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海狂花 ( 全)
第一章裸体女神
1
幽兰的芳香,许多人都知道,但杜幽兰的苦,却少有人知,高尚森就更不用
说了,毕竟,他们相距近五百公里。
程远小心翼翼地自一管小塑胶筒内倒出些许结晶体,放在铝箔纸上,然后用
打火机在纸下燃烧;隔会,升起一股青烟,他立即凑脸过去,两管鼻孔打纸面上
一扫,皆吸了个干净;仰起头,他微闭双目的表情不消多问,任谁都看得出是爽
呆了。这才放下手中的道具,又打鼻孔中啐出两道浊气,方对坐在床角吸烟的女
人说:「好家伙,待会再去拚他个三十六圈,非打挂那些痞子不可。」
那女人闻听到程远的话,却是死鱼一般的面孔,将烟蒂伸到已拥有一堆烟尸
的烟缸中,胡乱戳几下,又缩回那角落,一双大眼睛就盯着发黄的白墙壁,空泛
泛地,长发披肩的脑袋里想些什么,则不得而知;也许,那难以驾驭的脑波中,
正浮现出五百公里以外的景象。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一根草一点露,她扳指可数,不过有时,她又忽
然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就仿佛她是一个没有根、没有过去的女人。
一个失去记忆的女人,再美,不过瓶中花而已。
她的面貌不算顶美,黝黑的肤色和深刻的五官是原住民的表征,不过斜靠在
床边,滑落了一边睡衣肩带,裸露出的一只乳房可是有着优美的弧线的;在那乳
头部位,一路下滑的曲线又柔顺地翘起,然后再饱满地往下曲。
在股市,这样的曲线会令股友们唉声叹息,但在这间卧房内,这曲线却让才
吸食过安非他命的程远下体蠢蠢欲动起来。
「大战一回合吧!」程远的语气是请求,不过他已挪身至她身畔,伸出一只
手爪把玩她裸露的乳房。
「你不怕输钱?」她仍是面无表情地问。
「输得当衣服也甘愿。」他的手在她乳头上搓揉起来。
「我不要。」她将他的手爪推开,并将睡衣肩带拉起,隐蔽了那只乳房。
「你…」
「赌、色不一家,这是你说的。」她斜睨他一眼道:「免得你输了钱,又怪
我。」
「阿兰,想挨揍是不是?」
叫阿兰的这个女人闷不吭声了,不过下吊的嘴角明显地露出不屑来,教程远
的火气逐渐由肝脏底往上升,把玩她乳房的那只手爪也慢慢停止了动作,霍然,
打她胸膛抽出来劈面便甩了她一巴掌。
「我操你妈的,番婆仔,别不识好歹,老子玩你,是你的福气,这叫「临幸」,
你懂吗?要不是我,你早他妈不知道死在台北哪个垃圾堆里了,还回得去屏东?
做你妈的春梦吶!」
话才说完,他又左右开弓,挥打在她脑壳上、弄乱了那一头长发。
叫阿兰的这女人歪倒在床上,秀发遮住脸孔,仍未吭声,不见表情,是故使
得程远感到面对的是一个木头人,不,根本是一截木头;如果是你面对这样一块
木料,你还会自讨没趣吗?
他改换另一种方式了,动手三两下就扯脱了她的睡衣,然后使劲掐捏她两只
乳房,使得那两袋上帝为哺育婴儿精心塑造的球体,被挤压出各种不可思议的形
状来。
他又腾出一只手,顺着她的小腹溜滑进她干涸的私处,极不顾怜地、像日本
军阀在中国的土地那般自由地「进出」,也因此,我们可以称呼他那十根指头为
「小日本」,不用再细分什么指什么指的了,当然,那为首的中指或可另称之为
「祸首」,若硬要有所区别的话。
叫阿兰的这女人瘫死在床上,任凭他摆布,纵使下体疼痛我们也不得而知,
因为她仍面无表情。这样搅弄一番后,程远的阳具已然膨胀起来,欲火使他体内
的安非他命加速流动,精神大振,一把抓住她头发,将她脸往自己下体塞,跟着
用命今的口吻道:「吸它,吸它」
他的面容逐渐扭曲,阴晴变幻着。
2
接下去的阿兰,失眠了一整夜,孤孤单单地:她的男人程远,则迷失在牌桌
上,全神贯注地,当然就更不可能顾及其它狗皮倒灶的事,包括失眠的阿兰整晚
思绪飘向何方,是否有「走私」?
早晨的时候,叫阿兰的这个女人再也支撑不住困去了,做了一连串极混乱的
梦:野百合、石蒜花、雾头山、石雕、云海、小米酒以及所有的浪漫……不过一
切均在浓厚的雾气中,看不真切,就更别说她想见的、思念的人了。
阿兰正在浑浑噩噩之际,四百余公里外南台湾那个偏僻山区,那个名叫「雾
台」的地方,些时正在举办着运动大会。
这天是三月甘九日青年节,又恰逢周六,雾台乡循往年惯例,举办了包括运
动会在内的一系列活动,除了彰显这个特殊的节日外,其最主要的目的无非是想
吸引原住民青年返乡为乡内的各个村落「们」重燃一丝生机。
台湾自从经济突飞猛进后,由农业社会转变为工业社会、商业社会,所有属
于农业型态的乡镇均患严重的人口流失,年轻人大量外流的结果,使得这些村落
仅存老弱妇孺。这种情况,在山地部落尤其严重,逼得这些地方首长每逢节日要
绞尽脑汁,唤回外流的年轻人,怕他们忘本。
高森对年年举办类型相同的这些节目丝毫不感兴趣,但他年年都不缺席的原
因有二:一、他是报社的地方版记者,平日负责的,就是屏东县境发生的大、小
事件,家乡之事更不能自绝于外。二、更重要的是,他年年都在等一个人,年年
等;年年等不着。
今年亦不例外。不过很显然地,时已近午,运动会已经结束,各部落的人们
逐渐散去,要返转回各自的村落继续欢畅,他又要失望一次了。
「乌鲁谷…」有人在群众中呼唤他的鲁凯族名,他转头打人丛中搜寻。
是罗和平,他的高中同学,属排湾族。
「干什么?」高森的口气不佳,受心情影响,转头又随着人潮向雾台国小往
外走。
罗和平追了上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道:「朋友,你的魂还在吗?」
「同学。」高森瞟了他一眼:「我的魂魄在ㄍ一努浪,永远在。」
高森所谓的「ㄍ一努浪」正是他的故乡,屏东雾台乡的更上端──去露村,
属雾台乡的一个部落;你可能不知道,但罗和平这样屏东长大的青年,又是高山
族,自然极为熟悉,虽然他是异族排湾。
「ㄍ一努浪有个美少女……」罗和平居然高唱自编的歌曲:「乌鲁谷,哥哥
想妹,想到酒瓶空。走吧!请我到ㄍ一努浪喝酒。」
高森也被他逗笑了,一把搂住和平的腰肢问:「ㄍ一努浪有酒喝吗?排湾族
的你怎么会知道?」
「大哥…」和平凑近他的脸道:「我在ㄍ一努浪有情报员,你知不知道?」
「谁了?」
「你的妹妹──巴塔高。」罗和平笑得一双大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巴塔高?」高森极诧异地问,他指的是他的小妹高云。
「我要追高云,需不需先向你这个大舅子报备?」罗和平更加谄媚地问。
「罗和平。」高森止住了步伐,卸下了他搂在他肩上的手臂道:「我们是兄
弟,那么,高云──巴塔高就是你的妹妹。你说,你能不能娶她?」
来来往往的人群擦肩而过;有人向他俩打个招呼,有人默然地捶打他们的肩
膊;高森此际的感觉如何,你不知道,但罗和平的心绪我却是深深瞭解的。他的
心近于淌血,因为他绝未想到他的好朋友会禁止他追他的妹妹高云。
「乌鲁合…」和平的声音软了下来:「我们不同族,但是…」
「这不是问题的所在…」高森停了下来:「同学,巴塔高不适合你。」
「高森……」和平生气了,直呼他的汉名:「杜幽兰就适合你吗?这么多年
来,你执意要追求她、寻找她,只是因为你爱她,那么,我请问你,你怎能否定
我爱你的妹妹巴塔高呢?」
「这是两回事,你不要并为一谈。」
「高森,爱情没有差别,我爱你妹妹高云,除非她不爱我,否则,任何人都
不可能拆散我俩。今天,你执意要分开我们,我觉得…」罗和平向前冲了两步,
再回头对他的同学高森说:「你的心态不正常。」
高森征了一下,看了看两旁游走的人丛,没再解释什么,搂住他的好友罗和
平说:「ㄍ一努浪,漂亮的女人很多啊,今晚,去ㄍ一梭多吧!」
「ㄍ一梭多」,竟然是他罗和平的排湾族母语,意思是男女之间的一种杜交
活动;藉由这种活动男、女互相认识交往,或者成为相恋、结婚的对象,不过演
变至今,它已泛指为所有唱歌跳舞的聚会,甚或男女的幽会了。
由雾台到高森的部落约八公里路程,不算长,但山道蜿蜒,高森骑着摩托车
弯弯绕绕快不得,便一路和后座的同学罗和平打哈哈;二壮年仍不失童稚之心,
一前一后仍要打打闹闹的,倒使这宁静的大武山域添加些许热闹气氛。
「同学,停一停……」罗和平忽然抱住高森的腰向后扯,仿佛要代他煞车似
的。
「和平。」高森大喊他一声猛然停住摩托车,肩上的相机滑至手腕处:「你
想害我摔到山谷里去是不是?」
我们这乐天知命的小罗面对同学的怒颜却无一丝疚意,只见他朝不远的山壁
上一指,竟痴痴地笑起来:「你瞧,是野百合哩!」
高森顺他手势望去,在万绿丛中的的确确冒出了那么两球洁白的百合花,像
是洗炼出来的。
「这又怎样?」高森余气未消:「两朵野花要我赌上一条老命么?」
「也是值得啦!现在这是稀有场物呢!」
和平不待他回嘴,跨下机车便朝野百合迎去。
他说的不错。野百合花曾是这一带山域的一项特产,不过自从大、小鬼湖风
景点名声远扬,以及山地管制逐步放松后,假日的游客忽然暴增,这一带的野百
合花也忽然消失了。以他们原住民对这花的崇敬──在过去,族民非得有特殊功
绩,酋长才会赐以百合一朵,戴在头冠上,以示荣宠看来,你就能体会出我们这
小记者内心突忽涌现的感伤了。
优越的民族带来繁荣进步的同时,也带来了垃圾;他们自以为给了你什么的
同时,也攫夺了更多。这到底是生机抑或灭亡?我诚心地问你。
这一路山径原不是这般的,它没有发烫的柏油,路面窄小难行,遇风雨更有
坍塌之虞,不过,赤脚踩在那土地上的感觉真是美好,就仿佛那地气能顺着脚底
板的穴道打通全身的筋脉一般,通体舒畅。在高森幼年时,他每日都得带着弟弟
妹妹们踏过这山径,往下到雾台国小念书去,有时会和杜幽兰同行,不过她是在
叔叔的背上就是了,也因此,和杜幽兰同学的他妹妹高云,便会吵嚷着也要他这
大哥背她。
不仅止土地的不同,那时节漫山遍野尽是野花、松鼠、兔子、鸟虫也不少。
他经常摘了一丛偷偷塞给在叔叔背上半睡半醒的幽兰,高云也吵嚷,他不理
;他宁愿背她,但花间事,只属于他和幽兰的,无可取代。
他就是这样从小喜欢那个丫头,连第一次做爱也是在花间的,如若高森腼腆
不肯告知于你,那么尔后就由我代他说个淋漓吧!
罗和平总算把那两朵野百合弄到手了,没话说,好兄弟,一人一朵吧!
「等一下你可以送给颜如玉。」和平跨上机车,在他后腰掐了一把,续道:
「晚上她会回报你哩!」
他笑得十分暧昧,谁都听得出来个中含意,难道没有引起你的遐思吗?
「那你的那朵要送给谁?」高森发动机车后问。以前他不会猜出,但现在恐
怕连你用膝盖头也想得到,此人非谁,正是从小吵着要哥哥背上学的高云罗!
3
去露村,恰在雾台村与阿礼村的中段山腰上,仰眺云雾枭绕的雾头山,俯可
观隘寮溪畔的大武村落,「地灵人杰」,如果用你大汉民族的眼光来看,人杰不
杰我就不知道了,或者你想的是另个「劫」字眼吧!
高森他们到达之时,一伙年轻人夹杂有老人家们已经在头目家前的小广场上
摆开了阵势,好不热闹,立即便将他俩吞没了。
这去露村落依山腰而建,以致房屋呈梯状,卅余户中除少部分改建为水泥屋
外,大部分仍是传统的石板房子,在夏季格外清凉爽目,而头目之家则又与众不
同。
最醒目的是沿广场边缘竖着一排石雕人物作,代表着族内的平民、长老等,
正中央则是一副雕刻的图案──一个人物在瓮与太闲轻人便被一老妪喝斥开来,
跟着那老妪微微颤抖着上前拥抱住他,抱着一张脸猛亲。
你真以为这是异族的某种怪异风俗,你错啦!这是高森的家,拥抱他的,乃
是他的老母亲。
「婴那,我回来了。」高森低唤着,泪水在眼眶中翻滚。
「婴那」,鲁凯语正是「母亲」。
「去看阿玛吧!」妈妈说话了。
他的「珂玛」──爸爸身着盛服,端坐在正厅耶稣基督像下,用满面肃容等
待着他。他是严肃的,因为他是头目、尊者、至高者,或者套用他的族人俗称的
「太阳出来」者。
高森垂首走过去,俯身蹲在他父亲的膝前,亲吻他的那双粗糙的老手。父亲
眼圈边漾起了笑意。
一段山路常常阻断了他们的亲情,或者可以更确切地说,是都市的文明、繁
忙的生活阻断了。山路修得多好,似无助益,远方的孩子呵!雾头山也唤不回。
行礼过后,年轻的朋友可不放过他了,拽着他和罗和平就到广场上来,他一
眼便望见了颜如玉。
颜如玉穿着传统服饰,头上身上尽是花朵,抹过口红的朱唇紧闭,正和同伴
们手牵手围成圈儿跳舞,一双不画眼影亦极大的眼瞳则牢牢盯着他,仿佛再一眨
眼,高森便又会像往常一样消失得无影无综了。
在如玉身畔的是他的小妹高云,迅快脱出队伍冲过来,双手各牵他和罗和平
往圆圈中献花,高森有些害羞,就悄悄从背后交到和他互牵着的如玉掌中;如玉
握住了花梗,唇角泛起浓浓的笑意,食指尖则在他的掌心抠两抠,传递了暗号。
跟着有族民跳入圆圈中,一边唱一边倒酒,献给每一位舞者,轮到高森时,
那浓稠的小米酒方才入喉,他就觉得心扉大敞开来情不自禁地高歌了。
边唱边瞟着隔邻的如玉,真的是如花似玉吶!那流转的眼波,像雾头山上的
云,想抓住它却怎么也抓不着。云,是灰色的,但如玉这片云却是五彩缤纷的,
教人眼花撩乱,目不暇给。
是的,她是在云端了,轻飘飘、乐悠悠,然而顶着月光从雾头山上飞飘下来
的,莫不是传说中的女神么?
她来到高森面前,直挺挺地立着,不如怎么双肩的衣带自然脱落,整件宽松
的白袍缓缓滑下;这就像一部精彩的戏剧开幕式般,由于起头刻意安排的戏剧张
力,一下子就紧紧吸引住你。
高森便是这样的一位观众,在女神的双峰显现出来时,喉头像有什么卡住似
的,几乎难以呼吸了。她那乳房似两枚红柿,红得发亮,简直使乳罩都失色了,
而那乳头则仿如蓄势待发的活火山,高高耸起。
啊!她的肚脐那个小漩窝,在平坦光滑的小腹上活像个神秘的小水洼;它毫
不干涸,因为盛满了月光;它有如开敞神秘、圣洁之地的锁孔。果然,高森顺着
它眼光下滑,便看见了那丛林茂盛的小丘。
在那里,包括高森或你、我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沈迷,纵使万劫不复亦在所不
惜。不过,今夜的幸运儿可是高森,他再也禁不起诱惑地凑上脸去,恰恰好对准
了那小丘。
他亲吻她的耻毛,一阵香气扑鼻,竟被那柔软细密的毛鬈儿弄得痒趐趐的。
这当儿,他察觉有一股细流沿着她大腿滑下,更使他振奋了,一把挪近她身
体,双手紧按她隆起的臀部,仰起头伸出舌尖,顺着大腿那股细流朝上舔舐,很
快就到了桃花源口,香味更浓、汁液更多,简直是泛滥了。
「乌鲁谷…」女神在呼唤他了,同时,一只脚高高抬起,踩在他肩膀上。
他的喉间吭吭啊啊的发出怪声,实在是因为他舌头没空闲的关系,那舌尖就
像百步蛇般直往水洞里钻,不抵源头誓不还似的;非但如此,百步蛇还在洞里翻
搅,千百回不能停般,搅得她浑身抖颤,几几乎站不稳了。
女神双手扯住他头发,其使劲之程度已告知了她的舒爽,这更给了高森莫大
的鼓励,他改以嘴唇去吸吮她阴唇,有时用鼻头去摩擦,阴道内分泌出来的稠液
就更盛了,沾粘着他满嘴满脸。女神一阵哼唧之后,突然一个大翻转,屁股夹住
他的头,然后俯下摊平身子,硬将他压在下面,这样,高森那昂挺许久了的玩意
儿便恰好含在她口中。
「傻瓜,不要停,不要停下来呀!」女神含糊地说。
高森遂弓起身体,一头将舌尖再往深处里探;另一头,那才是正牌的百步蛇
呢!就高高挺起钻进她喉头了。
女神双唇紧紧包住他的阳物,甩着一头长发往复晃动,不仅如此,舌尖还顺
着那棒子缠绕,弄得高森的龟头要爆裂似的。
如此激烈的口交之后,双方都有些疲累,但「性」致仍高昂。女神就原姿势
朝他脚跟移动,一阴一阳对准后,猛地就坐上他命根子,一下就吞噬了它。高森
大喊一声,整个人弹坐起来,从她背后一把抱住她,双掌交叉各握住了她的两袋
奶房,开始使劲捏揉。女神弓起的双腿机械似地上下摇动,身体向后倾,将双乳
完全奉献给了他,且不断呻吟起来,高森从下体传来的触感畅快无比,嘴也不想
闲着,就用臂弯将她勾住,偏过她的脸来,吻了上去。
女伸的嘴如吸盘,一会儿便密合在一块,舌尖也很快与他的交战起来,纠缠
得难分难解;这同时,她的臀部并未停止,仍在他阳物上摩擦,湿润了他整个胯
间。
甘地一声,高森好不容易脱开了吸盘,两人极有默契地侧倒下去,阴阳仍密
合着,他从她的后方抽动,起先是缓慢的,继而加快了速度,让她随着身体的每
次晃动而淫叫。
高森知晓自己即将乐极了,便把握时间做最后冲刺,将她大腿整个抬起,倾
起上身越过它,一旋转便骑在她身上了。妙的是,阴阳仍未脱节。
一番轮转又回到传统姿势,高森不愿放过最后的高潮,就高抬起她双脚,使
她的阴户仰起等待王师,然后猛烈地由上插入,直抵尽头了。
「哎哟…」女神嚎叫起来:「太深了…我受不了啦!」
「你快不快乐?快不快乐…」高森连问了三声,女神未答腔却直点头。
高森摇动屁股,阳具几乎是由上而下直捣黄龙,每抵穴底,他还用耻毛摩擦
她阴唇,使她越发激动地高抬下体,大张门户了。
高森鼓起余勇,加快速度,就在龟头胀得受不了时,他迸射了;随着精子的
泄出,他整个人扑倒在女神身上。
「阿兰,我爱你。阿兰,不要走…」他在她耳畔呢喃。
我们都有好奇心,好奇心容易养成偷窥的嗜好;这嗜好在医学上被称为是一
种病态,于是我们都不会承认看见了高森以上的那一段「神交」,因为你我都是
健康之人,绝没有病的。
除非当场被抓到,否则谁愿认帐呢?
4
现实生活中少有神话。其实高森并非「神交」,这晚真正和他做爱的乃是他
的女友颜如玉;不,说女友他是不愿承认的,虽然不致像你、我不敢承认是偷窥
者那么严重,但至少在内心私处他不愿承认,否则他就不会喊「阿兰」了。阿兰
啊!你无形中刺伤了你的同学颜如玉而不自知,颜如玉心里对她的恨意,我们也
不知道有多深,不过从翌晨醒来如玉木然的表情上,我们可以略知一二了,只是
我们这位「太阳之子」高森,身为当事人,始作俑者,爽快得却毫不知道哩!
他发现他睡在柴房里,宿醉后的脑袋空空如也,仰首一望,屋角一破隙处透
射入些许阳光,使他清醒了些。那破隙处昨夜不是射入月光的吗?踏月光而来的
不是一位女神么?然后呢?女神平空消失了,或者随月光而去了?
他走出柴房,看见婴那和颜如玉正蹲在广场边缘洗碗盘,有说有笑地。当他
走近前,如玉撇首发现他,那颜面可不是如玉而是如铁了,大眼珠忽而消失了几
秒,才转头默默地洗刷起来。
「乌鲁谷,马不输古(喝醉)。」他老母笑着说,意指他昨晚喝醉了。
高森未接腔,望着远山的棱线扭动上身,他搞不清楚浑身酸疼的原因,是睡
在木柴上,或其它什么事由?如若只是木柴之故,却又为何小弟弟也有些疼呢?
颜如玉甩甩手上的洗碗水,起身离开了。
「婴那!」他蹲在如玉原先的位置道:「昨晚…」
「睡得好么?」母亲头未抬地问:「怎么喝醉了跑到那边睡?」
「没有蚊子吶!」他扬声笑道:「有蚊子也都被我醉死了。」
母亲摇摇灰白的头,笑得很轻。
「如玉呢?她…」他欲言又止。
「早晨她从柴房出来,洗完脸就帮我洗碗了。」母亲仍是垂首的,这一番话
像小学生的日记,平淡无奇,但却听得高森一惊。原来昨夜的女神,真是颜如玉
啊!
颜如玉和他燕好,这不是第一次。当然,尔后我还会将我偷窥…不,不小心
看到的告知于你,可不是现在,别猴急,我们不要打扰高森的思潮。
高森一直知道如玉在等待,等待他着盛服来她家,背起她走向回他家的路,
这是她这一生梦想的结局,但这可不是他高森的,否则,他不会让她空等了几年
仍未将背转向她,甚至昨晚背对的也不是她,否则怎么干呢?
他不知晓昨晚她曾背对着他,更不知晓早晨面对他时为何又铁青着脸,难道
得罪了她了或者柴上的表现不如她意?高森真是一头雾水了。
「男人的心,容不下两个女人。」他母亲幽幽地道。
5
高森母亲的言语倒挺富哲理的,可惜高森的心,连他自己都驾驭不住,一直
朝北方飞翔,寻寻复觅觅。
正是这个时候,尚在沉睡中的杜幽兰猝然惊醒,睁眼就望见天花板上驻有一
只蟑螂,和它对瞪了一会,才想起刚才做的梦。在梦境中,她返回了故里,和一
群朋友围着圈圈跳传统舞蹈。
在她身旁的男人是她最不愿想起偏又怎么都甩不掉的阿森;他们皆着缀饰着
百步蛇图腾的盛服,且合饮丞(丞下加包)石酒。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俩的
合婚酒?但就在大伙兴高采烈之际,平空降下了一个粗悍的男人,腰系猎刀,抽
出那刀就朝她和阿森中间砍去;他俩惊骇地分了手,定睛一看,那男人的脸上竟
没有五官,像一片白布。
她吓得掩口,但那小手儿却被那男人一把抓住,然后硬扯着她腾空飞去。这
时在云端、天际惊起闪电,接着是轰隆隆连串的响声。
由大喜转为大悲的杜幽兰给震醒了,偌大的眼瞳内撒出疲惫的眼光,以致没
能将那只蟑螂射下来。思绪稳定后,首先感应到如雷的鼾声,才察觉到不知何时
男人已回到身旁。
看都懒得看他,还不如看蟑螂。她坐起身子,感觉右手掌余温犹存;真的不
是梦,真的和阿森牵过手跳舞,简直是最新版的台北神话。
杜幽兰顺着窗外透入的晨曦移目下望,阳光正照射到她的右掌。她轻叹了一
口气,毕竟,不论是在台北、台中、高雄、屏东都没有神话;从小的宗教信仰早
不知扔到哪个垃圾堆内去了。
盟洗过后,她叨了根烟出门了,像游魂一般在街市间乱逛,吸完一管又燃起
一根。她要忘掉那个梦,但在心内却像走迷宫一般,弯来绕去才蓦然发觉,又回
到了原点。
你有没有思乡念人到心花枯萎的地步?若有,你就会像幽兰一般,在板桥市
的公园里呆坐一整个上午,路人投以诧异的眼光就如她眼前地上的烟蒂一般多。
在公园里枯坐已成了她多年来的一种习惯,是以这都市中寥少的草木聊以自
慰乡愁吗?她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就更不得而知了;至少,她觉得公园是都市
中比较干净的地方。
如果你不同意幽兰她这个观点,硬要说:「我家就比公园还要干净。」诸如
此类的话,那我也没办法,因为,你家虽在都市中却不是都市,而都市也不代表
或意涵是你家。何况,你又未曾经历过幽兰的沧桑。
幽兰在三重埔当酒女的那段日子,与一班姊妹淘一同赁屋而居,过着夜出日
伏的生活。姊妹们白天睡醒后,常凑一桌麻将或扑克牌来打,但她永不是其中一
脚;她不会,也无意去学,每当缺一脚时就常被姊妹们指着鼻子骂,说死番婆你
头壳空空,连赌博都不会,只会死去公园,等查埔来ㄆㄚ。
后来她真的被程远那日(日左加部)月(月左加部)婴仔ㄆㄚ走了,姊妹们
倒不骂反而劝起她来,说姓程的是坏仔,跟着他会吃大亏,还不如跟一条狗算了。
这是什么话?将人比做一条狗,甚至比狗还不如,简直是侮辱高高在上的灵
长类。不过说真格的,还真有猪狗不如的灵长类,也许就在你、我身边。关于这
点,你定当会同意吧!
那些姊妹淘混江湖久矣,眼光何等锐利。
善于伪装的程远初次上那间酒家时,正是幽兰坐他的台,席间,他的朋友们
粗犷地干杯狎女人唱拉卡西,独独他斯文的夹菜饮酒。
「阿兰,你是原住民对不对?」他藉了个机会起头和她聊起来。
她低垂着头,未接腔。
「我绝没有冒犯你的意思。」程远赶忙说:「事实上,你们才是台湾真正的
主人,我向你致敬。」他说完竟举起杯子真的先干为敬了。
「我是鲁凯族,家在屏东山上。」幽兰悄悄说。
「那一定是个美丽的地方,我真想去看看,以后老了,在那边定居不知该有
多好哩!」他一脸迷蒙的表情。
「可惜,我家人都已经死了。」
「咬呀,我很抱歉,对不起,再罚一杯。」
「不用,不用。」她按住他的手:「不关你的事。」
「你的事,以后可能就是我的事。」
这什么意思,杜幽兰深深思索了一会,不过程远可没让她想太多,立即说:
「你们原住民的歌喉一向都不错,相信你也是,能为我唱一曲吗?」
幽兰点了点头,程远立刻要求朋友们退让,将麦克风交到她手中。幽兰唱的
是「高山青」,唱的是时常呼唤她的雾头山;用尽了真情,全场爆出掌声。程远
在朋友簇拥下,端了个盘子上前;盘中放置一杯酒,酒杯下压着一张千元大钞。
幽兰喝了那杯酒,却退还他那纸千元钞。尔后,程远跟她说,如果她收了那
一千元,他就不会ㄆㄚ她了。幽兰她真恨那时没收下它,吞了它也是愿意的。
为什么呢?也许你是个新好男人,最顾家而从不上酒家,所以不瞭解,但我
可是个中老手,告诉你,酒家的姑娘们坐台费相当少,所以她们得靠转台和拿小
费来多赚一些,其中,上合唱拉卡西就是小费的主要来源之一;唱完之后,像程
远那般的动作叫「颁奖」,有钱的大爷可是一出手就千元大钞一张,比酒女的坐
台费多出二、三倍,岂有傻丫头不要之理?幽兰这样的傻丫头被程远一眼看穿,
显然还是一只嫩鸡,值得ㄆㄚ,也让我这篇小说有关他俩的部分可以继续发展下
去,直至终结。
这就是他俩的初会,你瞧程远的那段开场白有多心,这可不是我胡绉胡写的,
的的确确是那痞子伪装的。
程远第二次再驾临时,颁完奖后,在朋友的起哄下,将那杯酒和幽兰喝了个
交杯。
程远第三次光临大驾后就将她带出场了,去钓虾,钓起的虾烤了配啤酒;酒
意足够后,就当她是虾钓去宾馆了。
一阖上门,他就将她推挤至墙边,强力吻下去,那精灵刁钻的舌头在她口腔
内翻来卷去,将她的欲与灵搅得完全混乱了;她伸手抱住他,狂吮他的舌,要把
它连根拔起似的,令他的眉头蹙了起来,下体的肉芽儿也跟着开始膨胀起来。
抽回发疼的舌头,他转而亲吻她的脖颈,用力吸吮,不用看也知道那上头多
了几个瘀痕;然后他慌忙地揭起她的罩衫,直接把乳罩扯下,一手握住左边的,
一嘴吮上右边的。
她的乳房颇有弹性,仿佛八分饱的皮球,一边被他吸得成橄榄形,另一边则
在压挤下变幻各种形状。
她紧紧搂住他的脑袋,像母亲奶孩子那般闭着双眼,流露出满意的表情。不
过没多久,他的目标就转移了,一把撩起她的裙子,三两下扯脱她的内裤,然后
隔着层裤子就用下体去顶她阴部。
被架在墙边的她,被摩擦得受不了了,一边在叫着:「程哥,爱我一次,爱
我……」一边动手解他的裤腰带。
程远忽然抱起她的身体,走向化妆台,裤子立即滑至大腿下,走姿显得极为
滑稽,同时内裤也被阳物顶得老高的,显得非常愚蠢的样子。他将她搁在梳妆台
上,迫不及待地掏出了宝贝,用手握着,觅得了滑溜、涨满阴液的小洞穴,在门
口涮了好几下,使龟头亦潮润之后,就不再犹豫地前进突刺。
她双手握住自己脚踝,张了个大开,承受着对方的冲刺,阴壁且配合他的动
作吐纳,一收一放,使淫水顺着股沟满溢地流出。
他从她的脸部表情上得知她的兴奋,便再用手辅助掰开她的阴唇,让小弟弟
能更深入。这一招,很快教她喊叫起来。
「再进去,再深一点,再…」
他可不是一个听话的男人,骤然抽离出来呆望着她。
「怎么了?」她问。
「你下来。」他答。
她跳下台面,他一把拦住她的腰翻了个面。这会她明白了,立即高翘起屁股
迎向他。
程远举枪向前冲,一下比一下更用劲,弄得梳妆台阵阵作响,双手还紧紧掐
住她两片臀股。她也用力回顶着,致使乳房层层波动。
到最后关头,他拚命前冲,俯身握住她的双乳,紧紧贴住她后背,泄了个痛
快。
6
杜幽兰在公园里坐到正午时分,才拎了一个便当回来喂狗吃,不,是给她的
程哥买的;听到开门声,狗醒了,不,程远醒了过来。
「又到公园去看狗打炮啦?」他尚未漱口,所以满嘴的脏话:「晚上别再乱
跑,朋友请吃晚饭。」
她未置可否,其实也无否决权;而他压根也未给过她这权利,所以径自去梳
洗了。
打浴厕出来,他开了电视,挪过来便当,尚未看到内容便先问:「没有牛肉
吧?」
幽兰当然记得他尚在戒食牛肉时期,不记得会倒大楣。我幼年时,脑筋不大
好,总不会背书,但我爸爸每将藤条摆在桌上,我的脑筋就忽然灵光了,背得滚
瓜烂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幽兰才是个好学生。
程远得戒食牛肉一个月,那是松木师下的指令。上周,他带杜幽兰远至桃园
去拜见松木师,想要解解厄运。
「要算啥米?」松木师眼眶深凹,眼珠一片惨白,就像多数人的命运一般。
他总是用耳朵面对他的客户,毫不在乎里头有没有耳屎,他是个瞎子。
「我最近很背,连出门踩到狗屎打牌都照输。我想解解运。」程远对着他耳
朵说,心里却想:「妈的,厄运若解不掉,当心老子咬下你耳朵来加菜。」
「你靠过来。」松木瞎子道。在他的助手协助下,一把掐住他臂膀,上下捏
捏揉揉如马杀鸡般。松手后,他靠回座椅,眼皮无意义地眨呀眨的沉思了半晌。
「汝将不良于行,有牢狱之灾。」他一语吓坏对面人,仿佛是要报复他适才
的胡思乱想。
「大师……」程远站了起来,再也不敢想咬他耳朵之类荒唐事,紧张兮兮地
问:「求你解运。」
「禁食牛肉,一个月。」大师开出了方子。
程远吃完绝未含一丝牛肉的便当后,悄悄移身到到杜幽兰身畔,抚弄着她的
长发。
「干什么?」她稍稍侧开身体。
「饱暖思淫欲呀!」他嘻皮笑脸地探手去掏她奶房:「妈的,那瞎老头还真
灵,你知道吗?前天我们才打完炮,按过去的经验,非大输不可,可是你猜怎么
了,我竟然杀他们个片甲不留。现在,我再也不怕啦!」
幽兰没有躲避,任他压在沙发上。
7
请吃饭的是个叫「唐老鸭」的中年汉子,带着他两个徒儿作陪,在东区旧社
区一间露天的海鲜店里。
「假仙,许久没问候您啦!我先干一杯。」唐老鸭仰脖先灌了个饱。他叫的
「假仙」,原来是程远的绰号。
「你才别假仙呢!」程远拍拍幽兰道:「这是我老婆,明着讲没关系,她什
么都知道。」
唐老鸭所谓的「问候」原来是暗语,意思是有事相求。
「嫂子是…」唐老鸭压低声音问身侧的程远。
「番婆啦!」他马上接口,之后也附他耳道:「够劲呢!每天三回合,照三
餐计算,老唐,你不妨也找一个,说不定功力大增呀!」
「去你的。」老唐给了他一拐子,然后端起酒杯,敬了幽兰,他的徒儿也跟
进,一阵光(光左加酉)筹交错。
「老唐,话归正题吧!」他又压低声音:「我还想早点回家办事呢!」其实
他是想回场子去,趁手风顺多捞几把。
「我最近有一批货,想快点脱手,你赶紧弄几张「腿子」给我好不好?」老
唐轻声道。
「要几张?」程远的舌头有些大了。
他伸出一只大巴掌:「五张罗!」
「没问题。」程远一拍胸脯:「凭我们交情,包在我身上,三天后交货。」
「老弟,三天不行啦!」唐老鸭有些焦急:「这一批「轮子」恐怕有问题,
我得赶快交出去。烫手的山芋吶!两天行不行了?」
「我操,老唐,你真当我是监理所了吗?就算是监理所办行照,也得要承办
时间的嘛!」
「我这是走后门嘛!」
「你啊!你要走后门,我就开后门让你走。不二价,双倍。」
「全由你。」唐老鸭一拍他肩膊:「就这么说定了,来,假仙,多用菜。」
他们谈定之后,我赶紧翻查最新出版的「黑话大辞典」,好弄清是怎么一回
事。
腿子:身份证、证件之意。江湖中人由于常走夜路,此为必备之物,不可或
缺的,必要时伪造者可做为护身符。
轮子:四轮轿车之意。江湖中人一旦不幸跑路,此为重要交通工具,必要时
可将就在其上过夜。
弄明白黑话的意思后,再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反覆推敲,我终于破解了他们的
密码。
唐老鸭是某个窃车集团的大家长,最近他的徒弟窃得五辆赃车,其中有的很
棘手,他亟欲脱手出去,因此找上了程远。
程远「假仙」的绰号绝非浪得虚名,他是道上知名的伪造高手,不论是身份
证、行照、驾照、证券、买卖契约乃至台大毕业证书,他都能以假乱真,只是还
没尝试过当地下中央银行董事长印新台币而已。
这一分析,你全搞懂他们在玩什么把戏了吧!只要等程远伪造好行照,那些
赃车就可以借尸还魂了。
程远手风转顺,又即将有一笔收入,真是春风得意时;一高兴,就感到光喝
了一肚子酒,没装什么菜饭,现下腹中在咕噜咕噜抗议呢!他夹起唐老鸭敬在他
碗中的一匙铁板牛柳,张口就大嚼起来。
真香啊,好烫喔!
好不容易咽下喉,他刚想夸赞老板的手艺,幽兰就靠过来硬生生地说:「这
是牛肉。」
程远霎时变了脸色,看看碗、再看看那盘,霍然一口啐出来,站起身指着老
唐骂道:「我操你妈的老唐,竟敢给我吃牛肉。」
老唐迷糊了,也看看那盘铁板牛柳,纳纳地问:「你不是一向不忌口,什么
都吃的吗?」
「操你妈,我…」
程远话没说完,猝然平空飞来一个玻璃杯,恰恰正中他后脑勺,顿时,一道
暗红色的血液顺着他脖颈流下来,越流越快,越流越多,竟泄红了他的白色T恤
一大片。
8
那只杯子肯定不是高森砸的,否则你不是看小说而是看卡通了;因为,高森
在台湾的南端,与程远相距四百余公里呢!
高森砸的那只杯子,就落在他的脚前,碎开了。他的大妹子高静楞住了,简
直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动作。
「大哥,你吓到我们了。」二妹高云悸悸地道。
「对不起。」高森顿了会方续道:「我太激动了,我道歉。」
「姊姊不对,不该说那种话。」弟弟高豹持平地说。
「我哪有错?」高静一回过神来立即反驳道:「我说马来幽默是妓女,完全
是她不自爱,关我什么事?」
原来还是为了远在北方不知下落的杜幽兰了。
阿兰在台北,几乎和同乡们断了音讯,传回故乡的说法有许多种版本:说她
嫁人生子的;说她被人包养的;更盛的说法是她从上班小姐又升级为妓女。
高静采信后者,自有她的道理。
「流言未必可信,姊姊应该道歉。」高豹仍然站在大哥这边。
「好,我道歉,但他也总该给人家颜如玉一个交代。妈妈说,爸爸这次不反
对,那他就应该明媒正娶如玉,不然还跟人家那个,算什么?」高静直截了当批
评哥哥。
「我跟她哪个?」哥哥还想装蒜的样子。
「别想赖,妈妈都说了,青年节的那天晚上,在柴房里…」
「大哥…」高云也插话:「你跟如玉的事,她都告诉我了。」
「家里的意思,是怕你辜负人家。」弟弟解释道:「所以才叫我们兄弟姊妹
四个聚会,劝劝你。」
高森有些不高兴地回道:「以前,我辜负了马来幽默,不是我愿意的,为什
么没人出面说话?」
这会皆沉静不语了。高静率先离场,到后头拿来扫把,将玻璃碎片扫了个仔
细,她担心读幼稚园的一双儿女回来,刺伤了脚。
这个没有父母参加的家庭会议,最后弄得只有在她家召开,非但损失了一个
玻璃杯,更气人的是弄了一地碎片,还得自己来收拾,就因为她戳到了哥哥的痛
处;她说杜幽兰是妓女有何不对?这是全村人都知晓的事,偏偏她哥哥对她仍不
死心,想娶个妓女进门,让全村人笑话。
她绝不能让那个骚货得逞,过去如此,现在仍如此。
数年前,当她得知阿兰正和哥哥热恋,极有可能成为她的嫂嫂之时,便极力
反对。那黄毛丫头她从小看着她长大,父母双亡的她,是个野丫头,发育才好一
些些,便惹来一堆小浪荡子的觊觎,成天在她家附近打转。若她是个正经女子倒
也罢了,偏偏流落成个骚货,每晚跟男人瞎混,配做她的嫂嫂吗?
高静开始在她父母的面前扇风点火,为他俩的婚事预埋了一颗定时炸弹。其
后,当哥哥向家里提出要娶杜幽兰之时,立即遭到父亲的反对,最大的理由竟是
──门不当、户不对。
你不必讶异,在二十世纪末的鲁凯族内,仍有许多老人家有这种封建观念,
虽然宗室之制已式微,但仍未灭绝,因此那还能成为反对的理由之一。
杜幽兰知晓他来自家庭的阻力后,二话不说,收拾行李便不告而别了。她走
了,难道连阿森的心也一块带走了?高云渐渐成长了,对大哥和同学阿兰之事也
渐渐明瞭了。
「阿兰是我同学,如玉也是,大哥,你偏心了。」高云总算打破沉默。
「心,本来就是偏的。」高森垂下了头。
「哥,我看,先订婚好吗?」高豹折衷的办法,他哥哥并未点头或摇头。
9
哥哥不点头,弟弟、妹妹连带也倒楣。他们怎好在父母仍担忧大哥的婚事之
际,提出各自的婚姻要求呢?
其实,高云最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了,她的心上人罗和平可是大哥的同
学,家里也同样操烦他的婚事吶!
罗和平在青年节那天送她的那朵野百合已然雕谢了,她可不希望她的身体也
如那花般,逐渐枯萎。
在罗和平位于龙泉的冰果店内,她再一次让和平哥检验了她的身体,是否仍
如盛开的花朵般灿烂。
这间冰果店有一座撞球台子,供青年学子们娱乐消费之用,不过这晚关店之
后,却仅供他二人娱乐之用。
「小妹呀,我的小妹…」和平天生一副好歌喉,一面抚摸着她的脸颊一面唱
着。
坐在球台上的高云,微闭双目,轻轻和着,就在他歌声止息后不久,她感到
他湿热的唇碰触到她的嘴。起先只是一下下的轻触,待她的唇也湿润后,他的舌
尖便缓缓钻入她口腔内。她仿佛一下被挑起了情欲,双手紧紧环抱住他后背,开
启樱唇,强烈地回吮他舌尖,使口腔内塞得满满。
和平整个身体颤动了一下,撩起她衬衫,打开胸罩钮扣,舌尖很自然地抽出
来,顺着脖颈下滑,就对着微弱的灯光觅到她发胀的乳尖,开始一圈圈绕着它舔
舐;在它高高翘起后,便一口吞没了它。
「大哥,我爱你舌头,快来这边,快,来…」高云兴奋得浪叫起来。她掀起
了裙子,三两下挣脱了内裤。
「我不要…不要……」他闷声呓语,仅以自己下部猛力朝她已外露的下体顶
撞,头则仍埋在她胸脯上吸吮。
吮完左边又换右边,硬是不碰她小穴。她急了,感到下体源源不绝分泌出汁
液来,且像个火山口就要爆发了,便忍不住伸手去抚摸自己的阴唇,很快濡湿了
手指。
「大哥,快,快来…我受不了了…」
和平听到她急切的召唤,再也不忍了,一下子蹲低身体,凑到她的桃花源洞
口前,先咬住她指尖,将上头的香液吸了个干净,然后才取而代之探舌入内。
「啊…」她尖声叫出来:「对、对,大哥哥,我,我不行,行了…」
他也感同身受,舌尖努力朝内挺进,直到不能再伸入了,才开始来回抽动。
她舒畅至极,身体在球台上不停晃动,让他能更深入,直到他感到舌头酸麻,
她也有些累了,才终止这一阶段的游戏。
罗和平这会才慢条斯理地脱裤子,那根肉棒子蹦出来时,就像是已在弦上的
箭,硬邦邦地对准了她的阴道。他抓住了她足踝,往球台边一拖,这样正好碰触
到他的龟头。满身汗水的他,却毫不费力地溜滑进去。
「哎哟…」她大声呼喊。
「都给人家听见啦,小声一点。」
「我,我爽呀!」
「我会让你更爽。」
有了这样的许诺,他更卖力了,碰撞得球台上的球四处摇晃。高云也不甘示
弱,双腿高抬至他肩膀,架在上头,整个身体一下下地往上扬。和平在如此激烈
地配合下,浑身趐麻了,回首咬住她脚掌,强力吸吮。
「你下来,哥哥,下来…」
高云嘴里喊着,人也跟着一个翻身滚至一旁,待和平躺下后,她又翻身爬了
上去,捉住他小弟弟直接往洞里塞,然后像磨墨一般摇晃着。
这一招可厉害了,不但教和平的阳具磨擦了个彻底,还将自己的双峰摆在他
面前,任他把玩或吸吮。
和平只觉龟头猛地热胀起来,恨不得和她的阴道密密粘合,就鼓起余勇狠狠
摇晃臀部,双手并紧捏住她乳波,暗自数到第二十下时,泄精了。
第二章大四喜的启示
1
程远被一道阳光刺醒;这一夜,他没有梦。他没那个闲暇做梦,整件事情发
生的太突然,如走马灯一般,吓走了他该有的梦。
他想起床屙尿,上半身才坐起,先是一阵晕眩,探手一摸,头上竟裹了一层
纱布。女人呢?阿兰那女人呢?该不会是趁他之危溜了吧?为何女人总在你最需
要她时,偏偏不在身边呢?他想。
他想叫唤护士,却又打消此念。在这么糗的时刻,为何还要另一陌生的女人
来看呢?他艰难地摸到洗手间,掏出了宝贝,尿得到处都是,管它的呢!在这兵
荒马乱时期。回到床上后,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曾为他所轻视的瞎子摸骨算命师。
「汝将不良于行,有牢狱之灾。」松木师曾这般说。
松木师要他戒食牛肉一个月,他想照办。岂料唐老鸭那杂碎竟害他破了戒,
但又怎么可能那么准呢?这头才张口吃牛肉,那头就飞来个玻璃杯?
程远试图解开其间的因果关系,但他不得不承自己的脑袋被打坏了,以致毫
无结果,那么就尝试去解释松木师的断语吧!
汝将不良于行。按理说,受伤的应该是脚呀,怎么发生天壤的错误?啊……
他想起刚才下床时的痛苦。是了,脑袋被打坏了,照样会发生「不良于行」
的后果。
那么「牢狱之灾」怎么解释?他闭起双眼,感受到了窗外阳光的热度。这不
是牢狱之灾是什么?这病房不正如监狱一般,禁锢了他的身体。
啊!松木师真是神啊!那个老瞎子,不,亵渎不得,那位大师真是铁口直断
神准无比,预卜未来无与伦比,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呀!
你说我们这位绰号「假仙」的程远,脑袋瓜子是坏了没有?他的若没有坏,
那就是我的坏了,因为我迷信了孔老夫子最不屑的怪力乱神。
我尚陷在怪力乱神的迷思中时,他的女人阿兰就进来了,仍是表情木然地径
自坐到了床边。
「你如果再像个木头,我就真的把你打成木头。」程远一光火,脑袋就胀得
疼,他不得不先消了火气后才续道:「这来龙去脉,你好好说一遍。」
「从哪里开始?」她问。
这女人是怎么搞的?难道我程远只能交到这样水准的女人?他忍住了,心平
气和地问:「是谁打破我头的?」
「不知道。」很简单的三个字。
「我操你妈…」他简直想操她租宗十八代了:「我流了一身血,谁是凶手居
然不知道,以后怎么找回来?」
「真的不知道。」阿兰站起身走到窗边:「当时一片混乱,隔壁两桌人马打
了起来,杯盘乱飞。打在你头上的是第一个杯子。」
「唐老鸭怎么说?」
「他事后说那两桌客人他全不认识。你被砸到,昏倒了,我只有躲在桌面下
照顾你。」
这还像个话,像是我程远的女人。
「那唐老鸭那祸首呢?」既然找不到原凶,就只好栽他了。
「他们几个见到混乱的场面立即开溜了,连帐也没付,老板还找我要呢!」
「他敢!」程远恨恨地道:「医药费还要他赔。」
「算了,有健保…」
「算你妈个头,老板跟老唐,我都要找。尤其是老唐,怕条子来盘查,先开
溜了,我怎么办?条子知道我的身份,我也麻烦了。」
「真要找的话,恐怕要找那盘牛肉了。」她认真地道,害得程远一口血没喷
出来。
「帮我点根烟。」他觉得脑袋又发胀了。
她才燃吸起来,交到他手中,护士就走进来了。
「喂,不许抽烟。」护士一嚷嚷,他就想操她了。6park
2
高森又回到故乡雾台了,在去露的家里,他哭了。
去露家里的墙梁上,他高森是可以炫耀的,所有从小学到现在的光荣都记在
那上头,只要他得到任何一张的奖状,他父亲都将它裱褙列于屋梁上。似乎,这
也延续了他父亲的生命。
他的父亲经历过日治时代,现下若有哪个儿女超越过那时代的他,他就感到
欣慰无比。如今,他的亲生儿子也是「太阳出来者」,能获得诸般荣耀,怎能不
让他感动呢?
可是,高森自有他不同于老爹的想法,所以他哭了。
身为「太阳出来」,亦即他家族王子的高森,这趟返回他的故里去露,居然
吐了个一塌糊涂,教村里长老、父辈兄弟全看了个稀奇。
他高森的落泪,不是没有原因的。
依鲁凯族的习俗,男人是不可以掉眼泪的,因为男人肩负重任,尤其身为鲁
凯王子的高森,更不可任意落泪,但我们这位王子为何偏偏流泪呢?
高森在故乡想起了他的女人;叫杜幽兰的女人。当他想起那女人的时候,他
的好友罗和平可是一点办法都没。
和平问他:「同学,阿兰是否仍在这人间,你都不晓得,何苦?」
没想到,高森竟回他一句话:「你不瞭解的事,不要多管。」
「高森…」
「和平,别再多说。」高森晃过来晃过去道:「马来幽默你不瞭解,她还是
在等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开口的,竟然是高森的父亲:「你不要再劝我的儿子
了!他…他中邪了。」
「阿玛…」
高森他父亲示意他一个噤口的手势,然后缓缓踱出户外,再没进来过。
「他们父子,前世有仇,也许。」高森母亲对和平说,径自喝了一口苦酒。
「阿玛……」高森大喊他父亲:「是我错还是你错,都不要再追究,可不可
以?」
在雾头山的见证下,没有人回应,叫高森的这个男子汉只有继续哭泣。可是
他的同学罗和平绝对不同意这点,开玩笑,他今晚来正是想和高森好好谈谈他与
高云的婚事,岂料,高森心情不佳,一喝就喝成这般,又哭成那副德性。
和平听高云说过那天兄弟姊妹们苦劝他娶颜如玉之事,也许正为着这件事,
高森才返回去露老家,意图要父母打消这念头,减轻一些压力,未料到的是他竟
和父亲杠起来了。
「我们鲁凯族,最讲究孝道。」高森冷静了些:「为了阿兰,我却是个不孝
子。」
「我瞭解你的心事,高云也瞭解的。」和平故意将话题导上他俩,以便继续
谈下去。
「不,你不明白…」他说话颠三倒四:「我的意思是,阿兰流落异乡,我,
或者我爸爸,应该负责任…」
「嘿…」罗和平又故意叉开话题,他指着墙上一张高森着传统服饰,和中央
行政长官合照的相片道:「你还跟大官照过相呢!」
「屁话、屁话。」
高森说这话的原意是冲和平而来,但我可认为是冲着高官而来,或者说就是
我本人冲高官而来。不知从何时起,咱们的高官便养成和小老百姓照相的习惯,
以印证他们「亲民爱民、深入民间」的官风,不过在我看来,全是狗屁。这种利
用小老百姓作秀的风气,有时弄巧成拙,反被小老百姓利用为晋阶封侯呢!我就
亲眼见过一个在外招摇撞骗的所谓「青年才俊」,家里挂满了包括当今圣上在内
的这类照片。这可是他的本钱,一张也丢不得。
话题扯远了,高森会不爽拿番刀向我出草的。
「你不要再插嘴了,你罚酒。」他命令他同学道。
和平皱着眉头,和高森的母亲一般喝的是苦酒,不过可以推断得出来,他高
森又何尝不是?
太阳落山了,打雾头山飞飘而下的暮雾忽而笼罩住这小山村,人影就更加迷
惘起来。高森母亲忽然轻轻吟唱起山歌来,声音也飘飘忽忽地,教人感到些许凉
意。
阿兰不知所踪,高云却也进不了门。罗和平甚感楚怆,索性自干一杯,醉去
吧!
3
高森被主任派去采访一则KTV醉酒杀人的新闻。
一帮子年轻人于周末夜相邀到这间KTV饮酒作乐,其间有人发现隔室乃相
识之友,遂往来互敬,酒过数巡后,言语不免大声起来,其中一人自称是X门的
弟子,他的帮派多大、势力多强,次嘘得凶;与他初识的兄弟不服,冲了起来,
说「你那是什么烂教门?我一根指头就可以在屏东把你们撂倒。」就为了那句脏
话「烂教门」,双方开打了,杯碗烟灰缸乱飞,酒瓶拳头齐下,直从室内打到户
外。
混战中,有人动了刀子,刺中了某人三刀,当血液喷出来时才知道这祸闯大
了,遂一哄而散。警方赶到时,将倒卧血泊中的伤者紧急送医,并立即展开追查
工作,终于清晨时分,将闯祸后仍骑车在街头游荡的三个青年逮捕归案,再循线
捉到主嫌,竟是一名鲁凯青年。
主任认为这件凶杀案与高森族民有关,由他出马采访就再适当不过了,就这
样,他来到屏东县警察局。县警局一部分人均与高森熟识,除了他是记者之外,
还有许多基层警察亦是原住民之故,所以高森打从门卫开始一路上到二楼,都有
不少人和他打招呼。
才跨入刑事组,他就看到墙边铐着一个低垂着脑袋的青年,长发整个泄成金
黄色,上身着一件花衬衫,右边衣肩处被扯破了,下裤则沾泄了一些泥灰;脚着
拖鞋,却只有一只,狼狈极了。
「乌鲁谷…」
高森正准备走过去采访一位警官,抄抄笔录什么的,倒有人先喊他的鲁凯名
宇,循着声音觅去,竟是他的同乡,住在距他去露村八公里远的雾台村的一位长
辈。
「你在这里做什么?」高森走近去握住他的手,想起他叫巴太郎。
「你阿玛身体好么?」巴太郎未回答反问道。
「还能打山猪哩!」他开玩笑后又问:「你在等人吗?」
老先生仍没回答,眼眶中竟泛出了泪光,良久,方对高森道:「请给我一根
烟。」
他急忙掏出烟为老人家点烟,还想再问,一名警官却代老人答道:「那是他
的小孩啊!杀人的那个。」
高森一惊,抓住老人的手再问:「你的拉拉哥里(孩子)吗?」
这回,老人点头了,而那泪水终于滑下脸庞。高森真是不忍,拍拍他手背以
示安慰,然后牵引他来到儿子身前,拉来两张椅子坐下了。
「你叫什么名字?」高森将声音放轻:「把头抬起来,回答我的话。」
「这是高大哥,不要怕,把头抬起来。」他父亲在一旁劝他,这才抬起了脸
庞。
皮肤虽然黑,但是却是一张俊秀的面孔,不过大眼瞳内满是迷惘、惊恐、犹
疑、惶惑。
「我叫巴安国。」他小声回应了:「高大哥,你、你跟他们熟不熟?能不能
叫他们不要打我?」
「他们打你了吗?」他回头看了看警察们。
「没有。不过他说我敢骗他们,就要挨揍。」
「别担心,我会跟他们说你是我小弟,他们不会打你。」
「谢谢高大哥。」他露出一道天真的微笑。
「你还笑得出来。」高森正容道:「你看看你阿玛,他几岁了?」
「六十九。」他望了父亲回道,后者眉头更深锁了。
「他这么老,每天还要下田工作,就是为了把你养大,你却在平地不学好,
现在闯出这么大的祸。你看看他,刚才还在我面前流泪。如果你真是我弟弟,我
也会拿猎刀杀掉你这头畜牲。」高局森一口气骂得他又垂下头了。
「我,我也不知道,人是不是我杀的。」
「你再说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纳闷了。
「高大哥,给我一根烟好吗?」
他差点一巴掌呼过去,什么关头了,还想过烟瘾?不过别人的孩子嘛,怎好
当面教训。
高森递给他一根烟,还为他点着了,之后,他猛吸两口才幽幽地道:「昨天
晚上场面十分混乱,两边的人敬来敬去,我好像喝醉了,又好像还没醉…后来,
我听到有人喊说隔壁打起来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就跟朋友一起过去看,才进
门,里面的人就打了出来,把我给推到地上。我刚爬起身,立刻被揍了几拳;很
痛,我也管不了,出拳还击,就跟对方一直打到KTV外面……在屋外,可以用
来助阵的东西很多,像砖头、木棍、铁条都有…我也记不起来我拿的是什么,不
过,在警察局里有两个人作证,看见我拿刀子杀人了。真的,我仔细回忆,我好
像没拿刀子杀人。」
「作证的人是那一边的?」高森追问。
「是我朋友的朋友,从北部下来南部玩的,现在大概关在楼下。」
「那是谁给你刀子的?」
「他们说是另一个朋友,也是从北部来的,不过他没被抓到,跑了。」
「这件案子就难办了。」
「乌鲁谷,我求求你帮帮忙,一定要帮我拉拉哥里(孩子)。」巴太郎那副
焦急的模样,你看到也会心动,遂赶紧急叩你的儿女,想知道他们在外边是否平
安,为何夜深了还不回家。
小时候我读过「天这么黑,风这么大,爸爸捕鱼去,为什么还不回家?」岂
料,时代改变了,现在在外边「捕鱼」的竟然是我们的儿女。为了他们的安全,
我建议你别只留一盏灯给他,更要积极地去关心他、寻找他。
这是我良心的建议,毕竟像巴太郎那样的焦心,在上位的高官们不见得看得
到、听得到;他们这会可忙着呢!忙着修出一部百年大计的宪法来,所以这款狗
皮倒灶的小事,就是没他家的事。
高森有无助感。
4
程远在病房内看完了夜线新闻,关掉电视,从萤光幕上看见了自己包裹着纱
布的那颗脑袋,很是沮丧,便要阿兰将他的病床摇下平躺着,这就望见了即将用
罄的点滴瓶,便伸手按了呼叫铃。
「什么事?」扩音器内问。
「点滴没啦!」他没好气地回道。
过了半晌,护士小姐来了,竟还是上回阻止他吸烟的那位,他有些想发作。
护士在他面前踮着脚换点滴,身体曲线一下子闪现他的跟前:诱人的玻璃丝
袜、高耸的屁股,一不小心从钮扣部位泄漏出的胸罩,在在使他想发作的部位改
变了、下移了。
这骚娘们只不过凶了些,但凶与骚本就不冲突的啊!他勾起了一些遐思,可
惜,跟前这块肉很快就飞了。程远叹了口气,却发现杜幽兰躺在沙发上已是半昏
迷状态。无鱼虾也好,可不能让她睡着了。
「阿兰、阿兰」他连唤她二声。
「干什么?」她睁开眼睛问。
干你呀!他心里这么想毕竟未说出口,只是向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你别想,生病还想搞。」她一下子看穿了这男人。
「我生病,妈的,鸡鸡可没生病。」他恼羞成怒了:「别以为我躺在病床上
就不能扁你。」
「万一伤口迸出血来怎么办?」
「那是我的事。」他扳起脸孔道:「你过不过来?」
杜幽兰缓缓移身过去,在他床旁坐下了。他迫不及待地探手去摸她胸脯,没
想到用的是吊点滴的那只手,针头扯得他一下子痛彻心扉。
「我说过…」阿兰的话被他制止了。
「你不必说,痛是我家事,看我的。」
程远这会儿变小心了,真是色大任谁也挡不住。他换了另一只手再探入她衣
内,越过了胸罩直接捉住奶球,然后闭起眼,幻想着刚才那护士。
啊,我的白衣天使,连那坚挺的乳房也是纯白的,上头那粒乳头如粉红花苞
般,极欲绽放。他撩起她的T恤,扯掉了胸罩,一头栽上去,用舌尖舔那花苞,
一面呵着气,催促它绽放似的;经过这般卷绕,那花苞便直挺挺地,显然受到催
化作用。
她受到了刺激,双手环绕那乳袋向前挺挤,企图让他饱含住它;他明白了,
张大了嘴吸吮,一边脱光了她上衣,另外那个乳袋便落入他手中,挤呀压的,妄
想挤出些奶水似的。
「小弟弟真的没坏呀!」她望着他鼓起的下裆嘲讽着,一把握住了它,在裤
外便上下摇动,三不两下,小弟弟就从无拉炼的睡袍裤裆中跑出来,昂首吐信似
的。
「用嘴、用嘴。」他浑浑地喊,想像那白衣天使诱人的红唇,触碰着他的龟
头。
她俯下身咬住了它,上下吸吮,一丝丝精液流入她口中。这就像点滴,而他
的精液也如那饱满的点滴瓶,待会要加速冲出,进入白衣天使的体内。
他抚摸她臀部,还有那着丝袜的长腿,意淫白衣天使个过瘾,终于忍不住剥
了她的短裤,连带内裤也一并除去。
在她下腹那圈鬈曲的体毛上,他轻轻的拨弄着,极其温柔。高贵的白衣天使
呀,委屈你了,我小程可会善待你的,不要惊慌。
他的手从阴毛下滑,碰触到湿润的那两片唇,一阵颤抖,潮湿的手指禁不住
往里滑去,越来越深,深到不可测,才在里面搅动;越搅水越多,几乎淹没了他
的手指,感觉在里头漂浮了起来。
她的欲念被他撩拨到了极点,索性将下身也往床上移,但看在他眼中可紧张
了。
「小心我的点滴…」他轻轻叹道,伸出手把那细管子挑起,好让她跨上来。
就位后,面对她圆满的屁股,他伸出了舌头,一下下舔着她的淫液;她挪开
了他的小弟弟,深埋头颅去吸吮他的卵蛋;他更加兴奋,伸直了舌尖,直抵她花
心,竟使她吐出卵蛋哎叫起来,主动地摇晃臀部,配合他的舌头。
「好了,好了,我要来了……」她迅快摆脱他的口,身体下滑,直接套住他
阳物,然后双手抓住床尾的栏杆,用劲晃动起来,那张病床也随之天摇地动嘎吱
响。
他仍闭着双眼,表情是扭曲的,浑身则隐隐发麻。这个姿势他只能望见她背
部,不过双手却能摸到她屁股,他就伸出手爪狠狠捏着她的臀尖,掐出两道瘀痕
才罢了手。
在上位的她摇出了一身汗水,反转过身体,技术极佳,合璧之处仍未脱离。
就正位后,她伸直双脚和他的迭在一块,上身也俯下去,只用双手撑住床,
这般使臀部划着圆圈来摩擦,极尽享受。他双手握住垂吊在身前的乳球,指缝则
夹住乳头,狠狠地,教她不禁哼出声来。
「快,快吻我,我不行了。」他叫唤道。
两人嘴巴也密合起来,舌头交缠,才一会工夫,他再也支撑不住,泄了个痛
快。
啊,我的白衣天使,现在是我给你打点滴了。
从头至尾,程远幻想的是和那俏护士做爱,意淫了她,这种经验你可有过?
它是不道德的么?骯脏的么?龌龊的么?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哎呀…」程远在白衣天使,不,是阿兰爬下床后叫了起来:「我的伤口痛
哪!」
「我看看。」阿兰扳转他的脑袋仔细观察,一会皱着眉道:「该死,我早说
过,可能迸出血来了。」
5
用「色字头上一把刀」来比喻当前的程远还算适合,就为了这晚的欲念,他
脑袋上的伤口又迸裂了些许,使他延迟了三天出院;会不会从此影响他脑袋内的
东西,使「假仙」徒具虚名了呢?医生也不敢说,不过他程远也不很在乎,只要
不影响他下身那根时软时硬的东西就好。
至于那白衣天使怎么也想不透他的伤口为何迸裂的,她还不知道自己正是罪
魁祸首哩!
一出了院的程远,第一件事就是到场子里重新验证那瞎老头松木师的断语是
否仍灵验,虽然破了吃牛肉的戒,可也遭到报应了呀!按说是抵销了霉运的。
牌桌上其余三脚他认识两个,牌技没话说是上段的了,另一个闷声不吭,但
四圈牌打下来也看得出不是省油的灯;当然,像这种职业赌场,打三千元一底的
麻将,有可能碰到鲁肉脚吗?除非是跟钱过不去的白痴,否则,没碰着郎中已经
够偷笑了。
八圈牌打完,算一算筹码,他程远已赢有八万多,果然被他料到了,霉运已
经远离他身了。
「老程,你今天作法了是不?」场主姓周,调侃他道:「这是什么法?要先
敲破自己脑袋,教一教嘛!」
「天机不可泄漏。」他指指自己后脑勺说:「敲这一记也不是乱敲的,搞不
好自己挂了或变成白痴什么的,你以为钱好赚?歹赚啦!」
「狗屎运而已,待会就要你好看。」一位牌友插嘴。
好看?哇!还真是好看吶!程远抓来一副牌,居然有大四喜的架式,西、南
两风字各三张,已成两搭,北风一对,待碰,唯独东风仅有一张。
不知你会不会玩咱这项国粹,我可是精得像只猴似的。在学生时代,我就是
靠那精湛的赌技赚取零花钱的;不过,现在我可戒赌了,因为我听从一位长辈的
开示。他说:「你打一辈子的麻将,还有什么牌没出现过?」
的确,连这极难得一见、台数最高的大四喜我都见过了,那么麻将还值得你
玩下去吗?写入小说里劝劝你莫沉迷赌博,倒也算是赎罪吧!
不赘言,赶紧来看这刺激的一局。
程远的对家就在此际打了一张北风出来,被他碰了。现在一上一听,他手中
只有两张废牌;一是红中,一是东风。
越来越紧张了,轮到程远摸牌,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奶油桂花手探出去。
一张东风真给他摸了进来。
他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了,小心翼翼地打出红中,现听东风及九万对倒。现
在不论胡东风或九万,成大四喜或小四喜都无所谓了,大小四喜不分的,皆算满
台。
在他对家一旁观战的场主周某人,在此紧要关头突然着魔似的跟他聊起来。
「喂,老程,你最近有没见过老唐?」他问。
「谁?」他根本心不在焉,心里一直吶喊着:「东风、东风。」
「唐老鸭啊!他出了个大纰漏,道上都知道。」
程远抬起头瞥他一眼:「我没见过他,什么事?」
「他糗啦!」周场主邪邪一笑:「他最近干了一辆宾士想弄到大陆去,没想
到车主是纵贯线一位角头的,对方查出是他干的,气得要死,放话要给他死…」
「后来呢?」程远分心了。
「你别打叉嘛!后来老唐托道上兄弟把车还给那角头了,对方车照收下,可
是话还是照放。他说,连条子看到他的车都不敢临检,礼让三分,他老唐是什么
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害他面子丢尽。要和解,行,留下开他车锁的那条膀
子。」
「这么硬?那老唐怎么说?」
「他还敢放一个屁?早就跟他的徒子徒孙化整为零,在江湖上消失啦!」场
主有些幸灾乐祸地问:「他不是常跟你搅和在一块?所以我才问你嘛!」
「呸、呸、呸。」程远立即回他道:「我们早就划清界限了,你可别陷害我
呀!」
他一面摸着后脑勺那块纱布,一面思索着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如果没有平
空飞来的那个玻璃杯,他极可能在翌日酒醒后,马上替老唐伪造假行照,好赚他
一笔,这样岂不是自陷泥沼?此刻还能在这安心打牌吗?擅于伪造的这只右手,
还能摸东风吗?对方会放过他吗?
只欠东风了,我的东风呢?
如果不是那个杯子,老唐早就三催四请的要他赶快弄证件出来,好把赃车销
出去了。他一受伤,老唐有过,也就不便再找他,那脑壳的这点伤,不正是塞翁
失马?
塞翁失马,大祸未降临,可也惊出他一身汗,乃至于连奶油桂花手也汗渍渍
地。汗渍渍地奶油桂花手朝前一探,摸起一张牌来,中指往牌面一搓…
老天,是下边有两撇胡子的东风。老天…他整颗心发麻,血液直朝上冲,纱
布底下的伤口就像火山口一般,又要爆发了。
正在这一瞬间,他熟练地用两指将牌一翻,让牌面朝上好示众胡牌,偏偏牌
却不听话了,打他汗渍渍地指间滑了出去,在桌面上跳两跳,然后滚落地板上,
再翻几下才停下来。众人都偏过头下去看那张牌,而他却不用了,只是陡地心一
直往下沉,像那张东风一般,要带你到地狱为止。
「是东风耶!」周场主从地板上捡起了那张牌,递还给程远道:「一张废牌
嘛!你不要对不对?」
「对。」他咬牙切齿道:「谁要这个烂东风。」
其实这同时,他心里真是翻滚了千百遍,他操了千百遍,就是紧握住那张牌
不放。煮熟的鸭子飞了,掉在地上的牌正如泼出去的水;自摸不算,这是赌博中
的铁律。
「喉,老兄,该你出牌了。」
「拖死狗啊!打快点好不好?」
「东风怕什么?没人要嘛!」
三家频频催促。他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接受这个事实。他把东风插入牌内,
抽出一张九万打下海,转而单调九万。或许还有机会胡到九万,他相。想归想,
不过命运之神往往只给你一次机会,这时,就是那个说他走狗屎运的家伙把牌推
倒了。
「九万听多久啦!叫你打东风你偏不要。」他瞄了程远一眼:「看吧!放炮
了。」
操你妈!他双拳紧握麻将牌,真想一把甩在他脸上,出出大四喜还有东风的
气。偏偏这会又有事发生了。
电铃声响起,接二连三,几个人面面相觑。
周场主悄悄走近门边,沉沉问了一声:「谁?」
「警察…」门外的人喊道:「来临检。」
屋内一下子乱了起来,收麻将的收麻将、搬桌椅的搬桌椅。程远打开抽屉,
先收光他的筹码,塞入口袋内,然后在屋内转圆圈,不知该当如何。
「好了没有?」门边的周场主小声说:「我要开门了。」
「不行,我有案底,不能见条子啊!」程远亦小声回道,不过像火焚一般的
屁股可不安分了,还支配着一双脚四处走动,真是急得他快尿出来了。
「那你就快从阳台闪呀!」某人出了点子:「免得连累我们。」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他打开落地窗走上阳台,往下一看,哎呀!三楼呢?怎
么玩呀?
「快开门…再不开我们就要闯进去了。」门外的又在喊话了。
非下去不可了,程远又是一身冷汗。他瞥见阳台边有一条排水管,不管三七
二十一,攀过去抓住它,开始向下滑;才滑了不多久,起先感到他手中的水管摇
晃了几下,跟着卡啦声响起,整个身体就向后仰栽下去。
6
衰人走在路上,连癞皮狗都要咬你,高森深深有这种感觉。他当然不知道台
北那个衰人程远近来发生的一连串邪门的事。他认为的衰人就是犯下杀人嫌疑的
同乡青年巴安国,因为那名受害者不幸蒙主宠召了。
这下案子闹得更大了。
高森既然认为他是衰人,那显然他也认为他不是凶手罗!从他所发的新闻稿
中的确可嗅出这股意味,因此主任可不以为然。
主任认为他的出发点有问题,先设定了那青年是同乡的角色,以致对案情的
分析出现偏颇现象,未能达到新闻记者最起码的持平精神。
「修改一下再发吧!」主任将他稿子扔了回来。
高森没有坚持,主任的论调也没有错。于是,他将新闻稿叙述案情疑点的重
心放在那把凶刀上。
凶刀上确实有巴安国清晰的指纹,况且逮着他时,那把刀也是在他怀里搜出
来的,最直接的分析,他列为首要凶嫌是无疑的;不过据调查,那把刀并非巴安
国所拥有,那么是在混战中有人塞给他的?还是在挥刀之人伤人后才塞给他欲嫁
祸的呢?这才是关键。
高森再次来到县警察局,直接找他熟悉的一位刑警;此人姓钱,是平地人。
「凶刀上还有没有其他人的指纹?」他开门见山问。
「有。」钱刑警也很干脆:「可是不清晰,查不出是谁的。」
「反正可以证明这把刀不只他摸过就是。」
「那又怎样?就能证明人不是他杀的吗?」
「刑警大人……」高森故作莞尔:「我的意思是,至少不能肯定是巴安国杀
的。」
「废话,这我们当然知道,而且要把全案弄个水落石出,就得找到给他刀的
那小伙子,也就是刀的主人。」钱刑警拍拍高森续道:「你哟,别陷得太深。」
这意思他当然明瞭,却仍追问下去:「刀的主人查出来没有?」
「只知道绰号而已。」钱刑警蹙眉道:「他们叫他作通仔,北部下来的,十
八、九岁,还没有当兵,左臂刺有一裸体女人,就问出来这些。」
「现在的孩子…」高森不禁叹了口气。
「敢随身携带刀械的,绝非善类。像他那般年纪,若是初次犯案,恐怕就如
大海捞针了。」
「那巴安国可惨了。」
「这要怪你。」他这一句话搞得高森一头雾水。
「为什么?」
「你是「太阳出来」啊!大头目为什么没教好你的子民?你真该重责二十大
板。」
「去!这时代头目早就不管用啦!」他一把搂住钱刑警肩头:「朋友,老实
说,你们有没有整他?」
「谁?」他故意装傻。
「巴安国。」
「去!」他也回喝了一声:「他那一身骨头,动他不出人命才怪,还敢去打
架。」
7
高森应巴安国父亲之邀来到了雾台村,他巴家正在雾台国小的操场上方山坡
地,可俯瞰整个学校。
二十余年前,他每天带着弟妹走八公里的山路到此求学;那时教室不是现今
的钢筋水泥房子,还有不少石板屋。在里边上课,清朗的读书声敲击着石板仿佛
会发出叮咚响,好不悦耳,又仿佛穿越了时光隧道,教二十余年后的他听得出了
神。
「乌鲁谷…」有人呼唤他。
巴太郎家前小广场已经聚集了三、五人,正一面饮酒一面讨论着。他被招呼
坐下,敬上一杯米酒。
「你去看过他吗?」
「听说被杀的人死掉了,会不会判死刑?」
「太郎歹命,老年得子又…」
众人三言二语瞎扯着案情,却不着边际,高森均未答腔,仅独自饮着。
「乌鲁谷。」说话的这个人年纪较轻,却比他高森仍长几岁,认得的姓李;
他停顿一会说:「鲁凯族很久不出草了,很久了。」
他不懂他的意思,便放下杯子望着他等待下文。
「小孩子为什么不懂这个道理?为什么?」
高森打他眼瞳中发现了浓浓的酒意,不,不止这些,在那酒意后头必定还隐
藏了些什么,他一时间没能看出。
「ㄍㄚㄍㄚ(哥哥),不要谈这个,我们喝酒。」他只好叉开话题,端起酒
杯敬他了。
「现在情况怎样?请你告诉我们吧!」巴太郎问。
高森将他和钱刑警的会面说了个详细,也分析了整个案情,为了不使老人家
们难过,给他们一些希望,他大胆地猜测,凶手不是巴安国,而是那仍在逃的坏
仔通仔。
竟然有人鼓掌,并举杯庆贺。
这时巴太太从房间里走出来,端了一盘盛着整块五花肉的菜肴,摆在众人中
间佐酒。她用帘刀俐落地削成一片片,分给每个人,而他先生则在每人面前放一
小撮盐。
巴太太将肉分给高森时,手是颤抖的,霍然眼眶一红,仆倒在他跟前。
「婴那,起来,快起来…」高森紧张得连酒也洒了,硬扶起她。
其实巴太太长他不了几岁,和巴太郎算是老少配,但太郎算他的长辈,也只
有以阿姨尊称了。
「你要救救我小孩。乌鲁谷…」她哀哀吟吟地道:「你是头目,你一定要救
他。」
巴太郎将她扶到一旁,用母语安慰着这将要失去孩子的母亲,半晌,两人默
默地搂在一起、默默地垂泪。
原本气压便颇低的环境,此刻更显得肃然。高森打校园一路望到雾头山顶,
翻卷的雾岚将他的思潮一下子揪到好远好远…打赤脚上学的孩子,吵嚷着要背的
妹妹、脸蛋红红、睡在叔叔肩上的阿兰、溪谷摸鱼虾的童年。
啊!那些野花野草的日子到了哪里去呢?骤然间,他明白这李兄弟适才说那
话的涵义了,他也看清楚他的眼壑@ 晚,他成了鸡呜狗盗之徒,是典型的。
就在翌日他要阿兰送他上医院去检查,看是否又增添了什么伤势之时,那户
受到无妄之灾的人家正清点着损失,无意之中在鸡笼内发现了数枚筹码,纳闷极
了,也成为他们这家人永远的谜。
一个贼失手了,要扔几枚筹码,这是什么道上规矩?他们的纳闷,被程远发
觉了。他遗失的筹码有多少?该怎么跟场主算?他努力思索着。
不过医生可管不了他脑袋里想什么,他只管他脑袋外那个伤口。还好,仅迸
裂些许,但才拆掉的纱布又缠绕了回去。
「就是这里了,其他地方没问题。」医生处理完后好奇地问:「兄弟,你是
干了什么呀!为何身上有股怪味,像鸡粪。」
程远不能告诉医生再度受创的原因,这个口要如何开法?甚至连阿兰他也骗
说,是打完麻将下楼时不慎摔下来的。返回住处,他迫不及待地先拨了通电话给
周姓场主,有幸,他居然在家,没给抓去警局。
「条子呢?」他问。
「早闪啦!」周场主轻松地道:「他们是来临检找通缉犯的。妈的,八成是
邻居对我不爽,假报此处有通缉犯,让条子来削我的赌局,出我糗。」
「那条子没理会你的场子?」
「他们说,知道我们在打牌,否则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家庭麻将嘛!没什
么稀奇的,哪家不消遣消遣呢?然后盘查过身份证就结束啦!可是在临走之前,
有她用手抓住他的阳具,导正了方向,一下便插了进去了;别慌,才只一半而
已,不过也教她哀嚎了一声。
她挺起下半身,使阴阳脱离了,然后皱着眉跟他说:「我会疼呀!你的那个
好粗哟!」
「进去就好了,别紧张。」他说。
这会,他只有自己动手了。他也是伸长手臂握住自己的弟弟,顺着她的阴水
一下便滑入洞口,鼓足了勇气向里面狠狠一插,她立即大声地叫起来。
他顾不了这么许多,再用力抽动起来,她的双手死死掐住他肩膀,眉头完全
纠结在一块,尽力忍受着,而他则横下心来,直捣黄龙,一下比一下更猛烈。
渐渐地,她的手指放松了,声音也由哀鸣转为淫叫,且下体会自动配合他上
下摆动。过了一会,她再次俯下身吻他,使二人的重要三点部位完全接合。吻过
好一阵后,他突然脱离她的嘴,在她身边唤道:「妹妹,我的小弟弟好胀,我想
尿尿。」
「先别尿,我问你,姓周的到底跟你有什么仇?」
「有仇还能跟我同桌打麻将?」他避开这话题。
※※※※※
「就只有这些,不可能吧?」
「我看只是一个小场子吧,你自己心里明白。现金五万,其余全是支票及借
据,形同废纸。」唐老鸭摆在茶上的现金只是周场主保险箱中的一半,另一半已
揣入他口袋中了,连他徒儿也不知晓。
程远坐下检阅那些支票和借据,对他们的确没什么鸟用,虽然加起来数目不
小;支票一定会被挂失,贸然去领风险太大,借据则便宜了那些打麻将输到借贷
的人;不过,最惨的可是姓周的痞子,十足被修理了。
周场主脑筋反应够快,他先打电话报警备案,然后拿出他的帐本,找出开支
票之人,一一电话通知将支票挂失,然后开始猜想是否熟人下的手?
我操…他用力一击茶。周场主拍茶的手隐隐作痛,不过他终于搞懂了,是假
仙那贼痞子恶意整他的。
假仙为报上回在他这儿赢钱不算的仇,便跟人合伙整他;他先在那场主家打
牌,等缺脚时,马上建议场主找他来垫脚,然后跟他的合伙人通风报信,去洗劫
他家。更呕的是,连麻将桌上也赢了他一笔。至于假仙的合伙人是谁?用屁眼想
都知道,唐老鸭准跑不掉。
「我操…」程远几乎和周场主同时骂出:「那保险箱说不定是个幌子,他的
钱一定藏在别处。」
「好啦!别演戏了假仙,这笔帐我们该怎么算?」老唐转头看看他徒儿,后
者似乎已绷紧筋肉,准备行动了。
偏在这时杜幽兰从公园返回了,发觉客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便假装在厨房
洗碗,观察动静。在唐老鸭面前,现在的程远才是煮熟的鸭子飞都飞不掉了呢!
「这样吧!五万块全归你们,算我白提供消息了,好吗?」程远慷慨地道:
「其实光昨晚陪姓周的打那场麻将,我输掉的就不止这个数目。」
「那是当然。」老唐皮笑肉不笑:「五万是起码的走路费。我这么说吧,假
仙,就当我们是帮你报仇,是不是还得多付些?」
「喂!老唐,你他妈对不对呀!玩真的吗?忘了你在跑路?是谁给你伸的援
手?」他动怒了。
「一码归一码,如果你跟我明说要整那姓周的,我老唐二话不说帮到底,而
且分文不收,算还你一个情,可是你唬弄老子就不一样了,平生我最恨别人耍我
的。」老唐想到自己为了开那小小的保险箱,险些毁掉一世英名就恨。
「那你想怎样?」他望了厨房一眼,暗自测量一把菜刀和他之间的距离,同
时,他也看到阿兰惊悸的眼瞳。
「再二十万,立刻走人。」老唐稳稳地道。
「二十万?」他一面说一面走向厨房:「你他妈狮子大开口呀!」
「站住。」徒儿通仔吼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我,我…拿菜刀呀!」他一个箭步冲向流理台。
就在此时,经过打击刺激,把周场主的思路彻底打开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抓起话筒拨了起来。
「喂,兄弟,好久不见。」他说。
「有事吗?」对方答。
「上回角头老大宾士车被窃的事还记得吗?」
「是通缉唐老鸭的事对不对?」
「是,是。」他喜形于色:「我知道老唐的下落。」
「那好呀!我就不通知老大了,直接派兄弟抓住他之后,再跟老大邀功。」
「不是有奖金吗?」他不太好意思地启齿了。
「兄弟,别图这个。」对方显然是叹了一口气:「帮老大出了口气,还怕以
后会没好处?」
「是,是。」他更开心了:「唐老鸭在板桥,是他的一个搭档叫假仙的收容
了他。」
绰号假仙的人哪有收容人家又持刀要砍人之理?这个可怜的主人实在是被客
人逼急了,不得不先下手为强。顿时,老唐顺手抄了一个衣架在手,通仔则持了
张椅子防身,客厅内剑拔弩张。
「你们干什么?」阿兰冲出厨房横挡在双方中间:「不要吓死人好不好?」
「都是你老公,设计陷害我们。」老唐叫道。
「少听他胡扯,我帮他们,居然恩将仇报,想坑我。」程远也吼起来。
「不要!我拜托你们。」阿兰哀求;「可能是一场误会,放下东西来谈好不
好?」
「误会?你老公叫我们去偷他朋友的保险箱,结果里面只有这么点钱。」老
唐指指桌面续道:「为这个冒这么大风险,值不值得,你说。」
「你们是小偷?」阿兰惊讶地问。
「你老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唐回道:「他专门伪造证件,你还以为他
是刻钢板的吗?别傻了。」
「你…」她转头望着程远,脸色开始变幻了,由晴转阴,由惊变呆。
「至少比你这三只手的强吧!」程远晃动菜刀恫吓:「今天老子就要把你那
第三只手砍下来煮宵夜吃。」
「你敢…」老唐看着背对他的阿兰,霍然冲向前,用那衣架弯绕住她颈部,
一把向后拖:「别怪我心狠,这可是你的女人。」
「你干嘛…」阿兰挣扎地叫道。
程远并未放下菜刀,反倒狞笑起来:「老唐,谢啦,弄死她往后我活得更爽
快。你知不知道,松木师说她是我三世前的仇人,任何时间地点都会要我老命,
我躲都来不及了呢!任凭你处置。」
「操他妈,你看到投有,这就是你老公的嘴脸。」老唐对她说:「人家说他
很小人,今天总算见着了。」
「你又强到哪去?抓着个弱女人要胁。」程远也不屑。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瞧,人跟人是比强比大的,你可曾见过比烂比
贱的?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正在他们斗嘴之际,冷不设防通仔从旁将那张椅子朝程远扔了过去,砸中了
他;跟着通仔跃上前一把抓住他持刀的手腕,朝后一扳,他痛得就弃了械。
「程老狗,就凭你?」通仔居然学起电视剧侠士修理奸臣或恶太监的口吻,
咬牙切齿地再用力撇他的手臂,痛得程老狗哎的叫出声。
「好了,一切搞定,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老唐轻松地道。
「师父。」通仔邪邪地说:「程老狗既然不要这个女人,那交给我们发落好
了。」
这小痞子真是连续剧看多了,「发落」这种词也能琅琅上口,难不成他自以
为是包青天了?
「通仔…」在通仔前边俯首的程老狗急急说:「你要她,让给你,你知道番
婆的床上功夫吧!包准教你爽死,只要,只要你放了我…」
「好徒弟,千万别乱来。」老唐制止他道:「这种事传出江湖去,会被人耻
笑就很难混了。我们只要他交出钱来,还怕没有女人?」
「我真的没钱嘛,不信你搜。」程远嚷道。
「家里当然没钱,银行就不一定了。」老唐冷笑道:「通仔,搜他皮夹。」
通仔得令,在他口袋乱搜一阵,取出了一迭钞票和两张提款卡,老唐见到现
钞早猜到它来自何处了。
「这是昨晚赢的钱对不对?居然还骗说输了不少,妈的,假仙你一直把我当
三岁小孩耍。」
「两张提款卡有没钱?」通仔问。
「没有。」他才说完手就被扭得椎心之痛,立即改口说:「有。」
「多少?」
「我也不清楚,够给你们的了。」
「师父,怎么办?」
老唐尚未答覆,杜幽兰便开口了:「我去提。」
9
高森做完一场白白梦,才返回李兄弟家,姓何的记者就来电话了。
「好消息。」他开门见山说:「唐老鸭现身了。」
「在哪里?新店吗?」高森急忙问。
「不。」他卖了个关子,在电话那头似乎点香烟,然后才缓缓道:「你说巧
不巧,这老家伙居然藏在你住的地方,板桥。」
「快告诉我地址,我要报警。」
「兄弟,你多大年纪了?」对方莫名其妙地问。
他一头雾水,不过脾气好,仍老老实实地答:「三十。」
「你看看,都这种岁数了还这么沉不住气,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是,是。」他在电话这头苦笑,摇了摇头。这位老成的何记者待事情办完
后,他真想邀他南游一趟,找回他失去的一些天真来。
「事情是这样的,我在外边放出的几条线,其中一条今天回答了,说老唐被
他一个拍档绰号叫「假仙」的家伙藏起来的。这假仙是个伪造高手,一个造假证
件、一个窃车,正好搭配在一块,所以这条线索真实性相当高。」
「通仔呢?」他打断他的话问。
「你又来了,兄弟。」对方叹了口气:「我上次不是告诉过你,通仔极可能
是他徒子徒孙,找到唐老鸭还怕胞了他?我,我说到哪了,哦,对了,对方报出
这条线索特别提到,他们这一挂打算先采取行动抓老唐,向那角头老大邀功,所
以跟我提出三个条件:一、不准报条子。二、三日内不准见报。三、见报不准提
帮派的名字。所以,你说要报警不是害死我?」
「兄弟,对不起。」他诚意地道歉:「那我接下去该怎么走?请指教。」
何姓记者沉吟了会方回答:「这样吧!晚上会有行动,你在家等我电话,我
们一起出发。」
10
阿兰提出她去提钱的事,又引起了一番争执。现在,四人皆坐在沙发上,程
远和阿兰在内,唐老鸭和通仔在外,通仔还握有那把菜刀,所以整个场面还是被
师徒二人控制住。
「我们怎能相信你?」老唐抽着烟问:「万一你卷款潜逃,或者干脆报警,
我们岂不倒大楣了?」
「我也不能相信你们呀!」程远一直转动他右手臂,以减轻余痛:「要是你
们多提了,吃亏的不是我吗?」
「提二十万是守信用,多提是你活该。」老唐占上风声音大:「想这存折里
的钱,还不是我跟众徒弟们多年的风险所得,被你吃人不吐骨头吞了而已,伪造
个证件有啥技术,真他妈敲竹杠。」
「是嘛!是嘛!」通仔晃动着菜刀应和着。
「你说话得凭良心呀老唐,我可没用刀架在你脖子上做生意。」程远望着通
仔手中的刀道:「我熬不住了,我要弄点安来吸。」
「我肚子也好饿。」通仔看看手表道:「师父,快两点了,早、中饭都没吃
耶!」
「少罗噱。」老唐下指令:「先解决提款的事。不要用提款卡,存折交出来
赶三点半。」
「我去拿,我知道存折和印章在哪。」阿兰说。
「贱女人…」程远大声骂道:「早不该听松木的话,给你喝什么符水,喝毒
药毒死你三世冤魂差不多。」
「原来你最近对我好,都是有用意的。」杜幽兰冷哼了一声,转对老唐说:
「你以为我会依恋这种男人,我恨不得他死。让我去提钱,把它提个精光。」
「不,不。」老唐沉吟了一会,说:「我还是不相信你,这样吧,我跟你一
起去。」
「我呢?师父。」通仔问。
「废话,当然是看管住假仙,我会帮你带吃的上来。」
「我要安…」假仙开始吵嚷。
「去。」老唐吩咐通仔:「带他到卧房让他吸个过瘾。死了最好,反正以后
不会跟他合作了。」
11
杜幽兰带着程远的身份证、图章和存折,被老唐挟着出门了。二本存折各有
十八万及六万元存款,提二十万所剩也不多了。
老唐十分谨慎,要她骑摩托车,他则在后座环抱住她的腰,防她乱来。到了
银行门口,看见有警察把守,他压低声音在她身旁说:「听好,我无心害你,希
望你也别害我。你快去把钱提出来,我放你自由,再也不用跟着那杂碎了。」
他放阿兰进入银行去了,自己则在外边候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心
愈发忐忑,看那警察时不时地出现在门口,他有一股加油逃跑的冲动。似乎经过
一年那么长久的时间,总算见到阿兰提了个纸袋从银行内出来,他悬在喉头的心
方才放下。
「好女孩。」老唐赞道:「走,到第二家去,把钱全部都提光,剩下的那四
万,我送给你。」
「我不要。」她断然说:「我要走,你刚才不是说肯放我走。」
老唐未接腔,还是让她骑车,在后面抱住了她。从第二家银行顺利地提完款
后,老唐环抱她腰的手不老实地往上挪移了,压住她的乳房。她没有反抗,只是
专注地骑车。
「丫头,跟着我好不好?」老唐在她身旁说:「我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绝不
像程远那狗娘养的只会欺负你。其实我早就爱上你了,只要你点头,我们连家都
不要回,直接远走高飞,从此隐姓埋名,返回你老家过日子,如何?」
你瞧!这不要脸的老家伙心机多重?起初他徒儿想打阿兰的主意,他以江湖
道义骂他一顿,之后,阿兰要帮他们提款,他又以怕她逃跑为理由,便要架她出
来,原来是有这么一堆私心话想向她吐露呢!
可不是我要骂得难听,在江湖上称这种人为「老养的」。满嘴江湖道义、伦
理的老唐,原形毕露在最后这节骨眼上。
回到家附近的那座公园时,她骤然煞住车,老唐立即缩回搁错位置的那双魔
爪,欣喜地问:「你决定了吗,好丫头,就别回去了。」
「不,让我好好思考一下。」她下了摩托车说。
「好,好。」他轻拍她肩道:「随你的意。」
杜幽兰来到她惯常坐的那张椅子上,燃起了烟;地上仍有她早上坐在这儿留
下的烟蒂。不过,有几截不同烟嘴的。高森也是抽烟之人,会不会是他留下的?
阿兰哑然失笑,怎么可能?四百多公里外之人。
「你答应了?我看见你笑了。」老唐在一旁追问。
她未答腔。怎么又会想念起高森了呢?从屏东返回台北之后,面对热情的程
远,她又重燃起希望,遂将高森从记忆浅处逐渐往深处推移;如果将脑袋中的记
忆库划分为一层层的柜子,那么就是她亲手将他从随手可取的柜子,挪移至最底
层的柜子里了。这是现实问题,不能怪她,不过她仍深深自责。
当她自以为她终将有一个完美的归宿时,她只能先看眼前了;最底层的柜子
虽不至于永远埋藏着,但极少极少再有翻动它的意念了。
现在,她的男人的形象整个地破减,不但是回到了从前的恶劣,甚至更为可
怕,使她茫然了。哀莫大于心死,此刻的她完全体会到;心死了,其他的还用说
吗?所以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回去或不回去、跟老唐或不跟、生或死,又有什么
差别呢?
唯一值得留念的,或许还是藏在最底层的那个柜子吧!她自然又主动地重新
将它挪移至随手可取的位置,并且抹拭了上头的灰尘,教它能保持永恒。此外,
她别无欲念;若硬说有,就是想大醉一场。
「我想喝杯酒。」她突然开口了:「不,我想喝很多很多,醉死为止。」
「然后呢?」唐老鸭兴奋地问。
「随便你。」
「好。」他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到哪喝?」
「回家去,喝完就收拾东西上路。」
12
他们买了一堆酒菜,方才推门进屋就傻了眼。整个形势丕变。若以历史学家
评断朝代更迭的眼光来看,未免太快了吧!只能说是历史的缩影。通仔像一条猪
一般被绑在椅子上,嘴里还塞着一条毛巾,嗯嗯啊啊唤着,而那条他口中的程老
狗反而手持菜刀,扬起对着老唐的头。
「怎么,怎么回事?」老唐给吓呆了,适才要跟阿兰远走高飞的邪念全吓跑
了。
「唐老爷,别怕,让我跟您好好解释一下。」程远这会露出了小人的嘴脸:
「您这徒儿的毛病又不止您一人晓得。我告诉他,酒柜里有一瓶上好的威士忌,
是我在国外旅游时特地带回来的,他一见到杜康老爷就臣服了,我还劝他,空着
肚子少喝一点哩!他偏不听,酒一下肚便敌友不分啦!我真担心您太早回来,穿
帮了,还好您很配合,直到他醉得差不多了,我才动手捆绑他,可是他又鸡毛子
乱吼,逼得我只好塞住他的大嘴巴。」
「真是贪杯大嘴巴,不知误了多少事?」老唐又转头对幽兰说:「你看吧!
要是听了我的话别回来,一点事都没有。」
「什么意思?」程远问。
「哼,你还好意思问?」阿兰面无表情地道:「你的女人被别人欺负了,你
带绿帽子很好看是不是?」
「难怪这么久没回来,他对你怎样了?」程远一手扯住老唐臂膀,一把刀架
在他颈上问。
「提完钱以后,他坐在我后面,双手猛抓我的胸部,还要我跟他远走高飞。
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一直拖延时间,在公园内就坐了好久,还买了酒菜,
打算万一你没摆脱通仔,再上来灌醉他们。」阿兰仍是面无表情地说。
「有你的,那钱呢?」程远问。
「在老唐身上。」她答。
他迅速地从老唐的身上搜刮走了那笔款子,算算恰是二十万,遂对阿兰道:
「番婆仔好,就是老实。」
「他要我多提,说送给我跑路我都没要。」
「你这个贱女人,乱说谎。」这会换老唐骂她了。
「呸!她可是我的好女人。」程远欢欣道:「老子一顿安公子伺候得精神大
振,慢慢再来折磨你们。」
「老唐呢?不绑起来吗?待会跑掉怎么办?」她问。
「当然要。」程远转对唐老鸭说:「乖乖给我坐在椅子上,让你尝尝五花大
绑的滋味。」
在他菜刀的淫威下,老唐就坐下了,还帮助他拉扯绳子,一副就范的姿熊。
「假仙,拜托你,让我徒弟松口气,把他嘴里的毛巾拿掉好不好?」老唐在
他捆绑之时哀求道。
「不行。」杜幽兰厉声道:「苦头慢慢吃。」
她坐在沙发椅上,将菜肴一一打开,然后开了瓶酒,连杯子都不用就直接灌
起来。
「喂喂,别喝醉了。」程远也在她畔旁坐下:「这两个家伙可松懈不得,万
一逃脱了会倒大楣,都是小人吶!整起人来可有一套。」
「我们都是小人,谁怕谁?」阿兰说着又灌了口酒。
程远顾不了许多亦吃喝起来,瞧他那副馋相,肚子是真的饿了。
「喂,阿兰。」他补了一口酒道:「刚才他们得势时,我说的那些话全是谎
言,就为了要哄他们,以为我们起内讧的,其实是我在找机会,你明白吗?」
「我当然知道。」她频频饮酒,什么都不在意地说道:「我不会让他们整你
的,老公。」
「知道就好。」程远开心地笑了:「等这事情过去以后,我再陪你回家乡一
趟。」
他说完这话,仍不忘啐骂松木师那老瞎子一声。二人喝得愉快,不觉暮色掩
至。
13
不止他们二人,连高森也不知暮之将至。
这一天很奇怪,他才在早晨做了那么个白日梦,看见了他和阿兰的最初接触
──也就是在理发厅内的第一次接触,不过就在这个下午,他又梦见了和颜如玉
的第一次接触。
那一天,他应邀到雾台村喝酒,请客的那主人家就在如玉她家下边,隔了一
个坡。他喝到一半时,一个女孩走了进来;在那种场合,这是极稀松平常而不会
有人注意的,但主人的女儿迎上前偏就拉住她,牵她入了席。
高森望着坐在对面的她,忽然酒醒了三分之一;他不知道这是谁家的丫头,
只觉得明亮耀眼。在旁人的介绍下,他有了个概念,抓起酒杯就敬她;她羞答答
地略扬了扬杯子,以示矜持,更令他想追求下去。
「乌鲁谷,颜如玉是你小妹的同学哩!」有人提醒他:「也算是你妹妹,你
不能追她。」
「高大哥我久仰大名了。」颜如玉道。
「为什么不能追?亲上加亲呀!」他反驳道。
「你在开玩笑。」如玉笑得像一朵花般绽开。
他兴奋起来,藉着酒意起身拉她跳舞;这一舞,就从室内舞到室外。
「大哥,里面的人在看吶!」如玉偎在他怀中提醒他。
「怕什么?」他半醉不醉地说:「你未嫁,我未娶,ㄍ一梭多不行吗?」
就为了这一句话,如玉不说话了,随他边跳边牵引地到了学校旁边。
「这是我母校,也是你的吗?」他牵着她的手问。
「废话,他们不是说我是你小妹的同学?」她笑说。
「啊!对呀!」他再牵引她走到升旗台:「我曾在这里升过旗呢!」
「那我一定见过。」她在回想着一个理着光头的小学生,站在此地升旗的模
样。
一轮明月从那旗竿上直贯而下,恰恰将他们二人罩住了。在这样月色下,他
搂住她亲吻了上去。
好一会,她探出舌头说:「你这动作代表什么?」
他考虑了一会才道:「我要你。」
跟着,他的动作转趋激烈,由她的脸颊开始一直往下狂吻,到她胸部时,她
遮住了;但他毫不理会地将她的手挪开,继续吻她的乳头。
「大哥,不要…不可以…我们…」她唤道。
他未理会,非但用力吸吮她的乳头,一只手且向她的阴部探去,插入内裤之
际,她身体颤抖了一下,似乎想伸手阻挡,却转为撕扯他的头发。
「啊…哥哥你好坏,你…你在…干什么?」她一面浪叫一面高高抬起臀部,
显然是言不由衷,身体不自主地配合着他的动作。
已从阿兰那儿初尝禁果的他完全瞭解女人内心的渴望,两根指头便努力在她
花心内翻搅剪动,浪水立即盈满了,顺着阴道悄然滑落。
他将两个乳头都吸吮过一遍后,转而亲吻她的脖子,才一会儿,她便忍受不
住地抬起他的头,嘴像吸盘一般直接吸住他的嘴,紧紧不放,她的舌头则与他的
舌头像条龙般缠斗;不仅如此,她的手也探入他的胸膛,捏住他的乳头,死死掐
它,扭转它,痛得他蹙了眉头。
他突然反转她的身体,将她拥入怀中,然后一边嗅着她的发香、一边脱她衣
物;脱光之后,他玩弄她的阴唇,听着头顶上被风吹得啪啪响的旗声,黑暗中竟
感觉是与杜幽兰在做爱。她不安地扭动下躯,双手则反转过去解他的裤带,松脱
后猛然伸入内裤,抓住他那具充血的肉棒,紧紧握住它上下筛动起来。
他受到极度刺激,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起她的身体便往自己阳具上放,准极
了,那小洞穴分毫不差地落在他小弟弟上,一下子吞了它,简直是连根没入。
他们二人同时间嗯啊地叫了起来,开始互相摩擦、往复、扭动着,月光下性
器官发出的唧唧声十分清脆。
他双手绕过她身体交迭地各握住一个乳房,一会轻揉、一会使劲搓、一会又
捏乳头,如此亲昵地接触令她快活极了;仰着头,双手抱紧他颈脖,继续吻他的
唇。
这姿势对她而言挺辛苦的,遂从他的身上滑脱出来,仰躺在地,等待他的君
临。他翻身骑上了她、硕大的「君王」很快地回到了「宫殿」,长驱直入地往复
抽动,双方均在兴奋中忘却了痛苦。
她的背及他的膝均在冰凉坚硬的水泥平台上摩擦,换做平日早受不了了,但
这时却毫无感觉,等到筋疲力尽时,那痛楚才逐渐感觉得出来。
他停住了,一个大翻转,让她居于上位,在月光下,静静地欣赏她丰满的上
半身躯,甚为爱怜地抚摸着她。二人就这样互相望着,微微喘着,等待下一回合
的攻势。
她开始行动了,臀部稍稍一扭动,阴唇便夹住了他阳具,再一下滑便含住了
它;接着,她闭起了眼,猛烈摇撼身体,愈来愈快,嘴里还嘶嘶地址着气。
「啊…」他差点叫出「阿兰」来,遂赶快改口:「啊,我受不了…用力,再
快一点。」
他抬起头一口咬住她的乳房,双手紧紧掐住她两片屁股肉,在最后时刻,使
劲向上一顶,然后停住不动了。
啪啪旗响,月光轻柔,一切皆永恒了。
永恒是假象,包括电话铃响。
「喂,兄弟。」是何记者的声音:「我已经在你家楼下,该出发了。」
14
我答应过要带你去偷窥高森和颜如玉第一次做爱的情景,刚才我已实践了诺
言;他们在国小的升旗台上做爱,我们则当到学校夜游,无意中看到好戏的小学
生。
你有没有感到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甚至看完后还问我:「他们在干什么?
好心噢!」
我肯定偷窥是一种病态,不过,我偷窥是为了写小说,而你偷窥则是为了看
小说,所以我们都是健康的。
可是,那天晚上阿兰的行为算不算是病态呢?
她喝完了最后一杯酒后,猝然将杯子砸碎,然后捏起一块碎片,走到通仔面
前,扯出他嘴中的布条说:「你,你不是…想要找我吗?现在就…好好陪陪你…
玩一玩。」
「你别乱来哟,番婆。」通仔紧张地嚷着。
「好,好,用劲玩。」喝得亦差不多的程远高兴地拍着手。
在数公里之遥的高森和何姓记者却是握了手。对方是个大块头,留有浓密的
胡子,倒像是道上的大哥。
「快上车,迟了就错过一场好戏了。」何记者催促他道。
「兄弟们呢?」他跨上车问。
「已经出发啦!」何记者一踩油门飙了出去。
杜幽兰这回可是真发飙了,她一把扯脱通仔的衬衫,却突然温柔地抚摸着他
的胸膛道:「好…结实哟…做起爱来…一一定好好棒啊…」
「嫂子。」原本喝醉了才被捆绑住的通仔,这会完全被吓醒了:「原谅我,
下次不敢了。」
「别怕,乖。」她话才说完,碎玻璃片猛然朝他胸膛上划去,在双乳头上方
横过。
通仔惨叫一声,血丝立即渗了出来。他痛得急欲挣脱,可惜那大理石椅太重
了,仅能移动少许。
「假仙,快制止这疯婆子,待会闹出人命就玩完了。」老唐现在才知道事情
的严重性。
「马上就轮到你了,别急。」程远对他嘻皮笑脸。
「拿绳子套…套…套住他的头…头…他要敢…敢动,就勒…勒死…死他。」
阿兰吩咐程远。
程远立即做了两个绳套,为他们师徒二人加上了这「紧箍咒」,他则坐在中
间,一手各持绳套的一端。
当阿兰再从通仔背部纵划一道口子时,他再欲挣扎。程远可不客气地一收绳
子,顿时他被勒得不敢动了,只是鼓凸着眼睛瞪着天花板,嘴里嗯嗯啊啊地。
「拜托,程兄…」另一边的老唐眼泪都淌下了。
阿兰像发疯一般,又在他的腰胸部位乱割一气,边嚷着:「杀死你…狗男人
…杀死你,杀死你。」
通仔似乎麻木了,一动也不动,但双胯间渗出了尿液。
何记者一下车立即躲在公园角落尿了一泡,等在一旁的高森却觉得这公园十
分眼熟。
「憋死我了。」何记者出来道:「快去跟他们会合。」
他们二人来到大楼底下,东张西望了一会,何记者就带着他走到了一辆轿车
旁,车窗摇了下来,里边坐满了人。
「怎么进去?在几楼?」老何连连对驾驶车子的人问。
「八楼。」他回道:「我们会假装是送挂号信的邮差,一骗开门就闯进去抓
人。记住,你们跟在后面,不准照相,还有要坚守那三条原则。」
「兄弟,没问题。」老何拍拍他肩:「上楼吧!」
在八楼的好戏仍未完结,阿兰转移目标了,她走到老唐身前。老唐吓得手脚
乱动;口里哀求道:「程哥,救救我,救救我…」
「阿兰,给他死,哈哈…」程远反对她喊叫。
杜幽兰却在此刻突然弯腰抬起茶上那把菜刀,对着程远头上砍去。
「啊…」程远惨叫一声。
他转头望着持刀的阿兰,一脸惊吓,阿兰也楞住了。看看菜刀,竟未泄有血
迹,模模糊糊间猛然发现,菜刀原来拿反了,砍在他头上的是刀背。
程远也发觉了,回手摸后脑,却有血迹渗出,他知道那刀背砍中的正是他上
次摔下的旧伤。这一下他立即跃起,冲向卧室,但阿兰也不慢,正持刀挡住他的
去路。
「阿兰,我求求你……」程远急得泪水直淌:「我是个杂碎,以前都是我不
好,我打你骂你,不把你当人看,而且还听那老瞎子的鬼话,设计你…这都是我
的错。佛家说:「放下屠刀,立即成佛」,你把刀放下好不好?」
「杀死你,狗男人,杀死你,杀死你…」阿兰不断挥刀不断喊。
「阿兰,所谓的一夜夫妻百日恩…」
正在这紧要关头,门铃响起,程远这才警觉,何必一定要往卧室躲,冲出背
后的大门岂不更安全?他不再啰嗦,转身冲到门口,急忙将锁打开,立即高喊救
命,不过,他定伸一瞧,门外却站着一群陌生人。
高森跟着众人闯入程家,随即看见两个被捆绑住的老少;老的还好,只是频
频叫道:「救救我…」
那年少的就惨不忍睹了,简直是浑身浴血,满面死灰地瞪着天花板,对嗜杂
的人声皆不闻问。
「唐老鸭?是你吗?」为首的兄弟问老者。
「我是,我是。」老唐高兴地唤道:「你们是不是条子?我要自首,快带我
离开这鬼地方。」
「是,我们当然是。」那兄弟朝大伙扮了个鬼脸,然后笑着对老唐说:「我
们会带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就算服监我也认了。」老唐回说。
「这家伙怎么回事,你砍的吗?」兄弟指着通仔问程远。
「不是我,不是,我没犯罪。」程远忙辩解:「是我女人砍的。」
「她跑进卧室去了。」老唐补充道,「菜刀还在她手上。」
「很危险。」兄弟对他手下说:「快把门撞开,事情闹大了不好。」
高森走到浴血青年面前,从未泄血的臂膀上发现了裸女刺青,遂问他:「你
是通仔是吗?」
青年未答腔,还是痴痴地望着天花板。
「他就是通仔已经吓傻了,警察大人,快送医吧!」老唐插嘴道。
碰碰碰的撞门声中,何记者问高森:「是不是他?」
高森点点头。
「他们一撤,立即报警处理,你就了了这件案子。」
「阿兰…」程远大声唤道:「快开门。」
阿兰?高森狐疑了,正想问程远一些问题,门已被撞开,众人冲进去,却没
见个人影。
通往小阳台的落地窗是开着的,高森走出去探头下望;底下围聚了一些人,
中间摊着一堆东西,像是个人形,像是个长发女人,像是他青梅竹马的杜幽兰。
「阿兰…」他的心悸动着。
「快闪,出人命了,条子马上就会到。」兄弟吩咐众人:「架唐老鸭走。」
「阿兰…阿兰…阿兰…」
是高森在呼唤她,还是故乡那日夜守护着子民的雾头山?
(完)