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雷娜之歌(完)


               序章
  天鹅绒下的她,赤裸着身子,黑红色的酒在她皮肤上流淌,四处弭散。他凝
视着她,触摸着他,她的乳头逐渐变硬。
  罗马一九八九。
  灯光逐渐暗了下来。他孤零零站在舞台上,瘦高的个子,穿着一身黑衣,小
提琴斜靠在右手臂上,另一只手握着琴弓。
  台下观众的热情和兴奋袭染着他。他能感到那些被座椅束缚的观众身体的躁
动。翻动节目单的息簌声和观众的窃窃私语传到他的耳朵里,他还依稀听见观众
不断交叉双腿时带动衣物的轻微响声。空气中弭漫着香水味,浓浓的。诱人的,
久久不散。
  他闭上双眼,用手指来回轻抚小提琴光滑的琴面,滑溜的琴像是女人丝一般
的肌肤,冰莹无暇,蕴涵着温情。他举起琴,紧紧贴住下巴,他忽然觉得在腹部
深处有一种熟悉的原始的骚动。她现在温顺了,这个光滑的。丝一般的古琴,正
等待着他的触摸。她将会狂喜地尖叫。低吟。啜泣和乞求……但此刻,他先得使
她平静下来。
  一个女人,有着黑褐色柔润的长发,裹着石榴红色的天鹅绒。这令他想起一
种古老味美的勃根第酒,虽是个牵强的比喻,但很有趣。当他顺着她的身体的曲
线抚摸的时候,他正饮着那种醉人的美酒。
  他拿起琴弓,缓慢地,在琴弦上滑动,好似在用羽毛轻撩着皮肤。翻动节目
单的细微声响停止了,琴音流泻,撩动着神经末梢,一直侵入到身体最隐秘的地
方。
  琴声像是舌头在轻吻着耳朵,滑过全身,细软的。微弱的。幽邈而不可言喻
的……他不断地调和着,拨弄着琴弦,琴声更加温柔迷人。
  天鹅绒下的她,赤裸着身子,黑红色的酒在她皮肤上流淌,四处弭散。他凝
视着她,触摸着他,她的乳头逐渐变硬。
  观众们已被琴声感染,体内的激情被调动起来,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期
盼着什么。他好像隐约听到她充满诱惑的低吟,腿和嘴唇已张开,正迎向着他。
一种炽烈的欲望在他腹内升起,灼烧着他的肌肤。
  观众的情绪也被点燃,他能够觉察场上的紧张气氛,观众的身体都向前倾,
眼睛微闭,肌肉紧张。
  汗水在他眉间凝成水珠,火辣辣地,空气燥热沉闷,充满欲望,他又亢奋起
来。他低缓地奏出音乐,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他能感到观众的期待。悬望,在
静默中等待下一个音符,下一个躁动。
  他听到了她兴奋地呻吟,她的身体在他的躯体在他的挑弄下不断地颤动。他
更猛烈地,更兴奋地拨弄着琴弦,重重的,久久的。随着乐曲,观众的身体也在
铺着天鹅绒的椅子上不自觉地摇晃。
  情绪在积蓄着。膨胀着,心潮起伏。空气像是她身披的天鹅绒一般厚重。闷
热,让人喘不过气来。他感受到了观众体内的燥热和期待发泄的焦虑。他在演奏
中增加了颤音,释放出更多的悸动和震颤。乐曲淹没了观众,在观众席间流动,
掀起一阵阵波澜。
  令人着迷。发狂的高潮越来越近。
  时间似乎停滞了,狂乱兴奋,他不断地冲刺,猛烈地,掀起一个个高潮,点
燃起欲望的烈焰。他似石头般结实坚挺,他自信能永远演奏下去,能刺入她身体
最深的地方。
  她出於本能的兴奋尖叫为这一骚动的乐章划了个休止符。
  精疲力尽,他放下小提琴,手还在颤抖着。
  当最后一声颤音在空中回旋的时候,观众仍沉浸在迷乱茫然中,沉默无声。
慢慢的,他们从迷朦中清醒过来,掌声响起来,起先零零落落,继而似暴风雪般
骤响,他们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后台,她听着如雷似的掌声。听着观众的狂呼,不由地笑了。她总是对巴赫
的音乐着迷。
              第一章 前奏
  她白皙的肌肤,柔润的黑发,晶亮的琥珀色眼睛,绵软充满情欲的胴体——
麦克斯依靠在椅子上,脑子里尽是塞雷娜的倩影。
  日内瓦。
  「就在这儿。」电视播音员用一种激动的音调说,他指着一处掩映在树荫深
处,只露出厚重砖墙,依稀可见其轮廓的乡村别墅,「这就是小提琴演奏家米卡
隐居的地方,米卡以他惊人的演技,以他对古典音乐独特的诠释,让整个世界为
他疯狂,他在这里同他的长年伴侣塞雷娜已住了一年多。」
  电视上出现了米卡和塞雷娜的照片,米卡穿着那身颇具个性色彩的黑衣,而
塞雷娜则穿着窄小的。极富性感的白色衣服。
  「哼,什么伴侣!」塞雷娜边看电视边指责道。
  「你有更合适的词吗?」米卡带着不满的腔调问。
  塞雷娜扫了米卡一眼,什么也没说。
  电视播音员仍喋喋不休地说,「关於导致米卡从艺术颠峰突然引退的意外事
件的细节,一直未被披露过。但本台记者已经了解了内幕。」播音员稍稍停顿了
一会儿,舔舔嘴唇,继续说道,「没有迹象显示,米卡会发表他打动全世界观众
的演技秘密,它们也许就会一直锁在这幢别墅里,他的不可思议的魔力……」
  「荒唐!」米卡说,随手拿起电视遥控器。
  「别生气,亲爱的,等一会儿,不要关。」塞雷娜说道,她横躺在黑色真皮
沙发上,喝着香槟,「我想听听下面会说些什么,看,他们已搞到一份两年前维
也纳演奏的剪报。我对那套服装一直不太满意。」她补充道,带着挑剔的口吻说
着电视上她的形象,「也许衣服上装饰用的金属小亮片太多了。」
  「塞雷娜。」他说,「我没有兴趣……」
  「还有麦克斯,你和他签定合同已有很久了。哦,看,那是在伦敦的最后一
场演奏会。」
  「塞雷娜!」米卡的声音一下子提高许多,「我不想……」
  「注意听。」她说着,眼睛盯着电视,画面上的米卡独自站在巴比肯的舞台
上。播音员的讲解忽然被巴赫G小调奏鸣曲小提琴独奏取代,尽管是电视转播,
但音乐的诱惑力仍能感觉到。
  「塞雷娜。」他打破沉默,转向她,发现她的脸颊绯红,身体前倾,呼吸急
促。他已忘记刚才的怒火,凝视着她。她已经很熟悉她的美丽,白皙的肌肤,柔
润的黑发,晶亮的琥珀色眼睛,绵软的充满情欲的胴体,他对她亢奋中的反应几
乎已很陌生了。
  「没想到,这首曲子对你还会起作用。」他轻声说道。
  她望着他,眼光热辣辣的,「米卡,还记得当时在伦敦演出的情景吗?我记
得……」
  「我也记得,塞雷娜。」他粗暴地打断道。「但这都成了过去,已经完全结
束了!」他绝望地说,他盯着自己带着手套的手,「不要再提这事,塞雷娜。」
他警告着。
  「米卡,亲爱的,也许我们可以做点什么来改变现状,我们可以……」
  他突然关掉电视机,「不要再说了,塞雷娜,让我安静一下。」
  她失望地看着他。落日的馀辉在他那张性感的脸庞上,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
闪闪生辉,但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却是冷冷的。
  「对不起,塞雷娜,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她想争辩几句,但犹豫了一下,边默默离开了房间。
  她愤愤地站在门外,环视客厅,泪水模糊了双眼。音乐和回忆激起了她久已
被香槟麻木了的神经。她多么怀念那远去了但令人狂热兴奋的时光,高高的公园
滑行铁道。各种音乐会。舞会,还有令人消魂的欢爱。
  这一切都成了美好的回忆。自从那次意外事件发生,米卡的生活就改变了,
她随他一直隐居在这里,他需要她时,就要她陪着,更多的时候是叫她孤独的待
着。
  她知道,如果她离开他,独自回到从前的生活中去,米卡不会责怪她的。但
是,她已经同他紧紧地捆在一起,难再分开。她想着,心不在焉地摸着颈上的金
项链。
  唉,我至少还有一项爱好,塞雷娜有点愤愤不平地想着。过去,她曾考虑专
注某种艺术的爱好,但转瞬间又沮丧了起来。因为艺术往往意味着有一种让她沉
迷。不能自拨的神奇力量,她会迷乱了本性。
  她赤脚走过打过的大理石地面,直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是间富奢豪
华的居室,是享乐者的天堂。墙上挂着丝织壁毯,大小沙发和各种松软的靠垫随
处放着,硕大的花瓶里插满了鲜花。屋内那张精致的大床是在香港请人特制的,
光线从花格窗射进来,照在绣着龙蛇图案的黑色床罩上。
  屋内有各种各样的壁龛。壁龛里最惹眼的是那些难以估价的。造型奇特的有
着性爱场面的艺术品。一幅从庞贝古城出土的壁画描绘了当时的妓院生活,画是
从那不勒斯国家博物馆的收藏室里通过秘密管道得来的。
  一只出自着名工匠之手的红釉茶杯上,描画着男女自由欢爱和希神话中森林
之神与众兽放荡作乐的情景,还有来自尼泊尔寺庙的雕塑,展示出一种旺盛。快
乐的性欲。这些艺术品似乎把历史浓缩成一部充满肉欲欢乐的。充满性爱的浪漫
史。
  几面框上镀金的镜子差不多占了一面墙,默默地窥视着这些难以言传的淫乐
的画面,塞雷娜稍稍平静了些,她对着床头的传呼器说道,「瑟奇,请你上来一
下。」
  瑟奇推开门,见塞雷娜坐在涂着黑漆的梳妆椅上,衣服半遮半掩。他迷乱地
望着塞雷娜收集的各种淫物,一只用非洲象牙仿制的阴茎,硕大光滑,一种日本
产的玉琢珠子,做爱时用来延长高潮时的快感五颜六色的墨西哥皮鞭,黑色的皮
面具,一套各式各样的外科打用的钢制器皿,香水润滑油和几瓶塞雷娜自己调配
的,有特殊香味的液体。
  「您叫我,夫人?」瑟奇小心地问道,两眼火辣辣地盯着塞雷娜的身体。
  「哦,瑟奇,司机似乎不该用这么好听的名字。」塞雷娜微笑着说。瑟奇是
新近从村子里的一群年轻人中挑选出来的小帅哥,金发碧眼,体格强壮,颈子如
公牛般结实,身体其他地方一定也同样健壮有力。塞雷娜想到这里,一阵快感袭
过全身。
  瑟奇不是很谙风情,她就主动去引诱他,教他如何逗弄她,使她兴奋,使她
癫狂。瑟奇是个聪明的学生,很快就掌握了那些征服女人的技巧。但是目前塞雷
娜顾虑重重,她担心瑟奇会变得骄横自大起来,她感到不安和疲惫。
  「要放松开心点吗?」瑟奇问道。他慢慢靠近她,双手放在裤裆处,那里鼓
囊囊明显地隆起一块。
  「是的,替我按摩一下。」塞雷娜语调轻柔地说。
  她动作优雅地脱下身上的白色丝织长袍,脸朝下,横卧在床上。瑟奇挑了一
种香气浓郁的润滑油,然后跪到她的身边,仔细地,均匀地把油涂抹在塞雷娜身
上。瑟奇的两手在她勃颈上。肩膀上。背部慢慢地来回游动。她闭着眼,像被催
眠一样,一动不动,她在体会感受着他的爱抚,她的全部感觉跟着他的手一一触
摸着自己高隆的酥胸和丰满的臀部。光滑的。惹人情欲的油膏涂满了她的身体。
  她的体内开始骚动起来,那首迷人的乐曲似乎又从耳边响起来。忽然,塞雷
娜的思绪又回到图书馆下昏暗的一幕。可怜的米卡!自从那次意外事故,他就变
得孤僻,难以接近。他把自己与尘世隔开,对男欢女爱的事不再感兴趣。塞雷娜
知道米卡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心情,她承受了他的冷漠和难耐的寂寞。但这一切
不可能持续很久。
  瑟奇觉察出塞雷娜心神不宁,他蹲下来,伸开双臂,握住他的两只脚,分开
她的大腿。他揉捏着她的膝该脚踝,渐渐地,他的手摸向她的大腿根部和圆润的
屁股,同时把她腿叉的大大的。塞雷娜感觉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身上轻轻蠕动着,
指尖轻轻摩擦着洁白的肌肤,她感到体内一阵躁动,浑身发热,微微地震颤,她
已不去想刚才那令人不快的事情,一心感受着身体内正跳动的火焰。
  床边的电话骤然响起,随即又停了下来。瑟奇又倒出许多润滑油,慢慢地揉
搓着她身体的敏感部位。他感觉到她已被挑逗起,呼吸急促,充满着性的渴望,
他顺着她的屁股轻轻摩挲着。
  电话铃又猛地响起,塞雷娜一边拿起听筒,一边示意瑟奇继续刚才的爱抚。
  「很抱歉打扰您了,夫人。」电话里传来管家的声音,「麦克斯从伦敦打来
的,他一定要和您通话,我说了您正忙着,他也不听。」
  「那好吧,把电话接过来。」塞雷娜说,霎那间,她很想听听麦克斯声音。
  她翻过身来,靠着枕头。瑟奇倒出更多的润滑油在手上,把油涂在她喉部。
手臂上,又小心翼翼地擦弄着她丰满的胸部,有意避开那两个翘起的棕褐色的奶
头。
  「真舒服。」她兴奋地叫着,脑子里闪出麦克斯的形象,黝黑的皮肤,中等
身材,体格健壮,一双咄咄逼人的绿色眼睛使他更显得与众不同。
  「塞雷娜?塞雷娜,是你吗?」从电话线里传来的麦克斯的声音稍稍走样。
  「哦,是的。」她有些气喘,那双粗壮男人的手正按着她高耸的胸部,手指
在乳房四周画着圈,奶头被捏得微微作痛,胀得高高的。
  「塞雷娜,你与世隔绝都快两年了,你怎么能忍受这种无聊单调的生活。」
麦克斯在电话那头嚷着。
  「是的,这种生活的确单调了些。」她附和,有点心不在焉,像是在应付。
  电话里又响起麦克斯的声音,「不管怎么说,我给你个建议,是个绝妙新奇
的主意。」
  「我喜欢新奇的东西。」塞雷娜觉得同麦克斯的调侃也很刺激。
  「塞雷娜,我想我们最好能见一面,近日你能到伦敦来吗?」麦克斯问道。
  「到伦敦去?」她重覆了一句,仍沉浸在瑟奇带给她的快感之中,「我希望
不久能去一趟。」塞雷娜抬眼瞧了瞧瑟奇。
  「我知道,你一直不太喜欢伦敦。这样吧,我来日内瓦。我准备明天中午到
那里。」
  「为什么如此匆忙呢,麦克斯?」她问道,突然有些惶惑起来。她没防备麦
克斯一下子会冒出这样的话。
  「喂,麦克斯?」她一连喊了几声,但那边已挂断了电话。「混蛋,真是该
死。」她嘟囔着,把电话放回去。
  「我要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她大叫着。
  「我清楚您需要什么。」瑟奇说,「也知道我需要什么,马上我们都会得到
它。」
  她心事重重的,几乎没听见他在说什么,瑟奇把嘴巴移向她的胸脯,她也一
点感觉也没有。瑟奇很恼火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把她的奶头含在嘴里,猛地重
重地咬了一口。
  隐约地她觉着肌肤发烫,血涌上来,似乎全集中在大腿的中间,热乎乎,丝
丝,周身一阵颤动,奶头麻辣辣的。
  「对不起,瑟奇。」她说着,带着歉意揉弄着他的头发,「可是我真的一定
要叫麦克斯回来一趟。也许可以把时间推迟一点。」
  「麦克斯?」他恨很地重覆着,一点也不相信塞雷娜的解释。他浑身热血沸
腾,血似乎一下涌起,他狂燥不能自持,他把身子扑向塞雷娜,将她的脸朝下死
死地按在枕头上,几乎使她窒息,她竭力挣扎着,枕头压迫着她,她艰难地呼吸
着,喘着粗气。
  他更加兴奋起来,不理会塞雷娜在他身下的喊叫咒骂,塞雷娜的身体痛苦地
扭动着,这使他愈加发狂。他那老虎钳般的手紧紧抓住塞雷娜的两只手腕,不费
力气地征服了她。
  「瑟奇,不是麦克斯!」他咆哮着。
  瑟奇把塞雷娜过去煞费苦心教他的那一套挑逗女人的技巧全丢在了一边,再
也没有以往的温情和驯服。
  「混蛋!笨狗!瑟奇,你忘了你是什么身份。」塞雷娜高声骂着,怒气冲冲
地,「轻一点,你弄疼我了……」
  瑟奇粗暴地用手捂住她的嘴,让她叫不出声来。
  「真痛快!」他喊着,又开始了新的冲刺,她想挣扎,想反抗,但身子被他
的大手和沉重的躯体压着,她无能为力。
  瑟奇利索地从裤子里掏出昂奋的阳具,左手轻轻抚弄着。由於手上粘满润滑
油,那上面很快也泛起光亮,好像涂遍黄油的正在烘烤的火腿。
  他很快就有些把持不住了,抓住塞雷娜双手的右手向下一压,左手试图用力
分开塞雷娜的双腿。虽说他的力气很大,但塞雷娜拼命夹紧双腿,瑟奇一时难以
得逞。
  啪啪!这时的瑟奇更加暴怒,从后面对准塞雷娜的两颊,张开五指连煽了数
下,然后对准她的大腿根处使劲拧了一把。
  「啊,瑟奇,住手!啊……」
  趁塞雷娜哀叫不已,双腿夹紧的力度稍有松懈,瑟奇的右膝直抵入塞雷娜两
腿中间,紧接着阳具直刺入塞雷娜两片肥厚肉臀中心的蜜园。瑟奇像是将猎物一
击毙命后的饥渴的猎豹,疯狂撕咬。吞噬着被他践踏的一切,又像是中世纪的绿
林强盗,以武力攻城掠地后,再把敌方的女人征服一样,享受着弱小着无助的哀
号。
  塞雷娜听到瑟奇吃力地喘着气,身体上下起伏着,忽而觉着浑身被他压得疼
痛,忽而又有一种莫名的急流涌遍全身。突然,她用手腕支撑着,鼓起全身的力
气,猛地一下掀起身体。她扭过身子,脸对脸盯着瑟奇。
  「用我的方式,瑟奇,只能用我喜欢的做爱方式。」她警告着,同时紧紧地
缩着身子。
  瑟奇被塞雷娜突然的举动怔住了,他正沉浸在性爱的亢奋中,他狂怒地瞪着
她,欲火仍在体内升腾,他又按倒她,想重新占有她。塞雷娜竭力把大腿夹得紧
紧的,拼命躲闪着,反抗着他。塞雷娜在扭动挣扎中,把床单缠在了大腿上,长
长得指甲抓挠着瑟奇得双手。
  瑟奇浑身颤抖着做了最后一回冲刺,但丝织得床单挡着,使他无法遂愿。他
失望地看着塞雷娜,她那双晶莹的琥珀色的眼睛流露出一丝得意,她朝他微微一
笑,那红润的。稍稍弯曲的嘴唇在迷人的微笑中更具诱惑力。
  她从瑟奇的身下滑出来,走到梳妆台边。过了不久,她给麦克斯挂了长途电
话……
  伦敦。
  麦克斯斜靠在黑色皮椅上,把电话小心地放回原处。刚才塞雷娜在电话里的
声音缠绵,激人情欲,他那个玩意儿居然硬了起来。「既然你这样急切渴望,那
我们就试着平息它。」塞雷娜挑逗的声音使麦克斯脑海中闪出她令人消魂胴体。
他触电般浑身颤抖,他想起她那双闪烁不定。琥珀色的眼睛如何牢牢攫住了他,
吸引了他,哦,塞雷娜!他忘不了他们初次相识的情景。
  那是在他为庆祝米卡同唱片公司签约而举行的第一次舞会上,作为新开张的
唱片公司老板,他认为签约聘用米卡是绝妙的一招,米卡是能与音乐大师梅纽因
匹敌的,他是在古典音乐演奏方面正在升起的一颗新星,米卡会是一棵摇钱树。
在那天出席聚会的一群绅士淑女中,塞雷娜光彩夺目,似一朵野性十足的鲜花,
神秘奇谲,可爱迷人。
  「那个有着修长双腿的神秘女郎是谁?」他问着站在身边的米卡,露出难得
的笑容。
  「哦,她真漂亮,她叫塞雷娜。」他俩心底都涌动着一股潜流,米卡和麦克
斯故意若无其事地喝着香槟,眼睛却盯着塞雷娜,她的周围已跟了一大群男人,
如影随形般簇拥着她,尾随她。人群暂时分开了点,她从人缝中朝他们望过来,
半闭半睁的眼睛注视着米卡,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一条粗粗的金项链。麦克斯意
识到这也许是她和米卡之间在传递着只有他俩才懂得的秘密信号。
  「哦,她是你的……」麦克斯努力搜寻着合适的字眼,他想她是一个旧式的
忠贞不二的女子。
  「我的?」米卡答道,「塞雷娜……塞雷娜只属於她自己。」
  那个巴黎之夜,塞雷娜悄悄溜进麦克斯下榻的旅馆房间,穿着白色的丝质长
睡衣,手里拿着一杯香槟。那是一个兴奋的。紧张的。狂野的。情迷的夜晚,她
让他神魂颠倒,她的玉臂。粉肩。樱唇,逗引得他欲罢不能,她拿出那些妓女才
有得征服男人得技巧,一次次裹携着他冲向兴奋的顶点,他从来没和其他女人迻所预想的不一致,他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或者
至少是不准确。
  雪茄差点烫着他的手指。他站起来,把烟蒂扔在盛开着玫瑰花的温暖的泥地
上。花的芳香是那样强烈。馥郁。甜蜜。他伸出手去抚弄石榴红的叶子,每一片
鲜艳的花瓣如天鹅绒般滑软,他想起了塞雷娜甘美的芳唇。
  昨晚在她离开他的床之前,他们又做了一次,慢慢的。柔柔的,和她在玫瑰
花园里粗暴的。狂热的交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缓慢的爬上快感顶峰的节奏中,
他猛烈地驱动她,就像他在玫瑰丛中一样,他对自己有自信。
  「我想单独待一会儿,麦克斯。」她冷冷他说着,披上白色的睡袍,像一个
幽灵似的溜出了他的房间。他用肘支撑住身体,目送着她离去,心里隐隐作痛。
  他无法人睡,辗转反侧,迷糊中他在搜寻着她温暖裸露的胴体,惊醒时却发
现只有他一人。他不能勇敢地面对她,因为他会脱口说出他痛苦的渴望,他的欲
求,他怕她轻视他,怜悯他。她什么也不欠他,他恨恨地想着。她已占有了他,
得到了满足,现在让她高兴的是独处一室,不被打扰。
  他又点燃了一只雪茄,太阳正消逝在绒毛状的灰色云层后面。他能听到从别
墅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小提琴声。
  他想不理会它,但却不能,他承认,「音乐很和谐悦耳。」这是有利条件,
真的,在这次交易中。
  她肯定是睡着了,因为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鹅绒眼罩已经除去了。
她让鞭子掉下来,假装睡着,小心使自己的呼吸深沉和均匀。她能感觉到他就在
附近,她闻到一股浓烈的皮革制品的味道。
  塞雷娜歪斜着头,向他望去。他正站在走廊的尽头,背对着她。穿了一身的
黑衣服。这是米卡的颜色。黑色皮裤紧紧勒住肌肉发达大腿,显出鼓张的臀部。
上身是件黑色的T恤,勾勒出宽阔有力的肩膀。他壮健的头颅低垂着。
  他看上去很陌生,很奇怪。当他转过身来面对她时,她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他戴着一具面罩。黑色的头罩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
  她认出了那副头罩。这是她去纽约时买的,就在她买手铐的那个商店,现在
那貂皮衬里的手铐正扣住她的手腕和脚踝,束缚着她。当她想尝试一下被捆绑的
滋味,便套上了手铐,感受着痛苦快乐。剧烈的疼痛与极度的兴奋交织在一起,
混合在一起。
  这是一种经历过的体验,她曾自得其乐,着迷沉醉,直到她自己开始害怕恐
惧起来。面罩。手拷。能量。
  她记得很清楚,这个面罩具有不可思议的能量。它遮住她的面貌,同时也就
是以这种方式把她伪装起来,甚至让她自己和她的情人都认不出来。她曾感到有
无穷的力量,似乎是得了欣快症,面罩下的她再也没有个性的特徵。
  它远远超出了性范围,找到了更深更远更隐晦的领域。神秘。疼痛。快乐。
能量。
  恐惧是一把钥匙。它能让肾上腺索激增,能使神经末梢紧张,能放大感觉。
  其实在内心深处她是很畏缩的,那些想法如同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的刀刃。
  这些都是危险的游戏。这些残酷的血腥的游戏只能在情人间进行,而且得事
先规定好游戏规则。否则的话,它就会失去控制,变得真正危险可怖。她正感到
她逐渐失去控制,变得真正危险起来,戴着面罩。
  他现在正向她走来。他飞快地使他的鞭子落下来,但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一刹
那,她瞥见他厚实的,强壮如公牛般的脖子,她知道,那不是米卡,也不是马克
斯。
  是瑟奇。是他戴着面具出现在她面前。
  她得小心谨慎点了。她相信她能够驾驭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他,但是她
不得不考虑这样的事实,他发起情来像服了兴奋剂似的狂躁凶猛,彷佛是消融在
欲望的大漩涡里……而且他正戴着头罩。她的自信心有点动摇了,但是也就是那
么一下子。
  他跪在她的身旁,她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在注视着她的脸。她很快想好了应付
的办法。
  她慢慢地,衰弱无力地蠕动着,好像是要醒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响。他
的手摸着她的脸颊,她睁开了眼睛。
  他们靠得很近,那头罩比她想像的还要令人胆寒,没有表情的黑色的面孔,
像是刽子手脸,几乎没有人味。她的眼睛扫视着它,然后笑了笑,嘴唇红红的。
暖暖的,有着迷人的曲线。
  「早安,亲爱的。」她嚅嚅说道,尽量舒展被手铐铐住的四肢,「现在是早
晨吗?」
  正如她所预料的,她的开场白让他吃了一惊。「不。」他答道,声音在面罩
后发出,显得低沉浑浊。
  她又笑了一下,眼里闪出更多的温柔。她必须制造出一种共谋者的幻觉,变
成他肉欲的同谋者。「我肯定是睡着了。她慢慢他说。」
  他点了点头。
  她发出低低的笑声,「难怪……」她沉思了一会儿,「它确实是很……壮观
啊。惊人。」
  「它将会这样。」他纠正道,举起手,露出了一把刀子,它很长,薄薄的锋
利的刀刃,刀柄稍稍弯曲。
  她又开怀大笑,笑声里带着点邪恶。在内心深处,她喜欢这种声音的,她想
让这种笑声听上去自然些,没有做作的味道。她的脊骨觉得一种冰凉的震颤,裸
露的肉体对寒光晃动的利刃有着本能的反应。
  他把刀放在她的肚子上。
  「感觉好极了。」她说道。尽量使她的声音和眼光火辣辣的。她的脑子很清
楚。现在有两个塞雷娜,一个是演员塞雷娜,另一个旁观者塞雷娜。旁观者引导
着演员。她不得不变换角色,以她的骚情控制住他。可是这样做也是很艰难的。
  她无从知晓他扭曲的欲望。心思和狂想,仅仅注意过他长长的阳具,灵巧的
手和嘴巴。她用她的肉体不费吹灰之力地控制了它,让他折服於她的欲望,随心
所欲利用他。她好像是女主人,而他则是她的奴仆。
  「是的。」他说着,把刀刃移到她的两乳之间,平放着,刀尖正巧顶着右边
的乳房,冰凉的刀柄从乳峰问穿过,贴在她的肚子上。
  她颤怵了一下,恐惧消退了一半,她很有野性地微笑着。
  「它有点冷。」她喃喃说道,带着挑战的目光。
  「太冷了?」他问道,把刀柄轻轻压向她稍稍隆起的肚子。
  做一个牺牲者,要顺从和驯服,旁观者塞雷娜建议道。但这是一个有意思的
牺牲者,可以学到许多东西。
  「太冷了。」她应道,弓起背,以便那刺骨的钢制刀柄能更紧地贴近她。
  他安静了。在紧身的黑色皮衣下面,她看得出,他有些魂不守舍了,他那玩
艺渐渐勃起,要小心,塞雷娜,旁观者清。他伤害你的念头仍然让他骚动不止。
  「快乐和痛苦。」她若有所思地大声说道,「在身体上有痛苦的中心和快乐
的中心,有时候它们发出的信号往往让人迷惑。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只能在痛苦
中寻求欢乐,有的人仅仅只找到痛苦。」塞雷娜,旁观者警告道,要小心,「这
需要娴熟的技巧将两者混合起来,使之熔化在一块去求得最大限度的快感。」
  「熔化。」他重覆道,手指触摸着刀的把柄。
  他想进入她的身体,她记得他所能给予她性的刺激,不是那种极度的快感,
但是她必须得允许他进入,一次或两次。
  是麦克斯让你快乐起来的,旁观者塞雷娜公正地提醒道。
  「熔化。」演员塞雷娜没有异议,她用粉红色的舌尖舔弄自己的上嘴唇,动
作含有挑逗。色情的意味,如果你能让他脱去头罩,那么你就蠃了,另一个塞雷
娜建议道。或者至少改变目前的劣势,让情况向有利於自己的方向发展。「肚子
贴肚子。舌头对舌头,瑟奇。」
  「舌头对舌头。」他重覆道,举起刀,「这就是我的舌头。」
  他的眼睛躲在面罩的狭缝后面,看不清楚,他举着刀放到她的嘴边,把锋利
的刀尖抵住她厚实的下嘴唇。这是一种针刺一样的感觉。刀子冰冷,沿着她的嘴
唇滑动,刀尖勾勒出她下嘴唇成熟丰满的轮廊,又在她性感的。
  曲线优美的上嘴唇上探寻着,这种触摸很舒泰,轻得几乎感觉不到,但是它
毕竟是把利刃,寒光闪兴,威胁着人的性命。她的神经高度紧张,忐忑不安,尽
管她的嘴已喜欢这样惊心动魄的刺激。
  她身体深处渐渐有反应,无法自持,演员塞雷娜和旁观者塞雷娜似乎都控制
不了她。
  他玩弄着她,玩弄着刀子,锋利的刀在她红润的弓形的嘴唇上游动,这是锋
利的,刺人的金属之吻。
  小心点,旁观者塞雷娜提醒道。
  我喜欢,演员塞雷娜说道。
  内心深处更加激情澎湃。
  她张开嘴巴,用舌头顶住那冰凉的钢制利刃。他的手静止了一会儿。她把眼
睁得大大的,似乎要让琥珀色的火辣辣的眼睛燃烧起来。她舔了一下刀锋,然后
闭上嘴唇,含住明晃晃的刀子。她黄色的睛睛从来没有离开过那面罩上窄细的眼
缝。
  她用力合拢嘴唇,牙齿咬住钢刀。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他似乎僵住了,
死死盯住她的嘴巴。她又微笑了一下,他看见她碎玉般洁白小巧尖细的牙齿咬住
那锋利的刀尖。
  不要那么急挑逗他,激惹他,旁观者塞雷娜警告道。
  这是个有趣的角色,演员塞雷娜耸耸肩,不以为然。
  它有……相当的魅力。又有第三种声音在说着。
  她让鞭子落下来,深深地呼吸着,牙齿轻咬着刀锋。她的舌头也没闲下来,
像蛇一样灵活地玩弄着那刀子,叩击它,爱抚它,包拢它,动作变化多端,飘忽
不定,胡乱放肆。
  她能感觉到他的控制放松了,迷失在她对刀子的玩弄之中。她又将刀子往嘴
里吞了吞。
  「舔我。」她柔情似水,施展出特有的魅力。「舔我。」
  如果他要用舌头,就得移开面罩。凉冰冰的钢刀几乎要刺到了她的喉咙,她
的思绪疾驰着,她不在乎是钢刀,或是舌头,只要能带来快感。
  他灵巧的舞弄着刀子,用刀尖挑逗她尖挺的奶头,摩挲着奶头周围的晕轮,
像是在吻着它,那里的肌肉颤抖。她的奶头硬硬的,肚子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有种冰凉的感觉。她感到滚烫的液体流淌在她的大腿之间。寒光闪闪的刀子仍然
使她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恐惧,刺激着她,挑动她的第一根神经。
  他把刀子慢慢往她身体下部挪着,他看见她腹部和大腿上的肌肉紧张地颤动
着。她在他面前舒展着,暴露无遗,白腻的肌肉在幽暗的灯光下泛出珍珠似的光
芒。她从来没有如此亢奋过。迷离的琥珀色的眼睛微闭着,凌乱的头发披散在她
的肩膀四周,她的手腕和脚踝被铐着。她现在是他的奴仆,而在过去,他却是她
的奴仆。
  透过鞭子,她饶有兴致地凝视着他。他显然被她白晰的皮肤和银光闪闪的刀
刃吸引住了,沉迷在那眩目的白色之中。他手中的刀正顺着她大腿内侧的蓝色静
脉血管摸索着……她的感觉鲜明强烈起来。
  「瑟奇。」她柔声地低语着,话音里饱含着甜蜜和耽於淫欲的兴奋。
  是的,旁观者塞雷娜说道。阻止他,让他停下来,你已经过份了,提醒他,
除去面罩。
  现在还不,有一种暗暗的声音反对着。
  「塞雷娜。」他居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胆敢喊她的名字。
  这让她有点恼火。
  她微笑了,伸出舌头顺着她的嘴唇,舔着自己绵软红润的嘴巴。「吻我。」
  「塞雷娜,用我的舌头吗?」他问道,举起钢刀,刀上沾着她的体液,在微
弱的光线下发出柔和的光。
  她睁大眼睛,「用你的唇来吻我的嘴。」她声音沙哑的说道,「我想在你那
只舌头舔我之前,好好感受一下你的嘴唇和舌头。」
  他被她的眼睛吸引住,被她舌尖舔弄嘴唇的媚态吸引住,他往前挪动,身子
趴在她的胴体上,一只手仍抓着刀子,另一只手盲目地伸人她的头发。他曾从各
个不同的角度进入她的身体,让她摆出各种可想像得到的姿式。但是以前她从未
允许过他触摸她的嘴唇。
  它是,正如她曾经嘲弄过的,甚至拒绝解释的,仅仅是个味道的问题。
  穿过面罩狭长裂缝,他很快地吐出舌尖去触击她的舌头,她熟练地碰着它,
急速地。灵巧地用舌尖轻弹着他的舌头。
  他咆哮着,声音压在喉咙深处,低沉浑浊。他的舌头用力向前刺探着,牙齿
大张,头上的面罩被拉紧扭曲。她稍稍往后退了退,用她的舌头环绕着面罩上的
窄缝,品味着那皮料,他身上的汗味与面罩的皮料味混合在一块,热乎乎的,有
淡淡的甜味和咸昧。
  「吻我,瑟奇。」她小声咕哝着,「吻我。」
  他嘟哝着放下刀子,笨手笨脚地解开面罩上的带子,然后把面罩扯下来。他
的一头黄色的头发窜出来,他的眼睛火辣辣的,游移不定,他扑向她的嘴巴。他
的舌头像一把利刀,在她绵软的口腔中搅动着,舔着她排列整齐的牙齿。
  「亲爱的……亲爱的。」演员塞雷娜气喘吁吁他说,在他的嘴中骚情地扭动
着,大腿轻触着他那翘起的东西。
  有点过头了,旁观者塞雷娜责备,现在要叫他松开你的手,哪怕是一只手。
  我真的很喜欢那刀子,她身体阴暗的一面低沉他说道。
  麦克斯在他的房间拿起电话听筒,拨打外线,他等待着别墅的私人电话切换
系统把他的声音清楚地传道到伦敦去。他曾经把电话号码编录进电话机上的数字
记忆键,现在他只要按那个键,就能听见对方的电话铃响,他等待着。想必萨丽
还会在那儿吧?
  他很难想像出在他外出的时候,萨丽会马马虎虎地工作。她从来没有在七点
钟前离开办公室。有时甚至忙到晚上八。九点钟,而此刻伦敦时间仅仅五点钟。
  电话铃声清晰。音质很纯。他用手指触摸着牛皮外套。电话铃声继续响着,
忽然卡嘈一声,接着就是启动答录机的声音,那边一片安静。
  混蛋!该死的!萨丽一定早就离开了,也没有指示电话把电话接到她的公寓
里。
  他放下话机,又重新拨号,这次是拨萨丽家的号码。从屋外的山谷里传来令
人沮丧的牛铃哀鸣声,农人也许正在挤奶。这声音与长途电话的铃声搅在一起。
  他打了多长时间的电话?两分钟,还是三分钟?谅必时间是够长的,即使她
在淋裕,也该听到的?
  他挂上电话,显然她不在家。他正焦急地等待着今晚弗兰卡在最后的合约书
上签字,要趁她改变主意之前,否则夜长梦多,可是萨丽到哪儿去了?真该死!
弗兰卡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冲动地举起手来拿掉头发上的发夹,快速地破
坏掉她刚刚花了二十分钟时间,精心梳理出来发髻。她觉得发式很优雅。成熟。
精妙,但是一点也不适合她的心境。情绪。
  她的手指在头发上乱抓着,一会儿弄乱,一会儿又重新梳理好,直到最后,
她还是让头发像触了电似的蓬乱披散着,野性十足。顽皮的头发,像消融的熔岸
似的飞泻直下,散落在肩膀和后背上。这样很好,她打定了上意。她挑选的纯白
色的晚礼服缀着好看的金属薄片,优雅重,几乎显得有点拘谨。娴静。
  晚饭在八点钟这通知,是那个没有表情的管家放在银托盘上送来的,她正巧
醒着,那通知上带有男人自身全部谜一样的神秘气息。字写得小而挤难以辨认,
大写字母拐弯抹角也不好看,签名更是龙飞凤舞,又黑又粗。
  难以置信地,它让她的脉搏剧烈跳动起来,一种热烈的期望驱走了莫名其妙
的疲乏,她和麦克斯吃过午饭后。就被这疲乏撵到屋子里去打盹,当时,就在她
同意和DISC-O公司签约之后,弗兰卡感到了一种难以解释的倦怠。她想,
她把自己卖给了一个看上去似乎对音乐一无所知的代理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
就太令人扫兴,太令人寒心了。
  她之所以答应麦克斯签约,是因为米卡和麦克斯有关系,她提醒自己,现在
她和米卡在一起。不久他们又要会面了。
  她又对着镜子打量了自己一番,还好,但不是十分出色。衣服过於严肃了。
她猛地踢掉带有短剑似后跟的鞋子。
  这样就出色了。
  光着脚。野性的头发,那重的白色的衣服现在显得很不协调,不伦不类。这
个奇特。有迷惑力的对比会让男人的眼光徘徊在被衣服掩饰下的曲线。
  今晚她要显得冷淡。矜持。要摆出一副十分内行的样子,让他敬而远之。这
不是新奇的谋略,她对着镜子承认,但至少它是一个计策。
  她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然后转身离开房间,一溜小跑下了楼梯。当她
准备推开音乐室的大门时,她听到很响的讲话声,接着就是一阵开怀大笑。她的
本能准确地告诉她这是米卡的声音。她在门外站了一下,欣赏着他的语音。她以
前从未听见他大笑过。她微微蹙下额头,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随后进了屋子。
  麦克斯正坐在黑色皮沙发上,随便地穿着条牛仔裤和白色T恤,手里拿着玻
璃酒杯,抽着一支小雪茄。
  「弗兰卡,过来,到我们这来。」他说,话音含有难以理解的紧张,他用酒
杯示意她走近一些,杯子里的冰块发出格格的响声。「我们在晚饭前喝一杯。」
  米卡站在窗前,看着麦克斯,眼睛闪亮,脸上有种奇怪的表情。
  她在答话之前,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她在等待米卡的眼睛注视着她。她看
见他扬了扬眉毛,盯着她蓬乱野性的头发,裸露的双脚,还有重的衣服,她向他
们走过去。
  「是的,我明白。」她回答道,对麦克斯微笑了一下,而对米卡,只是相当
冷淡地点了点头。
  「你要来点什么?」麦克斯问道,显然他把自己假想成了主人,「我可以推
荐一种苏格兰威士忌,存放了五十年之久,味道像掺了火似的。不过当然,只有
米卡才有最好的。」他的话似乎有点言外之音。
  「那么随便。」她应道,「不要放冰块。」
  她的眼睛瞥向那张硕大的桌子,上面铺满了纸,有的揉成一团,有的奇怪地
展成扇形,在桌子的一角,整齐地堆放着一叠用玻璃鸟压住的稿纸。
  她惊讶地向米卡投去一瞥,他正对着她直视的目光。看到她扬起眉毛,他的
嘴角突然弯曲了一下,像是在微笑。
  「你很聪明。」他平和的说着,移向酒瓶,「一个人应该从不冲淡。稀释自
己的快乐,不要自己扫自己的兴。」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她冷冷他说,但是麦克斯看到她的眼睛因米卡的
评价而睁得大大的。
  他们的谈话全都是旁敲侧击,含沙射影,他恼怒地想着,他俩为什么都盯着
那些无聊乏味的纸张?玻璃鸟,如果没有搞错的话……米卡竟然用如此贵重的东
西当镇纸,这多符合他的个性,而又多讨厌。
  他注视着弗兰卡向桌子走过去,抚摸着玻璃乌的翅膀。动作很闲适,看上去
好像无任何意义。但是他能感觉得到她的内心很紧张。在屋子那头,米卡扭过头
来,飞快地瞪了她一眼,目光似乎有穿透力一般,然后又转过身去,斟上苏格兰
威士忌。
  麦克斯屏住呼吸。有那么一会儿,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一种隐隐的冲
动,以至於屋里的空气好像劈啪爆裂,变得活跃而富有生气。
  她扔下了那只玻璃鸟,走过来紧挨着麦克斯坐在沙发上,她把两腿提上来放
到了身下。她说话自然而平静。她的表情很随便,很松驰,他简直无法想像得出
在他们之间正在燃烧的欲火。
  不久,他就相信了自己的猜测。当米卡递给她透明的平底无脚酒杯时,她的
手指轻轻地擦了一下他。这个动作很快,几乎像是很偶然的,但是如果没有相当
亲密的关系,是不会做出这个小小的不易觉察的举动的。
  他本来打算今晚在最后合约还没有签的情况下,小心对付她,现在看来,这
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她整个地被米卡吸引了。
  「你的工作进展得顺利吗?」她问米卡,把头歪向铺在桌上的稿纸。
  米卡静默了一会儿,没有出声,但是他站在那里看着写字台,看着凌乱的稿
纸。那只玻璃鸟的翅膀上仍旧沾着痕迹。他皱了一下眉,把手弯起,「是的,还
算顺利。」他总算回答了,「是的,我想是的。」
  「但是你还没有告诉我整个作品的框架呢。」弗兰卡用一种淡淡的挑的口吻
提醒他,喝了一口苏格兰威士忌。「哦,好极了,你说的对,它是黄金般的液体
哦。」
  「可能很昂贵吧。」麦克斯评价道,把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我还要再
来一点,米卡。」
  米卡微微抽搐的嘴唇暴露出他的反应,他一言不发地走到酒前。
  「框架是什么?」弗兰卡坚持问着,「是练习曲,是管弦乐曲,还是其他什
么?」
  「好吧。」米卡若有所思答道,「我想你可能猜出它是管弦乐曲的形式。」
他给麦克斯倒了苏格兰成士忌,然后又往自己的酒杯里加了一些。「它必定要受
《四季》很大影响。」他的话里隐隐有点逗乐的味道。
  「管弦乐曲?」弗兰卡有些迷惑不解他说道,「可是吻全然不是那样的。」
  「概念化地,无论如何。」米卡猛地插了一句,打断了她的话,「我想你也
许是对的。六个乐章可能会使演奏显得冗长,我决定把它压缩成四章。」
  「哦。」她惊讶地大叫道,显然出乎她的意料。
  「是的。」他继续说道,「我不会失掉作品的核心,我想从结构上说分成两
部分可能会更好些,你的评价。」他慢慢地补充说道,目光在玻璃鸟上游移着,
「是……不会没有价值的。」
  坐在她的帝边,麦克斯几乎能感到灼烧的欲火,但是她很快把它压了下去,
她连珠炮似地提出有关和弦的相继进行与音乐旋律等方面的问题,以此来掩饰自
己的骚动不安。他听着听着,就逐渐失去了兴趣,他们完全沉浸在对音乐节奏韵
律的讨论中。
  音乐家!他哼着鼻子对自己说。艺术家的气质。敏感,有创造力……敏感,
我的屁股!他想,有着很多钱的喜怒无常的孩子。塞雷娜还没有出现。
  她不会不吃饭的,他有点抱怨想,想知道她在哪里吃的午饭,现在又在哪?
也许她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或是在乡村里用餐。见鬼,他居然想到她可能飞到令
人热血沸腾的巴黎,在马克西姆酒店吃晚饭。
  哦,上帝。是什么使他想到了巴黎的马克西姆餐厅,是和她的初次相识,是
和她共享的第一个良宵春梦。
  他竭力把思绪拉到米卡和弗兰卡谈话中,现在他们正热烈讨论着八分音符。
二连音符和十六分音符。他们之间强烈的紧张情感应该能抓住他的注意力,哪怕
这些话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他全部的感觉都放在对塞雷娜的想像上,在他的眨眼
后面流动着塞雷娜的影子,她妖娆迷人。放肆淫荡。
  冷漠世故,想像她似顽童一样贪婪地舔着沾在手指上的蛋黄酱。这个女人。
热情奔放,充满活力,完全沉浸在她的玫瑰花园中。
  那个塞雷娜冷漠地。拒人千里之外地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嘉宝会做得更好。」他大声说道,又喝了一大口苏格兰成士忌。
  「瑟奇,亲爱的。」演员塞雷娜贴近他的嘴巴气喘吁他说,「我想触摸你感
觉你……用手指挠你。松开我的手,亲爱的,这样我就可以抚摸你皮肤。」
  她的声音,她的话充满了诱惑力和驱动力。但是她的眼睛,她歪斜的头看上
去却很平静,尽管里面充斥着难以用语言表达的火热的感觉。
  嘉宝的确会做的比这好,旁观者塞雷娜赞同道。
             第九章 月光奏鸣曲
  黄玉般深邃的眼睛射出金色的光芒,像闪烁的火苗一样。没有男人能够抵御
住那琥珀色眼睛天生诱惑。在交欢之后,所有的男人都笼罩上一层黯淡的悲哀。
  「麦克斯吃晚饭时候,有点魂不守舍。」弗兰卡说道,接过一杯烈性甜酒。
  「那么,你很了解他喽?」米卡问,话里带着逗乐的味道。他的眼睛盯着麦
迪和咖啡一起拿来的那种烈性甜酒。他想在浓浓的蒸汽加压煮出来的咖啡里加进
一点东西。
  「不,不了解。」她答道。「但他看上去,哦,我不知道,是心事重重?还
是忧虑烦恼?他几乎什么也没吃?」
  「他也许不饿。」米卡轻描淡写地说,他的话里含有一丝疲乏厌倦,他喝乾
咖啡,往后靠在椅子上,喝着甜酒。
  酒喝到喉咙里,火辣辣的,味道和他喜欢的金黄色苏格兰威士忌迥然不同。
这种感觉就像上下跳动着的淡淡。乱窜的火苗,正如桌上闪烁的烛光一般。现在
烛正要燃尽,微弱的烛光投射出她面孔的阴影,她一团火红的头发闪闪发亮。
  「不,不只这些。」她坚持,目光注视着米卡的眼睛。「在你们两人之间,
存在着一些紧张,尴尬……我一走进屋子,就感觉出来了。」他蓝色的眼睛射出
阴沉的光,警告她不要再说下去,但是从她嘴里仍涌出滔滔不绝的话,「我听见
你大笑,就在我进屋之前。」
  弗兰卡想起刚才当面无表情的管家收拾起餐具时,麦克斯扫了米卡一眼,她
看见米卡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而麦克斯的头部则显得很僵硬。
  米卡扬了扬眉毛,又倒了一杯甜酒,「味道真是不俗。我想我该到花园里走
走了。」
  这次不是警告,是命令,不要再唠叨打扰他了。好吧,她想,她注视着他戴
着黑色手套的手往她的杯子里倒了些酒,至少这要比以往客气有礼得多。
  他看上去有些微微的醉意。没有迹象表明他期待她什么,或是想请她同他一
块儿到花园漫步。
  她也不会去问,她只是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也要去的。
  这是一个温暖的夜晚,甚至有点闷热。子夜的天空居然也是蓝色的,可能是
闪烁的繁星所致。她走在他的身边,赤裸的双脚踩着厚厚的。冰凉的草地。浓郁
的玫瑰花香里混合着一种淡淡的香味,她分辨不出是什么味道,这是一种奇特的
香料味。当他们走在一条砾石铺就的小径上时,她的脚底心不慎被一颗突出的卵
石刺了一下,她身体晃了晃,她惊讶地感觉到他的手臂伸过来,扶往了她。
  这是自今天下午以来,他们第一次靠得这样近,下午的时候,她曾奚落他的
吻,把自己身体的实质,精髓蚀刻在他的嘴唇上。她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臂滑进
他的胳膊中,好像是他想要这样,而不仅仅是为了扶住摇晃的她。他们又继续往
前走。
  「愚蠢的女孩,谁要你不穿上鞋子。」他说着,声音有些颤抖,可能是有些
兴奋吧。
  「一个人应该从不冲淡自己的快乐,不要自己扫自己的兴。」她柔软地回敬
了一句。
  他没有吭声,但转回头来,这样他们又重新走到草地上。她感到他身体温暖
而舒适,依着他,即使走在黑夜的阴影里也不觉得害怕,有那么一阵子修剪过的
灌木丛隐隐约约地,似乎很吓人,但她没有理会,只当是月光搞的一个恶作剧,
和人开着玩笑。
  米卡又转过身子,他们的正前方是一个小小的喷水池,月光迅速地掠过白色
的大理石,好似一幅用明暗对照法创作出来的图画,那是一座奇异的精巧的美人
鱼雕像,四股水柱从像海豚的四个喷口里射出。水下的灯光照亮了美人鱼光滑盘
蜷的躯体,她正从好色的海神手里挣脱出来,旁边有一只愤怒的乌龟伸头去咬海
神好像棍子一样的阳具。在灯光的照耀下,那东西分外夺目。
  她又惊又喜充满情欲地大叫道,「真是太漂亮了。」
  「是塞雷娜,还是别人弄的。」米卡说道,「我也不知道呢,不过它让她兴
奋。」他又补充道,「塞雷娜是很罗曼蒂克的。」
  「我们可以在这待一会儿吗?」她问道,仍然抓着他的手臂。
  「当然。没问题。」他彬彬有礼地答道,向喷水池走去。
  她一溜地跑开,急於感觉那迷人的喷泉,她往前走到圆形的喷水池前,把手
指浸入冰凉的水中,她知道那光丝和阴影的游戏和她会是多么的相称。
  塞雷娜,罗曼蒂克?米卡如此说是多么的奇怪。
  塞雷娜看上去太冷漠,太世故,太老成,一点也不罗曼蒂克。她竭力把思绪
从塞雷娜身上拉开,她知道此刻她冲动的,几乎按捺不住的舌头会促使她脱口提
出问题,那就是整个晚饭期间,米卡和麦克斯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内幕,有什么
样的背景,麦克斯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难懂的言行。
  她在哪里?她多少有点像神秘的。有活力的精灵,甚至当她不在的时候,也
能嗅到她的气息,弗兰卡现在可不想塞雷娜出现在她和米卡之间。
  作为演奏者,作为音乐家。作为小提琴手,她和米卡以塞雷娜从未经历过的
方式共享那美妙的音乐。他们之间的感情交流一定要比任何情人所期望达到的境
界还要密切,无论这些情人的关系有多么亲密,多么持久。
  「你是有意那样的吗?你的话是当真的吗?今天下午?」她冲动的问道,但
是不敢去正视他,她看着水流在手指间穿腾。
  「我想是的,无论你指的是什么。」他冷冷他说,「一般来讲,我说了话是
算数的,我觉得它是有效的。」
  「是在你对麦克斯说,我的演奏艺术性很强那时吗?」她说着,几乎屏住了
呼吸。
  「我说你表现出某种艺术素质,可以唤起音乐的主题。」他纠正,「是的,
我是这个意思,是当真的。」
  「那么,后来,你说你决定把作品压缩成四个乐章。」她不依不饶地说道,
「但是你从来没有真正解释过根本的框架结构……」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她想
着现在压在手稿上的玻璃鸟,那稿子想必已写到了第二乐章。
  他正站在她的面前,脸在阴影里看不清楚,她觉得自己也是一样的,一种令
人着迷的热流席卷她的全身,这种强烈的情感在那天下午曾经出现过,当时她用
手指亲吻他,用身体的芳香抚摸他嘴唇的轮廓。她把手指更深地插进水里,在水
里移动,摸索,她迷失在对音乐旋律。节奏半明半暗的记忆中。
  「在《吻》之后是第二乐章。」她轻柔他说,「亲吻过后,会发生什么呢?
米卡?」
  这个问题,有多层含义。她可以指她给过他的吻,或是指她为鸟演奏的乐曲
吻。也许她还没有真正了解自己,也许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她想。
  「第二乐章是,当然,是要复杂得多。」他平静答道。屈起手放进口袋里,
他要松驰一下穿过手指的愤怒震颤感觉。他的神经未稍似乎变得更加激怒烦燥,
极易爆发出来。
  「如你说的,吻之后会发生什么?你踯躅着,有点遗憾地退下,审视他的眼
睛,看看它们是否被初燃的欲火烧得火热,去体验和试探你自己的反应,在双手
变得狂妄大胆之前,暂时安静一会儿,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不说了,陷
入沉思之中,很快他又回过神来,「不要害怕,不要畏怯,第二乐章会让你舒展
开。会让你极度兴奋的。」
  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她的手指在凉冰冰的喷水池里滑动着,听了他的
话以后,她发现自己湿了,一股令人飘飘欲仙,心荡神驰的热流回旋在她的两腿
之间。
  「和弦会很复杂,半音阶的半音符降为以十六分音符演奏,对不谐和音与和
弦的转变这是够长的了。」他继续说道,「你的无懈可击的演奏技巧应该能使你
通过最难的部分。」他说着,特意加重语气,突出他讲的话。
  她的思绪狂奔着,乱窜着,她渴望着对他大叫,弗兰卡坐在喷水池的边缘,
情欲在她的腹部里燃烧着,翻卷着。她渴望着和他摩擦,和他疯狂地搅在一起,
炽热的情欲把他们碾碎,使他们融为一体,她应道,「那么是拥抱了,我想。」
  「我作品的标题。」他承认道,语音带着点吃惊,「是的。」他陷入了沉默
之中,他看着她用手指触摸着清水,想起她刚来的第一个晚上,他看见她裸露的
胴体随着韩德尔的乐曲而紧张。
  骚动,她被水打湿的金红色的头发在水波中起伏,好像是从海底浮上来的怪
兽。这一切好像都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特别令他难忘的是当她描述吻,用手指
触摸他的嘴唇时,她身上散发出令人着迷的。不可抗拒的性的魅力。
  他的话音一转,继续说道,「假使你经历了在演奏《吻》时所遇到的第一个
困难,你可以发现,这对你把注意力放在一些外部信号上是有用处的。在某些具
体的物质形式里包含了音乐的内核。」
  听着他的话,她不耐烦地用手指弹水面,几乎有点傲慢,轻视一切的神情。
他一定误解了她,弄错了她的意思,他想。
  他耐住性子等了一下,见她没有答话的意思,便开口讲道,「我知道,塞雷
娜会帮助你的。」他的语气温柔。
  「我不需要塞雷娜来帮我演奏吻,米卡。」弗兰卡应声说道,嘴角上挂着淡
淡的微笑,「我也不需要她来帮我演奏拥抱,甚至第三乐章,第四乐意也不必要
她来帮忙。你的作品是在高潮中结束,还是在尾声中结束?」
  「高潮。」他答道,对弗兰卡敏锐的理解力,他吃了一惊。
  他曾经听过。看过高潮时的极度亢奋,如醉如痴的艳景,那两具扭在一起的
赤裸的肉体疯狂地。狂烈地发泄着原始的欲望,他们似乎要融合为一体,沉浸在
极致快感中……但是高潮后,颠狂过后,暴风雨过后,当缠绕在一起的大汗淋漓
的身体分开时,当炽热的呼吸冷却下来时,那,无疑的,是在小提琴的领域里,
在令人窒息。令人欲死的高潮之后是痛苦的失落和惆怅。
  在交欢之后,所有的男人都是悲伤的,亚里斯多德不是这样写过吗?交欢之
后,便笼罩上一层黯淡的悲哀。这是他和塞雷娜住伦敦时,塞雷挪用拉丁语同他
调情时,经常说的一句话,现在他记起来了,这话是提醒他用第三乐章写高潮,
第四乐章写高潮过后的陶醉。兴奋。疲乏无力,和巨大快感的逐渐减退……这是
个多好的主意。
  伦敦。
  萨丽在麦克斯那间楼顶小房的门前,她是五点钟差一点离开办公室的,她从
橱子里挑件有腰带的长长袍,跑到盥洗间去换上,然后坐电梯下楼,到街上等计
程车。不给夏娃和尼古拉留一点思考的时间。
  她的脑袋里装满了报告。分析。市场估价和营销战略。以她和夏娃通过电话
之后,就全身心投入到DISC-O公司那些纷繁复杂设计。报告等文件之中。
各种各样的报告。表格从大楼底层的秘书。会计。律师和顾问那里汇集上来,经
过层层筛选。审看。归纳。整理,以比较精确的形式呈交到萨丽这里,最后,还
得经麦克斯深思熟虑后才能做出有关的决定。
  要想工作得轻松点,不被那些繁文缛节所打扰,也是很容易的,只要她不把
DISC-O公司放在心上,只要她对那些合约。文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
操心就行。
  现在,她盯着她熟悉的麦克斯私人领地的人口,不由得踌躇犹豫她为什么要
到这里来?她为什么会允许夏娃在麦克斯的私人宅第同尼古拉幽会?
  是不是夏娃太自信,太有说服力,太有感染力,使人不得不相信她?她现在
已认不清原因是什么,不管是什么小心谨慎的原因和理由,总之,她已把麦克斯
留给她的钥匙交给了夏娃。
  弗兰卡就要加盟了,只要麦克斯有时间和她商谈合约的事。现在已不需要尼
古拉了,至少他已不是夏娃设计出来的替补弗兰卡的重要角色了。
  另一方面,夏娃曾说过有些事要商量讨论。麦克斯远在日内瓦自得其乐,风
流快活,而她却在伦敦像奴隶似地卖命。她今天这样做,有什么不好呢?即使他
知道了,会怎样指责她,埋怨她?他从来不会的。她的眼前晃动着麦克斯和塞雷
娜颠鸾倒凤的画面,她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萨丽。」她欢迎她的到来,语调热忱而恭敬,「真高兴你如约而来。」夏
娃的眼睛在萨丽的身上游离着,停在她丰满高耸的胸脯上,那地方几乎要被她穿
的松垮垮的长袖长袍遮掩往了。「我们真该好好聊一聊,不过,还是先来一些香
槟?」
  「好吧,来一杯。」萨丽答道,向睡榻走去,「尼古拉?他还在这儿?」
  「当然,我许诺过的,记得吗?他是那么可爱,我刚刚打发他到音乐室去调
试钢琴。当他看到那架钢琴时,他会很兴奋,很着迷的,它是不是斯坦恩牌?」
  「是的,我想是的。真有趣,我敢说麦克斯不会弹奏它。」萨丽说道。
  「哦,它放在那儿,也许只是为了引起人的注意,给人留下印象。」夏娃反
驳道,「像麦克斯这样的唱片界巨头们都会附庸风雅。我是这样看的,你看看这
房间的四周!」
  她指着屋子里麦克斯收集来的各种音乐珍藏,这些现代艺术的收藏品中,大
多数是抽象派的,而且都是经典名作,它们的旋律刺耳。颤动。节奏狂烈无序,
曲调生硬嘈杂。这是一个男人的收藏品,不论他对最新潮流是否有着准确的本能
的反应,也不论他对艺术是否有着深不可测的感受。这不可能说清楚。
  但是它一定无疑地具有吸引力,能给人难以磨灭的印象。
  「是的,他就像那样。」萨丽含含糊糊他说,她的话里带着淡淡的辛酸和抱
怨,这让夏娃更大胆,更放肆。
  「当然他是。」夏娃附和道,「麦克斯可能一点也不懂你的意思。」夏娃也
同样如此,不过那有什么关系。「他把一切都想得理所当然,金鱼。成功……人
们。」
  「成功。」萨丽慢慢地重覆道,坐到睡榻上。「是它塑造了他,是它塑造了
他的整个生活,成功对他来说,似乎来得太快了,我想。他从来没有真正去理解
成功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当然他没有。」夏娃说,「当你考虑他付给你的薪水的时候!」她暗示性
地加了一句,递给萨丽一杯香槟。
  这是个错误,她一说出这话就意识到自己讲错了。夏娃在DISC-O公司
能赚很多钱,老实说,薪水非常高,而萨丽所得的报酬至少是她的两倍。
  「哦,我不知道,我过得非常好。」萨丽说道。
  「不过,我不是指这。」夏娃很快地插了一句。
  「是的,不是这个。」萨丽表示同意,环顾了一下房间。「不是这个。」
  「你可以比现在做得更好。」夏娃别有用心他说。她的神经紧张得直跳,她
从来不会冲动失态的,但是她觉得时机已成熟,现在如果犹豫不决,拖延下去,
就会失去一个大好的机会。麦克斯不在伦敦,萨丽正怨恨不满,夏娃可以利用这
种怨恨,尽可能大胆地去做任何事,而且,尼古拉就在隔壁的屋子里。
  「嗯。」萨丽态度不明朗地应道。
  「放松一下,来,喝些香槟,然后让我们各自摊牌,公布自己的打算,说说
心里话。」夏娃柔声他说道。
  萨丽仰躺在睡榻上,而夏娃则坐到铺着大垫子的地板上,她的右臂轻轻地靠
着萨丽的双脚。
  「我想。」夏娃开口说话,她微微移动了一下,这样她身体的一边可依着睡
榻的边缘,她的金黄色的头发轻轻地擦过萨丽的双腿。「我想麦克斯需要清醒一
点,也许我们可以帮他一下。」
  钢琴的声音飘进了屋子,悠扬流畅,宛转动听,萨丽从床垫上抬起头,仔细
聆听着,这是肖邦的革命舞曲,是让人们拿起号角,她模糊地想到。
  「我不能肯定我是否真的想要帮助他。」她突然说。自己都感到有点奇怪。
也许是屋子里的油画惹恼了她。她确切地知道每一幅油画是花多少钱买来的,也
知道每一幅油画在过去的年月里增了多少值,涨了多少价。对面墙上那幅令人讨
厌的红绿斑剥相杂的画,它的价钱可以支付她一年的薪水。
  「让他清醒一些,也许是对的。但是我想现在我不会太宽厚,再大慈大悲。
嗯,尼古拉是非常好的,对吗?」
  「亲爱的,他是举世无双的,而且容易合作的。」夏娃补充道,又往萨丽的
空酒杯里倒了些香槟。
  她把酒瓶放回桌子,抬起右手搭在萨丽裸露的腿上。然后开始轻轻地抚摸。
萨丽觉得自己有点头晕目眩,香槟的后劲和夏娃手指在她小腿和大腿上令人陶醉
的触摸,使她的脸涨得通红。
  「也许麦克斯仅是对小提琴太疯狂,太偏执了。」萨丽欣赏着肖邦的音乐,
若有所思他说,「也许麦克斯除了早期与米卡成功合作外,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不知道观众们所想要的,所期待的。」
  夏娃的手往上移,一直到大腿的顶部,「你说得很对,萨丽。不过,你总是
全力以赴地着手了解社会上的脉动,大众的情绪,而麦克斯仅仅只是把注意力放
在那些市场调查报告上。」她的手指踌躇地,甚至有点偷偷摸摸地滑向萨莉的:
「确实如此。」
  萨丽说道,她想起上次与麦克斯的简单争论,就在那次争论之后,麦克斯决
定研究调查弗兰卡的情况,「非常正确,我有时候想知道……」她的声音渐渐低
下去,又喝了一大口香槟:「什么?」夏娃诱哄道,她的手突然停下不动了。
  萨丽下意识地弓起身,迎向夏娃的手,她稍稍移动了一下,正好能让夏娃的
手指擦着她最敏感的部位。
  「不知他是否迷恋塞雷娜,被塞雷娜弄得昏头昏脑……」她顿了一下,又重
新开口说道,「不知弗兰卡是不是让麦克斯回到米卡和塞雷娜那迷人圈子里的唯
一办法,不知他是否能看到那一点?」
  「萨丽,我从一开始就看到那点。」夏娃感伤他说逍,心中却暗暗地狂喜。
得意。萨丽的话尽管可能有些不清不楚,含含糊糊,但是她的不满,她的抱怨是
溢於言表,很明显听得出来的。
  「那就是为什么尼古拉会有帮助,会很重要,特别是对我们俩。」
  「不,我没有看到这一点,夏娃。麦克斯不会感兴趣的。」萨丽答道,微微
扭曲着。「他很快就要同弗兰卡签约,她会同意合约草案上的条件。」
  夏娃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是萨丽几乎没注意到,她说,「麦克斯去找那些
小酒馆里的钢琴师有什么用处呢?没有录制过唱片,没有三加过大型音乐会,只
不过是默默无闻的无名小辈。」
  「这是个问题,那么你怎么看呢?」夏娃催促道,她的手指停了下来。
  「要做公关,要打出自己的招牌,提高知名度。」萨丽无意识他说,本能地
拱起屁股,「他必须有莫斯科音乐学院深造过的引人注目的学历,也许他该有个
悲惨的身世,在苏联时代的末期,他的机遇和运气消失了,美梦破碎了。」
  他可能是受到迫害的民主人士的儿子,他的父亲因为争取人权而与K。G。
B。发生冲突,诸如此类的东西都有助於他的形象,有助於他引起人们的注意,
否则的话,麦克斯是决不会感兴趣的。」
  夏娃的眼睛一亮。这是多聪明想法!萨丽是从来不会让她失望的,或者说,
还没有让她失望。
  「不过你想一想,萨丽。」她诱哄道,「考虑一下。如果你可以自由地驾驭
一切,支配一切,决定一切,那么你打算如何利用他,如何销售他,如何使他成
功?你愿意找个机会试一试吗?等一会儿,你会见到他的,尼古拉!到我们这里
来。」
  日内瓦。
  他盯着那双朦胧的带着欲望的黄色的眼睛,黄玉般深邃的眼睛射出金色的光
芒,像闪烁的火苗一样。没有男人能够抵御住那琥珀色眼睛天生的诱惑。
  他低沉地呻吟着,把手伸向她手腕,笨手笨脚地替她打开手铐,就在同时,
他的嘴已再次向她的嘴巴贴过去。他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销魂。如此动人心
神的感觉,她的舌头舔着他的舌头,她小巧的。尖尖的。如象牙般坚硬的牙齿咬
着他,她的嘴已甜蜜温馨,令他陶醉,令他痴迷。
  当手铐打开,掉在地上的时候,他听到她在他嘴边叹口气。她的双手在他身
上轻柔地移动着,从他的肩膀到腰部,直到屁股。他的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嘴,
紧紧地贴着,他撕扯掉自己的衬衫,脱掉长裤,发狂地,焦急地,激动地撤去他
们之间最后的屏障,这个屏障早就被她多情的嘴巴摧毁了,削弱了,他已完全为
情欲所支配。
  她禁不住去体会那份感觉,他皮肤下的肌肉在她的触摸下绷紧隆起。当她用
长长的指甲挫磨他的脊椎骨时,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震颤起来。
  她的手闲适地在他躯体上游动着,欣赏着他滚烫的紧张的皮肤,挑逗起他的
情欲,他出汗了,浑身滑腻腻的,粘乎乎的。她的手指往下移向他的肋骨,在他
的腰部一侧,有块柔软光滑的皮革,她小心地把它从他们交织在一起的身体间拿
出,她用手指摸索着它,脸上慢慢腾起一阵兴奋的红晕,她知道,她摸着的是一
副面具。
  他嘶哑地呻吟着,想再次捕捉住她的嘴唇,但是她却把他的嘴引导到她的胸
脯上,她的手指急迫地擦弄着他的后颈,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呻吟声。
  听到这种声音,他的身体里涌动着原始的情欲和兴奋,这是表示投降和屈服
的娇吟细喘。她从来不曾如此渴望过他,也从来没有如此驯服过,更没有如此顺
从过他身体的反应。他的欲望。
  当他的牙齿咬住她的奶头时,她拿起面具放到头上。
  他发现自己正窥视着那没有任何表情的黑色面罩,它正套在塞雷娜的头上。
  「瑟奇。」她小声低语,藏在面罩窄缝后的眼睛像跳动的火苗一样,闪出金
黄色的光芒,「把手给我。」
  她迅速地给他扣上手铐,那尖利的卡哒声听起来像是爆炸时的巨响。
  现在已没有多重角色塞雷娜了,没有了演员塞雷娜,没有了旁观者塞雷娜。
  她慢慢的,沉思冥想地伸手去抓掉落在他们身边的那把刀子,就在这时,她
看见他的眼睛里开始露出一丝恐惧,一丝骚动。
  「塞雷娜。」他说着,嗓音有些粗哑。「塞雷娜。」
  她的另一只手游向他的脖颈,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搜索着。她的触摸是如此
的温柔。小心,像是情意绵绵爱抚。她在那上面找到了一个穴位,如果猛按它,
可以在数秒钟之内,让人失去知觉,几分钟内即可致人於死。
  他又出神了,是那样入迷,就好像他急向后转,没有走到喷水池边,坐到她
的身旁,而是匆匆走开了。他的眼睛迷乱游移闪烁不定,好奇怪的表情,她以前
从来没有见过。
  在柔和的月光和喷水池底灯光的映照下,他的脸庞罩着一层专注的神情,那
神态好像是中世纪的修道士在静思默想。又好像是东正教的圣德在虔减地祈祷。
和禁欲。苦行僧的表情相矛盾的是,他有一张极其性感的脸,高高的颧骨,丰满
厚实的下嘴唇,在午夜蓝色的夜光下深邃的眼睛。
  她抬头看着天空,努力想驱除掉极度的挫折感。纽曼因曾说过什么?「要想
演奏出杰出的一流的音乐,你必须让你的眼睛凝视遥远的星星。」
  遥远的星星。天空上散布着数不清的星星,它们如耀眼的宝石闪烁出迷人的
光芒,它则挂在天边,是那么的遥远,就像米卡一样疏远着她,即使这样,她仍
然能感觉到坐在身边的他的身体的热量。
  「那么我应该喜爱明亮的。特别的星星。」她的脑子里冷不防冒出这些话,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却是不清不楚。朦朦胧胧的。但是她知道那令她绝望,
让她痛苦不堪,撕扯着她身心的不可能实现的欲望,她指望能够获得它,不管付
出多大的代价。
  她可以拥有他,用她的音乐,她的身体及他们两个所体现出来的各种潜能来
吸引他,诱惑他。他现在正沉浸在音乐之中,总有一天,他会完全地。彻底地被
她所迷,乱了方寸,再也找不到自己。
  「拥抱。」她轻声说道,尽量不去破坏他全神贯注。如痴如醉的状态,「拥
抱可以有许多种形式。文雅的。紧密的。柔和的。粗暴的。狂野的。激情的。」
  「是的。」他答道,眼睛灼热发光,「那些都是,在拨奏曲之前,在珍珠掉
落在地上之前。」
  没有必要去弄懂他的话,她从他的话里已领悟了其中的含意,那是一种压抑
着激动和兴奋的音色。
  「就比较而言,男人的阳具和女人的奶头是坚硬的,而手却是柔软的。」他
大胆他说了一句,目光盯住她的脸,她知道自己的奶头,正硬起来。
  「是的。」他又开口说道,「舌头可以猛烈抽动,它坚硬且尖锐,而身体则
可弓起来,伸屈自如。」
  她的目光随着他移动,「还有笑声。」她兴奋高声叫嚷,「一定要有笑声,
这种笑声只能在一见钟情的恋人间共享,它温暖,亲密,刺激。」
  「是弹拨,而不是弓拉琴。」他说,转过身,看着她。她的眼睛炯炯有神,
闪烁着光芒,她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蓬松凌乱。
  欲火在他们之间涌动着,翻腾着。一阵突然爆裂。触电般的冲动席卷了她,
那欲望的烈焰似乎燃着了她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她保持着安静,一动不动,她
在等待着他,她知道他会靠近她,触摸她,拥抱她,就像她亲吻他时的那样。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工作要做。」米卡冷冷他说,「我们回去吧。」
  麦克斯第三次打电话到萨丽的公寓。这次他听到的仍是单调的铃声,铃声,
真见鬼!
  晚饭时的情况糟糕极了。因为没有最后的合约文本,他无法随心所欲,无法
迅速抓住弗兰卡的注意力,下午她曾很爽快地答应签约,但今晚她却被米卡迷住
了,弄得神魂颠倒。心思全不在其他事情上。塞雷娜,这该死的女人,究竟躲到
哪里去了?
  他怒气冲冲的放下电话,几乎是习惯性的,为了排遣一天来的失意,他拨了
自己家的电话号码,想通过答录机收听一些信息。
  几分钟后,他挂断了电话,擦了擦眼睛,好像这样做就能抹掉脑子里混乱。
迷惘的思绪,他有点糊涂了。
  他疑惑地盯着盛着苏格兰威士忌的酒瓶,它就放在身边的桌子上,酒瓶里还
剩下一半的酒,他没有那么多的酒量,也许它掺和了一些甜饮料,他想,又给自
己倒了杯酒,想证实自己的猜想。
  刚才他听到从电话线那头传来的萨丽的声音,大吃了一惊。总算找到她了,
他首先感到一阵宽慰,其它什么没多想,仅仅指示她电传两份最终合约的文本,
便挂断了电话,但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有些不同。而且她在那干什么?
  她有,当然,她有一套多馀的公寓的钥匙,这是预备有紧急情况发生时才用
的,但是他不记得曾经吩咐她检查邮件和为花草浇水。
  他陷入沉思中,又喝了许多苏格兰威上忌。给花草浇水?他把思绪拉回在伦
敦的公寓。他不能确定,没有把握,实在说不大高兴了,但是他隐隐有些心中难
以消除的猜疑。令他烦恼不已……他又一口喝乾了一大杯苏格兰威士忌。
  不,他想起来了,而且很肯定,他没有养过任何花草。
  伦敦。
  萨丽手指颤抖地放下电话。伸手拿过一根香烟。
  「怎么了?」夏娃的声音温和悦耳,如蜂蜜一般。
  「怎么了?」尼古拉也附和着问道,他砾石般粗糙无礼的声音,和夏娃性感
的呜呜低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抖抖索索地摸出镀金打火机,一连打了三次才点燃香烟。「是麦克斯打来
的电话。」萨丽有点紧张的说道。
  「亲爱的,当你喊出他的名字前,我就猜到是他了。」夏娃轻快地说,「究
竟是什么鬼使神差,让你去接那个电话……特别是在这种时刻?」
  「我不知道。」她有点麻木地回答道。「只是……条件反射,我猜。」
  这话一点不假。她从来不能忍受电话的铃声,只要电话一响,她就会去接,
哪怕洗澡时她也会从浴缸里一跃而起,哪怕是在大厅里她也会放下手中的杂务,
摸出房门的钥匙,甚至正在做爱时,她也会不加思索地伸手去拿电话。
  她向他们望进去,他们四仰八叉地横陈在皱巴巴的白色床单上,床单覆盖着
麦克斯那张硕大的床。夏娃淡金黄色的头发乱糟槽的,她的眼睛明亮闪烁,鲜红
色的。有点淫荡的嘴唇微微撅着。
  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来,好像是要竭力把麦克斯的话吐出来,打发得
远远的。他那熟悉的深沉的男中音听上去有点迷惑,有点醉意醺醺,他可能正在
喝苏格兰威士忌,她猜测着。
  「你很聪明,你告诉他你正在检查收拾屋子。」夏娃赞许道,暗地里却想她
从来没有听到过比这更差劲的借口。幸运的是,现在已无关紧要了。「他也许会
自然而然地猜想,他那甜蜜温柔。能干顺从萨丽会操心着他的花草。他的邮件,
甚至会检查他的洗衣间,而他则在日内瓦正追求着塞雷娜。这是不是很有趣,亲
爱的?」
  萨丽掐灭了香烟,又点燃了一支。
  「聪明的萨丽。」尼古拉表示同意,在夏娃的肩膀上吻一下,「熄掉香烟,
到我这里来。」
  她坐在大床的边沿,「不。」她开口说话,「夏娃,我想我们不应该……我
不能。我觉得这样做不妥,不合适。麦克斯信任我,我不能这样做。」
  她低头看着她的手,没有看到尼古拉和夏娃之间正交换着目光。夏娃走近她
身边,飞快地拿掉她手中的香烟,让她松驰着躺下来,又竭力柔和的宽慰她,打
消她心中的疑虑。
  日内瓦。
  他的身体在她的手指下,在她的两腿之间颤动着。她微微扭曲着,让他能更
深入她的体内。
  她伸出食指轻压着她脖子上的一边,摸到了那里的动脉,她的身体更猛烈。
坚实地压迫着他。
  她微微地露出笑意,甚至就在她加大加深压力的时候。
  塞雷娜,多么美妙的名字!
  那微弱的稍带点恐惧的低吟声让她兴奋,也使她名字更有一种感染力。驱动
力。他嘴里发出的不稳定的喉声像蛇一样翻滚扭动缠结。塞。塞。塞。塞雷娜。
  男性的躯体在她的身下震颤,摇晃着,并且凶猛地冲撞着她。他挣扎着想解
脱出来,他被她剧烈运动的身体束缚着,奴役着。他反抗,力求摆脱她的支配。
他看见了她手里的刀,一种本能的恐惧让他颤怵不止。
  她能感觉到他肚子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他的屁股冲撞得更加有力,凶猛,
从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急促的呼吸声中,她知道,他很快就要在她体内爆炸了。
  一定不能允许他自得其乐,不能让他在她的体内发泄,不能让他欣喜若狂,
心醉神迷。她恍恍惚惚地,犹豫不决地想知道是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是
她的精神始终集中不起来……它也许和他不断地没有知觉地,像祈祷似地重覆她
的名字有关。
  「塞雷娜。」
  「塞。塞。塞雷娜。」
  「塞。塞。塞。雷。雷。雷。娜。娜。」
  当他再次冲刺,再次绝望地。狂野地撞击,想刺穿她。以求得极度亢奋时,
他的眼睛紧闭着,全身心地投入到那盲目的,不顾一切的感觉中。他没有看见那
藏在面罩之后的像在闪耀着火光的黄色的眼睛。
  「塞雷娜!」这声音几乎是大吼了。
  她的眼睛猛地一闪,她看着压在她胯下的男人的躯体,蜷曲的。杂生的金黄
色的体毛覆盖着胸脯,他的脖颈如公牛般粗壮雄健,厚实有力的胳膊向上举着,
被手铐牢牢地束缚住。
  瑟奇。
  她的司机。
  他真的不应该那么大胆放肆,直呼她名字。这听上去有点太熟了,她想着,
太亲昵了。
  藏在面罩之后的阴暗的一面,演员塞雷娜,旁观者塞雷娜全部携手联合起来
了。她报复似地飞快地运动着,骑在他身上,驾驭着他,控制着他。
  她故意不理他的需要,他的渴望,逗弄他,吊他的胃口,使他始终徘徊在兴
奋的边缘,叫他无法爆发起来。
  他粗厉地呻吟着,一次,两次,他不断的叫着。这令人怀疑的痛苦的声音包
围着她,拥抱她,兴奋的热流席卷着她,这声音让她更加狂热,更加激动。
  她任沸腾的热血在周身奔涌流动,最后一起汇聚到她的下腹,猛烈。骚动。
放纵。狂躁地,她无法控制自己,完全沉浸在极度亢奋中,她意乱情迷,听任欲
望的驱使,直到她感觉到他就要燃烧,就要爆炸,她的兴奋感染他,轻弹着他。
当她的肌肉感应似地收紧的时候,她情愿自己来增加这份感觉,他没有权力。
  无论在精神上,还是在肉体上,她的所作所为都足以使他痛苦,失望,这种
感觉是突然的。强烈的,不能忍受的,塞雷娜非常清楚自己该如何挑逗他,摆布
他,刺激他。她能够玩弄他於股掌之中。
  她感觉到他在极度亢奋的边缘上挣扎着,他要放松,他要发泄,他保持着激
昂兴奋的姿式,等待着那销魂的一刻。
  她的思绪疾驰到遥远的过去,回到尘封的岁月,她想起了孤儿时代,想起了
那时她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被剥夺,她想起了早年她对米卡的矜持和自我克制,
想起了他的天份,他的才华,她想起了那些酬金。那些财富……还有那场意外的
事故。
  压在她身下的,骚动不安的,被贪婪的情欲吞噬了的侏儒打断了她的思绪。
  塞雷娜。好像是为庆祝她的名字,这名字是她自己起的,似乎是她成功的标
志,她个性的标志。
  她因自己的胜利,因自己的成功而洋洋得意,她感到他的欲望动摇了,刚才
狂烈的激情无可奈何地减弱消退了,那阵无法控制的骚动竟也不可思议地平静下
来。
  她成功了,她蠃了。他失去了极度亢奋的欲望,没有了高潮来临前的快感,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迅捷,灵巧地从他身体上挪开,让自己滑到他身边。一种触电般的震颤穿
过她的全身,她弯起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她大笑着,令人神迷的欲火点燃了,
炽热狂烈。好像要爆炸了。
  他不知所措,头晕目眩地注视她,她被自己的情欲牢牢地控制着,驱使着,
放荡的大笑和极度的亢奋让她浑身剧烈地震颤,乐得前仰后台。乳白色细腻的皮
肤泛出闪亮的粉红色,黑色的皮面罩看上去有几分凶恶。
  他的脑中急於想释放出原始的本能,原始的性欲,但是他的身体却无反应,
不能达到那样的极致。他几乎有点受不了了。他看见她拿掉头上的面罩,晃了晃
脑袋,散发着香气的如云彩般的蓬乱的头发飘开来,这更加刺激了他,欲火在他
的身上愈燃愈旺。
  「瑟奇。」她低声说着,她的微笑很温馨,红润的弯曲的嘴唇相当迷人,他
知道这是快感的先兆预示着将有一场惊心动魄的。让人神魂颠倒的云雨之欢。
  「塞雷娜,看在上帝的份上。」他粗声大气地叫嚷着。猛烈地起伏着他的骨
盆,像是在冲刺。他痛苦地寻找着,期待着她的嘴巴,她的肢体,他需要肌肤相
亲,需要身体的摩擦,他肯定这次能重新升腾起撩人的情欲,而且一定可以释放
出体内积蓄的凶猛的。炽热的。狂野的欲望。
  「瑟奇,我亲爱的。」她温柔地,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想,这眼神几乎充
满了挚爱。她俯下身来,用还在微笑的嘴唇亲吻他的脸颊。她的乳房碰到了他的
肩膀,这柔软的轻触简直要让他疯狂了。
  「瑟奇……你被解雇了。」
  她站起身来,伸了伸腰,不再理睬他。她向四周望着,想找一些可以遮挡酒
窖里寒气的东西。
  她轻声哼唱着,找到一件他穿过的黑色皮衬衫。她满意地用鼻子嗅了一嗅,
然后把它套在自己的身上。衬衫很长,直拖到她的大腿。裤子会更大更长,她知
道,於是,她拿过一条黑色皮带,扎在腰间,对这副打扮,她很满意。
  遗憾的是这里缺少一面镜子,否则她可以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芳容,她沉思
着。
  她抖开一头的秀发,平整了一下身上的衬衫,让它遮盖往自己的大腿。
  生活总是像那样的。
  你必须学会既能享受也能吃苦,是好是坏,都要全盘接受。
  米卡独自一人在音乐室,他伏案坐着,整齐折叠好的谱稿放在桌边,玻璃鸟
压在上面,临时充作镇纸。台灯刺眼的光线照亮偌大的房间。他的头发看上去像
熔融的黄金。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关上巨大雕花大门,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他很快地抬起头望过去。
  「塞雷娜。」他的话似乎包含着什么,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种语气她以
前从未听过,模模糊糊,不甚明了。是愤怒?是宽慰?还是恼火?也许仅仅是吃
惊而已。塞雷娜猜测着。
  「对不起,亲爱的,我没有穿晚礼眼来进餐。」她说着,转而想无论他话里
有什么样的含意,都不去管它。她懒洋洋地坐到黑色皮椅上,四肢摊开。
  「塞雷娜。」他的语调听上去有多种的含意,好似溺爱孩子的父母宽容着自
己孩子的不端言行,好似可怜的情人原谅了另一方小小的背叛。
  「是的,米卡?」她说着,目光充满了挑战,她交叉起双腿。
  「你错过了晚饭,亲爱的。」他答道,从桌边站起来。他伸出手去拿酒杯,
喝乾了剩下的一点甜酒。
  他看着她。她黄色眼睛闪闪发光。飘逸的黑色衬衫翻卷着用皮带扎在腰际,
凸显出她苗条婀娜的细腰,红润的嘴巴也被黑色衬衫映衬得格外鲜明惹眼。
  「这衣服有点像帐篷一样。」她说道,又平了平衬衫,让它遮住大腿,「但
我确实没有找到合适的衣服穿上。」
  他笑得有些不自然,塞雷娜想着。她隐隐感觉到他想要发表什么高论,想要
评价什么,话就到了他嘴边,而那些是她不愿听的,她用眼神警告他,微微垂下
眼睫毛,又耸了耸肩。
  「你一定饿了吧。」他随口说道。
  「我饿坏了,亲爱的。」她应声说道,「而且还口渴得要命。」
  「在这等一下,我去拿些吃的。」虽然他嘴上这样说,却没有移动脚步,仍
然站在桌边,端详着她,好像他再也不会看到其它的地方,神情很专注。
  「嗯,好的,亲爱的。」她小声说道,弯下身子,「也许可以来点鱼子酱,
芦笋,鱼……诸如此类有滋味东西。米卡。」她朝他微笑着,感到很轻松惬意。
  他向她走过来,站在她身旁,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头发,从她的身上,从她穿
着的衬衫里,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性欲的气息,这股炽烈的。迷人的芳香直穿他的
鼻子。
  「馋嘴的孩子。」他故意嗔责道,他的手徘徊在她的肩膀上,「要是能吃你
就把剩下的晚餐都吃了。其实你应该像过去那样,什么也不吃就上床睡觉。」
  她笑了起来,温柔而又有些惊讶。她含笑目送他出了房间。
  他刚才开的玩笑是有来历的,这得追溯到好多年前,追溯到他们可怜的孤儿
时代,追溯到他们在伦敦时悲惨岁月。那时,他穷困潦倒,无依无靠,经常买不
起吃的,有时候一顿烤豆子就是相当难得的美味佳肴,对他们来说已够奢侈了。
  真奇怪,那些过去的时光今晚竟如此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中,还有米卡的脑
中。不过,他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话已到了嘴边,到底他想说什么?塞雷娜觉
得那些话一定是她不爱听的,一定是她不愿关心的,至少今晚是这样的。
  她饥肠辘辘。
  米卡从厨房回来,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拎着几瓶白酒。塞雷娜仔细盯着那些
东西,像是个饮食鉴赏家,她有点馋涎欲滴了。新鲜的面包。牡蛎。凉拌芦笋。
半只龙虾,还有抹了巧克力和奶酪的点心。盘子里没有一支餐刀。刀叉或汤匙,
他知道她喜欢私下独自享用,会嫌那些餐具碍手碍脚。
  「怎么没有鱼子酱?」她叫起来,那声调颤抖,就像有着丰富经验的餐厅总
管惊惶失措的嚷嚷着。
  「你吃鱼子酱时,总是用手指抓,我讨厌你那副吃相。」米卡回敬了一句,
把酒打开,「而且你还会吃得满地都是,麦迪接着就要埋怨不止。你该像乖孩子
那样好好把饭吃乾净,别大狼狈了。」
  她满意地哼了声,伸手抓过一只牡蛎,她的手指捏着油腻。粘滑的牡蛎,她
喜欢这样的感觉。「你一直在工作。」她说,指着写字台,光滑的桌面上堆着一
札谱稿。
  「是的。」他应道,往两只酒杯里倒出一种黄色的酒,然后递给她一杯。
  「太好了,真不错。」她低声说着,喝下一大口酒,仔细品味着,然后放下
酒杯。她那摸过牡蛎的手指在透明的玻璃杯表面上留下了胶粘的污痕。他的眼睛
不经意地瞥着压在他手稿上的玻璃鸟。
  「告诉我。」她恳求道,撕开一块面包,「告诉我。」
  那么就告诉她,就在她吃饭的时候说给她听。告诉她原来作品的形式有了些
变化。调整,由起先的六个乐章精编为四个乐章,告诉她小提琴的激情如何表现
在身体的情欲上。琴声与人的欲望如何和谐统一。
  如何不分彼此,交织相融,告诉她从他手中流泻到稿纸上的第一乐章是多么
的精彩,弗兰卡经历了多大的困难和挫折,最后终於引起了他的注意,得到了他
的青睐,告诉她当弗兰卡……亲吻他的时候,他暂时地避开,尽管他有一种奇怪
的冲动。他会,他知道,他会及时地告诉塞雷娜一切,除了乐曲的标题。
  他要一直等到乐曲打上完美的句号,等到它能够被绝妙地完整地演奏出来,
再告诉她这首曲子的标题,让她知道这首曲子实际上是为她而写,是她的歌,她
的音乐,这也是他呈献给她的最珍贵的最好礼物。而现在,他还不想透露给她。
  「亲爱的,它很辉煌,很精彩。」塞雷娜叫起来,舞动着手里的一只龙虾螯
钳以加强语气,然后把它送进嘴里,吸出鳌钳里白嫩的虾肉。「这曲子包容了我
们所知道。所了解的一切有关小提琴,有关音乐,甚至有关性的东西。它是以音
乐形式出现的一场排练!」
  「你说得对。」他慢慢他说着,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我没有那样想过。」
他承认道,无意识地伸手去拿个牡蛎。当他看见自己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时,
猛地回过神来,伸出去的手落在半空中,悬在盘子上,随即,他抽回了手。
  「真笨。」她呐呐地柔声说道,抓住他的手,轻轻地挤压着手指,然后夹起
一个牡蛎放在他的嘴唇边。
  「你才是个笨孩子,居然不喜欢用刀叉。」他反唇相讥,任她的手指触摸着
自己的手指。
  「但是相当困难。」她说,她的思绪很难从音乐移开,「你如何进行排练?
我们是以一种潜在的激情来演奏……当这激情就是音乐主题的时候,那该如何徘
练?」
  她的手指悬在龙虾和芦笋之间,犹豫不决,不知该选哪一个好。米卡看着塞
雷娜的手指,他感觉到一种突然。压倒一切的柔情涌了上来。修长的,纤细的,
精致的手指,没有戴戒指,指甲也没有修剪过,那双手曾经恐惧地。兴奋地抓住
过他。在米卡和随后的恶梦般的岁月里,这双手始终紧紧握着他,宽慰着他,安
抚着他。
  他可以告诉她一切,所有的一切。
  除了,也许,那个从他开始创作乐曲,自从麦克斯和弗兰卡到别墅来之后,
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她猛地抓了一些芦笋,「怎么样,亲爱的?你正在做些什么?」
  「嗯,其实什么也没干。」他说。他故意想卖卖关子。急急她,这让他觉得
很有意思,很快乐,他喝了些酒,注视着她。「没有什么,除了……」
  「嗯?」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她从龙虾里撬出许多肉出来,有滋有味地吃着,还发出满
意的哼哼声。她竟如此轻易地沉迷在贪食虾肉的口腹之乐中,而他却从来不能放
肆无忌,兴高采烈地享用美味佳肴。
  他起先说话的时候,有些费力,困难,随着信心的增加,他便流利酣畅地描
述起他是如何努力使弗兰卡放松,没有拘束地弹奏吻,他又是如何在没有触摸她
的情况下,让她激动不安,她是怎样地……亲吻他,还有她用过的词藻,出生。
死亡,还有他是如何感到他的作品在喷水池边一下子连贯起来。
  「是在你的那座雕塑边吧。」她纠正道,当她仰头喝乾杯中酒的时候,用眼
角的馀光瞥了一眼米卡。
  「是在你的那座雕塑边,亲爱的。」他但率地承认道,他知道她能够从他的
嘴唇上感觉出他潜藏的微笑。「我后来才认识到第四乐章必须是尾声。结局,以
前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你时常有选择性的视而不见,米卡。」她答道,「你只要看看那些曲线。
那些角度设计是多么精巧自然,整个作品各个部分衔接得非常错落有致,当然,
它只是一件雕塑。」她把酒杯伸过来,还要一些酒,他殷勤地给她加上。他知道
她不会去谈论喷泉,至少,不会全部地谈及它。
  「她还说过她不需要我的帮助吗?」塞雷娜一边问,一边舔着沾在手指上的
巧克力。
  「是的,她是那样说的。」米卡直言不讳地答道。
  「我想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她若有所思他说,「不知她是否真的知道所需
要的演奏水准,不知她是否能够保持这种水准。当然,她也许是对的,她可能已
经能识别出她需要阐释的物质刺激。」她声音轻柔,温和,充满了安抚。宽慰。
  他目光旁观,盯着灯光下的玻璃鸟。
  「还有多长时间才能结束,米卡?」她继续说道,很不情愿地强迫他。
  「一个月,至少六个星期。」他答道。「它进展得相当快,感觉也相当的正
确,不过我要一直弹奏它,探索它,扩展它。它是非凡的,注意,那乐曲正在我
心中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它似乎总是伴随着我,即使我不能经常意识到它,有时
候我会突然明白我该怎样去对付它。那有什么意义吗?」
  「斯确文思克说过类似的话,亲爱的。」塞雷娜讲道,咽下一大口奶油。她
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可惜你不是个美国人!」
  他也跟着她笑起来,这是只有他们俩才能明白的过去的笑话。「当然,谱写
美国音乐的方式会简单点。」他开口说道。
  「所有你必须做的。」她接着他的话题说道,「是成为一个美国人,然后谱
写你希望的任何种类,任何不可能的音乐!它们有着什么样的不可能的名字。维
吉托马桑!」
  「我们有着不可能的名字。」他评述道,突然变得严肃,「塞雷娜,米卡,
我们过的是怎样的不可能的生活。」
  「塞雷娜这个名字适合我。」她平静地答道,伸手去拿酒杯。
  「今晚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突然地说道。「晚饭前我和麦克斯喝了
些酒,他对我谈及DISC-O公司,谈到了他拓展事业的计划以及生意上的情
况。实际上我并没有注意去听,我的心思全在拥抱这个乐章上,随后他提到了萨
丽。」
  她完全怔住了,一动不动,端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中。
  「我肯定是流露出了什么,也许并没有。他紧接着就转变了话题,问你在哪
儿,是不是有一些问题。」
  「然后呢?」从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只是稍稍有点好奇。
  「然后我就笑了,上帝助我,事情突然看上去如此地荒谬可笑,如此稀奇古
怪,如此奇怪巧合。我想我冒犯了他。」
  「巧合?」她问。
  「萨丽,原来是,是他在DISC-O公司的助手。」
  她的脸上恢复了一些颜色。她很高兴地看到,她的手相当稳定地握着酒杯,
然后把它举到嘴唇边。
  「实在是一种奇怪的巧合。」她轻声说。可能是酒瘾上来了,也可能是由於
激动不安,她一口气喝乾了杯中的酒,又递过杯子要求斟满。这是不可能说出来
的。
  「是的。」米卡应道,给她的空杯子重新倒满酒,「后来我想……但是麦克
斯不够敏锐,不够狡猾,还不能像那样玩心灵游戏,他是不是这样?塞雷娜?」
  「狡猾?麦克斯?敏锐?麦克斯?」她的语调里流露出些逗乐的味道,她觉
得米卡的话很有趣。
  「哦。」
  「米卡,亲爱的,那很荒谬,很可笑,同……」她想找个合适的类比,但是
一时却想不出,「它很荒唐滑稽。」塞雷娜果断地说,外表上很平静。她闪电般
快速而清晰地想起开始的时候,她确信麦克斯肯定有一个隐藏着的议事日程。
  她确信在麦克斯的酒里加进了春药,使他受潜在欲望的驱使,知道他有些什
么计划?她理了理混乱的思绪,把注意力集中在麦克斯身上。
  无论她起先有怎样的怀疑,但那次当她看到他坦诚直率的表情时,她的疑虑
消失了许多,感到了些安慰,那是在麦克斯来日内瓦的第一个晚上,她偷偷的翻
阅他的文件,没想到竟被他发现,但是他一脸坦然,好像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除此之外,他乐意沉溺於与她的性游戏之中,他表现出来的永的。无穷无尽的柔
情都使她减轻了忧虑,解除了戒心。
  「有些事情听上去是不真诚的,不真实的。」
  米卡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把她从回忆中拉回来。
  「他不可能像他装出的那样对音乐一无所知,否则DISC-O公司不会发
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米卡说。
  「我不该想他对音乐一窍不通,亲爱的。」她心不在焉地答道。
  「吃中饭的时候你不在场。」他提醒她,米卡想起弗兰卡在听到麦克斯居然
说错了最基本的音乐常识时,脸上浮现出惊讶恐怖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的,当时我不在。」塞雷娜说着,忽然打了个哈欠,露出她漂亮小巧。
尖利洁白的牙齿,「也许他仅仅是,唉,仅仅是模仿你,而显得滑稽可笑,我这
是不是英语表达方式?」由於没有真正的国籍,塞雷娜曾经采取对最平常。最通
俗的事,表现出一种全然无知的态度,这经常使他感到很有趣。
  「是英语表达方式。」米卡耐心地证实道,「但麦克斯不是英国人。」
  她对那不予考虑,只当是不相干的枝节问题。
  「他在晚饭期间,行为相当怪异。」米卡继续说道。他又想起了弗兰卡,想
起她是如何评说麦克斯缺少胃口,想起她是如何讲麦克斯的眼睛始终瞟着塞雷娜
的空位子。
  「麦克斯是不会伤害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的。」她深信无疑他说,「否则的
话除了伤害他和DISC-O公司外,他得不到任何好处。」
  「是的。」他表示赞同她的看法,有点勉强。塞雷娜不仅具有鲨鱼般攻击嗜
血的本能,而且也不乏自卫的能力,这些曾经多次使他们化险为夷。
  「我一直在想,你知道,不知有一些尚未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可能使他变得很
危险,而且确实非常危险。」他说。
  「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奇怪地问道,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想他爱上了你,懂吗?」他生硬率直他说,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她。
  她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当然,他是爱我,亲爱的。」她说着,笑了笑,
「他怎么能不呢?」
  「塞雷娜。」米卡的话音突然尖厉起来,「我想他已经热恋上你,陷入爱河
之中了。」
  她耸了耸肩,用食指沾了点巧克力。又是枝节问题。麦克斯是不是英国人,
他是喜欢我,还是爱上我,这有多大的区别,多大的关系呢?
  米卡抓住她的肩膀,似乎是回答她身体语言,他的手指好像在强求她什么。
  「听我说,塞雷娜,爱,陷入爱河,它们都是危险的,不过陷入爱河后的感
觉是复杂的,它令人激情澎湃,它叫人伤心难过,叫人怨恼憎恨,所有原始的。
本能的欲望都缠结在一起。当它撕扯着你的内脏时,那种感觉像是在抓取着天上
的星星,它强化了每一种感觉,每一种反应,它颠倒了整个世界,变换了所有的
角度,能够透视一切。这些,你能明白吗?」
  「啊。」她低语着,语调着含着娇嗔,「是一种体验过的声音吗?」
  他放松了紧握住她肩头的手,但是目光始终专注如一,「是的,没有陷在爱
河之中,你是不能拉小提琴的。」
  「但是我可以演奏小提琴,米卡。你是在强做区别,实际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是个相当陈腐的利有点今人厌烦的区别,请恕我直言。」她的眼睛冒着怒火,
热辣辣的,她的身体紧张僵硬,米卡的手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剧烈反应。
  他故意地松开她的肩膀,他感到喉咙后堆聚了将要发作的怒气,他觉得她对
他的触摸,他的话有了反感。
  他不耐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到窗前,从那可以看到外面如画的风景,
不过,现在夜幕笼罩了一切,只剩下单调的黑色。
  「塞雷娜。」他大声说,「塞雷娜。」
  她注视着他,目光严酷无情,她喝了一口酒。
  他背对着她,眼睛望着窗外,他又开口说道,「塞雷娜,也许它对我们来说
是危险的,但还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没有表达清楚。」他停了下来,想寻找
合适的词,但怎么也找不到。
  她又喝了口酒,不是靠眨眼睛,而是靠这细微的动作暗示出他是怎样地伤害
了她。
  「我喜欢麦克斯。」他对着窗子说,显然很随意。「而且我一直在想着你,
考虑关於……事情。」米卡没转过身。指着陈放着他心爱的小提琴的古色古香的
子,「像那把珍贵的小提琴,你应当归入受公众注意的人物这一类的,明白吗,
你始终是不安定,不满足的,我知道你的个性,所以我一直在考虑着未来……」
  她打断了他,她的声音滑润轻柔,「啊,未来。这是一个可惊的词,或者我
的意思是有些自负,有些自命不凡?这就是未来,米卡,我们为之梦想的,我们
为之计划的,为之工作的。」
  「还不太准确,不完全如此。」他说着,低头看着他的手。
  「是的,是不甚准确。」她回应道,语气出奇地冰冷,「但是我们有钱,我
们是独立的,自由的,而且你还发现了另外一种工作方式。」她加了一句,口气
和缓多了。
  「但是你没有。」他对着窗子说,它们是些可怕的话,最好不提它,秘而不
宣。他曾经说过这些话。
  当她穿着性感十足的黑色皮衬衫出现在屋子里,他便知道她有点不对了,好
像被什么东西拉到了黑暗的一面,这一面让他或是塞雷娜,整个地像换了个人。
他无法很好地表达出这种感觉,甚至对自己也说不清楚。
  「亲爱的,在我的生活中我从来不真正信奉新教徒的那种职业道德。而且我
也无意现在就起身。」她的声音柔和得像塔夫绸一样,甚至有点奉承的味道。
  她有意避开米卡所讲话的含义,单单对他表面上的谈话作出反应。她说的轻
率无礼,好像他是鸡尾酒会上的无意义的一个熟人。他不得不打破了屏障,找到
了一些表达混乱思维的方法。他们两人之间愈来愈增加的信任感使他和她找到了
引导他们的新东西。
  和往常一样,她猜测他的意图,甚至用自己的话把它们表示出来。
  「那么,米卡。未来,我也许应该有一个未来?你是这样认为的吗?这种未
来与我目前所过的生活不一样吗?这甚至是生活的目的吗?」
  「也许是的。」他大着胆子说,把脸转向塞雷娜。
  她微笑了,缓慢的,昏昏欲睡地笑了笑。「唉,是一些为我的生活增添意义
的事情,你是这样想的吗?目的?」
  他赞许地点点头,表示鼓励,脸上漾起微笑,使他容光焕发。
  「那么。」她沉思着说,明白你正指向哪。麦克斯,一个爱着我的男人。卷
入一项我比较精通和有专长的工作中。一个得益的,富有挑战性的专业……或者
至少一个逃离这些壁垒的机会,我不能说:「发现自己所能胜任的工作。」,现
在,我能吗?过时的行话,而且有各种各样其他的原因,完全不可能。但这正是
你所建议和暗示的?
  「是的。」他竭力控制住有点颤抖的语调。
  「一举减轻你对麦克斯相当程度的忧虑,你把他作为一种凶兆一种威胁,而
且还有减轻对我的大惊小怪……一些……工作?」
  他默默不语。
  「而且,那么,在未来,谁知道?」她若有所思说,「体面。高尚。可敬,
有社会地位?我肯定有显示尊贵的标志,它可以将合乎体统的外表转化为高贵的
社会地位,结婚?我想结婚井非是不能想像,不可理解,是不是这样,米卡?」
  他蓝色的目光与塞雷娜黄色的眼光相遇,他和缓了许多。
  「而且那么……孩子们?我想。」她看着自己出色的身体,那成熟的。肉感
的玉体紧包在窄小的黑色皮衬衫时,淡淡地散发出诱人的性的魅力。
  她笑了,温馨而又有些沙哑,这是米卡熟悉的笑声。「我们谈话的时候,为
什么没有玫瑰,亲爱的?」
  「塞雷娜……」他的声音有些勉强。
  「亲爱的,你是浪漫的,这很重要,我总是热恋着你,它使你成为米卡。」
她的话充满了抚慰。
  这话又使人感到震颤。
  「但本质上是小中产阶级的浪漫,恐怕是这样的,亲爱的。你该好好地接受
劝告,去省掉你乐谱中的那些陈腐的东西。」
  她轻巧自如地站起来,调整着自己的步履,向房门走去,她旁若无人地舔着
手指上沾着的最后一点巧克力。他太了解她的脾气了,故而他叫住己走到门边的
她,大胆提出他憋在心中一整天的问题,尽管他肯定是知道答案。
  「今天你在哪里,塞雷娜?」
  她一只脚已跨出了门外,听到他问话,她扭过头朝着他。她应该,她能够,
回答这又一个陈腔滥调?为什么不呢?它结果是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无聊透顶的
夜晚。
  「哦,亲爱的,我被捆绑住了。」
  她独自一人在她的房间里,坐在着黑边的梳妆台前,过去几小时发生的事让
她恼火愤恨,让她怒形於色的事件又碰撞在一起,她突然觉得一阵恐怖的震颤,
她止不住地摇晃,大口喘着粗气。她伸出一只手支撑住自己,她发现自己正抓着
一个象牙雕刻的性游戏玩具,刨光的黑色桌面上散放着一大堆色情用品。
  她赶紧把那东西扔到地下,好像它会咬住她的手指。
  忽然,出於本能的,下意识地她猛一挥手,把所有那些她收藏来的玩艺儿都
摔到地上,爱的珠子。皮鞭。润滑油和春药。有一只瓶子被打碎了,里面的液体
流了出来,挥发出刺鼻的。芳香的气味。
  她没有理会它,盯着镜子,手沿着梳妆台的黑边摩擦着,好像那年久日深的
木器上的闪亮的。黑色的光泽能够温暖她内心深处的黑暗。阴凉,给她点慰藉。
            第十章 F小调狂想曲
  床是非常舒适的,柔软。宽大,羽毛枕头就像一个柔顺的情人,这张床是做
爱的好地方。他决心完成《拥抱》这个乐章,并草拟出《高潮》的主题。
  麦克斯一直醒着,他的头脑始终很乱,怎么也睡不着。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床是非常舒适的,柔软。宽大,羽毛枕头就像一个柔顺
的情人。这张床是做爱的好地方。他又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天花板装饰得非
常豪华,雕刻着各式图案,包括恋人们拥吻的场景。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名字。
  看来是睡不成了,他在床边摸索自己的丝质睡袍,把床头灯也打开。他的目
光落在了一瓶酒上,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需要的是一杯热牛奶和一本枯
燥的书来帮助自己尽快人眠。有人在床头上摆了几本最近的杂志和畅销书,但他
一点兴趣也没有。
  狄更斯的作品或许能帮助他,这么大的别墅区一定会有图书室,他记不得塞
雷娜曾带他三观过,但那天下午他除了想着她衣裙下的胴体,除了想着和她在玫
瑰园里做爱,他什么都不曾注意到。他咬了咬牙,狄更斯和一杯热牛奶。他系上
睡袍的腰带,离开房间向走廊走去。
  他几乎已经走过了她的房间,突然发现房间里射出的一缕灯光。他心动了一
下,放慢了脚步,停在她紧闭的门前,她一定在里面,他很清楚这点,但门是关
着的。他就像是一个被关在门外的可怜情人,在渴望着她。这扇门隔开了他们,
她说过,她想单独一个人。
  他伸出手,犹豫着,不知自己是否该推开这扇门,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一个
吃了迷药着了魔情人。突然,他听到门内传来一阵细微的笑声,这声音很奇怪,
好像不是人发出的。他全身一阵寒颤,放在门把上的手也像僵了似的。
  他没再多想,扭动门把,闪了进去。
  她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面前的镜子,镜中的影像正对着他,脸色苍白,嘴唇
艳红,她穿着一身黑衣,和黑色的梳妆台及黑色的椅子浑然一体。她沉浸在自己
的思绪里,似乎井未在意他的出现。
  「塞雷娜。」他轻声唤道,试图让她回过神,但又怕吓着她,「塞雷娜。」
  他走近些,双手温柔地搭在她身上,仍轻声细语,她哭了,两行泪水顺着脸
颊流了下来,她像着迷似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镜子。她的双手抚摸着光滑的桌
面,像是想获得点什么。
  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身子向前倾着,和她脸靠脸。她的目光转向他,平静
而无表情,似乎她知道他会来,也似乎从未见过他。
  「塞雷娜。」
  她的手指在桌面富有节奏地不快不慢滑动,他心烦意乱,一把抓住她的手,
发现她手指冰凉。
  「塞雷娜,亲爱的,你都冻僵了。」他跪在她的身边,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
中,温柔地搓着,想把自己的热量传给她。但有种潜意识警告他不要试图去拥抱
她,让她离开眼前的那面镜子。
  房间里很凉爽舒适,并不太冷,再说她穿着厚厚皮衬衣,应该是很暖和的。
她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混和味道。他动了一下,试图摆脱这股味道,但他的膝盖碰
到了点什么,低头一看,发现地上散了一地的小药水瓶子。酒瓶子。鞭子。和一
些奇形怪状的器具,它们在阴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她的双手仍然冰凉,她低下头望着他,眼泪还在淌个不停。
  他站起来,抓住她的手,领着她向浴室走去,她被动地站在那里,任他脱去
自己的衣服。他拧开水龙头,在大理石浴缸中放满水,很快水蒸汽就弭漫开来。
他试了试水温,然后把她抱进裕缸。她浑身松软,像没骨头似的安静地躺着。他
什么也没说,拿了块香皂,小心地擦拭她的全身,手指。手臂。颈子。胸脯。小
腹。大腿。小腿。起先,她赤裸的身体没有引起他的性欲,他看着她,就像是自
己的姐妹或是孩子。
  他的衣袖拖在水里,已经湿透了。他一只手托着她的头,让她侧过身去。把
肥皂擦在她的背上屁股上。她的皮肤已逐渐温暖起来,她一动不动,既不帮他,
也不反对他的摆弄。他把她的身体又平放进浴缸中。
  她望着他,眼神空洞,没有任何表情,但很专注。她已不再哭了,但他不敢
肯定她已完全恢复。他在想,即使他把她的头按在水里,她也只会用同样的眼神
望着他,不会作任何努力来挽救自己。
  他抬起她的头,在身后的大理石架上找洗发精。他找到了一瓶,然后挤出一
点抹在她的头发上,接着小心地替她洗着头发,直到他认为满意了,才把她的头
放回水里,洗清。
  白色的泡沫四散开来,他又抬起她的颈,头发光亮柔顺,紧贴在头皮上,他
这才意识到在水蒸汽的作用下,他已流了不少汗,丝质睡袍紧贴在身上,很不舒
服,就像是多了一层皮肤。
  他把她从水中抱出来,让她站着,她的身体全靠他的手扶持着,如果他松开
手去找毛巾,她无疑会摔在地上。
  她耐心地。静静地站着,任他把毛巾裹在她的身上。他又拿了一块,把她的
头发擦乾,然后把她的满头秀发披散在她的肩头。
  她按他的暗示,很顺从地抬起胳膊,好奇地看着他为她擦乾身体。
  她就像一尊雕像,一个正在接受授权的女教士,一个正等着上祭坛的处女,
一个疲倦的孩子。
  她是她们的全部,又什么也不是。
  他知道她的心中一定隐藏着一个深深的秘密。她害怕。疲惫而又悲伤。麦克
斯更加小心地擦拭着她的身体,发现了她胸脯上的牙印,还有乳头上已经在消退
的晕轮,这大概就是她的秘密吧。
  当他的眼神与她相对时,他发现她的嘴角在抽动着。他想知道,如果他用双
手掐住她的喉咙,窒息她,把他所有的爱与恨都发泄在她的白色的颈上,她会有
什么反应。
  她会大笑。
  如果她已不能再呼吸,她会用眼睛来笑,用一种无神的眼光盯着他。
  但他在镜子中曾看到的是一双孩子般的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自己流泪的
样子。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身体擦乾,在门后找到一件丝质睡衣,把她裹进去,抱她
回到床上,把她的手放在了柔软的枕头上。他犹豫了一下,但从她的表情里,他
似乎读到了点什么。他脱下自己的睡袍,躺在她身边,紧紧地搂住她。
  她很快就睡着了,呼吸沉稳而又有节奏,她的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就像
大海的波浪。
  他感到眼皮沉重,身边是熟悉的塞雷娜温热的身体。她的体香和有节奏的呼
吸令他感到心安,拥着她裹在丝质睡袍里的身体,他也很快睡着了。
  奇怪的是,麦克斯做了个恶梦,他梦见一些漂亮的丝绒捆住了他们,让他感
到一阵燥热,他的鼻子,嘴已像被潮湿的泥上堵住了似的,不能呼吸,他感到要
窒息了。
  他低吟着,紧紧抱着塞雷娜。丝线把他们越捆越轻,就着光亮,又变成了舌
头和毒牙,撕咬着他。
  毒牙变成了一双手,逼向他的喉咙,又变成了一把匕首麦克斯。
  尖刀游离在他身上,冰冷,光滑……麦克斯。
  然后,他看到了血,慢慢流着,流着……麦克斯。
  他渐渐醒过来,看到她琥珀色的眼睛正注视着他。
  「麦克斯,这只是个梦,一个恶梦。」
  丝质床单裹在他身上,绕在他腰上,就像他梦见蛇的那样,他浑身是汗,拳
头紧握,全身蜷曲着。
  「只是个梦,麦克斯,醒醒再睡。」
  她的双手帮他拽开床单,把床单抚平,紧紧地靠着他。
  「睡吧,麦克斯。」
  「是一把刀子。」他似乎是毫无意识地喃喃低语着,好像还未完全从恶梦中
醒来,「是一把刀子。」
  塞雷娜看着他头靠枕头,闭上眼睛。双手在寻找她,用尽力气抓住她不放。
  一把刀。
  她很奇怪这把刀为什么会出现在麦克斯的梦中,这会意味着什么呢?想着想
着,她又沉沉地睡去。
  ——
  米卡独自在音乐室里,不耐烦地踱着步子。他不能向塞雷娜道歉。解释,让
她知道他正被一种理不清的思维折磨着。他几乎自己都弄不懂是怎么回事。
  他应该了解她的,他知道什么时候她会像是被魔鬼附体一般。这种时候,她
既不接受爱恋,也没有理智和亲情。
  当然,他也不是那么理智。
  唉,今晚是怎么啦,会对未来这么缺乏自信,恐惧。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戴了
黑色手套的双手,他的手指又开始颤抖起来,有种的伤感,像被烧着了似的。
  也许他感到自己已经在渐渐发生着变化,就像往常一样,她和他一起改变。
  当她出现在门口,身着一件黑色的皮村衫,但大了许多,很不合身,一条宽
大的黑皮带松松地绕在腰间,头发蓬乱,眼中露出野性的光芒。这一切应该是属
於过去的,应该属於一个她不该回到的过去。
  自从来到日内瓦,他就很清楚她一直在玩的游戏,一会儿是司机,一会儿是
园丁,他们接受她的需求,就像她接受他的一样,但是她的黑色皮衬衫和她的眼
神令他心烦,这让他想起他们刚到别墅的头几个月。
  突然,他觉得自己像被关进了笼子里,被套住了似的。他推开巨大的窗户,
呼吸着夜间温柔的空气。
  他们已经越离越远了,这个想法像冰柱一样刺穿了他的心。这个冰冷的事实
是他一直不敢承认的。
  从演奏到作曲,这真是个奇怪的变化,这个变化也令他们疏远,她已对他的
工作不再感兴趣,作为一个演奏者,和作曲家是完全不同的,是塞雷娜帮助他成
为一个成功的演奏家,是她让他超越一个巅峰,把纯粹的演奏技巧和情感结合在
一起。
  是她把这副担子给了他,令他扮演作曲家的新角色。令人好笑的是,她把自
己排除在外,因为他已不是在描述,不是在诠释,而是在创造。这对他来说,是
个全新的天地,既熟悉又陌生,他不得不独自去走这段新的征程。
  他突然从窗口转过身,心中犹豫不决,也许他错了。也许他只是感到太累,
为他们之间的争吵而心烦意乱。
  他苦笑了一下,记起一位作曲家说过的一句话,「作曲并不难,难的是让不
必要的音符远离乐曲。」
  不必要的音符。他为什么要把麦克斯扯进他们两人之间来呢?为什么认为麦
克斯爱上了塞雷娜?而塞雷娜像往常一样,对他的这类话不屑一顾。
  「你还是写你的陈词滥调吧。」她这样说道。
  不必要的音符。他在屋里绕了一圈,关掉了所有的灯,又停下来捡起塞雷娜
丢在地板上的盛着食物的托盘。他把托盘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看着满桌的乐
谱,有的还散落在地上。
  演奏和作曲还有其他的区别。
  演奏只需按乐谱不断地排练。上演,他可以想像着和女人做爱来激发自己的
演奏热情,而作曲却并非如此。
  对他来说,音乐即是性,性即是音乐。
  他已经有将近两年没有碰任何女人了。
  弗兰卡沉睡在梦乡里,她梦见自己坐在一个喷泉旁,修长的双腿游荡在清爽
的水中。在她身后,站着个男人,接着她的双肩,朝前倾去,她的面前是一个大
理石做的栩栩如生的男性生殖器。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双腿分开,她全身都湿透,在那个男人的拥抱下,浑身似
乎都在颤动着。他把她抱起来,放到了那根白色的大理石柱子上。
  有一会儿,她感到害怕她试图反抗,逃离这根坚硬的东西,但是她太渺小,
太拘谨,不知如何逃脱。
  在睡梦中,她的双手紧紧抓住一个枕头。
  即使使当她张开嘴巴想呼叫时,她的身体还是叉开的,让那很大理石的硬东
西插入了自己体内。
  她全身一会儿放松,一会儿紧张,体内积蓄的热量似乎要全部迸发出来。她
的头向后仰去,看到她身后的男人穿一身黑色皮衣。这个发现令她不能自制地呻
吟着,体内掀起一阵阵热浪,整个身体像炸开了似的。同时,她似乎感到了他体
内的那股热流在她的体内发泄出来,一阵抽搐与呻吟过后,她安静了下来,又沉
沉睡去。
  伦敦。
  「不要吵醒她。」夏娃小心地耳语道,从床上滑了下来,「让她睡一下。」
她边说边找自己的睡袍,发现它摊在床脚。她忽然决定什么也不穿了,她裸着身
体朝卧室门口走去,并示意尼古拉跟着她。
  尼古拉也赤身裸体地站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萨丽,表情有点发呆。
  「快点,尼古拉。」夏娃不耐烦烦地小声叫道,她有点恼怒於尼古拉看着萨
丽的眼神,「快过来,我不想她现在就醒过来。」
  他还站在那里,很不情愿地把眼睛从这个睡着的人身上移开。萨丽四肢摊开
着,半个脸埋在枕头里。他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夏娃。
  两个女人,两个如此不同的女人,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在床下。夏娃是个精
力旺盛,娇奢淫逸的女人,一旦被情欲驱使,便会不顾一切,而萨丽却在情欲面
前,开始显得紧张不安,渐渐地会被性游戏征服,直到完全迷失其中。他不知道
她是否了解夏娃的那套计划,他想着,又低下头去看着萨丽。夏娃已经完全用亲
吻的抚摸控制了她,在性方面,她已经变成了夏娃的俘虏,而且夏娃还鼓励他这
么做。
  当萨丽尖叫着回答说好的时候,他不知道她指的是接受了夏娃的计划,还是
接受了那高潮时刻,他埋在她两腿间的舌头。她在他的身下优美地蠕动着,跟着
他的节奏,他们配合得是如此完美。
  「尼古拉。」夏娃似乎很不高兴,「现在就过来。」
  他叹了口气,拾起丢在床边的睡袍,跟着夏娃走出房间。
  目前夏娃控制着一切。而且是夏娃认识杰夫。布鲁克斯,那个德州的亿万富
翁。是她将成立一家新的唱片公司,她将会令他的名字家喻户晓。
  「拿点香槟来。」她傲慢地下着指令,双手抚弄着自己淡黄色金发,双眼闪
着兴奋的光芒,「我成功了!哦,应该是我们成功了。」她又加了一句,瞥了一
眼,「我们得到了她,你这个聪明的小男孩,她现在是我的了。」
  他慢慢地开着酒,看着她兴奋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不敢肯定……」他
迟疑他说道。
  「她已从根本上背叛了麦克斯。」夏娃并未在意他的话,「她让我们用他的
公寓,用他的床,我们三个人走在一起。这对萨丽来说,可算是事关重大的。而
且你听见她说好。在最后,我为了确证这点,又问了一遍,她还是说好。」
  香槟的泡沫溢出了瓶子,他诅咒着倒了两杯酒,一边递给她,一边又冒险说
了句,「也许她的好是指别的什么事。」
  「哦,不,尼古拉。」她睁大眼睛,「生意就是生意,记住这点。」她的话
中不无威胁,她朝他举起杯子。
  「为了我。」她说道,和他的杯子碰了一下。
  「为了你。」他附和着,一饮而尽。
  日内瓦。
  麦克斯比塞雷娜先醒过来,他懒懒的,睡意朦胧。他发现塞雷娜背对着他,
屁股顶在他的小腹上,光滑的背靠着他的胸膛,他的右手搭在她的胸脯上。他慢
慢地拿开手,尽量不打扰还在睡梦中的她。
  像往常一样,他很快把前一天的事在脑海里理了一遍。把它们分门别类地理
出个头绪,是公事,还是私事,是重要的,还是不重要的,是马上就办,还是可
以延期。
  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弗兰卡在合约上签字,这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萨丽会传真两份合约过来,米卡和塞雷娜作为证人,弗兰卡不会有更多的额外要
求了,她在这方面兴趣不大。
  但是DISC-O公司内部一定出了点什么意外,他能感觉到这点,就像闻
到塞雷娜头发上的香气一样。他还没有什么证据或实情来证明他的想法,但他知
道有点不对劲,而且和北美市场有关。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应该回伦敦看看,也许还得去趟纽约,然后到多伦多,
或者派萨丽去也行。
  但在离开这里之前,他要和塞雷娜把一些烦琐的商业细节谈情楚,事实上,
似乎也没多少可谈的了。
  下一步就是他和塞雷娜之间的私事了,他看着她,黑色的头发像一片云彩似
的散落在白色的羽绒枕头上,呼吸十分均匀,即使要离开她的念头都令他心痛。
  但是他已学会带着这种心情去生活,他已这样许久了。
  她是谁?他不止上千次地这样问过自己。她是滑过他指间的水的柔波,是一
个疯狂而又美丽的顽童,一个健美优雅的妇人……前一天晚上,她竟会被自己的
眼泪打动,她令他痛苦,他却只是会报以柔情……他要在她醒来前离开,以免两
人都尴尬,在她意识到前一天发生的一切之后,她不免会发窘的。
  他发现了她轻弱的一面……不,也许根本不是这样,只是她情绪低虏了,现
在已没事了,他不会再提的。
  他低下头去吻她的头发,却发现她睁着眼睛。
  「早安,麦克斯。」她伸了个懒腰,令他惊讶地用手指碰了碰他嘴唇,「你
看上去很严肃。」
  「塞雷娜……」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塞雷娜,我很抱歉,我正要走,我
以为你还在睡。」他尴尬地笑了一下,并往床的另一边挪去。
  「随你便。」她轻松地答道,「但我很乐意你留下来,我会叫人送点咖啡和
面包上来,今早感觉不太好。」
  他的睡袍胡乱地丢在床边。他突然感到这样赤裸着身体从她床上爬起来,有
点令人害羞。
  「你昨晚做了个恶梦。」她边起身边用手整理自己的丝质唾衣,「你还记得
吗?」
  他斜靠在枕头上,「是的,是的,我还记得。」他慢慢说道,「我记得那把
刀,蛮吓人的。」
  「令人好奇的象徵意义。」她坐在床边上,流畅自如地谈论着弗洛伊德和有
关梦的解析,但是出来,她在想着其他的东西,「要咖啡吗?」她突然中止了自
己的谈话。
  「好的,谢谢。」麦克斯一脸困惑不解地答道。
  她通知佣人送早餐来,然后起身穿过房间,停在梳妆台前,望着扔的满地的
色情用具,她笑了。
  「我想我也做了个恶梦。」她隐晦地说道,把一只鞭子踢到一边,「一个很
有趣的词,真的,恶梦。当我还是个小姑娘时,我总是把它们想像成马,巨大的
有着铁蹄的黑马,其实这个词来自旧式的英语,在旧式英语中,这个词是指专门
来打扰人睡觉的邪恶的精灵。」她边说边跪在地板上,收拾着那些东西。
  麦克斯不知该说什么好,先是弗洛伊德,然后是词源学……再接下去,会是
什么?她手上怪模怪样的东西是什么?「是恶梦?」他禁不住问了一句。
  「我想是的,也许只是个白日梦吧,在我醒着的时候,就遇见了梦魔。嘿,
是麦迪。」听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她说着,便去开门。
  麦克斯皱着眉头,大惑不解。他曾以为她会冷淡他,疏远他,会灰心丧气,
但是,她却显得十分自如。只是她看上去有些奇怪,全找些不适宜的话题。
  她微笑着把托盘放在床上,揭开银具的盖子,里面是烤肉和鸡蛋。她又往两
只杯子里倒了些咖啡。
  「什么梦魔?」他大胆又问了一句,接过她递过来的杯子。并喝了一口。
  「当然是我自己制造出来的。」她轻松地答道,双脚交叉着坐在床边,手指
夹了一块肉,「也许只是一个幻觉,有时候在有意识与无意识之间,现实与幻景
之间,会时常混在一起,你没发觉吗?」
  「没有。」他老老实实答道,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塞雷娜,我真是不
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麦克斯,只是偶然的想法罢了,她说着,把一只鸡蛋拨到了盘子
里,米卡和我昨天吵了一架。」
  「哦。」麦克斯松了口气,同时又添了些烦恼,这就是她为什么消失,为什
么在昨晚行为怪异的原因了。他希望这和弗兰卡无关。
  「但愿事情不太严重,塞雷娜。」他说道,「再说,你们俩已经……」已经
怎么样?他急剧地思索着,记起了他昨晚给她洗澡时,看到她胸脯上的牙齿印,
「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
  「严重?」她重覆道,「我不清楚,也许,他说了些不可原谅的话。当然,
我也说了,他工作一直很努力,是吧?」
  「好像是这样的。」麦克斯表示同意。
  「弗兰卡和他处得不错。」塞雷娜很快吃完了鸡蛋,又拿了个面包圈,「我
很高兴他们能这样,麦克斯,你怎么没吃东西,再来点咖啡?」
  他沉思着端起杯子,她一直在不停地转换话题,他根本抓不住要领。恶梦。
梦魔和米卡的争吵,不可原谅的话,而她却显得如此轻松。愉快,似乎什么也没
发生。
  「来片烤肉?」她问他道,自己又取了一片,「也许你更喜欢汉堡?草莓的
味道好极了,你必须尝点。」
  米卡独自坐在阳台上,看着初升的太阳,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抚摸着蜷曲在
他膝头的米达斯。这只猫昨天消失了一整天,他猜想它是出去寻找猎物了,或许
是被别墅里的陌主人惹恼了。它就像他的主人,是一个很有生活规律的小生命。
  米卡昨晚睡得很不好,他心烦意乱,一直无法人睡。於是他回到音乐室,决
心完成《拥抱》这个乐章,并草拟出《高潮》的主题,但是他发现自己坐在那,
脑袋里没有一个音符,只是望着远处发呆。
  它们会回来的,他几乎能感到音符在他的意识深处舞动着,但是每当他试图
抓住时,它们又漂走了,剩下的都是些被放大上干倍的周围的声响,宇宙间的哪
怕一点点声音都变得融杂无比。米达斯的叫声和清晨小鸟的鸣唱都变得异常的不
和谐。
  所以当他听到她的脚步朝阳台这边走来,并且拖了把椅子时,这些声音竟令
他很不舒服,很反感。
  「早安。」她柔声说道,并为自己倒了杯咖啡。
  她只穿了件白衬衫,里面隐约可见的是那件黑色比基尼泳装,一头红发胡乱
地扎着,甩在脑后。
  「也还好。」他答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她很是诧异,但并未深究,她尽量不去看那只瞪着眼睛对
她很不友好的猫。
  「我们开始工作之前,我想先游一下泳。」她边说边喝着咖啡。
  她的这句话是想告诉他,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各自独立的,她可以有自己的
安排和生活秩序,当然,他也可以反驳她。她在等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你的水性很好啊。」过了会,米卡说道,他想起她来后的第一个晚上,她
的身体对水的反应的情景。
  双关语?她想道。「我以前不大游泳。」她淡淡地回道,「但自从到这里来
后,我就上瘾了。可能是你们的私人游泳池太舒服了,还有你们的喷泉。」她又
笑着加了一句。
  「怎么不夸夸花园尽头的那条小溪?」他有点讥讽他说。
  「哦?有一条小溪?」她高兴地叫道,「你能带我去看看吗?」她应该为自
己如此天真的嗓音而脸红。妈的!她哪像一个世故练达的女人,简直就是个天真
的小孩子。
  「也许,等一下。」他说着,已不再听她讲什么,他的注意力回到了他的拥
抱,拥抱的时刻就是两具相互吸引的身体渴望结合的时刻。
  她喝完咖啡,把杯子放回桌上。
  「我要去游泳了。」他说着,站起来,她很乐意在他面前脱下那件白衬衫,
向他展示她高耸的乳房,修长的双腿和挥圆的臀部。
  「当然,去吧。」他漫不经心的答道,很显然,他的心思在别处。
  她屁股一扭离开了阳台,朝游泳池小跑过去。他听到了她潜水时,水发出的
响声,她在水里欢畅地游着。他的心思也回到了他的乐曲上,那些令人讨厌的声
音也消失了。
  他任自己的思绪飞扬,尽量不去想塞雷娜,不去想她带给他的阴影,不去想
不能确定的未来。他想那个水里的女孩子,弗兰卡,当他完成了《塞雷娜之歌》
后,她就没有理由再待在这里了,他们也没必要在一起工作了。但是,出於某种
原因,他现在并不希望她离开,她给他的工作提供了一些帮助,一些建议,使他
能既好且快的完成这部乐曲。
  他越来越意识到,她不仅是他工作的合作者,更是一个女人。昨晚在音乐室
里,他为他们之间曾有过的冲动而震惊。当然,他很轻易地熄灭了那股火焰,但
这也让他们彼此更感到一种压抑,甚至是恼怒。
  塞雷娜终於吃完了,她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站起身来,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
烦恼不安,她要开车暂时避开这里的一切。到外面去兜兜风。
  「麦克斯,今天我们开车出去玩,我带你三观一下田园风光。也许我们可以
来次野餐,我请麦迪给我们准备一下。今天真是个好天。」她说着,走到窗前,
推开两扇笨重的窗户。她看到了正在游泳的弗兰卡和独自在阳台上的米卡。
  今天最好让他一个人待着!他又想起了昨晚她和米卡的不快。
  「对不起,塞雷娜,我恐怕不能去。」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不能去,为什么?」她好奇地问道,转过身来望着他。
  倒不是因为她要他事事听她的,而是她从没想过有什么让他不能去的。
  「我今天要和弗兰卡签定那份合约,萨丽恐怕已把合约传真过来了。」他为
自己辩解着,「对了,我得谢谢你考虑得如此地周到,在我的房间里放了台传真
机。」
  塞雷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传真机决不是她安排的,一定是麦迪,她真是个
细心周到的人。
  「但这花不了一整天。」她还坚持着,「湖边有一个很好的小饭店,我们可
以在那里吃晚饭,我真想驾车跑得远一点。」
  「塞雷娜,我得回伦敦了。」他的口气更硬了。
  「麦克斯,其实DISC-O公司没有你也一样会运转的。」她有点强词夺
理了,「我就是要你和我一起去。」
  如果这些话是几天前从她嘴里说出来,他一定会激动万分,但昨晚的一切又
令他失望,再待下去,他只会更心痛,昨晚看到她的胸脯上留有别的男人的齿印
时,他几乎不能呼吸。
  「问题不在这里,塞雷娜。」他坦率他说道,然后又停了下来。她正在脱下
她的睡衣,任白色丝质睡衣滑落在地上,他叹了一口气,「我必须回去,公司有
一个阴谋,至少有一点不对劲,我要回去查一查。」
  「什么阴谋?」她问道,走到镜子前,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影像,在她右边乳
头上有一块下大明显的伤痕。她涂药膏时,因为疼痛忍不住皱下眉头,「那么,
你是怎么知道有点不对劲的?」
  他脑海里一半在想着她的身体,看着她的手指在胸前滑动,而另一半又在想
怎么解决眼前的问题。
  「是直觉,塞雷娜,一种感觉,我还不能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有些疑
虑,我总是,凭直觉做事的。」
  塞雷娜笑了,其实她也是。
  「是吗?」她说道,然后回到床边,拿起他盘子里的最后一片烤肉。
  当他在那里喋喋不休地介绍市场行情,古典音乐在欧洲的前景及现代市场的
种种秘诀时,她实际上并没有在听,但是,她被一个词吸引住了。
  「你说什么,麦克斯?」她问道。
  「我是说实际上就看你如何引诱群众了,只要你愿意。」他答道,还沉浸在
自己的思绪里。
  她又笑了,关於诱惑别人这点,她没有什么不知道的。
  「而萨丽竟也忽视了这点,我们不能简单地认为北美人缺乏传统,但我们可
以利用这点的。」
  她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她看着托盘,发现有颗草莓掉在了他的盘子外面。
  他的绿眼睛闪闪发光,他还在继续说道,「我们必须正确地评估市场,把信
息尽快转换成利润。」
  「当然。」她耸了耸肩,取出那颗草莓,「看来做大生意和做爱一样令人兴
奋,创造需求,寻找贪婪。」
  「看来你很在行。」麦克斯评价塞雷娜道。
  「需求和贪婪?那当然。」她回答道,咬了一口草莓,「但你脑子里还有其
它的东西。」
  他犹豫着,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对很多问题还心存疑虑,因为跟了你十年的私
人秘书提早离开了办公室,还忘了接那根私人热线,而且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你
的私人公寓里,用一种奇怪的声音接听你的电话……麦克斯?
  「也许吧。」他说道,「但我希望那没什么,不会有什么意外。塞雷娜,我
们还有些其他的问题要谈。」
  「是吗?」她站起身朝浴室走去。
  「我想你或者是米卡,我们得就一些烦琐的生意上的细节说清楚。塞雷娜,
这是……」
  「当然,亲爱的,我要先洗个澡。刚才我从窗口望见弗兰卡正在游泳,我们
过半小时一块去见她,好吗?你好像说过在离开前要得到她的签名?」
  他弄不懂她话中的含义和感情,她已离开房间。他听见了淋浴的水声,他望
了一眼自己的盘子,已经空空如也。
  「没什么可担心的。」麦克斯说道,递了一只金笔给弗兰卡,「这是一份很
标准的合约,会保护我们双方利益,其中没有什么苛刻的条件,这我向你保证,
只要你签上字,你就是DISC-O公司的新星了。」
  弗兰卡接过合约,很快扫了一眼,就在她拿了笔准备签字时,塞雷娜出现在
阳台上,她穿了件淡黄色的无袖丝质连衣裙。
  「你可真快,麦克斯。」她说着,朝桌子走来,「弗兰卡,早安,米卡。」
  米卡突然转过身面对她,不小心碰了桌子。弗兰卡刚要签的笔抖动了一下,
塞雷娜轻轻地碰了下他的双肩。接着,转到了弗兰卡身后。
  「哈,这就是合约了。」塞雷娜看了一下,「我能看看吗?」
  「你好,塞雷娜,好的,当然啦……」弗兰卡还未说完,塞雷娜已经拿到合
约,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我真的认为这里没什么……」麦克斯开口说话。
  「塞雷娜,我真高兴你下来……」米卡同时也在说道。
  他们又同时停了下来。
  「对不起,麦克斯。」米卡说。
  「不,不,我只是想说……」麦克斯赶忙应道。
  「真有意思。」塞雷娜看着他们俩,嘲弄道,「弗兰卡,你都读过吗?五年
的合约,你可是把自己捆住了,你不这么认为吗?而且只有百分之十的利润,这
可不是一桩好买卖,真的。」
  「我没看那么仔细。」弗兰卡但白道,有点茫然无措,「但是……」
  「塞雷娜,你不是代理人,而且你也不懂这些事情。」麦克斯打断她。「这
是一份标准的合约,我已经和许多新艺术家无数次使用过这种合约。」
  「但她已经不是个新手,不是吗?」塞雷娜也打断了他,眼睛看着合约。她
以前灌过唱片,而且去年在国际音乐节上获过奖,你叫价太低了,麦克斯。
  「听着,塞雷娜,那并不意味着她具有明星的背景。」
  「但她也不是无名之辈。」塞雷螂反驳道,抬起眼看着他。
  「百分之十。」米卡看来也有点感兴趣了,他重覆道。
  「百分之十是公平的。」麦克斯坚持道,「而且无论在任何情况下……」
  「不,亲爱的。」塞雷娜说道,她转向弗兰卡,「我真的认为你该再好好考
虑一下,也许你应当咨询一下代理人或者律师。当然,我确实不懂这类事情。」
她加了一句。脸上一副无知的样子。
  麦克斯真被气坏了,他有点咬牙切齿。「塞雷娜,你以为……」
  「百分之十的利润。」米卡又重覆了一句,「塞雷娜,当初我得了多少?」
  「你没有任何利润。」麦克斯快要气炸了,「你有一份随着通货膨胀而增长
的,只有十足的疯子才愿给的报酬……」
  「怎么啦,怎么啦,麦克斯。」塞雷娜一副安抚的口吻,「不要这么容易激
动,容易暴怒嘛,他们英国人是这么说的吧,米卡,暴怒。」
  「也许我是得好好再看看合约。」弗兰卡说道,一副迷惑的样子看着大家。
  「事实上,我想你要说的词是,过於敏感吧?」米卡认真地回答塞雷娜。
  「让我来说清楚这件事。」麦克斯尽量压制自己的怒火,「我在伦敦的法律
事务所……」
  「啊,对了,伦敦。」塞雷娜打断他,眼中一副悲伤的样子,「不幸的是,
麦克斯不得不返回伦敦了,这真可惜。」她对弗兰卡和米卡说道。「我曾想今天
和他一起出去,留下你们安心地工作。我想陪他去乡下逛逛,也许还可以来次野
餐,但是恐怕生意比享乐重要,是这样吧,麦克斯?」
  麦克斯又是一阵咬牙切齿,这个女人,难道她破坏这笔生意,就因为他不同
意陪她出去兜风和野餐?真是不可思议,难以理解,掐死她真算是便宜了她。
  「但是我也觉得有点无聊,我想我最好和他一起去伦敦,也许去逛逛商店,
放松一下,对我有好处。对了,弗兰卡,我在伦敦还可以帮你好好研究一下那份
合约。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但是,塞雷娜,你恨伦敦。」麦克斯和塞雷娜几乎是同时叫道。
  「也许我只是有点想那里了。」她活泼他说道,丢给所有的人一脸灿烂的微
笑。
             第十一章 双重奏
  她的双乳在白色衬衫下高耸,她修长优雅的双腿紧紧包裹在她的牛仔裤里。
他几乎能感到自己的双手在把那几件棉质衣服剥离她的身体,他感受着她象牙般
光滑的身体……塞雷娜一边轻声哼着小调,一边在几排巨大的壁橱里翻着。八月
的伦敦,真不是令人愉快的时节。沉闷。凄冷。阴郁。多雨或是炎热。蒸人。这
都说不定。
  那件色彩绚丽的红黄色泰国丝绸夹克当然要带上,还有那套白色丝质套装,
那件黑色皮裙……她又转念一想,算了,最近黑色穿得太多了。
  「塞雷娜?」弗兰卡的语气里带有试探的口吻,「哦,对不起,我敲门了,
可是你没有听见。」
  「弗兰卡,看到你真高兴。」塞雷娜转过身,笑着,「你可以给我点建议,
你觉得我该带点什么衣服?英国的天气总让人摸不准。」
  「嗯,我离开时,天气很热。」弗兰卡说着,塞雷娜的衣橱真有点让弗兰卡
肃然起敬,一排排各式各样的衬衫。短裙。连衣裙。长裤和晚礼服,还有一排排
的不同颜色。不同质地和样式的鞋子,只要能想像出的,应有尽有。
  「你准备在那里待多久?」弗兰卡小心问道。
  「我还没决定,真的。」塞雷娜回答,手里摸着一件小山羊皮裙子,「整理
东西真烦人,你说呢?也许我该让麦迪来替我弄,她总能把每件事都办得井井有
条,要么乾脆去那里买几件,省得带行李。」她指着一张小沙发,「随便坐。」
  「是什么使你决定去伦敦的?」弗兰卡问道,她坐在沙发边上,看着塞雷娜
抱了一只小旅行箱放在床上,然后不耐烦地往箱子里扔她的内衣。
  「哦,一时兴起,真的。」塞雷娜欢快他说,「我想这让麦克斯吃惊了。」
  「当然,他惊讶极了。」弗兰卡乾巴巴地说道。
  「岂只是惊讶,亲爱的,他给惊呆了。」塞雷娜得意地笑道。
  「米卡也是。」弗兰卡说完,盯着她。
  「米卡?」塞雷娜像是经过仔细考虑了一番之后,耸了耸肩,「米卡必须要
集中精力在工作上,他昨晚是这么对我说的,你对他是一个极大的振奋剂。」她
说着,丢下一堆白色丝质内衣,坐到她身边。
  「他是这么说的么?」弗兰卡惊喜地问塞雷娜。
  「当然,也许原话不完全是这样,但我能感到你确实是。」塞雷娜说着,把
一只手放在她的大腿上。
  弗兰卡禁不住颤抖了一下,这令她想起塞雷娜灼热狂烈的情欲,但这次触摸
是轻柔的,友好的,随意的。
  「你需要极大的热情来投入到他充满想像力的乐曲中。」塞雷娜看着弗兰卡
的双眼说道。
  「当然,当然,我知道。」弗兰卡表示赞同,塞雷娜那只琥珀色的眼中有一
种咄咄逼人的目光。
  「你会找到感觉吗?」塞雷娜轻声问道。
  「我想会的,我希望如此,会的。」弗兰卡很有信心。
  「你想要他,对不对?」塞雷娜说道,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在利用他,是
不是?你很聪明,真的十分聪明。」
  她觉得没必要假装听不懂她的话,「是的,是这样的。」
  「但你有足够的意志力来驾驭渴望之心,并把这种心情转移到音乐上吗?」
她又加了一句,「音乐应该是第一位的。」
  弗兰卡沉默着,她对米卡性欲,对他的渴望,丰富了她的演奏技巧和情感,
让她能更自由地发挥。但他常常出现在她的梦中。
  「你得小心。」塞雷娜警告道,「要十分小心,你得像奏巴赫的曲子一样,
去和他周旋。你要保持住你的本质,在你掌握了音乐,录完唱片,开完首场演奏
会之后,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介意?」弗兰卡坦率地问道。
  她耳边响起塞雷娜轻快的笑声,「亲爱的,米卡和我的关系已远远超越了性
爱。」她微笑地看着一脸迷惑不解的弗兰卡,她不懂,也许没人能懂,「不,我
不会介意,你用不着有什么顾虑。」
  弗兰卡突然感到一阵轻松,原先的那种犹豫。紧张和不安一扫而光。塞雷娜
就像一个盟友,一个朋友。她就是她,塞雷娜。
  弗兰卡抓起塞雷娜放在她大腿上的手,拿到她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塞雷
娜,谢谢你。」
  「玩得开心点,亲爱的。」塞雷娜说道,「其他什么事也不要管。」
  弗兰卡身体往沙发上一靠,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塞雷娜走回床边,继续翻
捡那堆白色丝质内衣。
  「你真好心,替我看那份合约,塞雷娜,你是不是真觉得他条件不合理?」
弗兰卡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呢?」塞雷娜心不在焉地回答,皱着眉头望着自己的箱子。
  「但你很自信地以为,他应该提供更好的利润,因此我才没签字。」弗兰卡
也皱了皱眉头。
  「吓吓他罢了,亲爱的,我其实什么也不懂。」她含糊地说。
  她的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变,难道是因为烦躁吗?
  「我们离开前,我得见见米卡。」塞雷娜说道。「我还要问问麦迪是否己订
了今天下午的机票,看来我得把车留在机场上了,真够烦人的。」
  「你干嘛不用司机?」弗兰卡问。
  「今天不用。」塞雷娜答道,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麦迪一定己设法处理了瑟
奇,打发了他,还会再找一个来代替他。「不,今天不用司机。」
  伦敦。
  萨丽坐在她的办公桌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烦闷地大口大口吸着烟,这已
经是第十支了,她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文件,但她什么也不想做。
  她一大早溜出了麦克斯的公寓,留下沉睡的夏娃和尼古拉。她像一只被追逐
的野兽,径直回到了办公室里,那是她的隐身处,她把门都锁了起来,萨丽低下
头,望着眼前的那张纸。
  她在那上面记下夏娃昨晚所说的每一件事,她还记得她所有的计划和梦想,
其中有几点她还不太清楚,她的思绪仍不时被裸露的四肢和在她身体上滑动的嘴
唇及手指纠缠着,但是她知道她领悟其中的要点。
  一个大胆的冒险,萨丽承认,当然不乏取胜的可能性,至少在目前,对米卡
的问题上,将会转移一部分注意力。从长久来看,对DISC-O公司不会具有
威胁,但至少要让他们慌乱一阵子。
  她还在犹豫着,在这个关键性的决定上徘徊着。现在退出还为时不晚,她可
以告诉麦克斯这一切,开除夏娃,并对北美市场采取紧急措施。
  或者她可以与夏娃联盟。
  她捻灭香烟,叹了口气。
  日内瓦。
  「塞雷娜,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到他的声音,她转过身去,她正在车库忙着选一辆开往机场的车,那辆劳
斯莱斯有点太招摇了,而这辆莱姆伯格的颜色又太红一一真不知当初怎么会订购
这样一辆车。她真有点恼怒了一一也许那辆黑色的马塞阿狄还行。
  「做什么?」她漫不经心地问道,这辆银灰色的杰格尔开起来很够味,但她
更喜欢开着马塞阿狄的感觉。
  「这样急急忙忙地冲到伦敦去。」米卡说着,走近她。
  「兴致。冲动。」她不经意地答道。
  「塞雷娜,你这辈子从来不凭冲动做事,是不是因为昨晚我的那些话?如果
是的话……」米卡支吾着说。
  「别傻了,亲爱的,来帮帮我做个重要的决定,你认为我该开杰格尔,还是
马塞阿狄?」
  「塞雷娜,听我说。」他严肃他讲道,扳过她的肩头,并逼着她看着自己。
「你到底是为什么?今天早晨麦克斯都要气坏了。你走后我们谈了会儿,我很担
心你,也很关心你,关於昨晚……」
  「米卡,亲爱的,不要担心。」她朝他微笑着。看到她笑了,他松了口气。
「一切都很好,我想我终於决定了。」塞雷娜继续说道。
  「什么?」
  「我决定开这辆马塞阿狄。」
  这就是塞雷娜,几小时后,米卡看着她开着那辆马塞阿狄消失在远处。她总
是以自己的令人不解的方式来看待问题,解决问题,她令麦克斯愤怒。茫然,令
他们每个人不知所措,然后却又像一阵云烟似地消失了。
  他会想念她的。
  同往常一样,工作是一帖镇痛剂,拥抱这个乐章已经有点让他心烦了,他的
脑中有部完整的乐章,似乎没必要把它化为乐谱记录下来,他要开始高潮这个乐
章了,他一边想着,一边朝音乐室走去。
  他进去时,弗兰卡几乎连头都没抬下。她正架着二郎腿坐在一张皮沙发上,
用一只铅笔记着什么。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仍埋头於自己的事情。他
一时感到有点不快,但很快就算了,他要抓紧时间完成乐曲,等他完成了高潮这
一乐章后,他会有礼貌地请她离开的。
  她已经越来越容易读懂了,弗兰卡想到这禁不住笑了下。当她抬头看他时,
他几乎僵硬了。也许引起他注意的最好方式是惹他生气,让他盛怒之下,不顾一
切地要发泄自己。
  她感到这种想法令自己十分兴奋,她的眼前彷佛出现了这样的场景,他的蓝
色眼睛闪烁着光芒,他的双手急促地触摸着她的身体,撕扯着她的衣服,在她的
身体上疯狂持久地动作,发泄着他的怒火,这将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做爱的情景。
  而且她知道这将发生在什么时候,在她的首场演出之后,在全世界都被告知
她演奏的是米卡的首部乐曲的那个夜晚,在她的化妆间里,在她演奏后的兴奋之
馀,在一种狂热的氛围之中。
  首先要诱惑他,这将是个很长的过程,在首场演奏之前,至少还有六个月,
或许可能更长。
  她会等的,她会把对他的满腔柔情,全部的欲火转化为对音乐的追求,她会
乐意去等。
  他们默默无语地工作了几个钟头,弗兰卡在默默吻着乐谱,米卡埋头於《高
潮》的创作。突然,他轻声说笑着什么,把弗兰卡吓了一跳。
  「不行,我得听你的拉奏。」他不耐烦地说,「有点不对劲。」
  「我去拿琴。」她慢腾腾地站起来。
  「不用麻烦了。」他直言道,「你用的是什么琴?卡皮奇奥尼牌的?我不大
喜欢现在这些琴匠们造的琴。它们太不精致,哦,天啊!他惊叫道,也许这会带
来些麻烦,我还没想到这点。我想让你用那把金色斯确德来演奏结局。我想试试
那把阿马狄,但它不适合在大厅里演奏,弗兰卡诺也不适合。」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一个橱子,拿出一个琴盒,从一块绒布底下取出一把
小提琴,她一看见几乎屏住了呼吸。
  就像罕见而又无价的瑰宝似的,它浑身散发着一种光华和生命力。她走近一
步,惊畏地望着它,精巧而又完美的外形,她几乎难以置信似地忍不住伸出手去
抚摸它。
  他把另一把斯确德小提琴也从琴盒里取了出来,随意地放在肩头。看见她的
双手很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微笑了。
  她以前当然也曾在伦敦的一些精品琴行里试过一两把斯确德瓦瑞斯,但她从
未见过,也从未想像过,在米卡的手中会藏有如此精致。如此巧夺天工的乐器。
  「它很漂亮,不是吗?」他问她道,掩饰不住嘴角流露出来的笑意。
  「岂止是漂亮。」她吐了口气,「是十分的完美。」
  「它完成於一七四一年。」他介绍说,把琴递给她,「那时琴匠本人已是七
十一岁了,令你难以置信,它竟具有如此巨大的能量,这正是拥抱所要求的,我
们用另一把来演奏吻,那一把更具有韧性。」
  弗兰卡很容易地就适应了它,就像是为她专门造的似的,「你是说不同的乐
章要用不同的琴来演奏?」她有点将信将疑。
  「当然。」他倒是答得理所当然,他调整好乐谱架,把被她掉在地上的乐谱
捡起来,摆放好。「好,现在开始演奏,也许你认为你的图特牌小提琴不错,可
是我更喜欢派卡特的,你最好尽快适应。」
  她眼睛看着乐谱,如果说吻十分简单,这个却是不可思议的复杂,旋律。节
奏都不多见。一开始就是一个长音符,音符变化多样,天啦,他难道指望她能一
时就完全掌握这些吗?
  「现在,先不用担心音符的变化。」他指导着。「我们先来试试感觉,我需
要听你的演奏,快!」
  她把琴放在下巴底下,顶着肩头,一种奇怪的感觉滑过她的全身,似乎琴本
身是活的,具有热量。
  「演奏!」
  她深深吸了口气,开始了。
  这是一段连续不断的和弦,快速而又急促,像一股正燃着的野火,令人透不
过气来。
  「用力点。」他说,「用力点。」
  她没理会,全神贯注於音乐。」
  米卡闭着眼睛,握着拳头,站在她身后。是的,她已经表现得可以了,但还
需要更用力些,就像一个男人的阴茎在女人光滑的。火热的阴部里一样。
  「再用力些。」他几乎是粗鲁地喊道。
  就要到达高潮了,她的注意力只是在乐谱上。她感到他的手按在她的肩头,
小提琴突然被他夺了过去,还有琴弓。
  「要更有力。」
  她呆呆地望着他把琴放在自己肩头,并开始演奏。她望着他戴着手套的手指
熟练而又精妙地滑动着,左手握着琴,右手轻松自如地抓着琴弓。
  这谈不上完美,这离他原先的风格还差一大截,但他表现出了一种力量,一
种激情,这多少掩盖了一些技巧上的不足。
  他在演奏,她想着,简直惊呆了,这难道是真的吗?他能演奏了!
  伦敦。
  他们是在下午的四点钟到达伦敦的,塞雷娜环顾四周,自从她上次来伦敦,
这里的流行改变了不少,她不屑地想到。她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身着一身黑衣,
留着莫霍克人的发型,戴着金鼻环,长长的羽毛在一只耳朵下摇晃着,她赶紧把
目光移开。
  「爱德华,我的司机,应该来接我们的。」麦克斯说着,「好极了,他正在
那边等我们呢,这边走,塞雷娜。」他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背上,似乎推着她往前
走。
  他在拥挤的人群中为她开道,他有了一种保护者的感觉,能和她走在一起,
他还是很自豪的。她漂亮。优雅,只要她把心思用在你的身上,她会是一个好伙
伴。
  他们的旅途十分开心这让他几乎忘掉了她曾带给他的不快。
  「以上帝的名义,你为什么要干预?」他曾这样问她。
  「亲爱的。」她说道,指尖抚摸着他的胳膊,「我一点都不想给你添麻烦,
我只是觉得弗兰卡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和你这样一个精明的商人打交道,可
能还不够格。」
  听了她这番既让他生气,又是奉承他的话,他只有结束不快和愤懑。他离开
日内瓦之前,得到了弗兰卡的承诺,除非DISC-O公司回绝她,不然她不会
作出其他的选择。他也已经简单而又耐心地和米卡解释过DISC-O公司和他
的合约一直没有中断。
  米卡看起来是明白了这点,他对这类事一向不大耐烦,但最终,麦克斯让他
知道,无论他的新作品是什么,DISC-O公司都是它当然的拥有者。
  「就是那个看起来像只猴子的小个男人?」塞雷娜问道,看着那个形象不佳
的人朝他们走来。
  「当然没你的司机漂亮,这我知道。」麦克斯答道,他忙把就要奔驰的思绪
拉回来,「但他是个优秀的司机。爱德华,你好,来拿这些东西,车在什么地方
呢?」他把行李递给爱德华,与他边走边聊,塞雷娜跟在后头。
  就像她预料的那样,天气果然很冷,而且阴暗。潮湿,她很高兴自己已换了
件厚点的衣服,由於某种原因,在伦敦,她总感到冷。
  「老板,是去公司还是公寓?这位小妇人呢?」
  听了这话,塞雷娜吃惊得眉毛都挑起来了,多么无礼!但麦克斯似乎并无什
么感觉,他答道,「去办公室,我想尽快赶过去,现在交通怎么样?」
  「很可怕,老板,很可怕,但没关系,没关系。」
  「塞雷娜。」麦克斯说,按动按钮把他们和司机隔开来,「你想去哪里?」
他很尴尬地问道。他还未曾想到这个问题,他只记得要塞雷娜那极能干的管家买
了机票,并通知爱德华来接他们,他想也许塞雷娜已有自己的计划,「你有没有
在饭店订房间?当然,我很欢迎你和我住,如果你愿意的话。」他又加了一句。
  「麦克斯,亲爱的,我当然和你在一起。」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的司机
可真够可以的,小妇人,真没礼貌。」
  「唉,爱德华就是这样。」麦克斯答道,欣赏着塞雷娜优美的身姿,「他只
为我工作,不为DISC-O公司,他是司机,也是管家和保镖,他是一个两头
斗上。」他又补充了一句令她吃惊的话,「如果你了解了他,你会喜欢他的。」
  「那么。」塞雷娜不置可否,「你要先去DISC-O公司喽?我和你一起
去,我正盼望着这个呢,你有没有会议要召开,或者其他什么事?」
  「没有,实际上他们还不知道我回来,我想我会让他们大吃一惊的。」
  她好奇地望着他,被他嗓音中的某种东西打动,她已经有好久没有认真地看
过他了,他一头黑发,皮肤介於棕色和黑色之间,显得十分健康,他的样子还是
比较讨喜的,但她不太喜欢他那绿色的眼睛。她突然意识到,他还是有点吸引力
的,几乎称得上英俊,即使一个陌生人也可以凭他那张充满力度的嘴和下巴认出
他来,不容置疑。他是一个不可轻易被忽视的人。
  「你很想让大家大吃一惊?」她高声说道,她嘴里问着,心里却在想着其他
的事情。
  「倒也不是。」他摇播头,「只是有时在人不在意。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能
得到一些真实的情况。」
  夏娃的舌头顺着她的脚心往上滑动,萨丽的脚趾像痉挛似的一阵阵弯曲着,
她坐在麦克斯那张硕大的办公桌后的皮椅里,扭动着,她试图抽开自己的脚,但
夏娃的手突然变得有力起来。
  「夏娃,求你,我不会改变主意了,我已经作了决定。麦克斯不会知道的,
哦,上帝呀,夏娃,求你了!」夏娃的舌头就像一只湿漉漉的小蛇,游动在她的
脚趾之间。
  她选了麦克斯的办公室来和夏娃挑明这事,就是想在这里,这张桌子和椅子
也许会给她一点权威感,让她和夏娃有种距离感,她要向她好好解释为什么她选
择和麦克斯待下去。
  但是夏娃还是绕过那张桌子,滑到她的膝下,请求她再考虑一下,她一边说
一边脱下她的鞋子,用那种她曾十分熟悉的方式来打动她,感染她。
  萨丽把身体尽量往后缩,以阻挡夏娃带来的诱惑,但她仍感到了两腿之间涌
出来一股热流。
  「夏娃,停下来,你必须停下来,我发誓我不会告诉麦克斯一个字的,你可
以离开DISC-O公司,继续你计划,哦,夏娃……你不能,你不可以这样,
夏娃。夏娃。夏娃。」
  日内瓦。
  米卡低下头专注地看着他的手,就像他以前从未见过似的。
  「你可以演奏了!」弗兰卡叫喊着,「我真不明白到底怎么了。他们说自那
次事故后,你的手再也不可能演奏了,是这样吗,米卡?可是你能演奏!」
  他没有回答她的一连串疑问,慢慢地把黑色皮手套从左手上脱了下来。这手
套很柔软,就像是第二层皮肤似。他小心地脱着手套,先是姆指,然后是食指,
她真想从他手中把手套抢过来扔掉,让他的手从此自由自在,她真想把他的双手
棒到灯光下……看在上帝的份上,和我说话,你为什么要戴着手套,到底发生了
什么事?告诉我。
  他还在慢慢地拉着手套,现在是无名指了。
  她不耐烦地望着他,「说句话!」她冲动叫道,她的嗓音有点歇斯底里了,
「告诉我,快告诉我!」
  「这真奇怪。」他总算开了腔,「我们抱着一线希望到一家诊所去,是在波
士顿还是在巴尔的摩,我记不得了。」他还在不急不忙地拽着小拇措上的手套。
  「什么希望?」她简直是屏着呼吸看着他拽那双手套。
  「也许它会恢复的。伤的并不是十分严重,你看,并没有变形,但我已失去
了感觉。」他停了下来,还剩半只手套在手上,「我们正沿着海边开车,那大天
气很好,公路上有很好的陡坡和隧道,当时是我开的车,以前我很喜欢开车,而
且喜欢开快车,我觉得那样可以放松自己。」
  我第二个礼拜在米兰有一场演奏会,我一直很努力地准备着。那时我们正好
从一条隧道里出来,我正低头关掉车灯,觉得有点不对劲,我一直想,如果我开
的是自己的车,是否结果会不一样。」
  她等着他说下去,几乎不敢喘气。
  「道路。」他终於接了下去,「很窄,非常窄,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一声沉
闷的巨响,又是老套,但这次是真实的。对方的车一定也开得很快,他的摩托车
撞上了我的车,他人被弹上了我前面的玻璃挡板,顿时玻璃碎片到处四溅。」
  「玻璃碎片四溅?」
  「他撞了进来,炸开的玻璃散落在塞雷娜身上,就像钻石一样,塞雷娜那一
刻竟显得很特别,她就像被埋在了一堆钻石里似的。」
  「那么你的手?」她满怀疑虑。
  「我从未给她买过钻石。」他接着说,然后又沉默了一会,「我先刹车,把
车停在了一边,然后去拉她,座位上也落满了碎玻璃片,我已不大记得清楚了,
后来就看见到处都是血。」
  他脱下了手套,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手,她又向前跨了一步,也盯着他的手。
他的手指细长优雅,因为长久不见阳光,显得苍白,但手上没有伤痕。他看着自
己的手掌心,在他的大拇指下有一块不大看得清的印记。「她显得十分生气,我
去拉她时,她朝我大呼小叫,你的手,你的手!」
  弗兰卡很理解地点点头,对一个小提琴家来说,一只手是至关重要的。
  他的神情还沉浸在过去,「她虽然异常愤怒,但还是很侥幸的,她身上没留
下任何伤痕,还有那个男孩也是。」
  她看着他死盯着他自己的那只手,说,「现在不是恢复了吗?你的手指有感
觉了吧?」
  他很快拽了另一只手套,然后把两只手套都扔到地上,「看起来是这样。」
他轻声答道,「看起来是这样。」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微笑着说,「我一定要告诉塞雷娜,告诉麦迪,也许我
们应该来点香槟。」
  几小时后,他们已是几瓶香摈下肚,她忍不住要问那个一直让她耿耿於怀的
问题,「为什么要戴手套,米卡?」
  「我甚至不能忍受,看起来也很奇怪。」他把瓶里的最后一滴酒倒进杯里,
又要去取另一瓶。「可能是一种哀悼吧。」
  「但现在你好了,你有感觉了,可以重新开始演奏。」
  「也许吧。」他表示同意,「现在做出决定还太早。」他打开瓶塞,一股泡
沫溢出了酒瓶,他用手感受着那种清凉。
  已经有很久了,他的手只感到有种被的烧的感觉,他的手指能再一次摸着古
老的木塞和光滑的玻璃……就像女人的肌肤。
  如果塞雷娜在就好了,他决定暂不打电话给在伦敦的她,他不想让麦克斯也
分享这分喜悦,他要面对面告诉她,看着她琥珀色的眼中的那份狂喜。他还在被
麦迪的眼泪所震动着,当他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她喜出望外又像是一直在期待着
这个喜讯。
  他们一块喝了杯香槟,她问他晚饭要吃什么来庆祝一下,并紧紧抓住他的两
只手,脸颊上淌着泪水。
  弗兰卡一直静静地坐着,听他讲,她为自己亲眼目睹这样一个奇迹而自豪。
米卡又倒了点香槟,看着她举起酒杯时,手臂弯成了优美的曲线。是的,女人的
肌肤在他的触摸下会显得温暖光滑,她的头发如丝一般的柔顺,还有她的嘴唇,
她的乳头……这一切,都会再现的。
  他感到自己体内有种奇怪的骚动和狂喜,这样的感觉他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禁欲,就像他的黑手套一样,已经成了一种悼念的方式。没有了音乐,也就
失去了性的必要,但现在他又能感觉到一种渴求在他内心深处涌动。
  她的双乳在白色衬衫下高耸,她修长优雅的双腿紧紧包裹在她的牛仔裤里。
他几乎能感到自己的双手在把那几件棉质衣服剥离她的身体,他感受着她象牙般
光滑的身体……在他的双手触摸下,她的身体会变化无穷。凉爽。温暖。坚挺。
柔软。他弯曲自己的手指,没有了那种的烧感,却有一种渴望去触及她。
  是的,很快就会的,他决定道。
  今天晚上。
  也许现在。
  他冲动地朝一排架子走去,那上面放满了他收藏的大量的磁带和唱片。他记
得第一次见到她的照片时,她便令他浮想联翩,他将如何去拥有她,操练她,迅
速地占有她。
  但当他伸出手时,他裸着的双手令他改变了主意,已经没有必要再戴那副黑
手套了,但他们之间也没有了音乐。
  只有女人的音乐,女人的叹息叫喊,充满了快感的尖叫和情不自禁的呻吟,
那是她的音乐。
  伦敦。
  麦克斯到了办公室门口,和塞雷娜保持了一段距离。他进去后,立刻把门关
了,塞雷娜虽然很好奇,但想到他有自己的隐私,便没有跟进去。
  这座大楼充满了现代化的气息,但丑陋而又刻板,一点都不符合她的口味。
和麦克斯办公室紧连的这间小屋也显得蹩脚。她把夹克搭在肩头,很随意地扫了
一眼,她看到一张桌子上散乱地放满了各种文件,都是现代垃圾。无意中她看到
一份文件上的名字,她好奇地低下头仔细看了起来。
  麦克斯已经进了办公室,门被推开时,夏娃挺直了身体,她轻快地和他们打
着招呼,她站在萨丽身边,萨丽正坐在那把大椅子里。
  「你好,老板!我们没料到你今天回来。是吧,萨丽?」
  当他不在时,他并不反对萨丽用他的办公室,事实上他也想把她的办公室重
新布置一下,再给她放几个合适的橱子,换掉原来的蹩脚的办公用具。
  他哪里知道,如果他早几秒钟拧开办公室门把,他就会看到她们正在一起,
亲密无间,拥抱着,像一对恋人。
  「确实有点惊讶。」夏娃边说边离开了萨丽,离开了那张桌子,「我希望这
不是因为日内瓦那边不太顺利吧?」
  萨丽像是突然被打了一个耳光,她的眼光跟着夏娃,就像一只即将被猎杀的
动物,竭力躲开他的目光。
  他很自然地回答着她的问话,询问着公司里的情况,并看到萨丽脸色正渐渐
恢复自然。他知道他的直觉没有欺骗他。
  他能嗅出问题的存在,就像能闻到一股烟味一样。
  他能感到空气中弭漫着阴谋。
  「很成功。」他平静他说着,「对我们大家,对DISC-O公司都是一个
令人振奋的机会。」他感到夏娃冷笑了一下,或许只是他的幻觉。「萨丽。」他
说道,「你又抽烟了,我以为你戒了呢。我离开后,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觉得压
力很大?」他绕到椅子后面,看着他的桌子,看不出她们曾密谋过什么。
  「不,不,一点也没有。」萨丽不自然地答道。感谢上帝他站在她后面,目
前她可不敢和他正面对视。夏娃控制得很好,声音举止得体。自然,就像几分钟
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她们没一起寻欢做乐过,也没一起争吵过,她突然有点恨
她了。
  「其实,你应该知道句老话,有烟的地方就要起火。」麦克斯亲切他说道,
眼睛望着夏娃,他手里拿着那包万宝路香烟,「这对健康可是有害的,萨丽,一
个大祸害。如果你感到有压力,我们可以安排一次度假,你看呢?」
  「我也是这么说的,老板。」夏娃的眼里闪着狡黠的目光,「她真的需要离
开这里了,是吧,萨丽?」
  她能听出夏娃话中的含义,萨丽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烟,麦克斯一直把玩着
那盒烟,他犹豫了下,才把烟递给她。
  她能感到谈话已越来越让屋里的气氛紧张起来,麦克斯和夏娃的每句话似乎
都很轻松无意,但句句令她不安。
  「但每个人都是不可少的,他们是这么说的吧?」麦克斯反击道,眼睛仍盯
着夏娃,一双手很友好地搭在萨丽的肩头,但这却似乎是提醒了萨丽,她正坐在
他的椅子上。她尴尬地准备起身让位,可是他按往了她。夏娃把这一切都看在了
眼里。「哈,塞雷娜。你来。」
  三双眼睛一起看着她,塞雷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手里不经意地抓着张纸。
  「萨丽,夏娃,这是塞雷娜,米卡的伴侣。」
  萨丽很礼貌地和塞雷娜打了招呼,就像有一双冰凉的手揪住了她的心,她从
未见过塞雷娜,从未直接面对过她的这个情敌。她超人的美貌和亲切的外表令萨
丽震惊。
  塞雷娜一直在玩弄着一张纸,她不停地把它折成不同的形状,等她走近些,
萨丽认出来了,她倒吸了口凉气,那是她的笔迹。
  「见到你真高兴。」塞雷娜以她特有的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并朝萨丽伸出
手,萨丽只是麻木地握了一下,「真奇怪我们从未见过面。」塞雷娜微笑着,低
下头看着另一只手中的那张纸,然后转向夏娃。
  血一下涌出萨丽大脑,耳边也轰鸣着,她几乎不能动,不能想,不能呼吸,
她的眼睛盯着塞雷娜手中的纸。在那张纸上,她记下了夏娃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塞雷娜优雅地向一把黑色皮椅走去,坐下,井摆弄着那张纸,把它折成了一个小
船。
  「不要让我的到来打断了你们,麦克斯。」她说着,「我知道你们有很多很
多事情要讨论,麦克斯和我谈过一些关於音乐市场和外围市场的事,这些对我来
说都是很奇妙的。但我想这一定是你的专长,对吧,夏娃?」塞雷娜笑着说道。
  小船消失了,她又重新把它叠成新的形状,一朵花。
  「确切他说,不能算是专长。」夏娃小心翼翼地回答,如果她是只猫的话,
她的尾巴一定要收敛些了,她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个强有力的对手。
  那是朵很漂亮的花,那盛开的样子,让人想到了一朵玫瑰。
  「夏娃,你这样说对自己不大公平。」麦克斯很随意地说道。「你那份关於
北美的报告就很不错。」
  现在玫瑰也消失了,萨丽感到塞雷娜在看着她,便不太情愿地抬起头,她看
到的是一双亲切。温暖的琥珀色眼睛,而且是友好的。
  玫瑰花变成了一只旭日形的胸针,阳光四射。塞雷娜正朝她微笑着。
  她感到自己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些,夏娃和麦克斯正谈着多伦多的市场和从前
的生意,似乎没多大危险,只是不知他们是否话中有话,她听不懂。
  塞雷娜把胸针也拆了。
  她难道把那张纸丢在了桌子上?她不该如此粗心的……也许会的,为什么塞
雷娜什么也没说?很显然,她意识到这张纸很重要,她不停地把这张纸折成小木
船,一朵花,一枚胸针。这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含意呢?她漫无目的地想着,也
许这根本不是她的那张纸,也许只是她心虚罢了,她一定把那张纸锁在办公桌的
抽屉里。她记得似乎是锁起来了。
  她又恢复了自信,「你折得真好。」萨丽大声对塞雷娜说道,看着她的手,
那枚胸针变成了一个尖尖的形状。
  「你喜欢?」塞雷娜问得很随意,还在继续折着,「那么给你吧。」
  她摊开掌心,是一把刀子。
  日内瓦。
  他的眼睛是地中海的蓝色,常常出现在她的梦中,令她情欲高亢。她的身体
在他的注视下,似乎变成了一汪清水,变成了液体,她的心狂跳着,她甚至也感
到了自己双腿间的隐处在颤怵着,而他连碰都没碰她一下。
  「一个吻。」她柔声说道,感到自己的小腹在收紧。
  「只要一个吻?」他重覆道,显然觉得有趣。他现在就在她身边。他的大腿
紧靠着她的秀腿,一只手扶着沙发,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
  费不了多大劲,只要稍微动一下,就可以把她按倒在沙发上,把她压在他的
身下,他强壮。高大,可以很轻易地占有她,而她又是那么迫切地需要他。她重
重地躺倒在沙发上,她知道自己非常非常地想要他。
  她眼里含着泪水,又一次说道,「只是一个吻。」
  她闭上眼,感到他的双手滑过她的长发,把她的脸扳向他。他呼出的气息撩
拨着她的太阳穴。他的眉毛,他的嘴唇轻轻地触着她的眉毛。他的舌头吻着她的
睫毛,小心地舔着她眼角的泪水。
  她的嘴唇张开着,等待着,等待着他有力的嘴唇。舌头和牙齿。她感到自己
的牛仔裤太紧了。太累了,当她感到他的嘴移向了她的耳朵,她全身禁不住地抖
动起来,一种不可抑制情欲升腾着,升腾着。她的双乳在衬衫下不安地耸动着,
乳头坚挺硬实。当他的舌尖吻住她的耳垂时,她几乎尖叫起来。
  他的嘴唇温柔地,轻轻地吻着她,如此的轻柔,她感到太轻柔了。他的唇在
她的脸上滑动着,顺着她脸颊。下巴,就是避开她的嘴巴。她的神经高度亢奋,
她的双唇被一种极度的焦谒的烧着。她几乎不能再忍受这种折磨,这种等待已是
一种无言的疼痛。
  她呻吟着,嘴唇乾燥焦渴,她感到他的嘴正对着她的嘴,好像低语着什么,
他的舌头舔舐着她乾裂的嘴唇,湿润着她的双唇,并用牙齿轻轻地在她的双唇上
摩擦着。她伸出舌头去搜寻他的舌头,去感触他湿热的舌头,然而他却抽走了。
  她仍闭着眼睛,她知道,只要她睁开眼睛,碰上他的眼神,那将点燃她体内
将到来的爆炸。她强迫自己一动不动地躺着,她知道,她稍稍动一下,她的神经
将不受控制,她的体内将会涌起那阵还不该到来的浪潮。
  似乎是过了几个小时以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嘴唇滑向她的嘴唇,死死
地盖住了从她嘴里发出的充满极度快感的尖叫声。
  伦敦。
  「我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劲。」麦克斯说道,「当然啦,我离开期间也管不了
那么多。」
  「哦。」塞雷娜漫不经心地望着镜子中的影像。他们已经离开了麦克斯的办
公室。她随随便便地把那张纸还给了萨丽,然后爱德华带着她和麦克斯回到了公
寓,她洗好了澡便溜上了床,她设想到天花板上会有一面大镜子。
  「萨丽肯定也感到了疑惑,很显然,她想给夏娃时间。」麦克斯靠在塞雷娜
身边的枕头上,手抚弄着她头发,「坦白地说,我不能肯定萨丽是完全正确的,
但夏娃是她的助手,如果她觉得不能再和夏娃合作下去,她知道该怎么做,我真
正依赖的是萨丽。」
  「哦。」塞雷娜又应了一声,对他的话并不太感兴趣。
  在这面镜子下交欢,一定是疯狂而又趣味无比的,她感到自己的身心全部放
松着,她对自己笑了笑,用手指理理头发,也许该换种发型了,也许该剪一剪。
  「当我们和夏娃说到这点时,她令人出奇地镇静自若,她甚至考虑重新回到
金融界去工作。」
  「真的吗?」塞雷娜转过身望着麦克斯,看来萨丽没有用那把刀切自己的手
腕,也没有去戳麦克斯一刀,她把它收了起来,这很有趣。
  她想到了夏娃,她曾是麦克斯,也是DISC-O公司的一个大威胁,也许
她应该把那把刀递给麦克斯,只是一时兴起,她才把它给了萨丽。
  麦克斯伸出手揽注她,她便什么也不再想了。
              第十二章 插曲
  他已经着手另一首曲子。她还像以前那样,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从男人身边溜到另一个男人身边……
  维尔京群岛。
  快艇泊在了维尔京群岛的一个小岛边,这是一个晴朗而又温和的日子,阳光
照在海面上,泛出银色的光芒。
  「天气好极了。」她身边的男人说道,他的语气就像在为这个事实和为自己
祝贺一样,也许确实如此吧。
  塞雷娜正躺在他身边的轻便马车上,没有吭声,只是抬手扶了扶太阳眼镜。
阳光照在她抬起的手臂上,手腕上的钻石手镯和手指上的钻石都在丽日下闪闪生
辉。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有些人认为大白天戴钻石首饰粗俗,她觉得这种想法很
可笑,当然不是这么回事,特别是你不再同时戴其他首饰时。
  「大海就是玻璃。」她接着说道,语气中仍有一种自我陶醉。
  她的眼睛朝他望去,他的嘴角露出一种满足的微笑,这种微笑令人觉得他似
乎拥有整个世界,或者说拥有一切。
  他确实有权力,自命不凡,她提醒自己,最终,她不也躺在他身边吗?
  她想起了过去六个月,她的思绪回到了米卡身上。她想到她返回日内瓦时,
他没去机场接她,也没在门口等她。她是多么失望,走进别墅,她听到了巴赫的
曲子从音乐室传出,她以为他会是一副沮丧的样子,她犹犹豫豫地推开门,走了
进去。
  她发现他在演奏!
  然后是眼泪,喜悦,如释重负,还有香槟和欢笑。
  但他决定继续作曲,演奏只是自娱自乐,这多少令她有点失望。
  他现在应该和她在一起的,她沉思着,他决定留在日内瓦,拒绝和她一块出
游,他说工作压力太大。她在想,也许弗兰卡还和他在一起,也许她听从了麦克
斯的安排,去罗马待上几个月。
  麦克斯,有时她想他在想什么呢?他是否意识到了,是否感激她为他做的一
切,也许并没有。
  她叹了一口气,躺在她身边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书,「塞雷娜,有什么事不
对劲吗?怎么了?」
  「没什么,杰夫,一切都很好,也许我们该叫午餐了,我饿坏了。」
  罗马。
  一个不朽的城市。弗兰卡自嘲道,一个恋人的城市,在九月的日子里一个人
待在这里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又下雨了,绵绵不断的令人沉闷的雨水,不停地敲打着窗子。
  麦克斯在罗马美国研究学院为她订了房间,最初的几个星期她确实很开心,
她可以和学生及学者们交谈关於绘画。雕塑。建筑和音乐的话题。她和一位曾获
得过罗马奖的年轻女画家分享一间套房,她们之间很快变得十分友好。她们一块
吃饭,一块逛露天市场,一块喝啤酒,这里多彩的生活多少减轻了一点她远离米
卡带给她的痛苦。
  再过不久,就能再见面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信,首场演奏会订在一月份,
麦克斯写道,在皇家爱尔伯待音乐厅,一切都按计划发展着。
  很快了。
  日内瓦。
  米卡坐在阳台上,喝着咖啡,一大早坐到这里已经有点寒意了,但他仍喜欢
这样。米达斯蜷曲在他的膝盖上,带给他一丝暖意。
  他低头看着压在杯子底下的那张明信片,画面上的阿芙罗狄特正在沐浴中,
她从凡蒂冈寄来的。他欣赏着画中的大理石女神像那优美的曲线,然后翻过来,
又一次去读那句话。
  很简单,只有一个字。
  「很快!」
  《塞雷娜之歌》已经为她写好了,而且经过三次修改,已日趋完美。
  他已经又着手另一首曲子,以米达斯为背景的,描述它娇憨的神态,但这次
他却不能像写《塞雷娜之歌》那样精力集中了,因为他想念塞雷娜。
  究竟是什么让她离开了日内瓦,她到了纽约,又从纽约去了波士顿,然后和
那个叫杰大。布鲁克斯的男人一起消失在了那片热带地区。
  他曾以为她八月份去伦敦,一个令她讨厌的地方,是为了和麦克斯发展一种
关系,寻求一种归宿。
  但是,他错了。她还像以前那样,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从男人身
边溜到另一个男人身边,他多希望她能回来一趟。
  很快。
  首场演出己越来越近了,只有六个星期了,也许是七个星期?
  波士顿。
  夏娃从她租的六楼豪华公寓朝下望去,紧挨着这座豪华公寓的是一家简陋的
餐馆,难道波上顿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没有都市规划概念的城市吗?豪华的饭店
旁可以是一溜破房子,或是修理店,或是洗衣店,真令人难以忍受。
  她觉得看这样的风景,简直是种灾难,她扭过头看着电话,她一直在等杰夫
给她回话。几乎一个月过去了,DISC-O公司给她的遣散费还是很慷慨的,
她完全可以在筹备组建新公司前再应付几个月,但没有杰夫。布鲁克斯,她的公
司是开不成的。
  她很高兴自己把尼古拉留在伦敦的那家俱乐部里,直到她在美国。某个杰夫
喜欢的城中建立起他们的公司,但杰夫似乎不懂得时间的重要性,不懂得行动要
快。
  最初他很乐意加盟她的计划,他带着她出入波士顿豪华饭店,还带她去他的
牧场。那时,她也不急於催他,只是在享受着那种上流社会的生活,享受着自由
和阳光。
  每次给他打电话,他的秘书总是不快不慢他说,「夏娃女士,他会很快和你
联络的。」
  很快。
  但这几乎已是他妈的一句空话了。
  伦敦。
  「我不懂,萨丽,他几乎什么也没为我做,懂我的意思吧?没有激动,没有
颤怵。」
  「但我感到了。」她甜甜他说道,岂只是激动和颤怵。她心里想着,并看着
尼古拉照片,笑了笑。
  「对一个无名的在俱乐部演奏的俄罗斯钢琴手来说,这份合约太慷慨了。」
麦克斯表示不满,并看着她。她已剪了头发,像个头盔,前额还留了刘海,这让
她看起来比过去老了点。
  「低估新手是要犯错误的,麦克斯。」她提醒他在弗兰卡身上犯过那个错。
  麦克斯不得不接受她的嘲弄,该死的塞雷娜,他最后不得不以双倍於原来的
利润和固定的年薪同弗兰卡达成协议。这大大减少了他原先期待从赞歌这部曲子
上捞的利润,米卡只同意这个愚蠢的标题,对此,麦克斯仍耿耿於怀。
  她也许就要打电话来了,他低下头去看手表,假装思考什么问题,她每周打
一次电话,有时两次或三次,她和米卡分开来,实际上对米卡的进一步恢复是大
有好处的。她不赞成他给她电话,但他很想她。
  「所以,麦克斯,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想了一会儿,只得保留自己的意见,表示同意。她知道他会的。
  萨丽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她的桌子已换成了一张光亮整洁的黑色大桌子,
她拿起电话告诉尼古拉这个好消息,并打开了她办公桌右边的第二只抽屉。
  她现在常常冲着自己的护身符微笑,抽屉里是空的,除了她的护身符。
  是它给她带来了好运,她想着,轻轻地抚弄着塞雷邮摺的纸刀。
  终章终曲。
  伦敦艾尔伯特皇家歌厅。
  舞台上的灯光显得十分燥热。在升起的演奏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四把小提琴,
上面用丝绒盖着。她能感到人们正好奇地窃窃私语,有的几乎伸出头来,要看一
眼米卡珍藏的尤物。
  凭着一个演奏者的第六感,她知道今天的观众有很多都是带着好奇的心理来
的。她只是一个无名之辈,今天这个大厅之所以座无虚席,多半是因为米卡。他
们是来欢迎他重新回到舞台的——以一个作曲家的身份,他曾神秘地失踪了那么
久。
  在她的想像中,他们就像一群动物,有的充满了野性和情欲,有的驯服。粗
俗。批评家们装扮得像华丽的美洲狮,带着野性的目光,准备狩猎,朋友们和音
乐界的同仁们则像变色龙一样圆滑,准备跟在批评家的身后人云亦云一番,还有
那些音乐爱好者们,则打扮得亮丽动人,穿丝戴银,就像热带的鸟儿一样。
  她要像米卡那样,驯服他们,打动他们,震住他们……还有他。
  她能感到他的存在,几乎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今晚之前,他们没有见面,甚至都没有说话,塞雷娜曾和她见过一面,显得
十分友好。她帮助弗兰卡调整情绪,调动热情,为演出做好一切准备。
  大厅的灯光暗了下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养精蓄锐,当他
听到一个极富修养的声音预告演出即将开始时,她感到有点兴奋,但接下来的话
却显得十分遥远,令她更加精神集中。
  「女士们,先生们,今晚我怀着极大的荣幸向大家介绍一位傑出的音乐家的
傑出作品。」
  她感到体内有一种东西涌动,她感到自己手指开始颤抖,找寻那把:「斯确
德瓦瑞斯。」,还有那坚硬的琴弓,和他的温暖,光滑。诱人的肌肤。「这部作
品充满了不寻常的魅力,它既有古典音乐的优雅,又散发新浪漫主义的色彩。」
  她突然感到口乾舌燥,便伸出舌头湿润着嘴唇。
  她想像着他的嘴唇,想像着用她的舌头去舔溉它们,他张开嘴,等待着她,
她的舌头游动在他洁白坚固的牙齿间,她闻到了他湿热甜蜜的呼吸。
  「小提琴协奏曲有一段悠久而又浪漫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十六世纪的巴赫,
一般有四个乐章。」
  他的身体在她的抚摸下微微颤动着,浑身的肌肉紧绷着。她的双手很技巧地
游离在他的身上,他的阴茎坚挺,就像琴弓一样。
  「即使是最出色的演奏家也会发现今晚的演奏将是高水准。高难度的,请大
家和我一道欢迎弗兰卡出场,请她为大家演奏《塞雷娜之歌》这部乐曲有四个乐
章。」
  观众席上的塞雷娜被乐曲的标题震动了,坐在她身旁的米卡鼓着掌,眼睛盯
着舞台。塞雷娜另一边的马克斯不自在的在座位上动了动。不管怎样,这个标题
比讚歌要好一点,他紧紧地抓住她的另一只手。
  弗兰卡睁开眼睛,听到观众热情而又谨慎的掌声,他们在等待着。她稍稍平
息了一下自己,然后走到了舞台中央。
  在炽热的舞台灯光照射下,她的满头红发像燃烧的火焰一样泛出金黄色的光
芒。她身着一件坦胸露背的黑色礼服,裙摆一直开到了大腿,唯一的饰品是一条
重重的金色项链,这是塞雷娜离开她的化妆室时,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给她戴上
的,「会带给你好运的,亲爱的。」
  她用手指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然后弯下腰将那把斯确德从琴盒里取出来。
就在她转身取琴时,她听到观众席上发出了一声讚歎,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是
一个男人在看到她优美的双腿和在黑色衣裙映衬下的光滑自晰的肌肤时的由衷讚
歎。在他们的眼中,她完美的身体曲线已把斯确德瓦瑞斯比了下去。
  米卡就在那里,在某个地方,她能感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他是在后
排,在前排,还是在包厢里?她不知道,但这没有关系,只要他在就行了。
  她面对着观众,突然地,感到荒唐,性欲高涨,潮湿。有点过份。一点都不
是在演奏第一乐章吻时所需要的情绪。她只感到燥热狂暴,指尖有一种灼烧感,
两腿之间也剧烈地跳动着。
  她开始演奏。
  但她还在想像着他,有一个小节出了点差错,不过她掩饰得很好。
  她就像一汪流动在他身边的水,温暖,充满激情,用她的舌尖和牙齿去折磨
他,用她身体散逸出来的香气包容他。
  米卡轻轻地骂了一句什么,很轻,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观众们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凝听着舒展开来的音乐旋律,那稍瞬即逝的。
模模糊糊的诱人的琴声引起了他们的好奇,使他们觉得那曲调有一种若隐若现的
迷惑力。
  琴弓在弦上抚摸着,弹拨着,她灵巧地拉着小提琴,乐声时高时低,时起时
伏。她用她的眼睛触摸着他的身体,逡巡在结实,肌肉发达的大腿上。她轻佻地
摆弄着他裤子上的拉链,感觉到他的那东西硬起来。她的手指在那里漫游着。
  她现在已经完全沉湎在情欲之中了,欲火中烧,体液下泄,极度的兴奋沖刷
着她的下腹,使她的奶头坚硬地挺起。有那么短暂的一刻,她想要震动他。冲撞
他,想飞快地松开那条拉链,把他那僵硬的。充血的。硕大无比的阳具放入自己
的嘴巴里,想感觉他的手紧紧地按着她的脖颈。但她现在必须控制自己。
  然而,那强烈的,折磨人的脆弱的情感是那样令人痛苦,几乎无法忍受。她
压低了曲调,直至趋於安静。她要避开他,躲开他,就像她曾从他身边离去,到
了罗马。她让琴声归於安静。俱寂的黑夜。
  音乐大厅鸦雀无声,没有咳嗽声,没有翻动节目单的沙沙声,当她把斯确德
放回琴盒,又换了把格石尔茱瑞斯时,观众席上也没有交头接耳的低语声。
  她镇定自若,信心十足,就好像她正把他引导到她的两腿之间。她把小提琴
抵到下巴,欣赏着那坚硬的木质的光泽,想到了他硬梆梆的阳具。
  《拥抱》的曲调如流水轻盈畅快,又像是飘忽不定的微风撩人情思,它似正
飘落下来的丝绸瑟瑟作响,诱人情欲,又似闪烁的火苗突然发出爆裂声。
  她又迷失於对他身体的探索中,在丝质和绵麻衣服下面,她摸到了裸露的皮
肤。她谨慎地。有意地将手指漫游到他衬衫的钮扣上,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他
的脸,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那男性十足的喉结,双手慢慢扯开他的衬衫,暴露出
他富有阳刚之气的,肌肉发达的胸脯,她轻弹着他坚硬的小小的奶头,她伸出舌
头,吸吮着它。就在这时,她开始了拨奏曲。
  欲望的火焰越燃越旺,越来越炽热,浓烈,情欲已被唤起和正在被唤起。
  眼睛闪闪发光,像是冒着蓝色火焰的煤炭,米卡再次诅咒着。
  「怎么了,亲爱的?」塞雷娜小声问道,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胳膊。
  「太紧张,太快了。」他恼怒地答道,忘了压低他的嗓音,「她不能保持这
样的……过一会到了《高潮》乐章就无法演奏了……该死的她!这是亲密。亲暱
的性行为,不是通告!不是通告!」
  从他们身后传来气愤的嘘嘘声,要他们别作声,安静下来。
  「她可能会让你惊讶的,亲爱的。」塞雷娜贴着他的耳朵说,在他的脸颊上
留下一个轻轻的抚慰的吻。
  弗兰卡演奏精彩极了,她的琴声已深深打动了在场的观众,使他们陷入朦朦
胧胧的情感之中,好像是里在雾气腾腾的水蒸气里一般,恍恍惚惚。塞雷娜自己
也被这琴声感染了。征服了。坐在她身边的马克斯,已完全投入,完全沉迷於乐
声之中了,他的手紧紧地接着她的大腿。
  最后,那渐入佳境的和音在空气中沙沙穿过,像是白色的亚麻布飘落到地上
时发出的脆响。乐声慢慢消融,渐渐逝去。
  舞台上,她伸手去拿那把斯确德小提琴,它像是她的情人。
  火辣辣的。滚烫的。急促的。狂乱地落下了琴弓后,她的手粗野地。不耐烦
地。贪婪地挥动着,他们之间的任何屏障都是无法忍受的。她现在用劲地拉着提
琴,力气是那么大,好像要沉陷进去,穿透进去。
  在观众席上,人们在椅子上摇晃着,他们被乐声吸引,被乐声禁闭,被乐声
征服,情欲炽烈。
  那欲火升腾起来,琴声又使瀰漫在空气中的骚动的气息更浓更炽,预示着将
有大声的尖叫,狂热的兴奋,极乐的疯狂,他们将发泄自己的性欲,融化掉蕴蓄
已久的快感,他们将彻底放松,完全松弛。
  她感到他的那东西进入了她的体内,她知道他会凶猛地向深处刺去,然后退
出来,环绕着她孔洞的入口,仅仅是为了折磨她。激惹她,接着,他再次陷了进
去,再次冲刺,当她的高潮就要到来时,他又退出来,把他的嘴移向她的性感中
心,轻柔地吻着它,用他的舌尖使她滚烫的阴阜平静安定下来。
  接着,他会又一次戮进去。
  她那个地方湿湿的,有一种痛苦的空虚感。她渴望他,渴望他冲进自己的体
内,用那狂野的,兴奋的硬东西填塞她,充实她,把他们俩一齐带入极度的欢乐
中,让他们在高潮中爆炸。她能感到她自己的高潮正在临近,当她进入尾声,将
琴弓拉得悠长而猛烈的时候,她感到大腿上的肌肉颤动着。她竭力控制着,甚至
在她将最后的音符奏出,使他们疯狂尖叫的时候,她也在克制着。
  当她把斯确德放回原处,又伸手去拿阿马特小提琴时,在静默中,有一种可
以感觉到的区别。米卡是对的,阿马特在大厅里声音不会传得很远,但选择是慎
重的。徘徊的。痛苦的爱的失落并不意味着支配空间,但可似增加它。
  这是一种死亡,一种结束,脆弱的,折磨人的,痛苦的。身体里奔涌的火焰
冷却下来,呼吸趋於平缓。
  她绝妙地控制着它,把握着它,平息身体的躁动,震颤消融进古怪奇妙的拨
奏曲中,消融到念来愈弱的琴声中,那是一种温馨的,包容一切的安宁。
  她应观众的要求,一连重奏三次,当她大汗淋漓地回到后台时,仍沉浸在那
如雷般的掌声中,她兴奋。狂热。喜悦,她成功了!他正在她的梳妆室等着她。
             【塞雷娜之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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