲爱的妹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人家。」
「总经理……」
「韩老哥……」
方凯跟柯以柔同时大叫,然后互看一眼。她的眼神好像在说:拜托,这个一
脸白净的娘娘腔懂个屁啊!他看她的眼神则透露着:老子真想理你这种刁蛮大小
姐才有鬼!
柯以柔在韩竹生面前装得文静又温柔,其实她本性泼辣得像只野猫,只要韩
竹生不在,她就会在贵宾室里乱砸杯子、乱骂人,吓得所有的人敬而远之,只有
方凯最倒楣,谁教他资历最浅,所以每次都被众家前辈推出来负责接待柯以柔。
她砸东西,他负责收拾;她大声骂人,他暗念阿弥陀佛,忍辱负重,把不满全吞
进肚子里,结果这会儿连总经理都亲自把他推上火线,要他带她去看车,倒不如
直接叫他写辞职信来得好一点。
「怎么了?」韩竹生皱了皱眉头,发现他们互瞪着对方,「方凯,以柔妹,
你们两个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喔!」方凯垂头丧气地说:「总经理,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胃疼。」算
了,他告诉自己,忍一时,海阔天空,为了这个刁钻小姐递辞呈,毁了自己的太
好前途,那才真是冤枉!
「韩老哥!」柯以柔甜甜地说:「方凯像只笨鹅一样,人家不要他啦!」
「你是来看车,又不是来选老公,干嘛嫌人家像笨鹅?!」韩竹生看了方凯
一眼,「何况方凯一点也不笨,他可是公司上个月业绩前三名的超级新人王,对
车子如数家珍。」
「才怪!」柯以柔咕哝一声,一脸不情不愿。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方凯也低声嘀咕。
「好啦!」韩竹生倒是一脸轻松,拍拍手,活像摆脱了烫手山芋,扔下这一
对脸色比鬼还难看、嘴里同时念念有词的年轻男女,「你们去看车吧,我进办公
室了。」
他把手插进口袋,悠悠哉哉的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才走了几步,身后忽然
爆出争吵声,好像是柯以柔说了句娘娘腔之类的话惹恼了方凯,而一向好脾气的
方凯则回敬她「装模作样的恰查某」,接着两个人就吵得不可开交……
韩竹生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把那阵青春的争吵声关在门外。
脱下西装外套,松开领带,他坐进黑色牛皮旋转椅里,拿起公文,却开始发
呆。
想一想,能够大声的争执,把心中的不满痛快的宣泄出来,也不失为一种沟
通方法,如果当年苏珊妮执意要离开的时候,他能够不顾一切的抓住她,理直气
壮的质问她,死逼活逼也要逼出她非要离去的原因不可,那么他们也许就不会走
到今天这个局面。
至少他不会输得不明不白、胡里胡涂!怪只怪,当年的他太要强,也太要自
尊,所以苏珊妮随便用一句「我不要你」以及「我不爱你」,就把他打败了,让
他傻傻地放手让她走……
她还是爱他的,要不是昨晚意外的重逢,要不是因为她在他身下流着泪一逼
又一遍喊着「韩竹生,我爱你」,他可能会一辈子就这样被她蒙混过去!她爱他
的程度,跟他对她的爱,几乎一样浓、一样烈,不相上下。
可是,她还是走了,留下一张「谢谢你」的字条。
他再度翻出那张字条,打开来看着上面娟秀的笔迹,心想,如果他就此不再
跟她联络,恐怕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嫁进豪门,成为有钱人家的少奶奶,而他…
…会咬着牙祝福她!她是个好女人,给过他很多快乐,虽然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他,
但他拼命忍耐,转眼也熬过了五年。
人生能有几个五年呢?只要再熬过无数个五年,脚一蹬,眼一闭,什么酸甜
苦辣快乐痛苦全都没有了,这样一想,也就释怀了。
不释怀又如何?他争得过她那些有钱有势的小开男友吗?有理由叫她撇下那
些衔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来跟他这个孑然一身、白手起家的男人吗?
当然没有!
他站起来,焦躁不安的爬梳头发,然后像只被困住的野兽,在办公室里踱方
步,
踱着踱着,忽然紧握拳头,用力往墙壁捶了一拳,白色的墙壁染上了鲜红的
血,但是他不觉得痛,一拳一拳,像个拳击手似的把苦闷发泄在墙上,直到白色
的墙壁开出一朵大红花,他终于住手,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让强劲的水流
冲走手上汩汩涌出的鲜血。将近半个小时后,他走出洗手间,重新回到座位,皮
开肉绽的右手拿起笔,开始批阅公文,他很希望自己能感觉到痛,但是依然什么
也感觉不到,手里、心里都只有麻木。
麻木的工作了一整天,下班时,他开车往淡水方向疾驶。
一年前,他搬离了原先的小公寓,在淡水另外盖了一栋白色的三楼透天别墅,
他把那地方弄得很像个家,里面万事具备,只缺一个女主人!
女主人……该死!他情愿死,也不要拱手把小妮子让给别人!他猛地转动方
向盘,掉头把车开到H电视台外面,熄了火,静静地坐在车里等待。
他不确定她到底下班了没,也不知道她是否还待在电视台,他什么都不确定,
只知道自己必须在这里等待。
七点过去……八点过去……终于,门口有点动静,他看见苏珊妮了。
显然她回过家,因为她身上换了一套衣服,依然是香奈儿,不过和昨天那套
不一样,这次她穿的是一件黑色无袖V领连身洋装,长长的头发松松地在脑后绾
了个髻,光洁的脖子上戴着耀眼的钻石项链,脚上蹬着一双细跟的高跟鞋,走起
路来摇曳生姿,她看起来耀眼得就像天上的星星,他注意到她一手拿着一个银色
的小型宴会包,另一只手……挽着一个男人弯曲的臂膀,那个男人就是她这阵子
最新的绯闻男友,曾经和她一起登上八卦杂志封面的XX党主席的儿子!
男的高大英挺,女的丰姿绰约,横看竖看,他们都是一对璧人。而他,韩竹
生,横看竖看,都像个卑鄙小人。他觉得自己的行径简直像个偷窥狂,但是想归
想,他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的一路追随着那对璧人,直到他们双双进入那个党主
席儿子的名贵轿车里。苏珊妮上车之前,忽然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下,明知道
她看不见车内的他,但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疯狂地跳动了一下,然而她只瞥了一眼,
随即进入车内,然后那个党主席之子开着他的香车,载着他的美人,意气风发地
上路了。
看他们两个一身盛装的模样,十之八九是去参加派对,或是……去见男方父
母?共商婚姻大事?韩竹生紧抓着方向盘,用力到伤口再度渗血,但是他仍然不
觉得痛,只有一股巨大的恐惧,意识到他很快……就要完全失去她了,他的小妮
子,他的小星星……
老天!他不允许,绝不!他发动引擎,猛踩油门,飞也似的追上去。但是,
车水马龙,他失去了香车美人的踪影,一个闪神,车子硬生生撞上安全岛,那一
瞬间,他的恐惧消失了,闭上眼睛,但求一个解脱!
不幸的是,车头撞得稀巴烂,他竟然毫发无伤,安全气囊救了他,但是他恨
安全气囊!
他呆坐在车里,听见鸣着警笛的警车朝他开来。
多希望拖吊车在拖走这辆破车的时候,也能顺便把他这个表面毫发无伤,内
心却已经报废的废人一起拖走!
第八章
算一算,好像就是从那个XX党主席之子来接她一同出席一场慈善音乐会那
天晚上开始,接连十几天,每当苏珊妮走出电视台,就感觉到有人盯着她。起初
她还以为又是狗仔队,不过静下心来仔细感觉,她很快就能确定,那道灼热的眼
神绝对不是狗仔的眼睛。
从来只有韩竹生的那双眼,能盯得她脸红心跳。
就像当年他在她身后排队等待235路公车,感觉他灼热的眼盯着她的颈项,
灼热的气息吹在她的肌肤上,酥酥麻麻的,却不敢回头看他一眼……很难相信像
他那样的一个男人,竟然会安安静静地在她背后排了一年的队,后来他天天去冰
店等她下班,再后来他骑着摩托车追着她坐的公车跑……那些都是令她悸动的甜
蜜回忆。
而现在,那种悸动的感觉又慢慢回到她心里。
她知道是他,但是找不到他,找遍附近的车子,却没有发现他的黑色轿车,
她焦躁地回到自己的红色轿车旁,一双眼睛还是不放弃的到处梭巡。
一辆纯白的跑车吸引她的视线,她走过去,用指头在玻璃窗上敲了敲,没人
回应,她弯腰,试着把脸贴在玻璃上,只看到里面一片漆黑,几个路人经过,发
现她鬼鬼祟祟的举动,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她红着脸,连忙直起身子,拉拉衣
服,故意抬头挺胸,彰显自己的清白,并非偷车贼。
路人一走,她又弯腰把脸贴在另一辆宝蓝色汽车的玻璃上,挤眉弄眼,不顾
形象……忽然,车窗被摇下,她呆住,看见里面有一对气喘吁吁的男女,从他们
两个喘气的程度看来,刚刚应该是在车内做完类似百米短跑之类的激烈运动,而
那个女的没好气的开口。
「小姐,请问你看够了吗?」
「啊!」苏珊妮的双颊整个烧红,「抱歉,我以为这是我朋友的车子……」
她一边弯腰道歉,一边往后退,退啊退的,高跟鞋忽然又踩到后面一个不知
道哪里窜出来的倒楣鬼,她连忙转身,低着头又是一阵道歉。
「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她看见被她踩到的那双黑色球鞋,好熟悉的
一双鞋,以前韩竹生都穿这个牌子的球鞋……抬起头,她张大嘴巴。
果然是他!
除了他,全世界恐怕没人能把西装裤配球鞋穿得这样理所当然,而不会让人
感到突兀。
她紧绷的情绪瞬间松懈下来,不自觉的脱口而出,「韩竹生,我总算找到你
了。」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露出调侃的笑容,「原来苏主播在这里转来转去,竟然
是在找我!我可真荣幸!」
她自觉失言,但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为自己的失常找什么藉口,只好低头,
直勾勾地往前走。
韩竹生毫不犹豫地跟上她的脚步,并肩往她的红色轿车走去。
走了一会儿,苏珊妮气呼呼地回头,「韩竹生,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着我?」
「恐怕办不到。」他说得斩钉截铁。
「讨厌鬼!」她骂了一声。
「真的?」他看出她的口是心非,肩膀故意碰了碰她,「可是你看起来好像
有点想念我的样子。」
「才……」她咽了一口口水,「没有这种事!」
她一撒谎就脸红。她不但想他,而且潜意识里还在等着他,从他们重逢那夜
之后,她就一直在等他。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几天了?」她故意用凶巴巴的质问来掩饰脸红心跳。
「我想想……一、二、三……」他数了数,「十几天了吧!」
「你想干嘛?」
「看你一眼不行喔?」
能把偷窥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大概也只有韩竹生办得到了。
「有什么好看的?!」她的气势明显衰弱下来。
「我觉得好看就好。」他无赖的说。
四周变得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清清喉咙,故作轻松地问:「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什
么?」
「还……」她犹豫了一下,决定不说「还好」。「有一点。」
「想吃什么?」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幸好她没有开口要他滚。
她望着他,「去吃……」声音忽然有点颤抖,「阿婆甜不辣,好不好?」那
是以前他们热恋的时候,经常去光顾的一个小摊子。
「阿婆看见你,一定很高兴。」他说。
「阿婆应该早就忘了我。」她摇头。
「不会的。」他目光坚定的看着她。
「怎么去?」她回避他的目光,四处观望了一下,「你的车呢?」奇怪,怎
么不见他的黑色轿车?
「撞烂了。」他耸耸肩,一脸不以为意,「进车厂大修待修,大概还要一个
礼拜才能开吧。」
她的脸色惨白,「怎么?你出车祸了?」
「撞上安全岛而已。」他无所谓的说:「所以这几天我都靠计程车代步。」
「怎么发生的?」
「没什么。」他抬头看看天空,「大概最近工作太累了吧!」
今天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云层有点厚,好像快下雨了。
「对了……」他明明在意得要死,却故作轻快的说:「我们去吃甜不辣,你
那个XX党主席之子的男朋友不会生气吧?」
「韩竹生!」她定定地看着他。
「干嘛?」他间。
「我是个名声很差的女人,如果你受不了这点的话,可以不要跟我走在一起。」
拜八卦媒体之赐,只要她跟哪个男的吃过饭、亮过相,媒体就开始揣测某某某是
她的入幕之宾,天晓得她位在东区精华地段上的小套房,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
男人进去过。
「当年,我的名声也是差到不行,你不但跟我走在一起,还跟我住在一起。」
「那是因为我是白痴!」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但你不是!」他们两个
人之中注定只有一个白痴,那个白痴一直是她。
「听起来你好像很后悔跟我在一起。」听到她这么形容她自己,简直让他心
如刀割。
「后悔也无济于事。」她不愿再去回想他的背叛,「反正人不痴狂枉少年。」
她想往前看,想珍惜眼前这一段久别重逢后的缘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现在
我的肚子饿扁了,到底要不要去吃甜不辣?」
「当然。」他甩开心如刀割的伤痛感,「介意我搭你的车吗?」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
「我知道你不是。」她从来不是小心眼、爱计较的那种女生。
「那就上车吧!」她扬扬手里的钥匙。
循着旧时记忆,苏珊妮毫不费力就找到街口那家卖甜不辣的小摊子,摊子上
方用铁丝克难的拉了一盏昏黄的灯泡,微弱而温暖的光线下,站着一个瘦瘦的阿
婆。
「我去找停车位。」韩竹生知道她穿着高跟鞋不适合走远路,「你先去跟阿
婆聊聊天好了。」等她下了车,他驾着车子在附近巷子里绕来绕去,寻找停车位。
一个人往摊子走去,苏珊妮忽然有近乡情怯的感觉,以前她跟韩竹生常来这
个小摊子,但是成为名记者、坐上主播台后,几乎天天有人请她吃山珍海味,很
久没吃路边摊了。
小摊子上飘着阵阵香味,多令人怀念的味道。
「婆婆,」她在摊子前面一张长板凳上坐下,扬声说道:「一碗甜不辣,要
加辣,不……」
「不加香菜。」阿婆替她接下去。
她吃了一惊。
「苏小姐喔!」阿婆笑咪咪地对她说:「你好久没来了。」
真是想不到阿婆竟然还记得她,记得她嗜辣,却怕死了香菜那股怪味。
「竹生呢?」阿婆手里一边忙着,嘴巴一边问:「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他去停车。」苏珊妮笑吟吟的接过阿婆递到面前的碗,拿起叉子往那块煮
得软透的菜头进攻,咬了一口,满足的笑说:「好吃。」
「我听竹生说你现在是名记者,还坐上了主播台。」
「还好啦!」她谦虚地说:「只是一份糊口的工作。」
阿婆心有戚戚焉的说:「女孩子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个好归宿。对了,说到这
个,你跟竹生的婚礼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啊?」
「咳咳咳……」她拍拍胸脯,差点被辣椒呛死。
「婆婆,我跟韩竹生已经分手八百年了。」
八百年……想一想,她的记者本性又跑出来了。她才二十六岁,哪来的八百
年?多少个前世今生加起来才凑得到八百年?她和韩竹生的缘分可没那么深。
「怎么可能?」阿婆偏着脑袋,一脸诧异。「竹生每次来这里,都跟我谈起
你呢!」
「噢?」苏珊妮放下叉子,奇怪地问:「他都说我什么?」
「说你很聪明,播报新闻很有大将之风,还说你写的新闻报导观点很特别,
非常以你为荣的样子。对了,他还在淡水盖了一栋白色的别墅,说要给你一个家,
上个月他来的时候,我问他什么时候跟你结婚,结果那个傻小子笑着猛抓头,看
起来害臊得不得了。」
「婆婆……」苏珊妮心想,她大概是年纪大了,记忆力不灵光了,「你大概
记错人了。」
韩竹生这个狂放不羁、桀骜不驯的男人,没人能真正拴住他,他不是一个结
婚型的人,也很难想像他会有「害臊得不得了」的时候,还有,什么淡水的白色
别墅,他也没跟她提过。
搞不好那个什么白色别墅是替别的女人盖的!这次她叉中一颗大贡丸,整个
送进嘴里,撑得脸颊鼓鼓的。
「你以为我老人痴呆吗?」阿婆看起来有点生气,「竹生就像是我的孩子,
他还问我可不可以在婚礼上当他的男方代表呢!」
奇怪,怎么会这样?难道韩竹生真的有结婚的打算?但是他想娶谁啊?
傻瓜!她斥责自己,管他娶谁,总归不会是她!他的对象一大堆,不需要她
来替他瞎操心。
放下叉子,她请阿婆帮她盛汤,猛喝几口,一不小心又呛到了。
「咳咳咳……」
「别急,别急……」
阿婆正想替她拍背,但是一只大手抢先做了这件事,阿婆抬起昏花的双眼,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韩竹生。
「这附近的停车位很难找喔?」
「嗯,绕了好几圈才找到车位。」韩竹生对阿婆点点头,在苏珊妮身边坐下。
阿婆立刻替他送上一碗热腾腾的甜不辣。
「谢谢婆。」他转头看向苏珊妮,「你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谢谢。抱歉,没等你就先吃了。」
「没关系。」他注意到她眼前的空碗,「你不会先走吧?」
他看起来好像很怕她跑掉,她觉得鼻头有点酸。「我不会这么没道义啦!你
不是没开车吗?至少我得送你一程。」
「谢了。」他终于放心,开始吃甜不辣。
阿婆忙着招呼陆陆续续前来外带的客人。
他吃了几口,意识到苏珊妮一直在看他,抬起头,捕捉到她的眼神,「怎么
了?我脸上沾到什么东西了吗?」
「噢!没有。」她像个被逮个正着的小偷,连忙装模作样,左顾右盼。
他挑挑眉毛,又低头继续吃。
她一直告诉自己:别看他、别看他……但是一双眼睛不但不听话,甚至带着
几分欣赏的意味,一直瞧着他,她想起武侠小说里面的英雄好汉,大口吃肉、大
口喝酒的豪气,韩竹生就连吃甜不辣也能吃得豪气千云,很帅、很潇洒、很有男
人味……
「你要不要吃菜头?」
「啊?」她眨了眨眼,「什么?」
「我问你,要不要吃菜头?」韩竹生用叉子切开菜头,叉起一块送到她嘴边,
「你不是很喜欢吃阿婆煮的菜头吗?」
以前他们两个总是合点一碗大份的甜不辣,你一口、我一口吃得又香又甜,
她记得他一定会细心的用叉子把菜头切成一小块一小块,送进她嘴里,让她感受
到混杂了羞涩、甜蜜与狂烈的激情,她每吃一口,心脏就怦怦狂跳。
此情此景,一如当年!
「噢!」她在他面前老是脸红,「不用了,我刚刚吃过了。」
他故意拿菜头碰触她的嘴,邪邪的挑起眉。「现在沾到你的口水了。」
她半羞半窘,张开嘴巴,吃下那块菜头。
「还要不要?」他又叉起一小块,嗓音嗄哑地问。
「不要了啦!」她低头,觉得耳垂也变得火红。
「你要的,小妮子。」
他又把菜头递到她嘴边,她半推半拒地又吃了下去,然后他轻轻舔了下她含
过的叉子,她的脸爆红。
「怎么?」阿婆送走最后一位外卖的客人,再度把焦点转回到他们两人身上,
「苏小姐,你是不是没有吃饱啊?」
「没有啦,婆婆。」苏珊妮向阿婆告状,「是韩竹生硬要强迫人家吃菜头。」
「竹生不是强迫你,」阿婆笑吟吟地替他讲话,「因为他知道你喜欢吃菜头
嘛!」阿婆对他眨了眨眼,「对不对?竹生。」
韩竹生点点头,但笑不语。
「对了,竹生,」阿婆想起先前的话题,「我刚刚问到婚礼的事情,奇怪,
苏小姐怎么好像根本不知道?弄了半天,你是不是还没跟人家开口啊?」
「婆婆,」韩竹生尴尬不已,脸色发黑,「先不要提那个啦。」
结婚这件事,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关于一枚戒指、一袭婚纱、一个家,已
经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了。他没别的意思,没妄想什么,当然,更没有勇气
问苏珊妮愿不愿意嫁给他……
他只是想她想得无法呼吸的时候,就会想来一碗甜不辣,顺便跟阿婆聊聊往
事,聊聊苏珊妮,聊聊他遥不可及的结婚梦。
「是啊!」苏珊妮连忙附和他,挤出一抹笑容。「我刚刚也说婆婆大概是误
会什么了。」
「我没有误会什么!」上了年纪的人最怕被人当成老胡涂,阿婆坚持地说:
「竹生明明说过,只要苏小姐点头,就立刻举行婚礼,把你娶回家,竹生……」
阿婆望着韩竹生,「你说是不是?」
韩竹生静默不语。
阿婆有点火大,声音也跟着变大,「韩竹生,你到底想不想娶苏小姐?」
他被逼急了,突然大吼一声:「当然想!」接着又歉然地看着阿婆,「对不
起,我太大声了。」旋即注意到苏珊妮整张脸都吓白了,「抱歉,小妮子……」
他抓抓头,一副懊恼的样子。「结婚的事情是我跟阿婆胡言乱语,请你……不用
放在心上。」
「我知道,」她捏紧拳头,「我不会放在心上。」
她再白痴,也不至于会把这种事情当真,但是她的心脏狂跳。她听到他说
「当然想」的时候,整个人就像被雷打到,她不相信韩竹生会说出这种话,不相
信韩竹生会想娶她……
但是她听到了,怎么能不放在心上?他说了想娶她,她可以不放在心上吗?
空气变得凝滞,三个人都沉默不语。
不一会儿,陆续又有客人上门,阿婆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现在,没有人会再去触碰那个敏感的结婚问题了。
「嘿,对了!」他试着让冷掉的气氛回温,「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
「嗯。」她试着牵动僵硬的肌肉,挤出勉强称之为笑容的表情,配合着用轻
松的口气应对,「请问你在哪里高就?」
「我在卖车子,是台湾区业务部的总经理。」
「总经理耶!」她故意怪腔怪调,好像那是个多了不起的头衔。「难怪你开
始穿西装打领带了。」想起他把西装外套甩到肩上的姿态,真潇洒!
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也是对她最好的男人……他对女人一向很好。
他捏了捏她白里透红的脸蛋,横过手臂搂住她的脖子,「你敢嘲笑我?」
「没有啦!」她两只手像吊单杠似的抓住他的手臂,咯咯笑道:「我的意思
是你好棒、好厉害。」
「说下去。」他挑起眉毛。
「喔!」她偏着脸贴在他的手臂上,一副存心谄媚讨好他的模样,「你高大、
英挺、敏捷、机智,充满魅力,让人难以抗拒。」
他吹了一声口哨,「看来你这个记者不是干假的!」
「怎样?」她小脸发亮,「我逢迎拍马的功夫不错吧?」
「不,我觉得你说话还满实在的。」
「你少臭美!」她咯咯笑了起来,同时意识到自己抓着他的手臂,两人打打
闹闹的样子好像……太亲密了。「咦?」她悄悄松开他的手,竖起耳朵,「你听,
好像下雨了。」
韩竹生侧耳倾听。果然,雨滴敲打在小摊子的遮雨棚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
响。
「下雨了!」韩竹生连忙起身,「小妮子,你去屋檐下面躲雨,我帮婆婆把
摊子推回去后再来找你。」
「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你穿着高跟鞋不方便,在这里等着就好。」
说完,韩竹生跟阿婆一起推着摊子走了。
苏珊妮一个人站在小小的屋檐下,等了将近十分钟,终于看见韩竹生撑着一
把大黑伞向她跑来。
雨势滂沱,即使撑了伞,他浑身上下还是湿透了。
「哪,这把伞给你。」他把阿婆借他的雨伞递给她,「你再等我一下,我去
把车子开过来接你。」
「那……」她把雨伞塞回他手里,「雨伞你拿着就好。」
「傻瓜!你的衣服都湿了。」像第二层肌肤,贴着她玲珑的曲线。「你等着,
我去去就来。」他连忙撇开视线,在欲念开始窜升以前,转头逃开,奔进大雨里。
她又站了几分钟,韩竹生很快就把车子开进巷子来接她。
「你住哪里?」
他坐在驾驶座,似乎没有跟她换手的打算,而她也没有坚持,乖乖的坐在他
身边。
「大安森林公园附近,新生南路、和平东路交岔口。」
「好地方!」他俐落的操控着方向盘,车子一下子就从狭小的巷弄开上大马
路。
「大厦里一个十几坪大的小套房而已。」她叹口气,「有一次地震来袭,当
时我正坐在屋里写稿,觉得整栋大楼摇来晃去,差点吓死。」她打了个寒颤,
「而且那里房价贵得要命,我每个月三分之一的薪水全都得缴房贷。」
「只要你点个头,我想一定有很多人排队等着替你付房贷。」他隐藏住心中
的痛苦,故作平静地的说:「或是干脆早早嫁人,当个有钱人家的少奶奶,就不
用那么辛苦了。」
「我才不希罕当什么少奶奶!」
「你说这种话,不知道会令多少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心碎!」
「韩竹生,你到底想怎样?」她不是笨蛋,不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意味。
「什么意思?」他斜睨她一眼。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她眼里闪着泪光。
他握紧方向盘,「我当你是个人。」他最爱的女人!
「哪一种人?人尽可夫、水性杨花的荡妇吗?」
「我没这么说。」他爬梳头发。
「但你就是那个意思!」所以他说话老是夹枪带棒。「你以为你知道什么?
你什么时候变得跟那些八卦杂志的狗仔一样无聊了?他们怎么写,你就怎么信吗?」
「我什么也不信!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的眼睛!」她的声音变得尖锐,紧握拳头。「请问你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我跟哪个衔着金汤匙的大少爷上床了吗?」
「抱歉!」他冷哼一声。「我没看到细节,但八九不离十。」
「说清楚!」
「我不想说。」
「我要你说!」她伸手抓方向盘,迫使他不得不紧急靠边停车。
他瞪着她,「我看到你穿着低胸礼服,亲亲热热地挽着那个XX党主席之子
的胳膊,这样还不够吗?」
她瞪着他,忍住眼泪,坚强的说:「够了!你说得没错,我是挽着他的手,
我还带他到我家去睡觉,怎样?你管得着吗?」
「我是管不着,也没兴趣管。」
「那你整天鬼鬼祟祟的跟着我干嘛?」
「我……」他气结,「我有神经病可以了吧!」他的确是有神经病,先是开
车撞上安全岛,车毁人未亡,接着又扮演偷窥狂,每天在H电视台外面晃来晃去,
就为了看她一眼,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你的确是有神经病!」眼泪溃堤了,苏珊妮抹抹脸,「那天他来接我去出
席一场慈善音乐会,要不是看在替孤儿募款的份上,我才不会去。」她觉得自己
很没用,根本不必对他解释这么多,但是她的嘴巴却不停的往下说,「除此之外,
我跟那个家伙只吃过几次饭,而且每次都有其他人在场。」她再抹了抹泪水,哽
咽的说:「还有……他连我家在哪里都不知道……我没有跟他睡过觉。」眼泪流
不尽,擦也擦不完,「不管你信不信,我这辈子只跟你一个男人做过……」她咬
了咬牙,「那种不要脸的事。」
砰!韩竹生活像是被人开了一枪。
「抱……」他干哑地开口,「抱歉……小妮子,我……」
苏珊妮蜷缩成一团,伤心的哭泣。
他笨拙的伸手拉她,但是她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走开,韩竹生,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不要这样……」他拉着她的小手狠狠地拍打自己的面颊,「你打我吧!不
开心就打我,但是别叫我走开,好不好?」他像个罪人,在神父面前衷心的忏悔,
「请你原谅我,我很害怕,很怕再度失去你,真的很害怕……我很怕你会嫁给其
中一个大少爷,怕得都撞车了,真的……那天我去电视台找你,看到你挽着他的
手上了车,我害怕得连车都不会开了……」
「然后你就撞上安全岛?」她忘了哭泣,吓出一身冷汗。
「嗯。」瞪着她的眼神里有某种可怕的决心,「不要离开我,也不要叫我走,
小妮子!」
真的,离开她,他会活不下去,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坚强。
「我会死掉,小妮子,我会死的,真的、真的……」
她是他的罩门,是他唯一的弱点!
「噢!韩竹生……」她情意深浓的伸手抚摸他脸上的掌痕,他看起来既狼狈
又脆弱,像个小男孩,顶天立地的韩竹生竟像个孩子一样无助。
「婆婆说得没错,我想跟你结婚,可是我不敢问你肯不肯,我怕你不要我,
怕你比较喜欢有钱有势的大少爷……」他一口气把心里想的全都招了。
「韩竹生!」她扑进他的怀里,「我不喜欢那些大少爷,我喜欢你,从以前
到现在就只喜欢你一个人。」
「你愿意嫁给我吗?」他一脸难以置信,执起她的手触摸他的心口,「我没
办法给你最贵的钻戒、最华丽的婚纱、最阔气的豪宅……可是我会尽力让你不要
感到委屈。」
「我不委屈!韩竹生,噢,我要嫁给你。」就算他赶她、打她,就算他除了
她之外还有一百个、一千个女人,她也要嫁给他。
他捧起她的脸,狂吻像滂沱的雨水,频频密密地落在她的额上、鼻上、唇上,
一手滑进她的背后,将她的身体压在他身上,她轻轻地呻吟出声,他猛吸一口气,
感觉她的香气弥漫在他的胸臆里。
「刚刚婆婆告诉我有一个白色的别墅……」她趴在他身上,含糊地说:「那
在哪里?」
「淡水。」他两眼发亮。
「喔!」她解开他胸前的一颗扣子,又扣回去,很故意的说:「好远……淡
水……」
「开车三十分钟就到了。」他拨开黏在她脸上的波浪发丝,看着她的眼睛,
咬咬牙,勇敢地说:「你想去看看吗?那是……我们的家。」
那里一直只有他一个人,那里一直在等她这个女主人。
她望着他,假装认真的考虑。其实她根本不需要考虑,但是她喜欢小小折磨
他一下的滋味,没想到她也有折磨他的能力,一直以为只有他能折磨她,没想到
她也能让他难受,当他面露挫败的时候,她又开始微笑了,猛然揪住他的衣领,
把脸凑到他面前,慢条斯理的开口。
「带我回家……韩竹生,带我回家吧!」
「回家?!小妮子……」他的下巴贴着她的头顶,「我要带你回家了!」
发动引擎,他毫不迟疑地开车上路,奔向淡水。
第九章
车子转弯之后,苏珊妮摇下车窗,凝视那栋矗立在风雨中的白色别墅,惊呼
一声,「好漂亮!」
他笑了,就知道她会喜欢,这栋屋子是照她的梦想蓝图建造的,正面是乳白
色石砖,楣石和飞檐都有细致的雕刻。
车子滑过屋前的草坪通道,停下来,静谧的氛围中,隐约响起一阵狗吠声。
「韩竹生!」她偏头看着他,「什么东西在叫?」
「你猜猜看。」他下车,绕过车头,替她打开门。
她一脚跨出来,那条狗又汪汪汪的叫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那是狗,可是韩竹生一向对动物没什么好感,不可能吧?
「你还养狗喔?」她又是疑惑又是期待。
按下遥控器,他锁好车子,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牵着她的手踏上门前石阶,
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让屋内的狗儿兴奋得又叫了起来。
「这家伙!」他摇摇头,苦笑一声,「它平常连理都不理我,今天怎么特别
兴奋?」笨家伙,破坏了他想给她的惊喜。
是狗!她紧张的吞了一口口水,没想到向来讨厌动物的韩竹生真的在家里养
了一只狗。
那狗……该不会是黄金猎犬吧?
她很喜欢黄金猎犬,可是他们以前住的小公寓不能养狗。
韩竹生打开门,一道暗影飞扑过来,他吓了一跳,一个箭步上前,挡住狗儿,
那狗没扑到美人,反而撞上一堵人肉铁墙,哀呜一声,跌了个「四脚朝天」。
「黄金猎犬!」她快步上前,一把抱住狗儿。「好可怜,乖乖,你一定很痛
吧?」
她揉了揉狗头,那条狗顺势偎进她的怀里,狗眼水汪汪的看着她,一副可怜
兮兮的样子。
韩竹生顺手按下开关,屋内立刻大亮,瞪着眼前这一幕人狗情深,不知道该
哭还是该笑,他以为自己才是今天的男主角,没想到狗儿竟然抢了他的光彩,看
看它那副色样,竟敢趴在苏珊妮的胸前流口水。
早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大只还撒娇,简直丢人!
他忍住想一脚踹开它的冲动。
狗儿一边看着他,一边更往美人的怀里靠了过去,摆明了狗仗人势。
怎样?它是看准了他喜欢她,所以不敢在她面前踢它?
是是是,算它狠!它猜对了,他还真是不敢踢它。
不过它干嘛装得那么委屈?就算她不在这里,他也没踢过它啊!
那它现在干嘛表现得一副好像被他欺负得很惨的样子?
想藉此博得美人关爱的眼神喔!真奸诈!
他站在苏珊妮身后,对它龇牙咧嘴做鬼脸,一边想着要怎么恶整这家伙。
「好可爱。」她抚摸着它金黄油亮的狗毛,回头问他:「你买的喔?」
他连忙收敛鬼脸,「不是!」他才不可能掏钱去买一只会找麻烦的移动式长
毛玩具回来,摊开双手,无奈的说:「有一天早上我去海边慢跑,这家伙一路跟
着我,最后还跟我跑回家,我怎么赶也赶不走,只好让它住下来。」
「噢!」她撇下狗儿,反身扑进他怀里,「我就知道你最好心了!」她在他
的怀里蹭了蹭,仰起小脸对他说:「人家说,爱狗的男人不会变坏。」
奇怪!有人这样说吗?他皱皱眉头,只听过学琴的小孩不会变坏,但是,那
又怎样,他没学琴也没坏到哪里去,何况他还爱狗!
他得意洋洋的搂着怀中的软玉温香,对着那只流口水的笨家伙扮了个鬼脸,
心想,才怪!他才不爱那笨家伙,让它住下来全是为了她,因为她以前老是嚷着
要一只黄金猎犬,结果它就自己送上门。
看来那笨家伙还真是来对了。
拜那笨狗之赐,她紧紧贴着他,他的大手不客气的在她背上游移。
「不要这样,」她推开他不安分的大手,提醒他:「有人在看呢!」
「谁啊?」
「它啊!」
可不是,笨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摇大摆走到他们身边来了,张着一双无辜
的大眼睛。
看什么看?!他用力瞪回去。只是一只狗而已,竟敢跟他争风吃醋!
反过来一想,他跟狗闹什么脾气?是他自己要去跟狗比,又不是狗要来跟他
比!这样一想,没风度的好像是他喔!
他尴尬的对狗挤出一抹勉强称得上具有善意的微笑,没想到那狗竟然甩也不
甩就低下头,自顾自的嗅闻苏珊妮的腿。
他闷哼一声。
「它真可爱!」她又蹲下,摸摸狗儿的头。「你都怎么叫它?」她仰着脸问
他。
「啊?」他好像听到什么火星话。
「名字啊!」她笑笑,「你替它取了什么名字?」
「名字?」
他有替它取名字吗?好像没有,不对、不对,有有有……
「我都叫它『这家伙』。」其实他更常叫它「笨家伙」,但是他不想惹她生
气。
「真难听。」她皱了皱眉。
「汪!」
那笨家伙竟然应了一声,幸好它不会说人话,不然一定是个专爆不实消息的
「报马仔」!
「不然你替它取一个名字好了。」
「喔!」她歪着头想了想,「它是男生还是女生?」
「我看它不是男生,也不是女生。」
他也蹲了下来,想伸手摸它,它却一个劲的往她身上靠,他没想到这只狗竟
然有本事把他弄得很尴尬,活像是个没人缘的恶主人。
「嘿嘿……」他干笑两声,放弃了对它低声下气的念头,「我想它是个『男
人』!」
他今天才发现原来这家伙这么色。
那它之前干嘛不去跟个美女,而要跟他回家呢?还是它算准了他有本事弄来
一个大美女?早知道应该叫它灵犬莱西!
「叫它莱西,你觉得怎么样?」她兴匆匆的说。
「啊?」他吓了一大跳。她跟他怎么会心有灵犀到这种程度?
「你看它一副聪明伶俐又善解人意的样子,像不像『灵犬莱西』那部电影里
的莱西?」
他摸摸下巴,怎么看它都不像灵犬,反而像色犬,也看不出它哪里聪明伶俐,
反而觉得它很卑鄙,但是她要这么觉得,他也不好意思泼她冷水,免得被她看出
他与狗吃醋,那多没面子!
「只要你喜欢,那么就叫它莱西吧!」
「就这么决定了!莱西!」她甜甜地叫了一声,拍拍它,「记住了喔,从今
天开始,你不再是『这家伙』,而是『莱西』。」
「汪汪汪!」
「你看,」她喜孜孜地说:「它喜欢叫『莱西』耶!」
「当然!」再怎么说,莱西也比笨家伙好听一点。
「莱西、莱西……」她开心的叫了又叫。
那得到新名字的宠物则兴奋了起来,它又扑倒她,压在她身上对她又嗅又舔。
一人一狗倒在地上扭成一团,看得韩竹生头上飘过几朵乌云。
真是的,不是他爱吃醋,而是那只狗实在是色得不像话!
它舔完她的脸颊,又去嗅她的脖子,嗅完脖子又在她的胸部蹭了几下,接着
它竟然把头探到她两腿之间。
「喂!」他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揪起那只狗,将它扔到一旁。「你玩得太
过火啰!」
「你生气了?」她爬到他身边,一副想讨好他的样子。
「没有。」他迅速否认。
「你有!」她捏捏他的脸颊,又拔拔他的大胡子,他气呼呼的样子真可爱,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他会这样呢!
「我没有。」他严正声明。
「你有!」
「我没有!」
「喔!」她放掉他的胡子,睨了一下他铁青的脸色,用一种比蜂蜜还要黏也
还要甜的嗓音说:「真可惜……」长睫毛搧了几下,「我想到一个奸方法可以帮
你消消气呢……」又睨了他两眼,「但是你没生气的话……那就算了……」
「什么方法?」他粗声粗气的问。
「你又没生气!」她笑吟吟地戳戳他的胸膛,「那方法就用不上了。」
「我很生气!」他改口。
「真的?」她装模作样的问:「为什么?」
「别管为什么,反正我就是在生气。」捏着拳头,他不害臊地说:「快来帮
我消消气。」
「你没说为什么……」她掩着嘴偷笑,「我怎么知道那法子管不管用!」
「就是……」他抓着头发,很苦恼的说:「因为你叫它莱西。」
「啊?」她不禁愣住,「你刚刚也同意叫它莱西了啊!」
「不是那个问题!」他又抓了一下头发,「你叫它莱西,却叫我韩竹生。」
「难道你不是韩竹生?」奇怪,这有什么好气的?
「我是叫韩竹生,但是你不该这样叫我。」
「那我应该怎么叫?」
「叫……」他指向忽然变得有点识时务的笨家伙,「跟它一样就行!」那笨
狗也知道现在应该原地立正,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苏珊妮看看狗,又看看他,「你要我叫你莱西?」
真是气死人!韩竹生大声解释,「你又没叫它韩莱西,干嘛要叫我韩竹生?!」
「抱歉!我忘了它也姓韩。」她赶紧向他道歉。
「重点不在这里!」他真是气得想掐人,「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没有连名带
姓的叫那笨蛋,是不是也可以不要连名带姓的叫我?那听起来真的很难受。」
「啊!」她愣了一下。原来这人是为了这种事情在闹别扭,可是……「我一
直这样叫你的啊,韩竹生,我习惯了嘛!」
「很坏的习惯!」他指责她,「如果我也连名带姓的叫你苏珊妮呢?你觉得
很舒服吗?」
「嗯……」她僵了下,好像……不太好听。「那是因为我习惯你叫我小妮子
了嘛!」她腻到他身上,对他撒娇。
「这个习惯倒不错。」他搂着她,心里的怒火好像消了一点。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他一个人闷着头气了多久?五年,没想到他五年前就介意这件事,却没有告
诉她。
「嗯。」他装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漠样,「还好啦!事情过了就算了。」他
可不是那种爱斤斤计较的男人,只是偶尔会不舒服,真的只是偶尔。
「不行!」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眼睛勾住他的魂魄,声音勾住他的感官,
「看来我得让你消消气才行。」
「你要怎么做?」他的身体瞬间硬起来。
「我……」她贴到他耳边,轻轻咬了咬他的耳朵,「想知道你的房间在哪里。」
「你想参观吗?」他忍不住咬了她的耳朵一口。
「方便吗?」
「求之不得!」
他拦腰抱起她,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大厅中央的回旋楼梯,来到二楼,一脚踢
开房门,他抱着她进入房间,褪去两人身上湿答答的衣物,轻轻将她放在大床中
央,俯身压住她。
「竹生。」苏珊妮忽然开口叫他,只有名,没有姓。
「嗯。」他身体紧绷。
「竹生。」她又叫了一次。
「嗯。」他细细密密的吻着她的小嘴。
「竹生……爱我!」她纤长的指头插入他浓密的发中,鼓动他更放肆地吻她。
「你……」他被她弄得又硬了起来,声音沙哑得就像发情的野兽。「你一直
说这种话,是不是真的要把我弄疯才甘心?」
原来这种话对他是有杀伤力的。
「你疯了吗?」长睫毛又开始搧动。
「你最好现在就把我关到疯人院。」
「如果我不呢?」
「那我可能会疯到吃了你。」
她咯咯笑了,没想到跟他玩游戏这么有趣。
她以前都在干嘛呢?怎么会没发现原来自己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看他一
副欲火焚身的样子,他在为她疯狂呵!
「我有礼物要给你,竹生。」她忽然说。
礼物?他整个人痉挛一下,仿佛又看到她愈走愈远,化成一个小点,渐渐消
失不见,她是他最想要的礼物,长脚跑掉过的礼物……
「小妮子,」他嗓音嗄哑的开口,「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你不需要给我任何
礼物。」他没说他有礼物恐惧症。
「但是我想给你。」她轻轻捏了他一把。
「喔!」他的嘴角神经质的抽了一下,「是什么?」
「你去隔壁房间洗澡,半个小时之后来找我领,你觉得怎样?」她神秘兮兮
的说。
第六感告诉他,那会是一个很棒的礼物。
「如果半个小时后你没来领的话,我就把那礼物送到警察局。」
明知她是在开玩笑,他却真的开始紧张起来。
「你现在已经开始计时了吗?」他的礼物绝对不能被送到警察局。
「嗯。」她看了腕表一眼,「你现在只剩下二十九分三十五秒。」
「看来我的动作得快一点,免得礼物被当成失物,被别人领走。」
「你是应该快一点。」她给他一个鼓舞的眼神。
韩竹生分秒必争,边脱衣服边往隔壁房间冲去,然后二十分钟不到,再度一
身干净地回到主卧室。
苏珊妮没在床上等他,原本他以为她会躺在那里,但是她不在!
他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还听见她的歌声,强烈的骚动从鼠蹊部窜
起,他几乎想要立刻冲进去,跟她来个鸳鸯浴,但是他勉强按捺住,在房间里来
来回回走了两趟。
「小妮子,」最后,他站在浴室外面,「我来领礼物了。」
「你来早了。」她关掉水龙头,站在镜子前面擦拭身体,「我的礼物还没准
备好。」
「喔!」他坐在床沿,开始焦躁而漫长的等待。
每一分钟就像一个小时那么长,十分钟仿佛十个小时。
终于,浴室门口有了动静,他盯着那扇门,发现她拉开一道缝,在门内偷看
他。
「我的礼物呢?」他声音沙哑的问。
「你自己过来领嘛!」她突然变得忸怩,像个藏在帘子后面的新嫁娘。
他像头豹子,敏捷、优雅地朝着猎物前进。
「我要进去啰!」
不等她回答,他迳自推门而入。
弥漫在浴室里的蒸腾水气缓缓散去,露出她光洁的脸颜,干净、纯白,天真
无邪得宛若十七岁少女,脚趾头因为紧张而蜷缩,瘦削却曲线玲珑的身体完全裸
露,她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却在颈间系了一条丝质的粉红色蝴蝶结。
「这是……」她指指颈部的蝴蝶结,「我答应过要给你的毕业礼物。」声音
因过度紧张而变得沙哑。
他像个呆子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不敢伸手去领。
「抱歉,拖了这么久才给你。」幸好那条丝巾她一直放在包包里。
「你确定……我可以拆开来吗?」黝黑的眸子里竟泛起一层水雾,但是他没
让那水雾化成眼泪。他,韩竹生,可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啊!
「嗯,不过有个条件。」她点点头,低头望着自己的脚趾头。
「这礼物值一百个条件。你说吧!」
「嗯……条件是,」她羞涩地说:「不能用手拆。」
「这么高难度?」
「嗯。」
「那我用这个试试看,你觉得怎样?」他咧开嘴,灵活的舌头探出来。
她的脸色更红了。
「你知道它不只能拆礼物,还有别的本事呢!」他故意逗她。
她连耳根都红透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难得身为君子的他动了口,弯腰轻轻去咬系在她颈部
的粉红色蝴蝶结。
她配合着仰起头,欢迎他来解开她颈部的蝴蝶结,解开她心中最后一道禁忌
与束缚。
他咬掉蝴蝶结之后,并没有住嘴,接着埋在她的双腿之间,灵活的舌头深深
地索取她的私密与甜美。
她扶住他的肩膀,看见他的头颅在她腿间疯狂的摇摆,她的身子震颤不已,
几乎无法站立。他捧着她的臀瓣,用舌头将她顶上高潮,一次、两次、三次……
她只能数到三,然后就失去了数数的能力,真正快感的次数,恐怕连上帝都算不
清楚。
最后他站起来,进到她的里面,两具激情的身体站立着结合在一起,他亲吻
她的时候,她闻到他嘴里有她自己的味道,她觉得又羞又兴奋,他的坚挺在她的
体内缓缓进退,用一种磨人的速度磨蹭着她的下体,他盯着她的眼睛,用目光深
入她的灵魂,她感觉到他的全部占有了她的全部。
「竹生……噢……」她紧紧攀住他,疯了似的喊他。
他抱住她,艰难地回到床上,更深的戳入她,肆无忌惮地占有她的身子,领
取属于他的礼物。
女性深处柔韧的肌肉包裹着他火热的坚硬,一松一紧,一紧一松,压榨他的
男根,紧绷的泪腺与紧绷的男性突然同时崩溃,他痛哭流涕,将所有精液射进她
的身体里。
第十章
苏珊妮春风满面的去上班。
当她踏进办公室的刹那,新闻部所有同事的眼光几乎同时落在她身上,时间
好像瞬间停格,除了她之外,每个人都变成了木头人,全都停下手边工作,直勾
勾的看着她。
怎么回事?
「早安。」她艰难地开口。
「喔,早安。」
木头人们纷纷回过神来,回到各自的岗位,重新运转。
一个负责影印工作的工读生跑过来,「苏姊、苏姊……胡主任请你到办公室
去找她。」
「出了什么事?」她注意到工读生的眼光也怪怪的。
「呃……你去见了胡主任应该就知道了。」
胡主任是苏珊妮的顶头上司,也是让她坐上主播台的贵人。
「我知道了。」
她走向胡主任的办公室,敲了几下门,推门而入。
胡主任坐在办公桌后,圆润的脸出乎意料的紧绷,指了指桌上的牛皮纸袋。
「珊妮,看看这些照片。」
她被动的打开牛皮纸袋,拿出一叠照片,看到第一张,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胡主任敲了敲桌面。「这些照片不只我们这里有,
其他的新闻媒体统统收到了。我昨天晚上拼命打电话,想问你这件事情……」
「主任,对不起,我的手机坏了。」手机昨天淋到雨坏掉了,她还没来得及
办一支新的,结果就出了这种事。
「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胡主任问。
「那些……都是真的。」
很让人难堪的照片,包括韩竹生在停车场把手伸进她的双腿之间,他们一前
一后进入香榭汽车宾馆,甜不辣小摊子上他亲昵地喂她吃菜头,双双进入淡水的
白色别墅的身影……
足见拍照的人花了很大的工夫跟踪他们。
「你是不是得罪了谁?」胡主任问。
「没有。」她想了一下,改口道:「也许有一个。」
「谁?」
「邱立委。」就是那个她采访了半天,却老是言不及义,还恶心的对她伸出
咸猪手的重量级猪猡,后来韩竹生告诉她,那猪猡被他狠狠的打了一顿。
胡主任向来冰雪聪明,凡事开了个头,她就能推测接下来的事情。
「我说过,宁愿得罪真小人,也不要惹到伪君子,那个邱立委就是个标准的
伪君子。」
伪君子才会想到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对付人,在苏珊妮之前,业界已经有
多位女记者尝过苦头。
「我昨天已经透过各种关系,要大家把这些照片压下来,但是现在同业竞争
很厉害,很难说哪一家新闻媒体会为了抢独家新闻而播报或刊登这些照片,你也
知道……」
「只要有一家登了,其他媒体必定会争相报导。」苏珊妮很冷静的说。
「很好。」胡主任点点头,「看来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不!她根本没有做好任何准备,但是事情来了,她怎么也躲不了。
「谢谢主任多年来的栽培,我会立刻递辞呈。」
「没人叫你辞职!」
「但是我不能等到事情爆出来之后才请辞,那样会对公司造成更大的伤害。」
苏珊妮已经作了决定。
胡主任看了她一眼。苏珊妮不傀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子弟兵,够冷静,够勇敢,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全身湿透倒在大雨里,一心求死的女孩了。她救了她一命,带
她进入新闻界,而她的表现也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那个男人,」胡主任看了照片一眼,「就是当年你倒在雨中,喃喃叫唤的
『韩竹生』吗?」
苏珊妮点了点头。
「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在同一个男人手上栽两次跟头的女人。」胡主任说。
「主任看起来也不像那种会对老公撒娇的小女人。」苏珊妮不只一次看见女
强人型的胡主任像只小鸟依偎在老公怀里。
「说得好!」胡主任起身,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在爱情面前,我们都是
凡夫俗女。」
「主任,谢谢你。」她欠胡主任太多了,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作一句谢谢。
「等到风平浪静之后,我们再合作?」
苏珊妮想了想,摇摇头,「不,主任,我不打算再回到这一行了。」
跑新闻、当主播,都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她之所以这么拼命,绝大部分是为
了报答胡主任的知遇之恩。
不过她在这个圈子愈久,愈难适应人心的复杂与险恶,谁知道下一个伪君子
会在哪里?谁又知道下一个伪君子不会比邱立委来得更下三滥、更不入流?
已经够了!
为了成功,她付出很多代价,从今以后,她不用再做任何牺牲,不用再穿V
字领上衣,也可以把迷你裙全部扔掉,谁敢摸她的小手,她就给谁一巴掌,谁要
来袭胸,她会打得对方一颗牙也不剩。
她是竹生的女人,她只能属于他!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结婚、生子?你还这么年轻,不觉得遗憾?」胡主
任问。
「如果韩竹生不娶我,那才是遗憾。」她最大的心愿是当竹生的新娘子,替
他生几个胖娃娃,比起事业,她更渴望爱情,走进婚姻;比起主播光环,当竹生
的黄脸婆更有吸引力。
「你确定自己这次没有看走眼?」胡主任提点她。
「主任,你看过男人流眼泪吗?」苏珊妮不答反问。
「真实世界里……」胡主任想了想,「没有。」
「但是我看到了,」苏珊妮露出灿烂的笑容,「男人珍贵的眼泪!」
「真的?!」胡主任又觑了照片一眼,照片里的韩竹生高大英挺,一副天不
怕、地不怕的样子。「你到底是怎么虐待那个可怜的男人啊?」竟然能把那么高
大的男人整到哭出眼泪?
苏珊妮捂着嘴,笑得满脸通红。
「你对人家性虐待喔?」胡主任私底下也是人来疯,疯起来毫无尺度可言。
「哎哟,不是啦……」苏珊妮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我只是……送给
他一个很简单的礼物……哎哟……」
她笑成这样好像有点过分,可是她真的忍不住……
「你到底给了那可怜的男人什么礼物?」胡主任又急又气。
危机当头,这两个女人竟然关在办公室里闲扯淡!
「只是一个……」苏珊妮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一个蝴蝶结而已,他就…
…」
「就哭了?」胡主任张大嘴巴。
「嗯。」哎哟!苏珊妮笑得都快岔气了。
「这个韩竹生听起来简直就像个爱哭鬼。」胡主任皱了皱眉头。
「他不是……」苏珊妮捧着肚子又笑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直起身子,「主任,
韩竹生从来不哭,他是那种打落门牙和血吞型的男人……」她的眼睛闪过一抹柔
和的光芒,「但是他为我哭了。」
而且不只一次,五年前,她记得他跟她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候,他也哭了,
不过她没必要在主任面前再一次拆他的台,不然以后他怎么在主任面前做人呢!
「听起来……好像还满感人的。」胡主任的眼眶湿湿的,想起自家那口子好
像还没为她哭过,也许回家应该想办法整整他。
「嗯。」苏珊妮收敛笑容,一本正经的说:「所以主任,你不用再替我担心
了。」
「你一定要幸福!」胡主任握住她的手,「不然我会很遗憾。」
「我绝不会让你有机会遗憾!」苏珊妮牢牢地握住大恩人的手,「主任,我
结婚的时候,你要来当我的女方代表喔!」既然竹生都找了甜不辣阿婆当他的男
方代表,她当然也得赶紧找好女方代表。
「一句话!韩竹生跟你求婚了?」
「嗯。」苏珊妮点点头,「他希望婚礼愈快举行愈好,原本我还担心没办法
请假,现在发生这种事,正好解决了这个困扰。」
「那就去吧!」胡主任被她的勇气感动了。
「谢谢。」
苏珊妮走出胡主任的办公室,花了半个小时写完辞呈,再花半个小时清空自
己的座位。
离去前,她站在门口,诚心诚意的对所有同仁鞠躬,「谢谢大家这些日子以
来的照顾,我要离开了。」直起身子,在一个个又化为木头人的同事面前,开朗
地宣告:「过一阵子,欢迎大家来喝我的喜酒。」
说完,转身,捧着装着她私人物品的纸箱,苏珊妮昂首阔步的离开。
她才走了两步,身后突然有人鼓掌,第一声,然后是第二声,接着有第三声
……掌声此起彼落,在忙碌的新闻部办公室响个不停。
「苏姊,你要加油。」
「一定要幸福喔!」
「祝福你。」
「祝福你。」
她噙着眼泪,收下同事们一声声的祝福。
她和他们之间有过无数的争执、摩擦、妥协、包容,这里曾经是她黯淡人生
重新起步的舞台,而现在她下台一鞠躬的时候到了。
她转身向大家挥了挥手,「谢谢你们,我爱你们。」
说完,再次转身,勇敢的迈步,把曾经属于她的光环留在那里。
走出电视台,一堆记者蜂拥而上,镁光灯对准她闪个不停。
她没闪躲,笑吟吟地任由他们照个够,但是谁的问题她都不回答,直到警卫
替她拦下一辆计程车,护送她上车。
「谢谢。」关门前,她跟警卫握手。
警卫吃惊的望着她,并不明白她在跟他道别。
计程车司机认出了这位知名的周末夜间新闻主播,却不知道为何一大堆人追
着她跑。当然,等晚报刊出关于她的「丑闻」之后,他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苏小姐,」司机一脸热忱的说:「你要到哪里?」
她报出韩竹生公司的地址之后,又说:「给你一个任务,好不好?」
「你尽管说。」
「甩掉他们!」她指的是在后面穷追不舍的那群新闻同业,「你办得到吗?」
「只要你的心脏没问题。」司机拍拍胸脯。
「我的心脏好得很。」
「那我接下这个任务了。」
说完,司机猛踩油门,七拐八弯,抄小路,走捷径,这里钻进,那里钻出,
简直可以用神出鬼没来形容,不消片刻,就把后面那群家伙甩得一个都不剩。
半个小时后,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苏珊妮所说的地址前面。
「谢谢。」苏珊妮给了司机两张千元大钞,「你够格去拍台湾版的『终极杀
阵』!你开车的技术远远超过电影里那个玩命的计程车司机。」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女主角会是你。」司机咧开嘴笑说。
「我很荣幸。」她优雅地下车,没说出会让那司机心碎的消息。不过,再晚
一点,等他看到晚报就知道了,她不能当他的女主角,因为她只会是韩竹生一个
人的女主角。
走进办公大楼,她问清楚韩竹生办公室的方向,没等人来带她,就自己摸索
着进去。
沿着走廊走到底,右转第一间,门上有一块烫金的牌子,上面写着:总经理
办公室。
她抬起手,然后又放下,心想,管他有没有礼貌,她跟竹生这么要好,应该
直接开门,出其不意的大喊一声:「竹生,我们随时都可以举行婚礼了!」
打定主意后,她把手上的纸箱放在门边,整整衣衫,拢了拢头发,确定自己
完美无缺之后,用力打开门。
「竹生……」她的话还没说完,笑意冻结在唇边。
韩竹生急忙推开缠在他身上的女人,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快步迎向她。
「小妮子,你怎么来了?」
「我……」她看了眼沙发上那个几乎半裸的女人,「没事!」一把无形的刀
再度刺进她的心。
为什么不干脆刺瞎她的眼睛?为什么要让她再一次亲眼目睹这种可怕的画面?
为什么?她在心里一问再问。
「小妮子,呃……这位是我大学的同学,叫……」
「我知道,是朱曼光学姊。」
不需要他替她介绍,这个半裸的女人即使化成灰,苏珊妮一样认得出来,她
就是毕业典礼那天,跟竹生吻得难分难解,缠得像两条蛇的女主角。
韩竹生的另一个女主角!
他总是有好多个女主角,他不是能在一个女人身边安定下来的男人,而她竟
然妄想当他唯一的女主角!苏珊妮想,她一定是疯了,明明没瞎,但她的心是盲
的。胡主任说得没错,她不像是个会在同一个男人身上栽两次跟头的女人,但事
实上她是!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
「喔!」韩竹生拉她的手,她没抗拒,让他握着她凉凉的小手,「既然你也
认识曼光,那正好,等会儿我们三个一起去吃午饭,好不好?」
干嘛?他想来个「三人行必有我师」?不必了,她这个白痴受到的教训还不
够吗?她想她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来当她的老师了!
就让竹生跟朱曼光继续纠缠下去吧!她决定从这场乱七八糟的关系里抽身。
「不用了,你们两个老同学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不打扰你们了。」她缩回
手,然后一步一步往后退,猛地转身,一溜烟的跑走。
「小妮子……」他伸手去抓她,却只抓到一阵飘着她的香味的空气。
「我真不懂,你为什么会被那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吃得死死的?」朱曼光拉拢
开到腰际的衣襟,走到他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像你这样的男人,应该跟
我这种玩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在一起。瞧!」她用下巴点了点门边的穿衣镜,镜
面反射出高大的男性与妖娆的女性身影,「我们两个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曼光,你别开玩笑了,我说过,我跟你是不可能的!」他脑中突然闪过一
个念头。
多年以前,曼光也是像今天这样主动勾引他,那是在哪里?
他拼命回忆。
对了,就是在毕业典礼那天,曼光把他叫进教室,说她洋装的拉链卡住了,
请他帮她乔一乔,当时教室里一个同学都没有,大家忙着拍照留念,在不得已的
情况下,他只得帮忙她,而她却乘机攀上他的肩,像条蛇一样缠着他、吻他,他
听到身后响起一阵碰撞声,回头,看到门口有一张倒在地上的椅子,却没看到人,
那个撞到他们纠缠在一起又逃跑的人……老天!那会是小妮子吗?
「那个学妹还是跟当年一样,冒冒失失,莽莽撞撞,看到人家亲热就吓得掉
头逃开。」
朱曼光的话,像打了他一巴掌,俊脸刷地惨白。
「毕业典礼那天,你看到珊妮了?」
「嗯。」朱曼光毫不在意的点点头,「那个学妹看到我在亲你,气呼呼地跑
走,还撞倒了一张椅子。」
老天!难怪他在学校等了半天,她都没来,他们原本约好要去大吃一顿庆祝
他毕业,但是他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人,纳闷的回到住处,却正好撞见她提着
提袋准备离开,他伸手拉她,她却用力甩开他的手,看他的眼神简直把他当成垃
圾、废物!
难怪她一口咬定他背着她跟别的女人胡来,难怪她说他是一条会咬人的蛇,
说他把她咬得很痛,让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原来她看到了一场好
大的误会。
「曼光,很抱歉,我没有办法陪你看车了……」
「韩竹生,你很不够意思耶!」朱曼光噘起红唇,「人家千里迢迢从台中上
来找你买车,结果你竟然这样对待一个老同学!」
「很抱歉,曼光,我另外介绍一个顶级业务高手给你,保证你会满意。」他
的额头开始冒冷汗,苦笑一声,「至于我,拜托你帮帮忙,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我真是快被你害惨了。」
她说要来看车,结果又在办公室玩起勾引他的游戏,而且好死不死,竟然又
被苏珊妮撞个正着,这下他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不喜欢我亲你?」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摩挲着他的胸膛,「我认识的男
人,除了你之外,没人不吃我这一套!」
「我真的吃不下去。」他摇头又摇手,「真的,我连想都不敢想!」认识苏
珊妮之后,他心里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即使是像朱曼光条件这么好的大美女。
朱曼光摇摇头,「亏我对你牵挂了许多年,没想到你竟然成了坐怀不乱的
『柳下惠』!」
「我五年前就是那种人了!是你识人不清,高估了我。」他这个柳下惠,只
有在一个人面前会变成需索无度的大色狼。
「真无趣!」朱曼光准备走人。
韩竹生当然没留她。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朝他露出一抹风情万种的微笑,「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
一张帖子,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再去气气你的小新娘,那个学妹气呼呼的样子
还真好玩!」
她好玩,他可惨了。
「好了,曼光,我现在没时间跟你玩了,我得……」
「你得去追你的那个落跑新娘。」她对他眨眨眼。
「是的。」他咧开嘴,露出一抹好风度的笑容,「现在请容我这个没用的柳
下惠先行告退,我会另外找人来陪你看车。」
朱曼光摇摇头,「不用了!」妖艳的笑容流露出藏不住的失落,「韩竹生,
我不是来看车,而是来看你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玩什么花样,我已经
死心了。」
「曼光,」他歉疚的说:「真的……很抱歉。」
「不用抱歉!」朱曼光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你没做错什么,从头到尾都是
我一相情愿。」
「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当然!」她振作起精神,再次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容,「我下一个目标是勾
引布莱德彼特,我要他跟安洁丽娜裘莉分手,投进我的怀抱。」
「很伟大的雄心壮志,祝你成功!」韩竹生说。
「谢谢。」她走到门口,回眸一笑,「韩竹生,祝你幸福。」
他来不及回话,朱曼光踩着高跟鞋走了。
他立刻拿出手机,按下苏珊妮的手机号码,听到「这个号码目前没有回应」
时,才想起她的手机坏了。他一急,又拨了通电话到她的公司,对方却告诉他,
苏珊妮两个小时前离职了。他追问原因,对方以「私人理由,无可奉告」回应他。
挂断电话,他冲出去,向方凯借车子,疯了似的开向淡水。
他有预感,她一定会回到淡水……
他一路不要命的猛超车,冲回淡水的家,她的红色轿车果然停在门口,他冲
进屋里,迎接他的却是一室寂寥,黄金猎犬趴在门口,无精打采的看着他。
「莱西,小妮子呢?」
狗儿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还汪汪叫了两声。
「她回来过了,对不对?」
「汪汪。」
「乖!」他摸摸它的头,「好家伙,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对不对?我们一起
去找小妮子,好不好?」
莱西大叫几声,随即带头往外冲。韩竹生跟在它后面,一狗一人朝海边狂奔
而去。莱西愈往前奔,他的心愈往下沉,莫名的不安持续在他心中扩大,他似乎
看见苏珊呢站在断崖上,海风狂吹着她的发,她的眼眶里有泪……
老天!他拼命安慰自己,不要发神经,苏珊妮没有那么柔弱,也不至于会寻
死,不会的!不会的……
直到莱西停下脚步,他站在一处断崖上,看见苏珊妮的鞋子静静地搁在那里,
而鞋子的主人却杳无踪影。
「不要!」他大喊一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小妮子、小妮子……」他
疯了似的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她,但再也唤不回佳人的踪影。
他抖着手把那双鞋子捧入怀中,紧紧压在胸口上,痛哭流涕,悲愤的大喊一
声,「苏珊妮,你好狠的心!」
没想到这一回她竟然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但他还是要去找她,他要当着她的面,向她解释那个该死的误会。
「小妮子,等等我……」他一步步走向崖边,抱着她的鞋子,纵身一跳,
「小妮子,我来找你了!」
扑通一声,海面溅起水花,泛起几圈涟漪,涟漪愈来愈淡,最后消失不见。
莱西仰头长啸,发出如狼嗥般的沉痛哀鸣,在天际回荡。
尾声
「他溺水的时间太长,脑部过度缺氧,也许今天晚上,也许明天,不过最晚
恐怕撑不过一个礼拜。」医生将韩竹生的情况告诉苏珊妮。
苏珊妮耳朵听着医生说的话,却一脸茫然。他到底在说些什么?竹生不会死
……她不会让他死……
医生露出怜悯的表情,摇摇头,莫可奈何的出去了。
她拉了张椅子,坐在病床边,看着他。他的脸色很苍白,身上插满管子,旁
边是一大堆医疗仪器。
有人敲门,但是她没听见,那人推开门,自己走进来。
「苏珊妮小姐吗?」一个穿着西装,提着公事包,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男人
来到她身边,客客气气的问。
她茫然地点头。是的,她是苏珊妮,不然,她还能是谁呢?谁能把竹生害得
那么惨?谁能让他奋不顾身的跳进海里?
「我这里有一份东西要给你。」男人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她。
「什么?」她被动的接过纸袋,无意识地问道。
「我是韩先生的律师,这东西是他指名要留给你的。」
她开始发抖,强烈的寒意窜进她的脑门,流向全身,血管里的血液全都结冰
了,好冷!
「竹生没死,用不着律师替他出面!」她的声音变得遥远而尖锐。
「我知道。」律师好脾气的说:「韩先生交代过,一旦他病危或是发生意外,
就要我把这个东西交到苏小姐手上。」
「我不要!」她用力把纸袋丢还给律师。
律师措手不及,纸袋砸中他的胸口,掉到地上。
「不管是什么,等竹生醒来,我等他亲手交给我……如果他没醒,我会到阴
曹地府去跟他要,所以现在请你走开!」她忽然大声起来,「竹生不需要律师,
走开!」
律师捡起纸袋,叹口气,「苏小姐,我跟你一样希望韩先生醒来,不过连医
生都说了,希望很渺茫,所以我必须在遗憾发生之前,把东西交到你手上,这是
我跟韩先生之间的约定,请你谅解。」
苏珊妮握着拳头,坐在椅子上发抖,整个人都在抵御这个像魔鬼使者般的律
师。
律师见她不说话,迳自打开纸袋,从里面抽出一张有韩竹生署名盖章的卡片,
大声宣读:「给小妮子,我唯一的爱。攒到生平第一个二十万,为你买下这只
『深海』,爱你,情比天高,比海深,你的韩竹生。」
念完卡片上的字,律师接着又从纸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绒盒,打开盒盖,递到
她面前,她茫然的眼里倒映着纯洁无瑕的钻石光芒。
「这枚钻戒叫『深海』,韩先生三年前把它买下来,放在我这里,嘱咐我必
须在最适当的时候,把它交到你手上。我想,现在是时候了。」律师叹了一口气,
「请你相信,我对韩先生完全没有恶意,我跟你一样希望他可以醒过来,更希望
他可以亲手把这枚钻戒交给你。」
他从公事包里又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抽出文件。
「还有,韩先生名下的动产与不动产,包括房子、车子,以及银行存款,全
都署名要留给你……」
「拜托……」她握住那枚钻戒,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拜托,可不可以不要
再说了?我不要车子、房子,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竹生醒过来……我只要他醒
来,他不会这么狠心丢下我,他知道我一个人会有多寂寞……」她吸吸鼻子,
「求求你,先生……」
「我姓金。」
「喔!好心的金先生,英明的大律师,可不可以请你出去?竹生需要清静,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等他想通了,自然就会醒过来。」她哀求他,「所以请你行
行好,请你先出去好吗?好吗?」
「这是我的名片。」律师依了她,离开前,留下联络方式。「请跟我保持联
络。」
律师出去了,而她手上多了一颗「深海」,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变,床上的
韩竹生依然闭着眼睛,浑然不觉谁来过、谁走了。
「竹生……竹生……」她拉着他的手,把那枚戒指放到他的掌心,「韩竹生
……你真的爱我的话,就赶快醒过来,我不要那个律师给我的戒指,我要你起来,
起来,替我戴上它,我要你起来……」
忽然,她感觉到他的手指头好像动了一下,赶紧低头看着他的手,屏住呼吸,
紧张得连眼泪也忘了流。
他想握住那枚戒指吗?
「噢……竹生!」她跪在床前,「你想替我戴上『深海』吗?」
她把戒指放在他的拇指与食指中间,没帮他出力,他靠着自己的力气捏住那
枚戒指,她惊讶得喘口气,连忙抬眼看他的脸。
「竹生!」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她,生命之光慢慢回到他的眼里,嘴角无力的往上微
扬,应该是个微笑。
「竹生!噢!」她扑上去抱住他,又哭又笑又叫,「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你不会舍得丢下我一个人……」
「我以为……是你先丢下我……」
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虚弱,但的确是他的声音,嗄哑中带着磁性,有他的个
性。
「我没有!我只是心情很坏,跑到海边捡石头,不知不觉走远了,直到听见
莱西的大叫声,我才知道你跳下去了,幸好海边有巡逻艇经过,否则……」否则
后果不堪想像。
「还好。」他勉强把手覆在她的手上,「我看到你的鞋,还以为你跳下去了。」
「所以你也跟着跳下去?」她红肿的眼眶又浮现泪光。
「我必须找到你。」他气若游丝的说:「我得告诉你,我不是蛇,我不会咬
你,五年前你在教室里看到的,是曼光要我帮她拉一下被卡住的拉链,今天在办
公室里发生的,也只是曼光一时兴起的游戏,我没有反应她,真的,一点点都没
有,但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拒绝才不会伤了她的自尊心,曼光她……也是个心高
气傲的女孩子。」
「我知道!竹生,你说得够多了,我全都明白了,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我
去找医生,告诉他你醒过来了……」
「噢!拜托!」韩竹生面露痛苦的神情,「医生知道我醒了,一定会给我打
一针,再让我昏睡过去。」
「谁教你没搞清楚状况就乱跳水!」苏珊妮对他吐吐舌头,「活该要挨针!」
说完,她作势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过来……」他虚弱的拉住她,「先让我把你套住,不然,我怕自
己再也没有机会套住你了。」
「韩竹生,我不准你说这种没有志气的话。」她握住他的手,把那枚戒指放
到他的掌心里,「你要尽快痊愈,跟我一起走进礼堂,在神父面前发誓,一辈子
宠我、爱我,我才会让你替我戴上戒指!」
「这么严格?」他干笑一声,「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爱?」
「我相信,竹生。」她柔声说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怀疑你。」
她一直以为她跟韩竹生的缘分没那么深,其实不然,她和他不仅缘深,情更
深。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